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伤

春雨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地间湿漉一片。

赵钰将车停在拐角处,滑下车窗,指向街尽头的一栋二层小别墅,笑道:“那里就是何家,住着一个风韵犹存的美貌寡妇,和她花名在外的独生子何涌堂,何家大门紧闭,来往的亲戚朋友极少,也不知道顾老先生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后排车位上,赵煜急不可待地滑下车窗往外望,身后的木潸凑近过来,趴在他背上一起往外望。

寂寞暗夜里,除了街角的昏黄路灯外,只剩下不远处何宅里透出的明晃白灯。

“看上去很普通的房子啊。”赵煜不解地问。

赵钰左手支在窗户边上,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薄薄的眼镜片后,两双上翘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朱门酒肉臭,谁知道呢。”

“你这是在感慨自己吗?”副驾驶座上的木苒双手环胸,背靠在舒适的皮座上,眼皮微掀,漫不经心地斜扫了眼赵钰。

“……不简……哎哟!”木潸神色凛然,刚刚开口,身下的赵煜闻言猛然回头,坚硬的下巴猝然撞到木潸的下巴,木潸吧唧咬到舌头,疼得眼泪汪汪。

“诶?哎!哎哎哎!”赵煜一手托住木潸的下巴,急得直问:“撞到哪里了?疼不疼?”

木苒回头,淡淡扫了眼后座的两个人,扭头看向一旁的赵钰,凉凉问道:“……你真的放心让他们俩去?”

“当然。”赵钰笃定地回答完后,头也不回地笑道:“水火不相容,他们俩在一起,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

听到他们二人对话的赵煜一边替木潸揉着下巴,一边应道:“姑姑,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木潸的。”

“好了,你们下去吧,小煜,记住我昨晚告诉你的。”赵钰抿唇一笑,眼镜片上有寒光一闪而逝。

“好。”赵煜推开车门,牵着木潸的手下车。

白色的车子倒车后退,连车灯都没打开,转了个弯便开走了。

“我们要怎么做?”木潸蹲在何家院墙下,托着腮帮子仰视站在自己面前的赵煜。

两个人沿着何家小洋房,绕了已经不下三圈,何家独门独院,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栋极其普通的花园式洋房,两层楼的建筑物目测也不过两百平米左右,可就是这样一处平凡住户,反倒叫赵煜找不到切入口,不知从何下手打探情况。

赵煜从左走到右,木潸的脑袋便跟在从左移到右,她问他:“要不,我们直接去摁门铃?”

“那不是打草惊蛇吗?”赵煜摇摇头,“你在这边呆着,我爬到那棵树上看看。”

“哦。”木潸听话地蹲在原地,目送赵煜一路小跑到街边的一棵老槐树上。

夜里的潮湿街角,袅袅娜娜的芬芳泥味里,若隐若现地夹杂着淡淡的奇怪气味,木潸闭上眼睛嗅了嗅,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她睁开眼,俯下身仔细地嗅着。

攀在槐树上的赵煜朝院子里张望了半天,除了在院灯照耀下显得墨黑一片的草坪外,什么也瞧不清楚,他正要往树下滑,一低头,看到角落里的木潸像只小狗似的伸长脖子嗅着什么,心里一乐,手上抓着的手指咔嚓一声脆响,堂堂赵家老二,叽里咕噜从树上滚了下来。

“嗯?哎呀!小、小煜!”听到动静的木潸站起身,小步跑到树底下,将赵煜扶了起来,紧张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赵煜龇牙咧嘴地抬起胳膊,他的右臂被树杈划出粗长的一道伤口,虽是皮肉伤,看上去却也血肉模糊地吓人。

木潸倒吸一口气,啜着嘴就要往那伤口上吐口水,额头被赵煜完好的另一只手一推,两人隔开一段距离。

“你干什么呀!”木潸挥着手去抓赵煜的肩膀,可惜人小手短,抓了半天也够不着他,“你不痛嘛!”

“你是要往我手上吐口水吗?”赵煜用一个指头死死抵开木潸的额头,“有点恶心,不要。”

木潸看着他受伤手臂上的嫣红血肉,心里簇簇地疼,“那我用舔的!”

赵煜脸一红,手上力道骤减,木潸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赵煜怀里。

“哎!没压到你吧?”木潸手忙脚乱地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木……木潸!”赵煜双手一环,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木潸拉回怀里。

寂静无人的雨天街道上,圆鼓鼓的路灯灯泡边飞舞着不知名的小虫,不知谁家矮墙里的一株三角梅探出了前头,红红艳艳的花朵压在灵俏的枝条上,受伤的少年坐在一棵葱绿繁盛的大树下,怀里抱着他心仪爱慕的少女,空气里满溢而出的是绵绵细雨里的沁凉清新。

赵煜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砰,少年人的脸彻底爆炸了。

饶是坦**如木潸,这会儿也禁不住脸红了,她的脸被压在赵煜肩头,只能讷讷说道:“那、那个……这会儿要是被偷拍了,明天咱们俩就该被挂到天涯了,标题必须要长,什么世风日下90后当街……嗯唔……”

赵煜嗷唔一声,张嘴堵住木潸喋喋不休的嘴。

接吻其实就像相爱一般,都是人类被内心的原始动力催促之下,所做出的一种无师自通的自主行为,就比如现在,从来没接过吻的木潸被啃了几下后,不知不觉地就张开了嘴。

**,情投意合。

然后,当赵煜终于把已经头晕眼花的木潸从怀里捞出来以后,小番茄眼神一阵乱瞄,就是不敢看赵煜一眼,大番茄也不敢看她,两个人天上地下的胡乱看了一通后,双双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煜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巴,他伸手摁了摁湿润的嘴唇,惊愕地低唤了一声,“我的手!”

木潸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回头,却看到那只原本受伤的手已经恢复如初,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上出来汗毛外,连最细小的伤疤都看不见。

“这是……”赵煜眨眨眼,忽然蹲下身,捧着肚子无声大笑起来。

木潸被他笑得俏脸通红,气得沿着何家的院墙用力往前走。

赵煜追上她,“等……”

“嘘!”走在前面的木潸突然停下脚步,从何宅窗户渗出的些许光线里,赵煜清晰可见她秀美紧蹙,小小的脸庞绷得死紧。

“怎么了?”赵煜紧张地看着她。

木潸头也不回地低声答道:“我从刚才就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

赵煜更加紧张,“什么味道?”

“濒临死亡却仍苦苦挣扎的味道,”木潸的眉皱得更深,“是求生不得的痛苦味道!”

木潸循着味道往前走,何宅的正门开在马路正前方,院墙两侧延伸而去却是一条并不宽广的小巷,而且,小巷深处再无路灯等照明物,一眼望过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赵煜紧握着木潸的手,木潸努力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他什么也闻不到,便只能凝神细听。

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强行抑制着的咻咻喘气声由远而近,慢慢传来。

“小煜……”木潸心中忐忑,抖着手暗暗往后退了一步,“它来了……”

空气中,求生的气味越来越浓烈。

赵煜手臂一伸,将木潸搂进怀里,“来了!”

话刚出口,两条低矮的火龙由他们脚边生发而出,沿着漆黑的小巷一路蔓延,瞬间照亮整条小巷。

火光中,一只体型娇小的黑狗瘸着腿在火光中踽踽独行,它的白毛狗头上纠结着一片血污,右眼处血已结痂,看上去竟似瞎了一只眼般。

“怎么可能!你是……”木潸大惊,“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