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铁血姐妹
钟秀趴在车窗上，望着星华百货对面的一个日本女人，神情隐隐兴奋。和钟玉演戏，虽然到后来就认真了，但正事上她可一点不含糊。
“加藤会出来？”她的任务，占三分之一的重要度，就是要保证加藤有来无回。
“香椎是加藤最喜欢的情妇，能不出来吗？”开车的是穿了便衣的吕朝闻，以私人身份参与行动。
一切计划妥当，只要加藤一出来，就会被绑走，带入隔离医院，追加钟秀的提议，再送到精神病院。
不过，计划跟不上变化。钟秀正紧张关注的时候，有人打开车门，大剌剌坐了进来。
“我去不了易家，只好来星华百货等，果然见到三小姐了。”来者厚脸皮陆培，“我们真有缘分。”
钟秀哭笑不得，忽见加藤出来，也顾不上赶陆培了。
这时，吕朝闻安排的人朝加藤靠近。
钟秀碎碎念：“要成功，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陆培看钟秀这样，好奇地看出去。只见一个灰西装男子鬼鬼祟祟的，向一个小胡子日本人不怀好意地靠近。
“这样太可疑了吧。”陆培话音刚落，印度巡捕就对灰西装男猛吹哨子，叫对方站住，灰西装本能跑了起来，巡捕更加确信有问题，拔腿就追。
钟秀气坏了：“废物！怎么办？好不容易把加藤引出来，不能这么放他回去！”
陆培忽然一笑，跳下车：“你们要对付日本人？三小姐早说啊！”
钟秀转头看他：“你要干什么？”
陆培给她一个飞吻，捡起地上一块板砖，以冲刺的速度朝加藤跑去，往他脑袋上狠狠一拍。加藤头破血流跪倒在地，香椎不由发出尖叫，但陆培已经跑得没影了。
同时，一部车停在加藤和香椎面前，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一边喊着有人受伤，快救人，一边将加藤抬上车，连同尖叫的香椎一并塞进车里，火速开走。
陆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钟秀车上。
“谢谢你。”钟秀真心道谢，多亏他，她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光谢谢就好了？”陆培笑得有点坏。
“那你想怎么办？”钟秀问。
吕朝闻直接拿出手枪，对准陆培：陆先生，你想怎么办？”
陆培忽指窗外：“啊，车又回来了！”
吕朝闻立刻看车外。
陆培重重亲了钟秀的面颊一下，飞快下车，跑了。钟秀捂着脸，彻底惊呆，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时，星华的会议室里，桌上的茶水已经不冒热气，原本还挺有兴致听唐凤梧说茶道的田中和山崎开始走神，易寄德恨不得自己出去找一去不回的加藤，唯有钟玉和唐凤梧始终淡定。
忽然，门被王本初冲开，说加藤在百货对面遇袭，让人带上了车，不知所踪。这个消息让田中勃然大怒，要求星华交出凶手，负起全责。易寄德一看不对，下意识就推卸责任，认为这是租界，安全问题归巡捕房管，星华负责不了。
“钟玉，这笔生意不能做！”钟灵跌跌撞撞进来，拿绣帕捂着一只眼，好似哭得不轻。
“大姐，你怎么了，哭什么？”钟玉猛然站起来，扶住钟灵。
“刚才有人往家里送了两颗子弹，说要是谁敢和日本人做生意，就要谁的脑袋！”钟灵的手往桌上一拍，出现两颗子弹。
众人皆惊。
“消息传得那么快！”易寄德吓得缩脖子，马上认定加藤也是被反日团体搞失踪了。
“还不都怪你！”钟灵哭声凄惨，“上次日本客商来参观，星华就被反日团体盯上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介绍他们给钟玉！现在谁敢和日本人做生意？你为了一笔钱，要把全家人送上断头台啊！”
“真有这么严重？”易寄德说话声顿时小了下去。
“不谈了不谈了，再也不谈了！”钟玉急忙表态。
钟灵抬眼看向田中，泪水盈盈地说道：“田中先生，您要什么补偿，我们都可以给，但这笔交易实在不敢做，抱歉了。”
田中冷哼一声，和山崎拂袖而去。易寄德和王本初急忙追上去，反复解释是反日分子所为。
会议室里只剩钟玉，钟灵，还有唐凤梧。钟灵这才擦干眼泪，让钟玉一脸佩服，哭得太逼真了。
“真可惜，只收拾了加藤一个。”钟玉有点遗憾。
“他领头，自然收拾他，也好警示那几个合伙的。”钟玉认为足矣。
“多谢唐先生的帮助，要不是你设法拖住他们，我真不晓得如何是好呢。”钟玉的声音忽然放柔，转对唐凤梧。
唐凤梧点点头，要走。
“对了，唐先生，我险些忘了一件事。”钟玉看着唐凤梧回头，“您说的那句话不是出自《群芳谱》，是《茶经》。”
唐凤梧愣了一下才回答：“谢谢二小姐纠正，我记住了。”
钟玉微笑着看唐凤梧离去，钟灵轻轻拧她的胳膊一下。
“唉哟，大姐！”钟玉轻呼一声，揉着胳膊。
钟灵嗔她一眼。父亲有意将钟秀和唐凤梧凑一对，偏偏钟玉从中搅和，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只是自己虽然看得分明，却也无力做什么罢了，手心手背都是妹妹。
料理完加藤，下一个就是王本初。
钟灵将厚厚的信封递给王本初：“这些年辛苦您了。依您的才干，屈居于此，实在委屈。些许川资，小小心意，请您收下，另谋高就吧。”
钟玉一旁冷眼旁观。
王本初当然听明白了，立刻沉脸：“两位小姐，这是要辞我？”
“对，就是要辞你。也就是我大姐，宽仁厚道，换做我，可不会这么客气。”钟玉忍不住。
“我是老板请来的，只怕你们做不了主。”王本初仗着的，不是易兴华，而是易书业父子。
钟玉狠狠丢出一本账，上面有着王本初重修空中花园时，私吞了多少材料费，将游乐场承包出去，又捞了多少油水。
钟灵好声好气：“王副总，这账本到我这儿，算到头了，不会有别人知晓。你有星华的履历，另谋高就毫无难度，何必苦苦纠缠。将来要是真遇到困难，还可以来找我，能帮忙的，我绝不推辞。”
王本初岂能甘心：“这是污蔑，我要见总监督！你们不能辞退我！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钟玉叫来宋广之和两名接待，他们架起王本初就走，王本初大骂她们忘恩负义。
钟灵皱眉：“钟玉，做人做事不可不留余地，你这么做，把人得罪惨了，一定会惹祸上身。”
钟玉不以为意。王本初陷害她几次了，这次更是让她被父亲责怪，一而再，再而三，若再忍气吞声，今后就抬不起头来了。她做正确的事，处理恶劣的人，有什么可顾忌的。
钟灵看出她听不进去，只能叹口气，起身追了出去。
“等等！”钟灵想在事态还可挽回之前，做些什么。
谁知钟玉也追了出来，当众宣告：“诸位，王副总贪污两千重修空中花园的工程费，将游乐场承包出去，来回吃两家公司的好处。逢年过节公司发放奖金和福利，他要扣留两成。这样的人，能不能留下？”
员工们个个义愤填膺，支持钟玉的决定。
最终，王本初被赶出了百货大楼。
钟灵对钟玉无可奈何，但扬声对众人说道：“王先生曾为本公司服务多年，纵然一时糊涂，犯下了过错，但我父亲向来宽仁处事，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场景。今天你们看见的事，听见的话，离开公司以后请全部忘记，不要对外宣扬，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纷纷点头，也赞钟灵好度量。
钟玉看钟灵不停向大家表示谢意，十分不以为然。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易兴华的声音响起。
姐妹俩立刻紧张起来，跟到易兴华的办公室。
钟灵述说完事情经过，垂下头：“父亲，对不起，我们瞒了你。”
易兴华看着一声不吭的钟玉，叹道：“什么是生意人？会做买卖，懂得出奇制胜，还不是真正的生意人。宽宏待人，和气生财，生意才做得长久。王本初纵有千错万错，为公司服务多年，最后一点体面总要留给他的。”
“是，父亲，我太激进了。”钟玉在父亲面前收敛不少。
“周老太爷是老派的生意人，最讲究这个，也一定教过你这个道理。可你改不了，皆因你本性如此，缺少容人之量。王本初诬陷过你，你这是有心教训他。”然而，易兴华一清二楚。
钟玉让他说中，也不再说话。
易兴华打发了二女儿，面色和缓多了：“钟灵啊，菩萨何为低眉，金刚何为怒目？”
钟灵一怔即答：“菩萨低眉，慈悲六道；金刚怒目，降服四魔。”
“父亲知道你为人宽厚，但做生意不是请客吃饭，该和气的时候，春风拂面，该狠心的时候，壮士断腕。你妹妹手段是强硬了些，但既然双方结了仇，索性送去巡捕房，断他从商的路！这么把人放走，是博得仁厚之名，却也留下致命之患！”易兴华因材施教。
钟灵领悟：“我立刻派人去追。”
易兴华却摆手，表示不必了，落子无悔，且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