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当代鬼谷子

斐秋抬眸看着她，“我只是你身边一个很不起眼的同学，负责在明处保护你，后来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青莲将我调了出去，换鬼骁来负责你。”

只是一个并不亲近的，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同学，所以他才只能在暗中跟踪着她去酒吧，看着年纪尚小的她穿过人群，在嘈杂的音乐中点一杯酒坐在角落，指间细长香烟明灭，衬得她那张略带稚嫩的脸上有种超出同龄人的冷漠。

苏紫没在这种地方纠结，她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对比那群知情人，她实在太过被动，所以立即问下个问题，“这一代鬼谷子又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要说，就扯得远了。”斐秋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片就水吃了，又将剩下的水喝光，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其实‘鬼谷子’一说，是青莲他们从正史、野史和民间传说中提取整理出来的信息。”

“洪荒初始是一片混沌，后来盘古开天辟地，于是世间轻清者上升为天，阴浊者下降为地，而遗留下的‘混沌’这种能量体，就散布于这世间。”斐秋说道：“《山海经》看过吧，那时候人与禽和兽并没有什么区别，各种族都吸收了混沌之力，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几乎无所不能。而其中必然有强有弱，强者为图腾，为部落首领，甚至被后人追封为神。”

展眉听到这里眉头一动，问道：“你在讲神话？”

“不然你以为是科学？”斐秋笑起来，“朋友，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啊。”

苏紫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没提什么问题，只是在心底细细思量。

“我们当然也可以用能量、粒子之类的解释，但既然是远古时候的事儿，还是用神话叙述方便些。”斐秋略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于这些神话传说，后人肯定有夸大加工的成分。比如很多人认为，神农、轩辕、蚩尤他们之间的战争，不过只是部落间的冲突，放在人族繁盛的现代来看，那只是不入流的小打小闹。如今科技日新月异，很多从前被神化的力量都能有合理的解释，但同时也有解释不了的现象，于是在哲学的层面上来讲，就有了相对的唯心论与唯物论。”

“这就是普通人所看到的世界。”

斐秋抬起手，青蓝色的电弧围绕在他指间，随他的操控变化出各种形态，房间内的灯忽然闪了两下，接着好像接触不良般明灭不定，他淡淡开口，“用科学解释，灯的变化只是受到了电流的干扰。”

展眉点头，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提醒道：“研究室的仪器都很精密，在这里不能妄动异能，你再这样……护卫队就该来了。”

斐秋低笑一声，五指握成拳，将电弧拢进掌心，“任何事件，合理的解释都有很多，而我们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解释。”

“世界的本质并不重要，人力有限，我们能做到的并不多。”

“对于自身的变化，拥有异能的人，其实并不会太在意，这只能证明了世界上是有‘超能力’存在的，大家又不是学者，没人会寻根问底。”斐秋眼睫微垂，“但总有一类人，野心勃勃，他们也不在乎‘本质’，他们要的是‘权利’、‘掌控’、‘万人之上’，所以各种组织才会层出不穷，进行各样的研究，最终越来越接近‘事实’。”

苏紫眉头微皱，“事实是什么？”

“事实就是，洪荒的那些生物，拥有的异能比我们现在的人要强的多，那些力拔山河，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存在是真的有，在那个时候，这种力量被称为‘混沌’。”斐秋声音平缓，叙述犹如讲故事般娓娓道来：“其实这样代入一下，远古时期就很直观了。古神、神兽、神木、神物、神地，远古时期的一切几乎都因为‘混沌’而被神化了。”

“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还有风伯飞廉、雨师赤松子，这些被记录流传下来的人物，都因身负自然之力，所以封神，但实际上，他们不就是比我们的异能强了千百倍的人吗？”

“还有很多文献中对那时的记载——有钟山者，有女子衣青衣，行走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於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这些显然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蚩尤与皇帝相争，其实才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展眉问。

斐秋双手抱臂，整个人往后靠，微微陷进沙发里，“我都引经据典了，你还要质疑我？”

展眉眼神不自觉瞟向方才拿药的暗柜，“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一个科研人员，专心搞研究就行了，这些琐事，你没必要了解。”斐秋毫不在意地说：“何况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非有人上赶着告诉你，不然你会刻意去打听吗？”

展眉耸耸肩。

苏紫问道：“如果说以前的异能是遍布世界的，那么为什么到现在只有小部分人才能拥有？难道是混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身出现了损耗？”

“天地初开，唯有混沌不灭。”斐秋摇头，眼神意味深远。

苏紫一皱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脱口而出，“是封印？”

原来讲到最后，根源还是在“鬼谷子”身上。

只是这句话刚出口，苏紫又疑惑起来，“混沌这么厉害，又有谁能将它封印？鬼谷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吧。”

却不想斐秋摇了摇头，“鬼谷子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类人。”

“根据历史最早的记载，初代鬼谷子原名王诩，又名王禅，是春秋时期卫国朝歌人，纵横家的鼻祖，智慧无双，弟子遍布，是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在那个时候，算是先行者。”

斐秋看向苏紫，语气微缓，“鬼谷子的存在，是为了制衡异能，他们引导异能发展的方向，同时也拥有封印异能的力量。而《白鹿传记》是每一代鬼谷子都拥有的一本书，里面是历代鬼谷子对异能的记载，可以令当代鬼谷子快速全面地了解一切。”

“这本书，当初就是在你家搜出来的。”

苏紫心底一沉，虽然她已有些猜测，但愤怒却无法遏制，能让异组织这么信誓旦旦地认为她是当代鬼谷子，没点儿信物证明实在不切实际，但这些人的手段，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既然不是家族传承，那是凭什么条件挑选鬼谷子？”

斐秋叹息一声，“不知道。”

他接着说，“当年封印混沌的人是不是鬼谷子，是不是有帮手，也不知道。只是推理过去，得出的结论与鬼谷子出现的时间对得上。”

“洪荒时期过去，到了春秋战国，好像连同那些神祗、神兽都一并消失了。与之替换的是各种名士武将，七国霸主，直到后来，大秦帝国结束了五百年来分裂割据的局面，正式统一华夏。”

“可惜，秦国的国祚，只有短短的十五年。”斐秋道：“接下来，就是重复的，久合必分、久分必合的过程。”

“那混沌还出现过吗？”苏紫问。

“说到点子上了。”斐秋笑了笑，“为什么每逢乱世，总有人才辈出？”

苏紫摇了摇头。

斐秋扬起头，看到粉白的天花板，以及刺眼的灯光，眯起眼睛说道：“因为天命所归。”

“天命？”苏紫皱起眉，从洪荒时期，讲到春秋战国，再到现代，扯了一大堆，结果就一句“因为天命所归”？太敷衍了吧？

“别小看天命，这个操作很厉害啊。”斐秋眉间露出思索的神情，“关于混沌破封的契机，我们差不多了解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是什么原理，能让混沌像被圈养的宠物一样听话，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之后再像雷锋一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自嘲一笑，“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吧，站的高度不同，所以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蝼蚁又怎么能猜到人类的心思。”

“这些问题在《白鹿传记》上都有记载吧？”苏紫问。

斐秋诧异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既然是给鬼谷子的书，别人又无法打开，那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隐瞒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用再想那些得不出答案的问题，我会打开《白鹿传记》都告诉你。”苏紫说话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混沌破封的契机是什么？”

斐秋凝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讲：“每到烽烟四起，天下祸乱之时，混沌就会出现。而那些身负异能的人，就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人。”

“历史长河中，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远超当时技术或思想的天才，引发世界的剧变，他们的成就，甚至连我们这些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后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历代君主就不说了，孔子、老子、孟子这些先贤自也不必说，孙膑、张良、韩信、白起、岳飞……时势造英雄，他们或文成或武就，终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霸王项羽，一生征战以少胜多，甚至连兵法计谋也用的少，打仗全靠硬刚；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虽然有勇无谋，但也称得上是骁勇善战。这些以武征战的将士，无一不是人杰，虽然混沌被削弱了很多倍，化成异能后仍然不是常人能抵抗的力量，可以想见在那个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的时代，异能的存在有多霸道。”

“这就是混沌时有时无的原因。”斐秋长出一口气，“待动乱过去，新的王朝建立，一切尘埃落定，鬼谷子就会再次封印混沌，等下一次乱世来临。”

一席话结束，屋内久久沉默。

苏紫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为什么你们的项目要叫做‘白鹿’，而不是叫‘混沌’，叫‘鬼谷子’？”

斐秋无奈地笑了笑，“因为那本书的名字叫《白鹿传记》啊，总是有些联系的，只是我们不知道。”

“这么随便么。”苏紫低声自语。

一阵舒缓的轻音乐突兀地出现，苏紫与斐秋同时望向声源，展眉怔了怔，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三个大字十分显眼——李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