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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梁把朱见真带到老河口朱公馆,自己直接去了朱国栋的办公室。
朱国栋一见弟弟,忙问道:“国梁,快说说,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朱国梁道:“张家的名声,如今顶风能臭十里地。那俩老家伙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油盐不进。不过,我已经把张世杰激到南阳城杀姚思忠去了。你猜他带了多少人?五六个人。这不是送死吗?他的方寸这回是乱了。就算杀得了姚思忠,我看他也出不了南阳城。前一段,他突然带人去了信阳,胳膊还中了一枪……”
朱国栋打断道:“张世杰挂彩了?他手下能人不少,如果不是特别激烈的战斗,应该伤不到他。他在哪儿受的伤?”朱国梁道:“他说他到信阳送货。对了,他说他救了国柱,我不相信。”朱国栋一愣,说道:“他真这么说了?他说没说国柱现在在哪儿?”朱国梁说道:“说是送到太白顶杨开泰那儿了。张世杰恨国柱恨得要死,能冒死去救他?他救杨紫云倒有可能,按照他的性格,救了杨紫云肯定会带在身边,绝对不可能把她撂在太白顶自己却待在太平镇。”朱国栋忙说道:“国梁,你应该到太白顶查实一下。前一段时间,我得到消息,国柱和杨紫云确实在为军统做秘密工作,日本人攻打南阳之前,他们在郑州被日本宪兵队抓走了。上边以为他们早就牺牲了。”朱国梁道:“这么说,张世杰真有可能救了老三?”朱见真和朱照邻一起走了进来。朱见真道:“当然是真的。”朱国栋说道:“爹,你来了,有什么事你叫人传个话就行了。”
朱照邻说道:“见真说国柱有了消息,我等不得。国栋,你去一趟太白顶,确定一下国柱是不是在那儿。七年了,见真,别怪你大哥不相信你,我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朱见真脸涨得通红道:“爹,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话。大哥,走,我跟你一起去太白顶看看。”朱国栋说道:“事关重大,我马上就去太白顶,见真,你在这里陪着爹,国柱要真在太白顶,我会把他接过来。”朱见真一跺脚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天天防着张家,天天就想着对付张家,日本鬼子还没走呢!你们看看人家张世杰,不是打鬼子就是除汉奸。你们羞不羞。”朱照邻抬手打了女儿一耳光,呵斥道:“放肆!鬼子是什么?鬼子只是个过客。”朱见真捂着脸跑了出去。朱国栋喊道:“勤务兵,快去跟着小姐。这里太乱了。张世杰这是想用姚思忠的血清洗淮源盛的牌匾呢!他要真杀了姚思忠,又成英雄了。”
张世杰回到太平镇茶饭不思、胡子不刮,一下子像是老了七八岁。赵九思在晒绸场一见到他,扑哧笑了出来:“英雄难过真情劫呀!你照照镜子去,还像个少爷吗?”张世杰木木冷冷地睃了睃赵九思道:“你要是来取笑我的话,我就不奉陪了。”说罢,他转身就走。“站住!”赵九思叫住他,大声道,“你带四个人就想去杀掉姚思忠,不该让人取笑吗?你这叫自杀式袭扰,懂吗?你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李云鹏是叫你给逼死的。冲动的老毛病,啥时才能改掉?”张世杰已经泪流满面,喃喃道:“我不是铁打的,我是组织的人,我也是父母生养的人!姚思忠不死,百姓的唾沫很快就把淮源盛淹死了!你不懂!张世杰死了,组织上能找十个顶替他的人。淮源盛的二公子这时候怕死,这个家就完了。”赵九思叹气摇头道:“好好好,咱们不说除奸的技术问题了。回去刮刮脸,换上新衣服,跟我上太白顶……”张世杰马上接道:“我不去。”赵九思道:“世杰同志!你陷进个人情感的小泥潭里不能自拔,相当危险!你也是老地下工作者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杨紫云和朱国柱是我们的人?他们要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救他们吗?你好好想想吧。我带着任务要去见他们,你必须陪我一起去。”
张世杰突然爆发了,怒道:“赵九思!你少拿什么组织来压我。我要是死了,这个任务你会扔下不管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杨紫云是不是组织的人,已经无关紧要。她在我眼里早就是我们爱情的叛徒了!你看看我的手,这是为救这个可耻的叛徒挂的彩!我对得起组织了!可我希望组织上能照顾一次我个人的感受!朱国柱他算什么东西,居然……”高连升跑过来喊:“二哥,姚思忠这个王八蛋,他把李大哥的尸体吊在南门外示众呢!”“赵先生,我相信你能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我嘛,要去处理一个兄弟,一个为我而死、被我逼死的兄弟的后事了。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你可以开除我,也可以处决我。你想让我上山看他们恩恩爱爱,没门!”张世杰抹一把脸,丢下赵九思扬长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九思张口结舌地站了一会儿,叹口长气。
南阳城南门,李云鹏的尸体被挂在城门旁的城墙上,六个荷枪实弹的日本人和十几个伪军把守在城门和城墙下面。乔装打扮的张世杰和二柱、天章出示良民证,出了城门。城门外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朝城门驶来,赶车的是高连升,在和张世杰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一个眼色。高连升用马鞭在车厢上敲了三下,马车停下,高连升迅速跳下马车,从怀里掏出双枪,与此同时,车厢里跳下两个队员,把枪递给张世杰三人。车厢里,刘金声把一挺机枪架好。
张世杰首先开枪,打倒了一个鬼子。高连升等人一起开枪,城墙下的几个敌人全被打死了。进出城的百姓见此情景纷纷躲了起来。刘金声忙端着机枪对着城门口扫射,把城门里的敌人堵在里面。高连升和二柱跑到城墙下,张世杰对着吊着李云鹏尸体的绳子打了几枪,李云鹏的尸体落了下来,高连升和二柱接住,迅速跑到马车旁,上了车。马车掉了个头,所有的人上了马车,马车朝着大路驶去。
得到报告,头上缠着绷带的姚思忠把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冲着站在下边的几个皇协军军官叫道:“饭桶!一群饭桶!一辆马车都追不上,要你们有什么用!”一个胖军官低头辩解道:“司令,敌人早有准备,我们不敢追得太远,怕中了埋伏。”姚思忠道:“笑话!整个南阳都是皇军和我们的天下,谁敢在我们眼皮底下设埋伏?”“司令,别忘了,昨天皇军的三辆运输车在大石桥被炸飞了。”一个瘦军官在一旁提醒道。姚思忠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明明知道皇军刚刚遭受损失,铃木大佐的脾气很大,还给我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你、你,还有你,明天一大早就给我出城,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众军官立正答道:“是!”姚思忠还想继续训下去,一个便衣走了进来,向他作了一个手势。姚思忠看了,立刻对众军官道:“秦一平,四门城防是你的责任,把今天的事情经过写一份报告,牺牲了六名皇军,得有个交代。好了,都散了吧。”众军官迈着正步走了出去。
众人走后,便衣走了过来,说道:“报告司令,我回来了。”“都查清楚了?夫人是不是还在太白顶?”姚思忠问。便衣道:“夫人还在太白顶,我找到了给夫人看病的大夫,他说,夫人她……她……”姚思忠急问道:“夫人怎么了?快说!”“夫人一上太白顶,就……就吃了打胎药,差点把命都送了。”姚思忠声音颤抖,惊呆道:“打打打打胎药,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儿子是不是没了?”便衣忙鞠了个躬,说道:“司令,您春秋鼎盛,一定会多子多孙。”姚思忠嘿嘿笑了一阵儿,突然伸手搧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道:“你真是个糊涂虫!臭知识分子的酸气,我骨子里都是啊!一个女人算什么?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竟还为她守身如玉!可笑!我想明白了,这事儿是张世杰干的!不是他是谁?放眼南阳,也只有他有杀我的心,更有杀我的胆。去,派几个人到桐柏太平镇,把这事儿查清楚。”便衣答应一声出去了。
姚思忠又是一阵怪笑:“耽误了多少好事呀!来人!”秘书应声进来道:“司令。”姚思忠道:“去,到百花楼给我接两个姑娘过来。”秘书道:“司令,唱曲的要不要?酒菜在家准备还是从酒楼叫?”姚思忠吼道:“我又不是摆花酒,女人,给我弄两个女人!”秘书答应着往外走。姚思忠说道:“等等,不用了。不安全。这可不是草木皆兵。可不能在这种小阴沟里翻船呀!你下去吧。”秘书愣了愣,退了下去。
丫环也要往外面走,姚思忠说道:“你留下。”丫环垂首站着,说道:“老爷,你需要什么?”姚思忠走到丫环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她不敢看姚思忠的眼睛,害怕地说:“老爷,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你家祖坟冒烟了。张若虹,你不给我生孩子,我姚家的香火照样能续下去。”姚思忠嘿嘿一笑,扯着丫环的胳膊往里屋走。丫环挣扎着说道:“老爷,放开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一个丫环,也敢在我面前摆臭架子,烧八辈子高香也找不来的巧宗儿,你还给我推三阻四。”姚思忠打了她一个耳光,扯着丫环的头发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