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我赢了悦然

Chapter11:我赢了悦然

玫瑰色的旋律潜入梦境。

悦然提着一篮玫瑰花的种子

走出树荫,走进阳光照耀的高地。

种子触碰到阳光的一刹那,

毕剥毕剥发了芽,

袅袅长出玫瑰花。

俄而花瓣扇动,变成蝴蝶的翅膀,

漫天飞舞,连成一片红云。

一阵敲门声伴随着陆洋的声音,“陈羽寒你在这里吗?”这下换作陈羽寒慌乱得要逃。悦然又好气又好笑地拉住他:“你想往哪里逃?陆洋并不知情,不如大大方方去开门,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陈羽寒点点头,自嘲“慌张了”。

陆洋走进门说:“陈羽寒果然你在这儿啊,我敲你门半天没人应,估计你就是来悦然这儿串门了。”他递给悦然一个点心盒说:“顺路带给你的红豆糯米糍,我记得你爱吃。”

悦然避开他的目光,接过盒子道谢。陈羽寒在一旁说:“今天买了必胜客回来,正好悦然也没吃饭,就拿过来一块儿吃了。”语气很平静。

陆洋看看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盒,突然很幽怨地看着悦然,“你怎么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呢?”悦然知道他是胡闹,可听着这话不免心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陈羽寒接过话:“我怎么就成别的男人了?而且你也不问问悦然答不答应跟你这么不见外。”

陆洋嘿嘿笑了笑:“说正事儿,今晚决赛,意大利对法国。”

“英格兰队都走了,没兴趣。”

“你也不能因为一个英格兰抛弃整个世界杯的乐趣啊。以英格兰夺冠的概率来看,以后的世界杯决赛你都不看了?”

“那好吧,一会儿去我那儿,看网上直播。”

“那多没气氛,我们不如去楼下找个店,要点烧烤,喝着啤酒多自在。”

“行,打赌么?我顶意大利。”

“好啊,我顶齐达内。输的请客。”

“成交。”

说完两个人都恳切地看着悦然。悦然架不住这温柔的胁迫,只好点点头:“我也一起去。”

每每悦然回忆起那年夏天,先想到的总是绵久不尽的温柔夜色,暖风袭袭,撩人情思。三个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缓缓行走,慵懒而轻盈的脚步落在寂静的街道上。亲密无间的外表下却又各自怀揣着小小的心事。悦然刻意和两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和陈羽寒关系的突飞猛进令她心情复杂。理智在抗拒,与此同时一股股兴奋却又如泉水涌出按捺不住。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她陌生的,她不知道这份刚刚萌生飘忽不定的恋情依附着一段不算正当的关系,将要带她走向哪里。悦然看看陈羽寒安静行走的侧影,一时间茫然无措。她掏出手机写短信:“感觉怪怪的。”按下发送键。

陈羽寒的衣服口袋立刻传来手机铃声,他拿出手机回道:“我也是。”

“陆洋怎么办?不该瞒着他。”

“放心,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他。”

悦然稍稍安心,写道:“我怕我演不好,被他看出来。”

陈羽寒不动声色地回她:“那就别演,大大方方和我眉来眼去吧。”

悦然扑哧一笑,陆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悦然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调成静音,她和陈羽寒的手机再这么此起彼伏地响下去,不用演陆洋也该知道了。

烧烤店面积不大,桌挨着桌,椅挨着椅,布置得很紧凑。此时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年轻人,看样子也是来看球赛的。一台同样小小的电视从天花板吊下来,画面是演播厅,两名解说员坐在演播台后,正为即将到来的决赛暖场。三个人都冲着电视的方向坐下来。无意间悦然和陈羽寒坐在一起。虽然隔着衣物,可悦然紧挨着陈羽寒的那只胳膊仍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皮肤的触感,她想往旁边挪一挪,无奈地方太小,于是只好紧绷着身体动也不敢动。陈羽寒似乎感觉到她的局促,招手叫服务员的时候顺势在她膝上轻轻拍了拍。

冰镇后的“茉莉花”沁凉清冽,陆洋咕噜咕噜喝下小半瓶,极享受地闭眼停顿片刻后直呼销魂。他把握十足地对陈羽寒和悦然说:“今天是齐达内的退役之战,他必定全情投入,以他的实力,绝不能容忍狗尾收场。”果然,像印证陆洋的预言一般,开场第七分钟齐达内便头球破门,陆洋和店里其他支持法国队的球迷一起大声欢呼,还不忘转过身得意地看陈羽寒一眼。只是这高兴没持续多久便被意大利的一粒进球冲散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双方势均力敌,虽然常有惊险进攻但再没进球。

悦然本就对足球、篮球这类运动没太大兴趣,看看帅哥还行,但她自始至终也没弄懂什么是越位,什么时候该判罚角球。这会儿夜已深沉,悦然盯着小小的屏幕,在一片嘈杂声中打起瞌睡。

陆洋再回头时悦然已枕着陈羽寒的肩睡熟了,粉白的脸上神情乖巧安详,周围的声音大一点时她便在睡梦中皱皱眉头。陆洋怔怔地看了悦然一会儿,突然对陈羽寒说:“我跟你赌悦然。”陈羽寒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继续转过视线看比赛。

那一年的德国赛场也许注定成为齐达内的伤心地,不但比赛快结束时被红牌罚下,在接下来残酷的点球大战中法国队也运气欠佳。最终意大利以5∶3击败对手,捧起久违了24年的大力神杯。被叫醒时悦然仍然云里雾里,只记得陈羽寒站起来买了单,然后温和而坚定地对陆洋说:“我赢了悦然。”

迷糊间悦然随着这句话一起跌落进甜蜜的旋涡,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她和陈羽寒的关系逐渐明朗,并且正如迫近的盛夏愈发炽热。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变得闪耀动人。不管是一起复习枯燥的课本,还是一块儿去吃麦当劳,哪怕只是在日落时分一起坐在“凯旋门”看看喷泉都变得乐趣十足。陈羽寒用他那辆“永久”载着悦然穿过青葱的校园,穿过小巷颠簸的石板路,穿过夜晚的闹市……悦然坐在车后懒懒地抱着陈羽寒的腰,仰脸闭起眼睛,深深呼吸着微风中她熟悉而眷念的气味。

这天陈羽寒拿到教鼓的酬劳,提出请悦然去吃牛排。为了表示隆重,悦然穿上她最好的一条红色紧身连衣裙,陈羽寒赞美一番后感叹,“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应该开法拉利来接你才配得上。”悦然莞尔一笑,“再名贵的车也比不上你的汗血宝马。”

西餐厅不是特别高档,算是比较实惠的那种,不过一个人一百左右的消费对还是学生的他们也是很奢侈了。餐包、开胃菜、沙拉、浓汤、佐餐红酒一个不少,悦然看着侍者流水似的换盘子对陈羽寒说:“这可是你关在那个小破屋里辛辛苦苦换来的呀。”

陈羽寒笑了:“被你这么一形容我都觉得惨了,没那么夸张。教学生打鼓,请你吃饭,这两件事我都乐在其中。”

“不管怎么说,这一餐我要用心地吃,开心地吃,一点不剩地全部吃回来。”

陈羽寒疼爱地看着她:“只要你别舔盘子,怎么都行。”

说话间悦然点的沙朗牛排端上了桌,分量相当不小。悦然深吸一口气,浇上蘑菇酱汁,举起刀叉。虽然是第一次用刀叉,但电视上见过不少,照猫画虎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只要别太在意动作是否优雅,还是应付得来的。悦然把一大块牛肉送进嘴,一脸的享受和满足。

陈羽寒看着悦然说:“我喜欢你这样。”

“哪样?”

“不矫情。”

“矫情是什么样?”

“别别扭扭把肉切成一立方厘米以下,吃两口就把盘子推一边说饱了。”

“你有这样的朋友?”

“没有,但是见过。”

“矫情有矫情的好处啊,惹人怜爱,一副离开男朋友就会死掉的样子,不由得也让人多过问几句呢。像我这种省事的,就会被认为很坚强,受点伤也没关系。”

“悦然,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最好别,我妈说我从小就不能吃亏,哪儿被欺负了就要从哪儿找回来。”

“我以为是一淑女,原来是个悍妇啊。”

侍者上前询问:“加通心粉是免费的,请问两位需要吗?”

悦然立刻回答:“再来两份。”

那晚悦然是被陈羽寒扶着走出餐厅的。紧身的小红裙在肚子前面微微凸起一块,看得陈羽寒哭笑不得,又有一些感动。悦然是这样率真、这样看重他的劳动成果和这顿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悦然吃力地爬上“永久”后座,对陈羽寒说:“被我们吃掉的这头牛将永垂不朽,永远活在我心中,出发。”

陈羽寒忍住笑,跨上车。没骑多久他感到越踩越费劲,诧异地问悦然:“难道你真的吃了一头牛,怎么这么沉啊?”

悦然委屈道:“明明是你力气小,还怪我沉。”

“不行不行,我真的骑不动了,下来看看怎么回事吧。”陈羽寒满头大汗地下车检查,只见后胎已经完全瘪掉了。他说:“你看你把车胎都压爆了,还说不沉?”惹得悦然要打他。

陈羽寒推着车,两个人慢慢走回去。他说:“既然走路,就选一条幽静的路。比这车来车往的感觉好。”

“你休想把我带到僻静处图谋不轨。”

陈羽寒看了悦然一眼:“你想得美。”

话虽这样说,悦然还是乖乖地跟在陈羽寒身边,连转两个弯后,车辆人声的嘈杂消失了,五彩的霓虹也消失了,只有浅橘色的路灯静谧地照亮脚下的石板路。路并不窄,一边是石墙,一边是成排的水杉树。两者看着都有年头了,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相互陪伴,任斗转星移,时光飞逝。

“我喜欢生活在过去的时光里,老房子、老街。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一到周末我就喜欢骑自行车逛胡同,每次以为前面没路了转个弯又是柳暗花明。有一次转转悠悠从一胡同出来,眼前正是景山,傍晚的太阳,满眼都是金色的,那叫一豁然开朗。北京的生活、文化、历史、点点滴滴全在胡同里了。名字起得也美,有一个胡同叫‘百花深处’,我就想是不是在古时候这胡同周围是鲜花市场,繁花似锦,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名字呢。东西也是旧的东西好,有感情、有时间在里面,安详沉静,不像新物件,闪贼光,太浮躁。

“你看这城墙,是L市的历史古迹,已经在这里上千年了,每一砖每一瓦经历得比我们要多得多。看过太平盛世老百姓安居乐业,也曾浸染在守城将士的鲜血里,现在它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每天接受游客的瞻仰。走在它身边你会觉得它在沉思,也许有什么心事,也许在回忆往事。”

“是啊,如果它会说话,一定有许多传奇可以讲。说不定它还会做梦,夜夜梦到以前保护整座城池的峥嵘岁月,不像现在,反而成了被保护的对象,虽是重要却再没有实际的用处了。”悦然走得更近一点,细细查看凹凸不平的墙面。突然她指着一处地方,惊喜地对陈羽寒说:“快来看,这里好像刻录过文字,齐齐整整的一排呢。”

陈羽寒上前看了看说:“是哦,像是很繁复的字迹,没准真是古人刻的。”

“你猜会是什么内容?”

“称述君王功德之类的吧。”

“没劲,我猜啊,是一个男孩约一个女孩在这里见面,想对她表达爱慕之心,可是临阵怯场了,于是把想说的话刻在了墙上,自己却先走了。”

陈羽寒调皮,捏细嗓子耍了句京腔:“哎呀呀,可我已有意中人,本是旧时相识。”

听者有心,沉默片刻,悦然若有所思地说:“刚才你说这城墙在沉思在回忆,你就那么确定它的想法?也许此刻它正感到不安呢?”

“不安?”陈羽寒不解。

“也许它怕身旁的美好不能长久,它怕一切欢愉靠近而后远去。陈羽寒,东西是旧的好,人也是旧时相识的好吗?”

陈羽寒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揽过悦然,凝视着她的眼睛:“悦然,城墙作证。”悦然心软,还想说什么,已被陈羽寒不由分说地压住嘴唇。这一吻轻柔,缓慢,完全掠过那晚的回忆,不带一丝情欲。这一吻像是回到最初,纤尘不染。陈羽寒的嘴唇还留着一点芒果布丁的甜味,温温柔柔地试探着,触碰着悦然。就像一只示好的小动物,那样纯粹地表达着他对她的喜欢,如果说那一晚悦然看见的是他作为男人的**,那么今晚她看见的是他的心。她不再徘徊犹豫,她决定义无反顾地去爱!

她相信他。

回去的路上,悦然紧紧挽着陈羽寒的胳膊,陈羽寒笑:“放心,我不会跑的。”悦然噘嘴:“我这叫小鸟依人。”

快到公寓时路过一个家纺店,橱窗里的展示**铺着一套玫瑰红的被单,在夜晚和灯光的烘托下那一片红色是那么浓郁热烈,明艳袭人。悦然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红,一时看入了神。

陈羽寒停下车径直走进店,问:“门口的这套床品多少钱?”店员见临关门还有生意,格外热情:“小帅哥你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今年春季的主打款,今天可巧是换季打折第一天,算下来不到七百,很合适的,原价一千多呢。”

悦然跟进去还没来得及阻止,陈羽寒已经干脆地说:“包起来吧,我要了。”年轻的店员一边高兴地开票,一边用羡慕的语气对悦然说:“你男朋友真贴心,你看中什么就给你买什么,我家那位要是能有这悟性就好啦。”

走出店门,悦然责怪陈羽寒:“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说买就买呢?”

“今天拿到的钱除了吃饭,刚好够买下这套床品,我不觉得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买了。别说你喜欢,我也喜欢。这红,纯粹,热情,像你,也像摇滚乐。两者都让我血脉偾张,你说值不值得?”一番话说得悦然心里甜甜的,她不由感慨道:“今天好圆满啊。”陈羽寒却说:“不,还不够。”

回到公寓,悦然迫不及待地把床单铺上,美美地躺在**看着天花板,原本雪白的墙面似乎也被映照成红色。柔软细腻的棉布摩挲着肌肤,无比舒适安逸。陈羽寒回屋拿了一张专辑过来,边放进笔记本光驱边说:“重头戏来了,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小野丽莎的《左岸香颂》,花大价钱买的正版哦。一共十二首歌,悦然你选一首。”

“嗯,倒数第二首。”

“正应景,《玫瑰人生》。”当婉转深情的歌声响起,两人也正如躺在玫瑰花丛中一般。

悦然枕着陈羽寒的胳膊问:“歌词在唱什么呢?”

“歌词像一首诗,想听吗?”

“嗯。”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嘴边掠过他的笑影,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这个男人,我属于他,当他拥我入怀,低声对我说话,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你可真坏。”

“什么呀,这是你自己选的歌。要不你再选一首。”

“第五首。”

“我想想啊,第五首是《天生一对》。”悦然钻进陈羽寒怀里:“陈羽寒,这整张专辑就是你的阴谋。”

陈羽寒紧紧抱住悦然:“如果让我选,我选第十二首《如此美好》。此时此刻,如此美好。”

“悦然。”

“嗯。”

“今天圆满了。”

“悦然。”

“嗯。”

“我想和你在一起。”

悦然的脑袋停止运转了几秒钟,她抬起身看着陈羽寒:“那你的女朋友怎么办?”

“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陈羽寒,你真的确定?也许你这么说是因为她不在你身边。”

“不,我很清楚的,不一样。我和她从没这么亲热过,也从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失去理智。这感觉对我来说是全新的。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我害怕。”

陈羽寒把悦然重新揽入怀中:“傻瓜。”

玫瑰色的旋律潜入梦境。悦然提着一篮玫瑰花的种子走出树荫,走进阳光照耀的高地。种子触碰到阳光的一刹那,毕剥毕剥发了芽,袅袅长出玫瑰花。俄而花瓣扇动,变成蝴蝶的翅膀,漫天飞舞,连成一片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