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24)承安旧事
那魏忠明闻言,小黑圆眼骨碌碌乱转,低着嗓子道:“什么刘大成,刘二成的?三爷不认识。”
陆元青哭笑不得,俗话讲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对付魏忠明这等刁滑之徒,不用邵鹰那般的手段,是不行的了?
想到这里,陆元青清了清嗓音:“魏忠明,在下是见你年纪大了,不想你熬刑,况且我是个读书人,真的很不喜欢那些血腥的刑罚,所以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可是你却不知我一片好心,我想还是把你交给邵捕头比较好,他一定会好好给你讲一讲咱们大明刑罚的精妙之处的,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学学!”
魏忠明闻听此言,又想到邵鹰这一路上的“照顾”,心底已是有些发憷,但是面子上却是下不来,仍强辩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上不上刑的,三爷还是不认识。”
陆元青点头称是:“咱们大明刑罚实在是高明,我虽只是一介书生,却也有过一些耳闻,那些血淋淋的我实在不喜,我就和你说说文雅点的吧?”他一边说一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魏忠明面前,不紧不慢道:“听闻有一种刑罚极是有趣:先将犯人的鞋袜除去,然后将犯人的四肢用绳索系好,再将犯人头朝下、脚朝上的倒掉起来,在犯人的脚心绑上一块巨冰,这样颠倒血行的时间久了,犯人的意识也就不清楚了,脚底板也被冻麻了,此时再用火钳去扯犯人的脚趾,这时的脚趾很脆很好扯,一点都不痛的,所以经常有犯人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趾变成了七个啊什么的,都想不起来是何时没的,你说这刑罚有趣不有趣?”
陆元青笑得一脸蔼然,看着魏忠明瞬间变得趣味横生的一张脸。沈白闻听此言,面上惊讶,心底却早已笑瘫,元青胡说吓人的本事确实一流啊,从魏忠明那瞬间没了血色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他在动摇。对于有些硬骨头的人来说,死并不可怕,等待死亡和眼睁睁看着死亡来袭却无计可施惊恐等死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正所谓,诱敌深入,攻心为上。
邵鹰听到这里却是第一次正视陆元青,眼中快速的滑过一些晦暗难明的东西……这个年纪轻轻的陆师爷看来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无用啊?这样的刑罚嘛……他已是见多识广了,可这样的用刑之法,他还是闻所未闻。
魏忠明低下头不说话,陆元青却继续煽风点火:“你不信么?要不现在就试试滋味如何?”他作势弯下腰去脱魏忠明的鞋,后者忙不迭的后退,却被身后的邵鹰一把按住,低头见陆元青慢慢伸过来的手,终于喊道:“慢动手,慢动手,我说,我说!”
陆元青对着他赞许的一笑:“那就先说说,你为何那么巧出现在莱州?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邵捕头?你和那莱州曾经名盛一时的承安镖局又是什么关系?”
魏忠明道:“我曾经是莱州承安镖局的一名镖师,后来镖局散了,我也离开了镖局,在莱州改行做了别的营生。那日,这位邵捕头查探曾经的承安镖局旧址,我不过是一时好奇,再加上旧事难忘,所以才……大人,我可是什么事都没做过啊,大人明察。”
陆元青摇头浅笑:“大人自会明察,不过嘛……”他微微探身上前,抓住了魏忠明的衣领,用力向外一翻,将里衣与外衣掉了个位置,一笑:“因为查案我曾于刘府小住,无事之时也会去逛逛‘绫罗阁’的各个店铺,这上等的绸缎制成的里衣真是质地轻盈,穿着舒适啊,再加上‘绫罗阁’的招牌,”他一抚魏忠明里衣领的边缘的刺绣凸起,又道:“想不赚钱都难。不过你一个莱州人士穿着汴城‘绫罗阁’特制的高等绸料里衣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况且我大明有令:凡是商贾之流,不许穿着绸纱。”
见魏忠明一脸惶然,陆元青又慢悠悠的道:“先不说你在知县大人面前如何巧舌如簧、满口谎言,单是你不顾禁令,穿着绸纱,大人就可治你一条藐视国法之罪。你说,我可冤屈了你么?”
魏忠明终于汗如雨下,恐慌道:“草民知罪,草民……”
陆元青又道:“你既已知罪,就该老实招认,你去莱州做了什么?”
见魏忠明仍在犹豫,陆元青又道:“你不说不要紧,以你待罪之身先将你收押,不过入了大牢,那些可怕的刑罚嘛,可就避不掉了。”言下之意似是颇为可惜。
魏忠明终于咬咬牙:“小的说,小的说了!明明是他儿子惹来的祸事,凭什么让老子和老子儿子给他背黑锅!这么多年了,老子对他还不仗义吗?就算是当年的情,也该还完了。”
沈白不紧不慢的只说了一个字:“讲。”
魏忠明道:“大人,小人魏忠明曾经是莱州承安镖局的一名镖师,如今是汴城县刘府的一名武师,也就是护院。这如今的刘府老爷刘大成,也就是当年承安镖局的总镖头刘承安!刘承安这个人生性豪爽,喜爱结交朋友,镖局里头的许多镖师都是敬重刘镖头的为人才加入承安镖局的,镖局不算很大,但是名声好,所以来我们镖局押镖的人挺多的,但是接的都是些小生意,兄弟们也就挣挣辛苦钱,虽然有时候兄弟们会抱怨,可是大家最终还是愿意跟着刘镖头,一直都是这样。忽然有一日,来了桩大生意。当时刘镖头出门走镖,不在镖局中,我等见镖金丰厚,一个个都极是心动,忙问来人要镖何物?来人却说不镖物,他要镖的是人。如果接镖,今日就交白银一千两作为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九千两!说着就抬上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我的娘啊!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等哪见过这么些的银子,一时间都转不动眼珠了。”
陆元青道:“所以你们在没有征求刘镖头的同意之下,就贸然接下了这只镖?并且收了那人的定金?”
魏忠明的小圆眼睛黯淡下去,颓然道:“是啊,我等当时是钱迷了心窍,只想着接下这只镖后,兄弟们的日子就好过了。那时好多兄弟都已成了家,不顾自己,难道也不替妻子孩子着想吗?我那时也有了个儿子,正是上学堂的年纪,我那儿子不像我,像我娘子,长的秀气,再读了书,长大了必有出息……所以……大家没有等刘镖头点头,就都自作主张,接下了这只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