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伶仃洋实际上是南海的一部分，说确切点儿，就是珠江口。它的北端是著名的虎门要塞和黄浦港；东岸是深圳、九龙和香港；西岸是中山、珠海和澳门，活像一个向南敞开的巨大喇叭口。这伶仃洋面，海岛星罗棋布，国内和国际航线纵横交错，渔场密如棋盘，物华天宝，真是个富贵而繁忙的海呀！

我所讲的故事，就发生在1984年仲夏的珠江口外，伶仃洋上。

808没有回来！在台风警报传遍了所有单位和家庭的时候，我们海关的808号缉私艇却没有返回基地……

也许是出了什么故障，或者无线电波受到干扰，808艇与基地失掉联系已经五个多小时了。刚才，无线电报话机才叫通。海关关长罗刚就立刻驱车赶到了靠近码头的海关职工宿舍，挨门挨户地亲自向家属们来报告平安。

“快回去吧！外边风大！”

罗刚拦住送到宿舍门口的家属们。

登车前，他发现了海关码头上站着一个女人，于是问：“那是谁呀？”

“她不是海关的家属。”

“她叫王梅香！”

罗刚从车里拿了望远镜，向王梅香望去。她身材苗条，脸庞俊秀，此刻正任凭风吹浪打，焦虑地眺望着海洋，家属们继续在议论着：

“我猜呀，她是808艇上哪个小伙子的未婚妻吧？”

“不会！她是南洋宾馆的大堂副理，能看上咱们海关的小伙子吗？”

“大堂副理是什么？”

“香港的名称，就是总服务台的副经理。”

“听说她是香港大学毕业的！”

“嗯，南洋宾馆也是港商投资的。”

“她是资方代理人啰……！”

罗刚认识王梅香。现在看准了她是在等待808，就指示司机：“开过去看看。”

海关专用的小型越野车冒着风浪直接驶上码头。罗刚跳下车来，快步跑向王梅香。他中等身材，步履矫健，59岁了，却一点也看不出龙钟老态。一簇浪花袭来，顿时淋湿了半边海关制服，幸亏他手疾眼快，把大风刮掉了的大盖帽又抓住了。

“王小姐！你在这儿等谁？”

由于风浪很大，罗刚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王梅香一惊：“啊……罗先生。”

“要是我没猜错，你在等808号查私船！是吧？”

王梅香的嘴唇动动，没有否认。

“快回宾馆去吧！808平安无事。”

王梅香露出矜持的笑容，并不说话，跟着罗刚往回走，一块上了小型越野车。

一路上，罗刚故意逗她：“我们船上的小伙子呀，全都缺心眼儿，进了避风港，也不知道给小姐打个电话，报告平安嘛！”

王梅香抿着嘴笑。阿威曾经对她说过，罗关长是个好心眼的开明老头。想到“开明老头”这个绰号，她偷眼看看罗刚，不觉笑出了声。

“别笑。808今晚上不会回来，也许三天三夜都不回来，大风大浪才好抓大鱼哪！”

王梅香一怔，笑意全消。她了解台风，也坐过海船，知道船上摇晃起来是什么滋味……三天三夜，而且，是成年累月呀！阿威干的偏偏是这一行……

罗刚反而笑了：“所以呀，小伙子们常说：胆儿小的姑娘千万别跟808的小伙子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