chapter.22
赵子迎觉得不寒而栗。若自己没记错,吴淮当初是经过了反复、严谨的鉴定之后才被送进来的,连精准的仪器他都能逃过,可见这人有多令人毛骨悚然。赵子迎不动声色拉开与吴淮的距离,正要找个借口将人送回病房,余光里忽然见吴淮朝自己贴了过来,眼见着他的手就要搭上自己的肩膀,一只手突兀的隔在了中间,陆叙生硬的从一边挤了过来,那只手顺势禁锢住吴淮的肩膀。
陆叙觉得有些硌手,这吴淮长得跟营养不良一样,个头跟自己差不多,胖瘦也一样,陆叙上下打量着吴淮,察觉到他有挣扎之意,不禁加大手上的力道,吴淮动弹不得,面色终于一变,他冷冷看着陆叙:“你干什么?”
陆叙伸手将赵子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笑嘻嘻的看着吴淮:“哥们,跟医生聊天呢啊?”
察觉到肩上的痛意,吴淮咬着牙耸了下肩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陆叙仍是眯眼笑看着他,说笑间加重手上的力气,那力道足以将吴淮的骨头捏碎。吴淮忍了半天,最终还是疼得喊出了声。
陆叙没有放手的意思,继续问:“聊天就聊天呗,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吴淮面色铁青,连基本的礼貌都已经不想维持,他怒视着陆叙,低声吼道:“你放不放开?”说话间抬起另一只手,似乎要还击。
陆叙眼疾手快,将吴淮一双手反剪到背后,一脚踹在他后腰,惯力之下,吴淮撅着屁股踉踉跄跄朝前冲了好一段路程,才脸着地炝在地上,他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冷冷的瞪着陆叙,身上气得抖个不停。
“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叙还要说什么,被一边看出吴淮状态不佳的赵子迎给捂了回去,赵子迎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男同事过来将吴淮带回病房,然后她忙将一脸不屑的陆叙给拉到一边:“陆叙,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个病人,跟他生气多犯不上啊。”
陆叙觉得赵子迎这个老好人,真是让她有火发不出,这吴淮还不是就看准了她软弱好欺负?他是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又不是智障,当然能分辨出来谁是软柿子,不然那吴淮怎么从来不去摸沈时?
陆叙冷眼看着吴淮被一群男护士带走,都快进住院部了仍是木着脸回头看自己。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妈的,下次他再那么看我,我不把他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他我跟他姓。”
对于陆叙的出手相救,赵子迎自然是心怀感激的,想起刚才自己差点就被吴淮给抱个满怀,她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下了班,赵子迎没有急着回家,她刚才特意将吴淮的家庭住址给抄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核实一下吴淮入院前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并且确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替人顶罪的。
近几天都是晴朗的天气,一条狭窄的小路上却满是泥泞,三五步远的距离便能看见半只香蕉皮,被踩得已看不出来颜色,小路湿漉漉的,几乎没有一段干燥的路面。赵子迎刚从街角拐过来就能闻到来自这条小路深处的气味。
赵子迎不自觉掩鼻,走在两边堆满各色垃圾的小路上。这里是城南的城中村,每栋楼都好像连体婴儿般衔接在一起,楼体陈旧,大多住在高楼层的人家都会选择将阳台外面再扩展一圈,几块木板搭成的台子上满是坛坛罐罐,赵子迎抬头看了一眼这些私建的小空间,总觉得这破旧的楼体似乎快承受不住这些重量,已微微倾了身子。
一个不注意,赵子迎一脚踩在不知道被谁甩在街面的垃圾袋上,污水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争先恐后从散发着浓烈味道的垃圾堆中喷薄而出,溅在赵子迎的鞋面上,惹得赵子迎干呕了好几声,忙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
吴淮家就住在这已经有近二十年历史的城中村里,这里长年没有外人来访,街坊邻里平时没事都会支着小桌板坐在一起打麻将,这会看见赵子迎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出现在这条街上,众人都不自觉的投去打探的目光。
赵子迎有些尴尬,开口前她先朝众人笑了笑,才问:“阿姨,请问吴淮家在哪?”
“吴淮?”一个刚碰了牌的妇女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问赵子迎:“你是说老吴头家的那个狼崽子么?”
赵子迎不确定这个大婶口中的“狼崽子”是不是吴淮,虽然说起这个“狼崽子”时,大婶一脸的嫌弃与提防。
赵子迎想了想,说:“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皮肤偏白,双眼皮。”说完之后,脸色微红,她说的是沈时。
大婶有些错愕,脸上的防备也卸下不少,她连连摆手:“那你找错人了,那个狼崽子像个饿死鬼一样的瘦不拉几,可不是什么高高瘦瘦的人。”提到“狼崽子”时,大婶语气里满是鄙夷:“连亲娘老子都打的人本身就是畜牲,又怎么会有好皮相,哎呀。”她一脸忿忿。
赵子迎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看来这的确是吴淮的家。赵子迎站在一边看了会大家打牌,又问:“阿姨您是不是记错了?吴淮这个人心肠特别好。”
不等赵子迎说完,大婶就不耐烦起来:“哎呀去去去,都说了你找错人了,这没有你的那个什么又高又白心肠又好的吴淮,我们这只有个游手好闲,虐待老子老娘的狼崽子吴淮,你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嘛,不要在这烦我可行?哎呦现在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瞧起来水灵漂亮,这脑子怎么像个榆木疙瘩。”
赵子迎被大婶说的抬不起头,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她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趁着她胡牌的工夫,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反正这一整条街上不乏晒太阳的人,赵子迎就顺着街走,从街头到街尾想必也能收获颇丰。
路面坑坑洼洼,赵子迎又穿着小高跟,一路走得无比艰辛。城中村里大多是很早就辍学打工或者干脆无所事事赋闲在家的小青年以及指望着家里的男人出去挣钱养家的老弱病残孕,所以整体的素质要偏低些,不时有三五个头发高高竖起并且颜色各异的小年轻骑着或蓝或红的破旧摩托车呼啸而过,小年轻们看见赵子迎时,就好像经过统一培训一样,齐刷刷的对她吹着口哨,赵子迎身上很快被泥点沾了大片,她又惊又惧,朝一边避了避,去不成想从后面又驶来一辆摩托车,赵子迎听到声音时已躲避不及,眼见那摩托车东倒西歪伴随着一阵咒骂声朝自己撞来,赵子迎紧紧的闭上眼睛。
手臂上一紧,赵子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鼻前是一阵有别于这街上的腥臭味的清香气息,有点熟悉。她缓缓睁眼,见身前三步远是躺在地上呻吟的小混混们,那蓝色的摩托车的轱辘顾自转着,都已微微冒了烟,所幸驾驶摩托车的人是个老司机,这车没撞上前面延伸出来的石台,应该还不至于报废。
“啧啧。”陆叙托腮拄在放下车窗的车门上,有些羡慕的看着呆在沈时怀里的赵子迎,对一边埋头打着游戏的楚鹤嘟囔:“唉,我真是太失败了。”
楚鹤以为她是看见沈时和赵子迎之后,心里嫉妒,所以不走心的安慰了句:“你也别太难过了,男人当然还是喜欢女人的。”
陆叙回手就照着楚鹤的脑袋怼了一下:“你懂个屁,我只是难过为什么每次英雄救美的时候我都是去英雄那个角。”
楚鹤被单抓,趁着屏幕变成灰色的间隙看了眼陆叙,想起那次无意中看见的她的马甲线,识趣的没有吱声。
另一边,小混混们在地上滚了一会,终于站了起来,为首那人面色难看,拍了拍屁股上的污泥,微抬起下巴:“你他妈瞎啊?”
沈时没理他,拉着赵子迎转身要走。
那小混混见状伸手一拦:“唉?我说你们干什么去?没你们事了是吧?”还要继续说什么,面色突然一变:“哎呀哎呀。”
陆叙垂眼看着几乎缩成一团的小混混,手上力道没松:“怎么着?”
小混混的胳膊被陆叙扭到背后,费力的扭头朝后看:“你又他妈是谁呀?”
陆叙抬腿一扫,将人放倒在地,一脚踩在小混混的后背,压制得小混混不能动弹分毫:“我他妈是你奶奶。”
小混混只有两个同伴,这时候都窝在一边不敢上前,陆叙屈膝跪在小混混背上:“奶奶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吴淮的。”
想必吴淮的名字在这一片很响,小混混闻言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安静了一会:“你们找我大哥干什么?”
陆叙失笑:“你大哥现在在精神病院关着呢,我们来探望探望他的家人,把住址给我们。”
小混混没吱声,陆叙没有了耐心,脚上又使了点劲,那小混混“嗷”的一声惨叫,同伴们见状欲冲,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沈时懒洋洋的抬眼看了下两个人,两人如遭雷击,当下僵着身体不敢再动一下。
小混混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终于决定背信弃义,他手捂在头侧,嚷嚷道:“前面那个楼就是了,二楼201。”
陆叙又狠狠踩了小混混一脚才忿忿站直身体,一抬头正对上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沈时,她下意识规整站好,收起嚣张气焰,然后悻悻指了指前面的楼:“吴淮家就住那了,走啊。”
小混混们见机溜走,一行人匆匆上了摩托车,经过陆叙身边的时候,陆叙想起刚才他们那副无赖的德行,实在气不过,又抬腿朝最后那人身上踹了一脚,导致整个摩托车车身左右摇晃了好一阵,三人敢怒不敢言,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