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太太桂芬胆子实是大得可以,郝老将军还在公馆里住着,她竟于半夜三更公然摸到四进院南如琳的房前来了,借口却是给南如琳送梅子。
南如琳那当儿虽没睡,却已脱衣上了床,正躺在**看《白三姑娘痛苦记》,正看到白三姑娘和王乔治以身相许那节。
故事真是精彩。
一直痛苦着的白三姑娘到得这一夜终于不痛苦了。偎依着情郎王乔治,白三姑娘长时期单相思的痛苦都被精神和肉体的欢悦取代了。
——书上说,王乔治将法国香槟倒在白三姑娘身上,吻遍了白三姑娘全身。
——书上还说,白三姑娘于那无所不致的热吻中,整个身子像要化成水,化作雾,随风飘去……
南如琳便觉得自己也正被袁季直热吻着,——也是吻遍了全身,全身便很软,真有一种化成水,变成雾的感觉。
这就益发认为,写这本书的人很了不得,——这个人咋就把女人的心思写得那么彻底?咋就知道女人都希求男人吻遍她的全身呢?
就在这当儿,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南如琳没想到会是七太太桂芬,心中一惊,把书藏到了枕下,怯怯地问了声:“是……是谁呀?”
七太太在门外说:“如琳,是我哩!”
南如琳心里马上不是滋味了,——她今日正做着好梦,可不想让七太太来捣乱呢!
于是,根本没下床,只在**说:“芬姐,我不起了,我……我都睡了……”
七太太桂芬在门外笑:“妹子,我不搂你,你睡得着么?”
南如琳听桂芬笑得那么响,说话的声音又那么大,怕被别人听到更麻烦,只得起身开了门。
桂芬一进门,便把她搂住了,用自己的嘴,对着她的嘴,往她嘴里送了一颗热乎乎的梅子,说:“好你个妹子,老头子回来了,到你房里一去,你就不要我这个假老爷了!是么?”
南如琳一听桂芬提到老头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说呢!咱老头子是个啥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紧当忙时偏就没用了,还不让人睡,闹得我困死了。”
桂芬笑道:“好,那今晚我就搂着你好好睡一觉吧。”
南如琳却怕了:“芬姐,我的好芬姐,今日却不行呢!老头子还没走,就在大太太房里呆着呢,若是……若是他突然到这来儿了,见你睡在我**,那可咋办呀?”
桂芬道:“那怕啥?他能把我们怎样?我们只说,你病了,我来陪你就是。”
说着,桂芬就脱衣上了床。
心中实是不情愿,却也无法硬把桂芬推出门,只得呆呆地在桌前坐下了。
桂芬依着床头坐着,正解上身的裹胸布,——郝老头子喜欢女人们**的**,给每个年轻太太都买了外国进口的鲜亮奶罩,只桂芬不用,仍用裹胸布,且是白织布的,还把胸裹得很紧,穿着衣服看上去,胸前平平的,不像个女人,倒像个男人。
年前刚进门时,南如琳不知道身为女人的七太太桂芬也喜欢女人。
初来乍到时,南如琳心中总是怕,郝公馆大得吓人,往哪里看都阴森森的,似乎大白日都能冒出鬼来。这就给了七太太桂芬做好人的机会。
七太太桂芬来得比她早两年,对公馆里的一切已是很熟了,就带她四处看,把门里的规矩和她细细说,还抚着她的脸蛋道:“你这副俏模样,就是鬼也眼馋哩!”
七太太老和她说鬼的事,指着前院,说是谁谁被郝老将军三枪打死在这里;指着二进院子,又说,哪个哪个被王队长吊死在院中的树上,舌头伸出老长老长……
南如琳吓得不行,一到晚上就做恶梦。
南如琳把自己做的恶梦讲给桂芬听。
桂芬抚着她的脸说:“不怕,不怕,姐来陪你。”
这一陪,就陪到了**。
头夜上了床,桂芬就搂着她亲个不停,一口一个“小乖乖”,“小心肝”,还在她身上**,——先还隔着睡裙,后来,竟摸黑把她剥个精光,弄得她十分难堪。
她那当儿心里慌得很,迷迷糊糊中就以为桂芬不是女人,或许是个男扮女装混进公馆的男人,心里虽说怕,身子却顺从着,就由着桂芬摆弄了,被摆弄得很是舒心。
天亮了,她先醒,悄悄撩开被一看,竟吓了一跳:那个昨夜和她相拥而眠的,真就是个女人,光光的身子和她一模一样,也是那么白净可人,两只乳比她还大呢,像两个耸起的馍头,白白的,却又软软的。想起了昨夜的事,便觉得一阵恶心。
原不想再和七太太再如此这般地恶心下去,却躲不开了。
七太太桂芬吃住了她,抓着机会就搂她,——有时大白天里也搂。
夜里,桂芬仍是来,她只要不开门,第二天桂芬总无好脸色,有时就会找碴和她怄气,——有一次藉口找钥匙,竟隔着衣服在她胸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当场叫了起来。
桂芬还装傻,大模大样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是谁调戏了你不成?!”
南如琳看看身边的其他太太们,不敢做声了。
再后来,一人长久守着空房,总是寂寞难耐,又怕着桂芬的脸色,这才又和桂芬和好,半是被迫,半是情愿地认了桂芬这假老爷。
这一番回想,让南如琳心里禁不住一阵阵难过,——为自己难过,也为桂芬难过。
南如琳那时就认为,若不是被郝老头子圈在这大牢一般的公馆里,她和桂芬都不会变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桂芬只怕也是因着长久的空守才变了性呢!
桂芬却不知南如琳的心思,笑笑地在**招呼说:“我的俏妹子,你咋还不上来?还让我跪下求你不成?”
南如琳这才倦怠地道:“芬姐,我今日实是不想呢!”
桂芬说:“好,好,你不想就算。我们就搂着说会话。”
南如琳只好上了床。
上床后,南如琳没往桂芬的被里钻,却又放了床被。
桂芬偏钻到了南如琳的被里,极是熟练地把南如琳的睡裙脱了,一双手停在了南如琳挺拔而又丰满的乳上。
南如琳把桂芬的手拨开说:“天不早了,咱睡吧!”
桂芬不理,手又向下滑,轻柔而温存,像一阵和熙的春风从身上掠过。南如琳被桂芬抚弄得心绪激动,就把最初的不愿给忘了,也亲吻抚弄起桂芬来。
桂芬实是能闹,像男人一般压在她身上,和她亲昵个没完没了,手和嘴都不闲着,让她渐渐沉入了一种痴迷的梦幻中。
梦幻中没有桂芬的影子,全是些和桂芬不相干的男人。有《白三姑娘痛苦记》中的王乔治,有静园里的袁季直……
朦胧之中,俯在身上的桂芬就变成了袁季直,袁季直正向她笑呢,两只眼睛亮亮的,贪贪的,恨不能将她吞进肚里去。
桂芬也是能干,每回都有新花样,若真是个男人,只怕能把许多女人搞迷了心窍。
这晚,桂芬不知在哪儿弄来一串穿着线的算盘珠,一颗颗往她身下塞,也往自己身下塞,后来,就紧紧压着她,搂着她,亲着她,把她全身都亲到了,让她于一阵难言的欢快中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
然而,这番狂乱过后,南如琳马上又想到了袁季直,就头一次感到了怕:若是,——若是自己日后真和袁季直好上了,再不和桂芬这么乱来,桂芬会不会和她闹?若是闹得大家都知道了,那可怎么得了呀。
于是,便对桂芬说:“芬姐,咱这样下去,也……也不是长法哩!你我终都是女人家,这事若是日后让别人知道,咱……咱的脸就没地方放了……”
桂芬说:“那咱干嘛让别人知道?只要你这小心肝不说,我还会说么?!”
南如琳便问:“倘或我有了相好男人呢?”
桂芬一怔:“你……你敢么?六太太秀娟可是尸骨未凉哩!”
南如琳心里一惊,把原想和桂芬说的话收了回去。
桂芬却疑惑了:“妹子,你……你莫不是真有了哪个相好男人吧?”
南如琳心里揪着,嘴上却格格笑道:“才没有呢!我是逗你玩的。”
桂芬很认真:“我可不和你逗着玩,你……你真敢和哪个男人好,我……我就杀了你!”
南如琳呆住了。
桂芬又说:“说心里话,就是……就是郝老头子到你房里来,我都恨,可……可我没办法。我不想让任何人碰你,尤其是那些脏男人。”
南如琳马上又想到了袁季直,心里不禁暗暗叫起苦来。
这一来,桂芬原是很好看的脸孔就变得像个魔鬼了。
南如琳闭着眼不敢往桂芬脸上看。
桂芬还在说:“妹子,和姐姐在一起,你不快乐么?不进郝公馆我还不知道:却原来男人离不开女人,而咱女人却是能离开男人的。刚进这公馆门时,我也和你一样,常想着郝老头子能来,现在,有了你,我却再不想了,倒是怕这老头子到我房里来。你不知道,上次回来,他到我房里过夜,在我身上爬,那脏东西滴了我一身,我硬撑着才没吐出来。”
桂芬说这话时,南如琳却默默流了泪。
桂芬发现了,惊异地问:“咦,你哭啥呀?”
南如琳不做声。
桂芬便吻着南如琳的泪眼:“看你,把眼都淹起来了呢!”
南如琳这才说:“芬姐,你……你真心疼我,就……就得替我想想呀……”桂芬又在南如琳脸上亲着道:“我不正是替你想了么?男人不能给你的,姐姐都给你!姐姐就是你的男人呢!”
南如琳仍是哭:“可你说……你说,你要杀我。”
桂芬笑了:“我说你要有了相好的男人,不和姐姐好了,姐姐才杀你。”
南如琳颤着心问:“我若是到那时还和姐姐好呢?”
桂芬反问道:“你还真想找个相好的男人呀?”
南如琳想承认,可总是没敢,只说:“我就是要问问,你对我有多少真心。”
桂芬俯在南如琳耳边,发誓说:“妹子,我愿为你去死!你……你信么?”
南如琳多多少少有了点感动,益发觉得自己和桂芬都是苦命的,遂搂着桂芬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边哭边说:“姐姐,我……我信,我信哩……”
桂芬这才收回了刚才说过的话,改口道:“你若真的有了相好男人,不和我好了,我……我不杀你,我……我就自己去死,为你殉了这情……”
南如琳心头一热,用颤抖的手堵住了桂芬的嘴……
两人说得动情,不知不觉中,身子又渐渐缠到了一起,相互抚摸起来。
这次,南如琳再不想什么王乔治、袁季直了,只像往日那样,可着心去亲昵桂芬的体肤,连桂芬那地方都亲昵到了,喜得桂芬搂着她的头直叫“小心肝”,**浸湿了一片……
一切过去之后,桂芬哭了,让欢喜的泪落到她脸上、脖子上,哽咽着说:“妹子,你……你真好!姐姐没有男人能活下去,没有你这可人的小心肝,真就活不下去呢!你可记住姐姐的话呀!”
南如琳点点头说:“我……我现在也是离不开姐姐的……”
说这话时,南如琳就想,或许这就是命了,——她大约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男人,只有桂芬这么个可以夕夕相伴的女人。
——这也不错,总比整日守着空房做那白日梦强。
——袁季直只怕也是个梦呢,自那日在刘公馆见了一面后,这人再没消息了,说是听戏,却不知那戏子现在出生了没有,自己偏偏这般自作多情,今日还差点儿得罪了桂芬,实是可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