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
石光荣被禁闭在一间柴房里，望着小伍子送来的饭菜，自言自语地赌气说道：不吃，不打县城就不吃……
就在这个时候，张排长打开柴门走了进来。
石光荣抬起头来，问道：你来干啥？
张排长敬礼说道：连长，团长让你带着王军医去一趟团部。
石光荣不觉皱了一下眉头：团长？
然后立刻起身说道：那就去吧！
石光荣带着张排长一起来到卫生队，把团长的话转告给了卫生队队长白茹，又转头望着王百灵，略思忖片刻，便走前一步，单刀直入地问道：我说王军医，问你句实话，你是想在国军队伍里干，还是在我们八路军这儿干？说实话。
王百灵见石光荣这样问她，先是不语，只是拿眼睛微笑着望他。
石光荣笑了。
石光荣习惯性地想伸出手去拍一下王百灵的肩膀，可是一只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说道：那行，我心里有数了，走，跟我去见团长吧！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来到了团部，石光荣这才知道，沈家大少爷沈少夫把他石光荣告了。听张政委把来龙去脉说完，石光荣一下就炸了，梗着脖子问道：什么？把王军医给还回去？这个沈白食，学会玩阴的了！
又把头转向胡团长，说道：团长，你不知道，这个沈少夫外号就叫沈白食，从小就读书，不干活，天天白吃饭，我们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叫他。
一旁的王百灵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丫头你别笑！石光荣冲王百灵说道，沈白食是块啥饼你应该清楚，今天我石光荣就问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来我们独立团这几天过得咋样？
挺好的呀！王百灵侧头回答道。
那你说，你是回去还是留在我们这儿？石光荣又追问了一句。
王百灵想来想去，就是拿不准主意。
石光荣站在那里急得直跺脚，望着王百灵说道：你倒是说句明白话呀！
王百灵仍是不语。
听石光荣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胡团长有些坚持不住了，走过来说道：石光荣，你就少啰唆几句吧，执行命令，把王军医还回去！
石光荣望着胡团长，一下没话了。
石光荣怏怏不快地和胡团长一起走在去往国军24团部的路上。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心里头仍是不甘地问道：我说团长，这个王军医咱不还真不行？
见胡团长对他不理不睬，石光荣接着又道：你看人家国军要啥有啥，连个军医都是女的，咱们独立团有啥呀，卫生队白队长是你老婆，要不然，咱们连个女人都没有。还有，你个当团长的，连匹马都没混上，出个门还得去连里借马……
说到马，石光荣感到自己的心口疼了一下。
团长，我一定帮你找一匹像飞火流星一样的战马。石光荣说，你是团长，不能没有自己的马，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马呢？！好，咱先不说马，就说警卫员吧，我以前给你当警卫员，你非得让我下连当排长，小赵顶了我的缺，小赵和飞火流星牺牲了，你连警卫员也不配了，要不我再去给你当警卫员吧！
石光荣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终于把胡团长说得不耐烦了：石光荣，你能不能少费点唾沫，怎么婆婆妈妈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石光荣还是他石光荣。
不一会儿的工夫，几个人到了国军24团部，石光荣一下发现了沈芍药也在这里，张口问道：沈白食，你咋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石光荣打量了一眼沈芍药，继续口无遮拦地说道：你妹的病我听说了，她得的是花痴，喜欢上了刘老炮，刘老炮上山当了土匪，你妹妹受了刺激，就得了这痴病。
说到这里，石光荣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又说道：哦，沈团长，我们团长让我有规矩，今天我就不叫你外号了，我知道你和我们团长有大事要谈，但有件事我得说清楚。
说着，石光荣看了眼王百灵道：这个王军医是我跟你借的吧？那你为啥去我们分区告了我们一状，说我们抢了你的军医？
不容沈少夫插话，又说道：就凭这一点，这个王军医我们还得借上一阵子，为啥呢？咱们现在国共合作是吧？合作就得有点合作的样子，别太小气，我们独立团现在是缺医少药的，要啥没啥，你们24团刚才我进门前看了，好家伙，光机枪大炮就那么多，我管你要枪要炮你肯定也不给，在蘑菇屯你爹外号叫沈老抠，擦屁股纸都两面用，这谁不知道？就这个王军医，我们再借几天用用，你不会不同意吧？
胡团长见状，想提醒他几句，可是还没待他开口，石光荣一个眼色递了过去，接着说道：团长，你嗓子不好，你少说两句，你的意思我知道。
又转头向沈少夫说道：沈团长，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是我们独立团研究决定的。沈团长，你读过书，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知道你会答应的。这么的，我和王军医在外面等着，你们商量大事……
胡团长和沈少夫商量了很大一会儿，才从团部里走出来。
石光荣看到胡团长的脸色十分晴朗，知道这件事成功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一颗心放了下来。
胡团长走过来，拍了拍石光荣的肩膀，又朝军医王百灵笑笑，说道：刚才我和沈团长都商量好了，你呢，先借调在我们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回去吧！
石光荣听胡团长这么一说，立时笑了起来。飞身跃马，跟随胡团长直朝驻地而去，不时回头招呼着王百灵：王军医，快点！
终于又要打仗了。
全团上下都在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这一仗积极做准备。就在这时，小德子气喘吁吁找到了石光荣。
我也要当兵，我也要打仗，打狗日的小鬼子！小德子说。
石光荣望了一眼小德子，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离开蘑菇屯第三年的事吧，我听说你爹你娘去山上砍柴，日本人说他们私通抗联，就把他们挑了。
说着，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小德子，问道：德子，怕死不？
小德子使劲摇着头，答道：怕死我就不求你当兵了。
石光荣想了想，一拍小德子的肩膀说道：这样吧，胡团长正缺个警卫员，他的警卫员和战马，前些日子，在黑山峪跟鬼子打遭遇战时牺牲了。你就去给胡团长当警卫员吧！
石光荣说：你把胡团长保护好，比杀鬼子还重要。
说着，石光荣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德子，又说道：快，给你换身衣服，这就跟我见团长去！
小德子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保证道：石头哥，我一定好好干，保护好团长！
石光荣带着小德子兴冲冲地来到团部，见了胡团长，开口说道：团长，你来看，我给你挑了一个警卫员。
一切准备就绪后，部队出发了，卫生队也随队走在行进的路上。
想到那个军医王百灵，石光荣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打马来到了卫生队，找到了王军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仍身穿国军制服的王百灵，关切地问道：丫头，第一次打仗吧，心里突突不？
王百灵看着他，莞尔一笑，紧接着摇了摇头。
石光荣嘿嘿笑了，开玩笑道：就你这小身子骨，吹啥吹，等打起仗来，你别往下跑就不错了！
回过头来，石光荣又冲卫生队队长白茹叮嘱道：白队长，这个丫头是咱借来的，要求别太高，给伤员裹巴裹巴就行了。
抬头又看到一旁走着的小凤，说道：小凤护士，到时候保护着点她，国军出来的人都娇贵，可不比咱们。
小凤听了，咯咯地一边笑着，一边应道：石连长，你就放心吧！
尖刀连是在这天早晨进入到阵地的。
第一次与国军24团联合作战，石光荣心里没底，一个一个来到射击位置，一遍一遍叮嘱道：等鬼子出来，打准点，别瞎突突。
胡团长也不放心，不一会儿，也带着小德子来到了尖刀连阵地上。石光荣见了，忙问道：团长，你咋来了？
胡团长说道：他们24团的人来了，我来看看你们布置得咋样了。
石光荣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放心吧团长，独立团没怂过，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装备精良的国军是怎么打仗的！
说着，便推着胡团长说道：走走走，你快走吧，你的位置可不在这里，你在这儿，让我石光荣干啥？
接着，石光荣大着嗓门冲阵地上喊：小伍子——
小伍子应声跑了过来。
石光荣说道：我命令你把团长拉下去！拉到他该去的地方。
又冲愣着的小德子喊道：小德子，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帮小伍子？
望着胡团长被小伍子和小德子带下阵地去，石光荣嘘了一口气，趴在阵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咬牙切齿地骂道：刘老炮，老子今天要活剐了你，杀进城去。
当石光荣带领尖刀连进入到战备状态时，另一侧的国军阵地上，沈少夫正站在一个掩体后面，举着望远镜观察着。
谷参谋长立在一旁。
看过了周围的地形，放下望远镜，沈团长交代道：谷参谋长，你通知一下队伍，把先头部队放过去，咱们的任务是打援军。
谷参谋长心领神会地冋答道：团长，你放心，命令我已经传达给部队了。
沈团长侧身望着谷参谋长，轻蔑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八路军独立团要打主攻，就他们那几个人，几支破枪，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打主攻！
谷参谋长接话应道：团座说得对，咱们是在侧翼，进可攻退可守，要是情况不妙，咱们就撤火走人。
沈团长小心地叮嘱道：咱们这是第一次和独立团合作，告诉弟兄们都多长个心眼。
谷参谋长点头说道：放心吧团座，我早就和弟兄们打好招呼了。
可就在这时，在国军阵地的一角，出了一件事。
一个胡子连长正冲士兵们做战前的交代：听着，没有团座命令都不许开枪，谁要是走了火，小心老子毙了他。
他挥着手里的枪，这样狠狠地说着，还配合着做出一种毙人的动作。没料到，抬手之间，自己手里的枪却响了。
啪！那声枪响传出去很远，一下把所有人都吓怔在了那里。
一个小士兵片刻反应过来，小心地说道：连长，你走火了。
那个胡子连长看着自己还冒烟的枪，一张脸登时就没个颜色了。
就是这声枪响，惊动了正在山路上行走着的皇协军。
刘老炮骑在马上，心头咯噔响了一声，循声往远处的山坡上望过去，仔细寻找着可疑的目标。一伙伪军一边喊着趴下，趴下，一边在慌乱之中寻找着可以挡身的物体。身后的一小队鬼子兵同时听到了这声枪响，立马做出了战斗准备。
无疑，石光荣也真切地听到了那声枪响，不由得放下望远镜，朝右侧阵地方向张望着，问道：这是谁打枪？
张排长也朝远处望了一眼，应道：好像是国军阵地。
石光荣气哼哼地骂道：啥国军，还不够添乱的。那个沈少爷会打狗屁仗！
阵地上的目标一下子就暴露了。日本小队长下达了命令：射击！
刹那间，那一小队鬼子兵便向山头的尖刀连阵地开了火。子弹打在掩体上，一时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
张排长情急中问道：连长，咱们打不打？
石光荣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说道：目标都暴露了，不打有啥用？打！
说着，石光荣跃起身子，将手中的子弹射了出去。一时间，山上山下枪声大作。这一片枪声，及时提醒了正在挺进着的山本大队长和他所带领着的一大队日本兵。山本立住脚步，细听了一番，知道前方必有埋伏，旋即挥手命令部队撤回城里去了。
山本那边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了城里，这可气坏了指挥所里的胡团长，他一边举着望远镜眼看着那一大队日本兵撤退，一边急得直拍大腿：真是乱弹琴，到嘴的肉又溜了。
老胡，既然我们的用意暴露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张政委不由得问道。
胡团长转过身来，挥着拳头说道：能收拾多少是多少，传我的命令，冲锋，把鬼子的先头部队包饺子！
片刻，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听到军号声，石光荣立马精神起来，大喊一声：兄弟们冲下去，包饺子！
众战士听了，立刻跃出工事，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山下的敌人。
山下的那些伪军眼瞅着形势不好，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逃命去了。刘老炮骑在马上左冲右突，嘴里却还不断地叫骂着：怂货，顶住，那些土八路有啥了不起的，顶住，都给我顶住！
刘二见了，忙冲了过来，抓住刘老炮的马缰喊道：叔呀，别骑马了，目标太大了！
回头又看到石光荣已经带领着尖刀连围过来了，大叫一声，不好！便一手把刘老炮从马上拉下来，两个人慌不择路，跟头把式地钻进了山坡中的一片树林里。
伪军们眨眼之间七零八落地跑散了，只剩下十几个日本兵，一边呜里哇啦地喊叫着，一边不畏生死地挺枪冲了过来。石光荣见状，一股热血一下就涌到了脑门子上，大吼一声，灭了这狗日的小鬼子！呼呼生风地挥起大刀，便和眼前的这些日本兵拼杀起来。一时间，劈砍声、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很大一会儿，双方交战的阵地上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沈少夫举着望远镜，站在国军阵地的指挥所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谷参谋长站在他一旁，手里也举着一只望远镜，观察了半晌，舒了一口气，朝沈少夫说道：团座，咱们的任务是伏击援军，援军回城了，按理说咱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沈少夫点了点头，一挥手，说道：谷参谋长，走，带着队伍过去！
谷参谋长犹豫了一下，望着沈少夫说道：团座，那，这战利品……
沈团长不屑地笑了笑：咱们不要他们的什么战利品，咱们是国军，这点儿废铜烂铁，不够塞牙缝的！带着队伍过去，告诉这些土八路，这仗不是他们自己打的，这功劳也有咱们一份。
战斗平息下来了，可是石光荣带着张排长、小伍子等人，在伪军俘虏里寻找了半天，就是见不到刘老炮的影子。
石光荣急了，随手拽起一个伪军，大声吼道：刘老炮呢，看到刘老炮了吗？
那个伪军十分困惑地看着石光荣，傻了一样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小伍子一步冲过来，喝道：我们连长问你话呢，刘老炮，就是你们皇协军的刘大队长，他人呢？
那个伪军终于灵醒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仗一打起来，他就骑马跑了！
跑了？石光荣四下观看了一眼，旋即说道：我想他跑不远，搜！
说着，几个人便向近处的那片树林里飞跑过去。
此刻，刘老炮正和刘二一起躲在林间的一片草丛里，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正巧，这个时候王百灵带着小凤背着药箱穿过草丛走过来。走着走着，突然抬头看见两个人正趴在那里。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谁？
刘二见已暴露目标，起身朝王百灵开了一枪，二话不说，便屁滚尿流地拉起刘老炮就往远处跑去。
王百灵躲过了刘二射来的子弹，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回头冲小凤说道：小凤，快，快去告诉部队，这里有伪军！
说着，望着刘老炮和刘二的踪影，紧紧追了过去。
小凤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显得既兴奋又恐惧，她一边往回跑着，一边喊道：来人啊，快来人，这里有伪军！
石光荣和张排长、小伍子等几个战士听到了小凤的喊声，很快朝这边追了过来。
石光荣追到王百灵身边时，刘二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此刻，他的枪口已经瞄准了王百灵。石光荣转眼看到了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虎跃冲过去，将王百灵扑倒在地上，一颗子弹正巧打在了王百灵身后的一棵树上。
石光荣为王百灵捏了一把汗，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瞬间碰在了一起。紧接着，石光荣又爬起身来，朝刘老炮和刘二追去了。
这时候，张排长已经带着几个战士把刘老炮和刘二包围了。
刘老炮和刘二已经被捆绑了起来。
石光荣两眼逼视着刘老炮，吼问道：我养父养母，还有桔梗，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看上去，刘老炮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一棵树上。
见刘老炮这个样子，石光荣一下火了，抡枪便朝刘老炮打去，一旁的刘二忙抬头说道：石头叔，别打，他们都好好地在城里待着呢！
你别叫俺叔。石光荣转头冲刘二说道，你看看你们姓刘的给蘑菇屯父老乡亲丢的脸，干啥不好，为啥非要给鬼子卖命？
石头叔，俺们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啊！刘二望着石光荣乞求道，叔哇，看在咱们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把俺叔和俺放了吧，等俺回到城里一定把你养父养母放出来。
石光荣哼了一声，喝道：你别做梦了！
刘老炮闭着眼睛仍是不服气，说道：二小子，别求他，要杀要剐随便，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该死该活鸟朝上。
石光荣朝刘老炮啐了一口：刘老炮你这个胡子，二龙山一带你祸害了多少百姓，现在又帮日本人祸害中国人，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着，断然向张排长和小伍子命令道：把他们带走！
刘老炮和刘二被几个战士带到了团部，可谁也没想到，沈少夫却坐在了这里。
刘老炮一进门就认出了他，禁不住又惊又喜，喊了一声：大哥，你咋在这儿？
沈少夫显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也没有想到带进来的人会是刘老炮，起身问道：兄弟，怎么是你？
与此同时，沈少夫看到了胡团长冷峻的目光，也看到了石光荣冒着怒火的目光，本想要走上前去和刘老炮搭讪，无奈，在胡团长和石光荣的目光之下又坐了下来。
刘老炮却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给沈少夫跪下了，连连央求道：大哥，兄弟栽了，要是你还记得当年俺在二龙山别的绺子里救过你的命，今天你就把俺放了，日后俺刘长山还是你兄弟。山不转水转呢！
沈少夫搓着手，望了胡团长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石光荣上前一步，对胡团长说道：团长，这人不能放，在东北老家他是胡子，欺男霸女他啥事都干过，到现在俺养父养母还有桔梗还被他关在王佐县城里。
沈少夫看眼石光荣又看眼胡团长，马上解围道：兄弟，当年你从别的绺子里把我救出来，这事我一直记得，我还记得你娘给我妹妹当过奶妈，也记得事后咱们一起磕过头，成了兄弟，兄弟你说实话，石连长的养父养母真的在你手里吗？
刘老炮点了一下头。
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沈少夫假惺惺地说道：咱们可都是蘑菇屯出来的，乡里乡亲的，咋能把石连长的亲人当人质呢？
石光荣见状，又对胡团长说道：团长，人我是抓来了，咋处理你给个话，我等着！
胡团长心里明白石光荣的想法，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沈少夫却站了起来，望着胡团长说道：胡团长，咱们是友军，这次伏击咱们也算并肩作战了，要不这样，把人交给我，由我来处理。
一旁的石光荣听了，立马就炸了：啥，姓沈的，你说啥？人交给你？还并肩作战，要不是你们先开枪暴露了我们的伏击地点，这次就是不全歼城里的鬼子，也会让他损失大半，你们国军不是在和我们并肩作战，是在帮鬼子的忙，让他们逃回到了城里。你们是放跑鬼子的罪人，还有脸说啥并肩作战？！
石连长，你误会了。沈少夫接口说道，是我们一个连长枪走火了，我已经军法处置了。你父母在王佐县城，我一定说服长山兄弟把人放了。
胡团长略思忖片刻，起身说道：这样吧沈团长，人，必须得放，不过，在姓刘的放人前，他不能离开独立团。人是我们抓到的，我们独立团有权处理俘虏。
沈少夫也想了想，答道：也好，要不这样，咱们商量下放人的问题。
又冲仍跪在那里的刘老炮说道：长山兄弟，先委屈你了，等你放了人，我再来接你。
刘老炮见是这样，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接着，沈少夫就又转了话题，问道：胡团长，你看，这仗也打完了，你们借来的王军医，是不是也该还回去了？
人是我借的，有啥话冲我说。石光荣抢过话来。
沈少夫若有所思地望着石光荣，知道他的性格脾气，一时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仗是打完了，可事没完，俺养父养母和桔梗都在城里，这个刘老炮是你兄弟，是他抢了人，这账也得你来算，别说我不讲理。刘老炮也必须关押在这里，就这么定了！
石光荣炮筒子似的一股脑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不等对方开言，转身走了出去，把个沈少夫一下噎在了那里。
第二天晌午时分，石光荣一边让人看管着刘老炮，一边又安排了张排长和小伍子等人押着刘二往王佐县城走去。
眼瞅着就到城门时，张排长停下了步子，喝令刘二道：刘二，我可告诉你，你叔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黄昏的时候，还不见你把人放出来，你知道我们咋处置你叔！
刘二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我懂，我啥都明白。
说着，小伍子上去一脚踹在了刘二身上，骂道：快滚！
刘二听了，屁滚尿流地便向城门楼跑去了。
这一边刘二被人押进了城去，那一边，刘老炮又经历了一场虚惊。
此刻，刘老炮正被绑在一间柴房内的柱子上，正琢磨着接下来将要面临的生死，不料想，石光荣哐当一声踹开房门走了进来。
刘老炮惊魂未定地抬头望着气势汹汹的石光荣，不知他会如何教训自己，怯怯地问道：干，干啥？我侄子可去放人了，你不能不讲信用。
石光荣掏枪抵在刘老炮头上，咬牙说道：你刘老炮啥时候讲过信用？要是讲信用，你还能当胡子？
俺不是胡子了，俺现在是皇协军的大队长。刘老炮小声说道。
皇协军？石光荣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就更应该一枪崩了你，你在替日本人做事，你是汉奸，比胡子更可恨！
说着，石光荣就要扣动扳机。
刘老炮吓得扯开嗓子大叫起来：来人啊，俺要见沈团长，沈少夫，他是俺兄弟！
石光荣冷笑一声，用枪筒磕着刘老炮的脑袋，问道：你们啥时候成兄弟的？
刘老炮一五一十地说道：他，他在奉天城里读书那一年，回家途中让马大棒子给劫了，是俺从马大棒子手里把他救下来的，就是那次我们做了磕头弟兄，俺对他可有恩，你们现在合作，凭这个你们也不能杀了俺吧！
石光荣揪起刘老炮的衣领，狠狠地说道：要不是有纪律，我早就一枪让你脑袋开花了。
刘老炮长嘘了一口气，脸上的汗却下来了。翻着眼睛看着石光荣，说道：俺是抢了桔梗，可俺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不信你可以问她。
那你为啥绑她和俺养父养母？石光荣追问道。
俺……桔梗从冰窟窿里救过俺娘，打那会儿俺就喜欢她了。刘老炮想了想，接着又说道，你出来好几年了，俺以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就动了娶她的念头，俺怕配不上她，就出来当皇协军，顺便把桔梗带出来，她不肯走，以死相逼，没办法俺才把她爹娘一起带出来了。
你以为当皇协军就配得上她了，你连做中国人都不配，汉奸，你对不起整个中国人。说着，石光荣啐了他一口。
刘老炮自知理亏，就把头耷拉下去了。
石光荣仍不解恨，越看刘老炮越来气，突然间心里就有了主意。左右看看，三下两下又重新给刘老炮绑好了，弯腰便把他扛了起来。
刘老炮不知他要做什么，蹬着两条腿慌慌张张问道：干啥，你要干啥？
石光荣莫测地一笑，说道：不干啥，我要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说完，石光荣扛着刘老炮跑出了院子，刘老炮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一边在他肩膀上挣扎着身子，一边大呼道：杀人了，要杀人了！
卫兵见状，闻声追了过来，一边在后面追着，一边可着嗓子喊道：石连长，你放下，你这是违反纪律。
石光荣并不理会，自顾自迈开大步往前跑去。
卫兵一看局势不对，大叫了一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