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顾梓晟走没多久,郝临江也接到一通电话。这人城府极深,年纪和阅历都在那摆着,自然比顾梓晟还能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听完听筒那边人的陈述,郝临江只说了一句:“先都别动,我这就过去。”便撂了电话。

餐桌上丰盛的食物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不过显然所有人都已经没了胃口。郝临江挂了电话,手指缓缓摩挲着拐杖的杖头,施施然站起身:“蓝斯,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距离餐桌有段距离的一座凉亭边,蓝斯见郝临江眉宇之间神色凝重,便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郝临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起眼,看着蓝斯说:“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蓝斯与他只对视了片刻,就移开视线,目光游移看着不远处池塘里半落的白莲:“如果您同意,我这就带人去查。”

郝临江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缓缓摇了摇头说:“你真是迷了心窍。”

“她昨晚明显是被人捂住口鼻下了药,但我事后让您的家庭医生帮忙验过,药并不在那条手帕上。我记得那条手帕,那个穿白色礼服的女人曾经用那条手帕帮她擦拭衣服上的污渍。那个女人我昨晚也查过,是B市赵家的三小姐赵涵,她的身份没有问题。而且跟叶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昨晚的事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她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那个赵小姐陪她上卫生间,两人分开之后叶晴看到有个和顾梓晟背影相像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出于好奇追过去,打开房门之后就被对方迷晕了。”蓝斯一口气解释道,与他平常说话的习惯相较,蓝斯这一番话说的极快蓝斯这一番话说得极快,也不知是心急郝临江质疑叶晴的青白,还是压根就不想细细琢磨考量。

见郝临江沉吟不语,蓝斯又接着说:“而且她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认识顾梓晟之前她在昌华上班,后来是顾梓晟硬从人家那挖的人。顾梓晟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哪里有人能瞒得过他那双眼。”

提到顾梓晟,郝临江面色和缓了几分,凝眉思索片刻说:“那就派人去查昨晚所有出入别墅的男性宾客。你不是说昨晚叶晴把酒水洒到一个男宾客身上么你不是说昨晚叶晴把酒水洒到一个男宾客身上吗,是谁?”

蓝斯低声说了一个字:“陈……”

郝临江面色微变,突然把手放到蓝斯肩膀上,重重捏了捏:“蓝斯,这件事可能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复杂。湘儿这孩子,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早跟我说,我看她是……”

“我看大小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或许真的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郝临江摇了摇头:“她那点儿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顾梓晟走了之后,我把她叫到书房训了一通。这孩子肯定是跟我置气呢。”说到这儿,郝临江突然重重地杵了下脚下的青石砖:“可这孩子,怎么就分不出个轻重缓急,那东西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我看要不是刚刚她非要跟你反着来,这事情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肯吐口呢。”

蓝斯也紧皱起眉心:“即便真是被警方的人拿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破译不了,毕竟只有一半……”

郝临江抬了抬左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稍后得去一趟公司,你带着人去好好地查一查。如果真是落在那姓陈的手里,就让那几个人留意着点儿。掉不了包,大不了先把东西毁了。”

蓝斯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郝临江见蓝斯眉头紧锁,目光也透着几分迷茫,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蓝斯,我不让你娶湘儿,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好。那个叶晴,即便这次的事真没有她,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跟她走得太近。”

蓝斯没有抬眼,只是应了一句:“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郝临江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陪她们两个吃完早饭再去办事。,家里留些个人照应。”

蓝斯点头应下。

餐桌边,叶晴头也不抬地吃着东西。其实她压根就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有东西吃到嘴巴里都是没有味道的,味蕾好像彻底麻痹了,就连肢体的反应好像都没有平时那么敏捷,唯独大脑运转得飞快。

蓝斯回到桌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郝湘儿早就撂了筷,一双眼瞬也不瞬盯着叶晴。而那个有些小迷糊的女人呢,就那样自顾自地吃着粥,面前的小菜主食一样都没动。肩膀微微缩着坐在那里,拿勺子的姿势跟机器人似的,就知道往嘴里送,苍白的小脸儿木生生的,没有一丝表情,螓首低垂,本就荏弱的五官愈发显出几分惹人心怜的楚楚之姿。

蓝斯看得心间一软,坐回到位子上,往一只小碟子里夹了只虾饺,又舀了勺镇江乌醋,夹了几缕姜丝,碟子放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右手,塞了双筷子进去。

叶晴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蓝斯“噗”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一针安定后劲儿可是够大的,怎么到现在还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一旁郝湘儿看得直咬牙,娇喝一声:“蓝斯!”

蓝斯“嗯”了一声,却没转脸,继续以指抚着叶晴的脸颊说:“发什么愣啊,多吃点东西。不然一整天下来有你难受的。”

叶晴轻声说了句:“谢谢。”

另一边郝湘儿已经彻底急红了眼,拍着桌子叫道:“蓝斯!我要吃小笼汤包!”

“听到没,大小姐说要吃小笼汤包。”蓝斯大咧咧的朝一边的女仆招呼蓝斯大咧咧地朝一边的女仆招呼:“还不赶紧吩咐厨房去弄。”

郝湘儿一看,桌上确实没有自己要的那样东西,只能又改口道:“我要吃虾饺!”

虾饺这东西做的精致虾饺这东西做得精致,一笼也不过才五个,故而蓝斯之前吩咐厨房做,那边就一并端了三笼上来。蓝斯伸手便递了一整笼过去,期间正眼都没瞧过郝湘儿一眼。

郝湘儿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好,好。我那么为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蓝斯仿佛浑然没有听到一般,又端了一碟甜辣口味的小咸菜到叶晴面前,低声说:“尝点这个,很开胃的。”

“蓝斯,你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郝湘儿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挥落面前的虾饺,又扬手砸了面前放果汁和牛奶的杯子,桌上地上一片杯盘狼藉。郝湘儿声调瑟瑟地说出这句话,哽咽着哭出来的声音听着让人难免觉得不忍,最后一眼瞪向叶晴的眼神却是难以言说的怨毒。

郝湘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一旁的两个女仆似乎见惯这种情形,从头至尾都死死低着头。

叶晴吃了两口东西,瞟了面不改色的蓝斯一眼,开口说:“过去倒没发现,你是心肠这么硬的人。”

蓝斯语气淡淡的说:“不硬起心肠,她总也不死心。这样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叶晴见他这副神色口吻,难免勾起好奇之心,便问:“难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

蓝斯闻言,唇角微翘,看向她的目光里笑意隐含,那眼神说不出的温柔脉脉:“你问这话的意思,是开始关心我的过去么?吗?”

叶晴一见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垂下眼继续吃粥。

蓝斯却仿佛无视她的刻意回避:“我对她,只有报恩两个字,其余什么感情都没有。”

叶晴依旧垂着眼皮儿,只是喝粥的动静更轻了。冷不防握着粥勺的手被人以手掌覆住,叶晴下意识地就要挣扎,蓝斯攥着她的手指,把粥勺拿出去,又一根一根地的把她的手指重新攥回掌中。细腻如斯,暧昧如斯,即便是与顾梓晟也没有过的旖旎缠绵,叶晴心尖一颤,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甩着自己的手腕挣扎得更厉害了。

蓝斯看着她慌乱扇动的眼睫,大概是因为吃了热食,唇瓣微红,比平时多了些色彩,鼻尖也沁出细小的汗滴,下巴小而尖,捏在指间愈发惹得人心怜,未及多想,便吻了下去。

叶晴一只手被他五指缠绕,动弹不得,另一手伸高去扯他的头发,却发现这人刚修剪的头发实在是短,几次略过指尖,毛刺刺的有些扎手,怎么都抓不住,慌乱之下只能又去推他的脸。蓝斯喉间发出闷声的笑,索性连她另一只手一起攥住,唇舌间的肆虐也更加深了些。

叶晴躲闪着他舌头的攻击,几次都因为敌不过他的狡猾,又被他绕了去,含在唇齿之间细细地的咂,密密地的吮。叶晴被他的无赖行径吓得浑身僵直,只能一边摇着头躲闪,一边呜呜哼着表示反抗,却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反而会激发男人的掠夺欲。

深而绵长的一吻结束时,叶晴唇瓣红肿,眼睛里也闪耀着点点泪光,看得蓝斯心绪狂躁,捏住人下巴又重重亲了一记。叶晴被他单手束着双手手腕,无论怎样挣扎都只是在他怀里磨蹭,气得不由张口骂道:“放开,放开!你流氓!”

蓝斯手指摩挲着她下颌内侧的嫩肉,唇角玩味地的勾起:“我要是真流氓,昨晚就该直接上了你。”

叶晴闻言一怔。蓝斯黑蓝色的眼珠定定看住她,目光深幽如同汪洋,让人难以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晴仓促地移开视线,只是坚持说:“你放开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蓝斯慢慢重复这三个字,在叶晴看过来的同时挑起一边眉毛:“,“你确定?”

叶晴凤眸怒瞪,眼尾因为这个眼神而微微上扬,蓝斯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不得不贴近自己,看着她的眼缓缓说道:“顾梓晟顶多把你当成个滋味还不错的女人,女朋友,?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承认哪个是他女朋友。”

无论蓝斯这话是真是假,却是真真切切戳到叶晴心尖上了。她原本最担心、最在意的就是这点,她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却根本还未来得及确认顾梓晟的心意。此时听蓝斯这样说,又联系到昨晚顾梓晟的漠然以待、不闻不问,以及今天早上与郝湘儿两人均是一夜未眠的模样,心尖的那根刺,便随着蓝斯的话,越扎越深,越刺越紧,最后整颗心都紧缩成一团,仿佛连跳动的节奏都渐渐缓了。

蓝斯看着她眼底那抹光缓缓黯了下去,心脏些微的刺痛,更多的却是敞亮的快意,唇边那抹讥讽的笑不禁更加深了些。

叶晴心下怅惘,却被他那缕笑激出三分怒火,张口便道:“他怎么想的,我管不了,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认定的男朋友!”

蓝斯不怒反笑,拇指摩挲着她的头皮,那力道重而缓,很难让人不去留意:“你认定他什么,他有钱有势,还是那张脸?他有的,我哪样没有。他给不了你的,我也都给得起。”

“你能给我什么!”

蓝斯听出她口气里的不以为意,张口就道:“他愿意跟你过一辈子么,吗?他能给你一个家吗?么,我愿意跟你结婚,他给得起么?吗?”

叶晴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些问题,甚至连她都不愿去深想,又怎么可能心心念念拿着去拷问顾梓晟。可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荤素不羁的男人,这个明明看起来比谁都花心、也比谁都无情的男人,居然会张口对她说出这样重的允诺来!

“你……”叶晴怔怔看着他许久,一时之间甚至忘却了两人的身份之别,忘记了两人之间的壁垒分明,摇着头说:“你真是疯了。”

蓝斯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悠然一笑道:“他们都这么说,怎么你今天才知道么?吗?”

叶晴只是摇头:“蓝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他……”曾经为了从蓝斯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她对他态度暧昧,言语也含混不清,且不止一次跟他暗示过她面对顾梓晟的无奈。当着他的面,叶晴不可能真的剖白心迹,挑明说自己已经爱上了顾梓晟,更不能率直说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蓝斯。所以只能含混地说了这么一句,毕竟她现在确实跟顾梓晟在一起,再加上刚刚他临走前自己的主动拥抱,这样说可信度也高一些。

“你也说了,只是现在喜欢。况且顾梓晟应该很快就会跟郝家联姻了。”蓝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低声道:“在这乖乖等我回来,尽量别跟她起冲突,我很快就回来。”

叶晴看着他起身,蹙起眉心问:“你要去干什么?”

蓝斯摸了摸她的脸颊:“去找个能帮你脱罪的人回来。”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等我回来。”蓝斯拉着她站起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老爷子知道我喜欢你,而且顾梓晟走前也撂了话,他是不可能动你的。你只要留心郝湘儿,她如果再动什么歪脑筋,你就打电话给我。”

蓝斯交代了几句,步履匆匆地从花园侧门直接离开了。之前那两个女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偌大的别墅花园里只剩下叶晴一个人。望了眼远处闷沉的天色,叶晴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拿出手机,飞快拨出一串号码,没多久,电话那头就被人接起,叶晴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径直说道:“似乎出了事,郝临江和蓝斯都离开了,你如果要查,就趁现在赶快!”

手机那端,男人微微皱起眉:“你还在郝宅?”

“郝湘儿今早才说项链不见的事,他们已经怀疑我了。”

“顾梓晟呢?”

“他有事,先走了。”

“这么凑巧……”电话那端的男人低声喃道。

叶晴心里焦急,情绪也不不算好,急声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到办法查那些蝴蝶标本么你昨天不是说想到办法查那些蝴蝶标本吗,难得顾梓晟和蓝斯都不在,机不可失,你倒是抓紧时间啊!”

男人“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道:“那你想办法,帮我拖住郝湘儿。遇到其他人我都有办法解决,那女人太难弄了。”

叶晴嘴角流泻出一丝苦笑:“放心吧。我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不会有心思去折腾别人了。”

男人听出她言下之意,便说:“你注意安全。”

“你也是。”

挂断手机,叶晴又摁了几个摁键,彻底删除掉通话记录,便又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叶小姐,我们小姐有请。”

叶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郝湘儿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以那个女孩儿的骄横跋扈,这趟她一旦去了,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如果直说不去,她相信郝湘儿有很多种方法把她弄过去。与其硬跟人拧着来,她不如一开始先表现得顺从点儿。如果整件事里只有她和顾梓晟,没有赵清和那个同为卧底人员的家庭医生,叶晴也不会像在这般束手束脚。因为要考虑到同伴的安危,进而影响整个计划进而顾全整个计划,眼下只能选择先按兵不动。听蓝斯离开前的意思,很有可能是要去找赵清的麻烦,另外那个家伙的计划也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另外那个家伙的计划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不过从她刚刚挂掉电话,一直到现在,别墅内外都静悄悄的,应该还算顺利吧。

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太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的为另一个人忧心忡忡。曾经的失望、怨怼、不信任,此刻仿佛都变得微乎其微了,山雨欲来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想起顾梓晟走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叶晴想不通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一夜未眠,清早起来接到消息,又匆匆离开。按说他与郝临江的合作案昨晚宣告成功,生意上正该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顾梓晟这样心思缜密的人面露不豫能让顾梓晟这样心思缜密的人面露不悦?刚刚两人在电话里交谈时,那个人也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顾梓晟和郝临江一前一后离开,蓝斯也紧跟着不见影踪……叶晴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

“你知道那条项链里有什么吗?”郝湘儿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叶晴抬起头,茫然地摇摇头。

郝湘儿嘻嘻一笑,双手倒背,从书房另一端走到茶几前,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眨动着:“你很厉害嘛,两个男人都被你迷得死去活来的。就连那个Kevin Lee,玩过一次之后都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叶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说话肮脏手段下作,真不知道从小到大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郝湘儿“呵呵呵”地笑弯了腰:“叶小姐,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叶警官’?当警察的说话都像你这么有趣吗?”

叶晴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啦。”郝湘儿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款款落座,歪头看着她:“我爸爸出去料理集团的事,蓝斯带着人去调查昨天跟你接头的那个赵小姐,整间别墅除了你和我,再没有第三个人。叶警官,你要是还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我劝你,最好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待会儿我也保不了你。”

叶晴定定看着她,郝湘儿眨了眨眼,神情俏皮,眼底的那抹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许久都没有讲话。郝湘儿把玩着发尾,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唔……不如,我们先来说一说,那个任夜雨的事?”

眼下情势尚不明朗,叶晴也不是三两句狠话就给吓唬住的无知少女,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乍一听到“任夜雨”三个字,叶晴瞳孔猛地收缩,几乎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

“嘻嘻……看样子还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呢,听到自己死去亲人的名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郝湘儿边说边笑着拍了拍手:“叶警官,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呀!”

叶晴的双手依旧松松地围拢着玻璃茶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如果松开手就会看到,透明的杯子外壁上早就蒙上一层模糊的汗渍。

见叶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郝湘儿霍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给我说话!”

郝湘儿的这个举动令人猝不及防,不等叶晴有任何反应,她另一手已经反手抽了过去。多年练就的应激反应,让叶晴下意识地擒住她朝着自己脸庞反抽过来的左手,捏住手腕反折过去,同时被她强迫抬起的头颅朝她胸前狠狠一撞。郝湘儿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刁蛮却不会什么功夫,一下子就被叶晴撞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地上,拽着叶晴头发的手也跟着松了劲儿。

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若不是别墅里到处都铺着厚实的地毯,光这一下就足够郝湘儿受得了光这一下就足够郝湘儿受的了。叶晴一只手扣着她被自己反折的手腕,冷不防郝湘儿另一只手摸上茶几,转眼就握着一把水果刀朝她脸上划过来。叶晴侧身闪过,伸长手臂一划拉,茶几上摆着的果盘水杯纷纷落地,全都砸在郝湘儿脸上。

郝湘儿惨叫一声,脸颊被崩碎的玻璃碴刮了道小口子,眼眶也被一只玻璃杯砸得一片青红,握着刀子的手在空中乱划,叶晴借势抵着她胳膊朝地上猛地一压一磕,刀子无声地落在地毯上。郝湘儿口不择言疯狂嘶叫,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往外说,叶晴也不知道她之前说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话是真是假,生怕她的叫声引来旁人,便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郝湘儿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挨了一巴掌,噎了片刻,随即一嗓子嚎出来:“你这个贱女人!敢动手打我!我发誓你一定不得好死,跟那个任夜雨一样被乱枪打死,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叶晴现在哪里还听得她说叶宇的名字,眼底早已经一片血红,捏起刀把,刀尖抵着身下郝湘儿颈侧动脉,双目圆睁,目眦尽裂:“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我说任夜雨活该被人乱枪打死!他第一枪挨在腿上,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我才让人继续,专门不拣不致命的地方打,最后一枪打在心脏,呵呵,他——”

想到叶宇手背上的那个弹孔,以及那只被一枪打穿的老式怀表,叶晴松开刀尖,反手朝下移划,一刀巴掌长短的口子便在郝湘儿肩头显了出来。郝湘儿一双大眼圆睁,仿佛完全没感到疼痛一般,过了片刻才尖声叫出来:“啊——!你敢用刀划我!”

叶晴抬起另一只胳膊,手肘抵着她喉咙,微一使劲儿便把急欲起身的女孩儿摁倒在地。郝湘儿张口就咬,叶晴飞快地松开胳膊,转而张开左手手掌,扼着她的喉咙:“既然你都说了当初怎么弄死叶宇的,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你不是一枪一枪慢慢打,看着他流血流到死的么看着他流血流到死的吗!”

郝湘儿圆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因为咽喉被人用力扼住的缘故,脸颊很快涨得通红,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利索了:“呵,呵呵……原来,警察,也有你这么……变态的……”

叶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扼住郝湘儿咽喉的手越收越紧,当年的情形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揭开白色床单,叶宇苍白失色的脸,手背、胸口、大腿、身上多处丑陋的创口,母亲日渐消瘦的容颜、失去神采的眼,临终前叨念着父亲和叶宇的名字,泪水涟漓地闭上双眼的情形……

叶晴甩甩头,双膝分开跪在郝湘儿身体两侧,棕黑色的发丝顺着肩膀和脸庞披散下来,脸上脖子上满是汗水,双眼眼白因为充血变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眼角和下巴不停地落下,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汗还是泪。郝湘儿一只手腕之前被她反折,现在已经使不上什么力了,另一只手挽则被她拽下来,压在膝盖下面。嘴角弯出一缕笑,沾着血的刀子下一秒就划在郝湘儿的大腿上,接着是腰,随后是手臂。

郝湘儿毕竟是女孩子,几道划下来,流多少血不说,吓也被吓得够呛。索性也不叫了,翻着白眼在那里呜呜地哭。叶晴尽管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本质却还是正常人的心态。真让她划得深可见骨,或者把她的脸刮花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她到底是做不出来的。说到底,身为警务人员的那条底线还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一个人犯再大过错,总有法律制裁她,有法庭审判她,直接把人杀了泄愤这种事她根本是想都没想过的。

见身下的人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叶晴也渐渐恢复过来理智,抬手用胳膊抹了把黏在眼睛上的汗水,也看清了刀子上的鲜血。叶晴心里一沉,现在再说后悔什么的已经太晚了,郝湘儿错在不应该拿叶宇的死激她,而她则错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郝湘儿弄成这样,事后无论她怎么找借口,也择不清自己了。昨晚偷项链的风波还没过去,莫说郝临江,恐怕就连蓝斯都对自己有着怀疑。不然也不会顾梓晟和郝临江前脚走,他后脚也带着人出去办事。唯独让她感到奇怪的一点,这间别墅里光仆人就得有不少人,她们两人在书房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郝湘儿那尖叫声从楼下都能听得见,这么半天怎么会没个人上来看一眼!

难道郝湘儿刚才说的并不是假话,整间别墅里里外外,就只有她和郝湘儿两个人?

叶晴咬紧牙根,把刀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伸手把腰上的那根银色皮带解下来,拽起半死不活的郝湘儿,将她双手绑在一起。拿过沙发上的抱枕,取下枕套,用刀子划下一块布,团好塞在郝湘儿嘴里。

这间书房之前叶晴曾经来过一回,正是上一次顾梓晟带着她和郝临江谈事情的那个房间。握紧水果刀沿着房间绕了一圈,钟表下,油画地下,还有书桌的烟缸旁……叶晴陆续找到了七八处针孔摄像器,这些东西一直都是开启状态,现在再弄下来已经太晚了。走到房间门口,叶晴最后回头看了眼倒在沙发边上的郝湘儿,她此时已经恢复了些意识,正睁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她,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叶晴看不明白的光。

拧开门把手,叶晴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意识到不对了。冰冷的枪口正对着自己额头正中,Kevin Lee那张平凡却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孔出现在房门外。叶晴缓缓抬起的视线最终与他的目光交汇在一处,男人一手握着枪,另一手朝她轻轻摇了摇:“Hello叶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