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力挽狂澜
宜昌港到了。船进了港,旅客们正在拥挤着下船。
二等舱282室的门上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林风一把打开门,放进白梅。
白梅急切地说:“刚才鬼子抓了瓦西里和歌丽娅,我就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他们也在这条船上。”
“哎呀,他们也太大意了,坐这种船怎么能带着电台呢,唉,这回麻烦大了。”
“我有点儿担心底舱的货,这批鬼子虽然不查了,难保下批鬼子不查。”
“是啊,我也正为此发愁呢,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噢,对了,李全有等三人我联系上了,他们在三等舱。”
“白梅,也许今天就是最后关头了,我们参加革命,为的就是有一天用生命捍卫祖国的利益。万一鬼子发现了佛经,我们有五个人,就和他们干一场。”
白梅坦然地说:“林老师,我已经做好了应变准备。”
林风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好,但现在不用紧张,估计这批鬼子待不长,很快会走,船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乐天溪镇的小型码头了,川东游击队在那儿等着下手呢,再熬半个小时。”
白梅在心中祈愿:“但愿不要出事啊,但愿……”
突然传来一阵紧急的哨声,一个中队的鬼子从宜昌港口冲上船来,迅速占领了甲板和各个入口处,一名日军中佐在翻译官的陪同下登上了一个高台。
中佐厉声宣布:“全船戒严!船上的乘客都到前甲板上集合,一个不准剩!”
士兵们端着刺刀枪驱赶乘客,不一会儿,乘客都被赶到了甲板上。
中佐声色俱厉地下令:“每个房间都要严格搜查!”
“是!”一少佐立正答道。少佐挥了下手,士兵们冲进客舱,一间挨一间地搜查起来。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声音:“都搜过了还搜。”大家挤在一起,嘟嘟囔囔,议论纷纷。
尾崎迎着中佐走了过来,敬了个礼道:“岗村先生,尾崎兽男向你报告,我们刚才搜到了一部德式微型电台,抓了两个白俄,请指示。”
岗村笑道:“哟西。你跟我到船长室来一下。”二人经过走廊,来到船长室。
岗村说:“尾崎君,把你今天的收获说一说吧。”
尾崎俯身在岗村耳边,小声把查获电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岗村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那两个人先关着,交给我来处理,等一会儿再审,你可以走了。”
岗村对一手下道:“你去,把滕森带来见我。”
不一会儿,滕森跟着士兵走进了船长办公室,劈面就问道:“中佐先生,您叫我来,有何贵干?”
岗村双手拄着军刀,阴森着脸说:“滕森呀,我知道你是我的前任,你我都是武田司令官的手下,我也相信你是忠于天皇陛下的。但据我们安插在重庆的内线提供的情报,你携带上船的假币箱子里,藏有违禁品,这是不能允许的!你要老老实实说出实情,在情况调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这里。”
滕森登时火冒三丈,怒吼道:“你简直胡说八道,藏有什么违禁品?”
“一部机器。”
“什么机器?”
“是一部海德堡印刷机。”
“这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岗村狞笑道:“你不知道,哼哼,可有人知道,把何许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何许人被两个士兵押了进来。
岗村一见何许人,厉声问道:“你就是何许人吗?有人揭发你在滕森君的箱子里藏有违禁品,你要老实交代,藏的究竟是什么?”
何许人闻言一惊,双腿一软,但随即嘿嘿一笑:“太君,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是上海福尔摩斯侦探社社长,和滕森君是老朋友了,我是在他的箱子里藏了点儿东西,不过这些事滕森君都知道,至于那东西算不算违禁品嘛,大家心里有数,是不是?滕森君。”
滕森对中佐道:“长官,他是我的人,不会干违法犯禁的事。”又对何许人说,“何,你老实说,你藏进箱子里的东西,除了假币还有没有其他违禁品?”
何许人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有!我敢拿脑袋担保!”
滕森转头对岗村道:“看看,我说没有吧,中佐先生,我的箱子里装的全是假币,这是经过上司批准的,我这几年一直是干这个工作的。而何探长在我的箱子里藏了些假币,也是实情,我们是合伙搞运输,因为这批货要运进国统区里,还要靠他的关系和内线啊。”
岗村狞笑道:“滕森君,不要偷换概念,我说的不是假币,而是印刷机!何许人,你老实交代,箱子里夹带的是不是印刷机?!”
何许人一听就知道事情败露了,一下愣在当地,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尾崎上尉押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他向岗村敬了个礼,道:“岗村先生,我要下船了,职下把刚才抓的人交给你,这是他们携带的电台,我怀疑他们是共党的奸细!”
一名士兵把电台摆在桌上。
岗村獠笑一声道:“哈哈,搜电台又搜出印刷机来,连共产党都跑出来啦,好好好,送上门的买卖老子照单全收。说,你们两个洋鬼子,是不是共产党?”
瓦西里挣开士兵的手,争辩道:“我说几遍了,我们是汇丰银行的雇员。”
何许人一眼就认出了瓦西里和歌丽娅,他灵机一动道:“啊哈,瓦西里先生,歌丽娅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看样子真是冤家路窄呀。”
瓦西里假装惊奇道:“啊,何许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何许人假笑道:“嘿嘿,我当然在这里,让我奇怪的是,你们两个苏联共产党驻上海情报站的头头,搞情报都搞到船上来啦?”
岗村中佐一听“苏联共产党”,转头盯着两个洋鬼子,厉声喝问:“你们地,苏联共产党地干活?!”
歌丽娅急忙分辩道:“别听他血口喷人,我们不知道什么苏联共产党,我们真的是汇丰的雇员。”
何许人指着二人鼻子吼道:“撒谎!我认识他们,他们是上海滩最大的国际骗子,是苏联共产党驻上海情报站的人,他叫瓦西里,用来掩护的身份是犹太钢琴家,她叫歌丽娅,用来掩护的身份是歌唱家。”
歌丽娅怒斥道:“放狗臭屁!何许人,你这个国民党特工、文保会的副会长,专门和日本人做对,你才是上海滩最大的骗子呢!”
“住口!”岗村瞪起眼睛吼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共产党的奸细,是不是国民党的特工,查到证据才算数,再抵赖也没用。滕森君,请吧,由你带路,去底舱查一查你的假钞箱子吧,如果查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滕森本来想发火,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摊开两手:“查吧,等你查不出名堂来,我们再算账。”
“走!”上来两个士兵,用刺刀对准了何许人。
何许人脸色煞白,无奈地瞥了一眼滕森,想让滕森阻止岗村中佐。可滕森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查吧,何许人只好向外走去。
滕森和岗村中佐紧紧跟在后面。
四个士兵端着枪押着何许人,穿过走廊,向底舱走去。
白梅正在走廊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顿时警觉起来,进到319舱室里,急切地对李全有道:“何许人被日本人抓起来了,现在正被押往底舱,我估计日本人是要去搜查印刷机。”
李全有警觉道:“这下坏啦,如果印刷机被查到,那底下的佛经也会被日本人发现,怎么办?”
白梅抬腕看了看表:“船还有十分钟才到乐天溪,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佛经,又几经周折才运到这里,如果丢了,就前功尽弃了!我看无论如何得阻止日本人去底舱!”
李全有说:“对,我们马上采取行动!”
这时,另一个同志匆匆进来报告:“老李,刚才日本人抓了两个苏联共产党的人,正在船长办公室审问呢,我一直躲在屋里,偷偷听到,他们的电台也被日本人搜去了,我们要不要营救他们?”
李全有一把拔出手枪,顶上火说:“苏共的人也是我们的同志,当然要营救。白梅,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小鬼子屁股后头敲它一家伙,缠住他们,一直坚持到接应的川东游击队打过来。”
白梅也拔出手枪:“好,我去营救那两个同志,事不宜迟,马上分头行动!”
李全有带着三位同志立即向底舱方向摸去。
白梅悄悄来到船长办公室。门口没有岗哨,白梅探头向屋里张望,里面只有三个鬼子,瓦西里和歌丽娅被捆了起来,倒卧在地板上,嘴里都塞着布条。鬼子在“叽里呱啦”地说话,好像在聊天,明显放松了警戒。白梅心想这是个机会。
突然,底舱方向传来枪声。“嘟嘟嘟嘟”的尖厉的哨子声从近处响起,紧接着是一阵零乱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传来,一群鬼子吆喝着向底舱匆匆跑去。
底舱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枪声如炒豆般炸响。
船长办公室跑出来两个鬼子兵,辨别了一下方向,慌慌张张地向底舱方向增援而去。
屋里只剩下一个鬼子。
白梅隐在门后,瞄准那个鬼子,“当”的一枪,把鬼子撂翻了。她冲进屋里,来到倒卧的人旁边,迅速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白梅急切地说:“同志,快起来。”
瓦西里和歌丽娅从地上爬了起来,瓦西里反应很快,一把抓过日本兵的三八大盖,拉开枪栓,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歌丽娅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紧握住白梅的手,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同志,谢谢你。”
白梅打量着她道:“同志,你需要一支枪,你们没带枪吗?”
歌丽娅说:“没有。”
白梅扫了一眼桌面,发现了电台,道:“快,带上电台,我们离开这里。”
歌丽娅扑上去把电台抱在怀里。
瓦西里紧握着三八大盖在前面,白梅握着手枪,歌丽娅抱着电台跟在后面,悄悄向屋外摸去。
他们刚拐过走廊,就碰到两个鬼子迎面跑来,瓦西里迎头一枪,撂倒了一个,后面的鬼子还没反应过来,白梅的枪响了,那个鬼子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
这时,江面上响起一声汽笛,只见两条中型机帆船顶风破浪,迅速向轮船扑了上来。
白梅惊喜地叫道:“川东游击队!”
机帆船船头架着两挺机枪,只听得“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激烈的扫射,两条火龙飞卷而来,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甲板上的鬼子纷纷倒地而亡。
舷梯下有二十几个鬼子成散兵队形冲了过来,在甲板上架起歪把子机枪,拼命向机帆船还击。
白梅和瓦西里从背后开了几枪,接连击毙了几个鬼子。
这时,江面上两条机帆船分开队形,一边一艘向顺风号包抄过来。
密集的弹雨呼啸而来,像火网罩住了前甲板,鬼子死伤惨重,眼看招架不住,纷纷退到了里舱。
瓦西里藏身在救生艇的帆布下面,正打在兴头上,一枪一个,撂翻了不少日本兵。
底舱里。硝烟弥漫,激战正酣。
李全有正带着三名队员与鬼子进行着激烈的枪战,随着枪声爆响,鬼子纷纷倒毙。
三名队员各自占领有利地形,纷纷向鬼子射击。
岗村中佐拔出手枪,挥手组织进攻。
鬼子仗着人多,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
渐渐地,三名队员支持不住了,一名中弹牺牲了,一名负伤倒地不起。
突然,江面上开来四艘日军快艇,快艇上架着机关枪和迫击炮。
上百名日本鬼子同时开火,形成强大的火力网。
船头的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快艇冲了过来,大批生力军加入了枪战,游击队很快就顶不住了,纷纷后退。
几名游击队员飞身而上,攀住绳梯爬上船来,但爬到一半却被敌人的子弹击中,掉到了江里。
游击队长是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脸上蓄着一把大胡子,手持两把驳克枪,满脸杀气。
队员跑来报告:“队长,敌人太多,火力太猛,我们上不去。”
又一队员跑来报告:“队长,我们小队只剩下我一个啦。”
队长犹豫了一下,下令:“同志们,撤!”
机帆船掉转船头,向江对岸驶去。队员们俯身于船帮,不停向鬼子射击。
快艇靠上轮船,几条绳索抛过来,挠钩抓住船帮,日军士兵纷纷攀爬上来。
上百名手持武器的日军士兵登上了甲板,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控制了局面。
瓦西里、白梅和歌丽娅仍在顽强抵抗,不停射击。货舱的过道上、角落里、入口处,到处都是鬼子的尸体。
大队鬼子很快冲进了客舱,肃清各个角落里残余的游击队员,不时有尖厉的枪声传来。
底舱。李全有还在坚持战斗,但已顶不住大量的日军。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胸,他倒地不起。
何许人从死人堆里钻出来,悄悄溜到出口处。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断喝:“站住!何许人,往哪里跑!”那人正用手枪指着何许人的后心。何许人高高举起了双手,转过身来面对滕森,双腿不住地颤抖。
滕森狞笑着逼上前来:“何许人,你个大骗子,你果然在利用我的箱子偷运违禁品,我岂能放过你!”
何许人惊恐万状地后退着,但他发现自己的后背顶在了墙上,他彻底绝望了。
滕森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他凶狠地扣动了扳机。
“当!”一声枪响,一粒子弹正中滕森的后脑勺,一股黑血飙了出来,滕森直挺挺地栽倒了,一命呜呼。
何许人抬头一看,开枪的居然是白梅,他惊叫道:“白梅,原来是你?!”
白梅道:“快逃!”
何许人顾不上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拔脚就向仓库门口溜去。
枪声渐渐稀落了。
白梅边打边撤,瓦西里已经没有子弹,歌丽娅跑了过来,三人躲进一间舱室。
走廊上传来隆隆跑过的脚步声和日军“叽里呱啦”的呼喝声。
歌丽娅拉了拉手枪的枪栓,发现弹仓里已没有子弹。
三人面面相觑。只好藏身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底舱的战斗已经结束。
岗村中佐带着几十名日军士兵冲进货舱的地库。
翻译官指着角落里的一堆货物道:“就是那五个箱子,上面都有粉笔画的五角星记号。”
岗村下令:“抬过来,起开。”
有人拿撬棍起开盖子,露出里面的假钞。岗村挥了下手,假钞被一沓沓地拿出来,摆到地上。
渐渐露出用油纸包着的印刷机的零部件。
岗村狞笑着再次挥手,零部件被一件件搬了出来,摆在地上。
最后,佛经露了出来,岗村疑惑地盯着看,其他人也围了上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岗村挥手,佛经被从里面一本本地取了出来,摆在地上,摞起很高。
翻译官拿起一本佛经,仔细辨认了一下,对岗村道:“长官,这是中国的佛经啊。”
岗村问道:“什么佛经?”
翻译官说:“叫《赵城金藏》。”
岗村下令:“把这些重新装好,都带回去。”
佛经、印刷机被重新装进箱子,士兵们抬着箱子,向出口走去。
甲板上。岗村拄刀站立,傲视全船,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何许人被押解过来,狼狈地低着头。不一会儿,几名士兵押解着白梅、瓦西里、歌丽娅走了过来。
船员们聚在一堆,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被士兵们围在一起,林风低着头藏身于其中,鬼子没有发现他。
白梅远远望见林风,林风向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保持冷静,见机行事。
岗村中佐下令:“通通带回去审问!”
轮船已经靠岸,士兵押解着人犯走过栈桥,向江边走去。
白梅和林风万万没料到,在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时,意外发生,前功尽弃。这些年费尽心机、千辛万苦偷运出来的《赵城金藏》还是落入了日军手中。白梅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她真心祈祷在最后关头能有奇迹发生。
一行人被押解到特高课分部监狱。
牢门打开,白梅、何许人、瓦西里、歌丽娅被士兵带进来,几人被关在一起。
瓦西里死死地盯着何许人,何许人自知理亏,躲到了一边。
突然,牢门打开,翻译官走进来,盯着几人看了看,问白梅:“你是干什么的?”
白梅说:“我是乘客。”
翻译官说:“你跟我来,提审。”
白梅被两名士兵押解进临时审讯室。
岗村中佐走了进来,坐下问道:“你的姓名、职业、年龄、籍贯。”
白梅镇定地说:“我叫白梅,上海人,中学老师,我只是一般乘客,这是我的良民证。”
岗村接过证件,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你在哪儿上的船?”
白梅递上船票,道:“我从上海怡和码头上船,目的地是三斗坪。”
岗村看了看船票,道:“你为什么要参加对皇军的战斗?”
白梅故作委屈状,道:“天哪,简直是笑话,我是一名中学老师,连枪都没摸过,怎么会参加战斗?”
“真的吗?难道我的士兵抓错了人?”
“是的,他们真的抓错人了。”
“你先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来找我。”
白梅假装无辜地点点头。上来两名士兵,将白梅带了出去。
何许人被带了进来。
岗村审讯道:“报上你的姓名、年龄、职业。”
何许人说:“我叫何许人,四十岁,我是上海福尔摩斯侦探社的社长。”
岗村眼睛瞪圆了道:“哦,你就是何许人,我正在找你呢,据我们线报,那台印刷机就是你夹带的走私物品。”
何许人狡辩道:“太君,我冤枉啊,我只是个私家侦探,确实不知道什么印刷机。”
岗村的刀子眼死盯着他道:“不要狡辩了,我问你,滕森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何许人说:“是假钞啊,这是经过滕森队长许可的,他也是偷运假钞的,皇军不也在干这种事吗?”
岗村一愣道:“滕森?你拉出死人来做挡箭牌,是想搞个死无对证吗?”
何许人告饶道:“太君,我真的不知道印刷机的事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是和滕森君一起运了点假钞而已。”
岗村阴笑着道:“你不说实话,不好,很不好,要吃苦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实招供,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来人,带下去。”
何许人被两名士兵押了下去。
晚上,瓦西里和歌丽娅和衣卧在牢房的草堆上,白梅卧在另一边的墙角,何许人卧在门边,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他猛地灵光一闪,似有所悟,急忙爬到白梅身旁,摇晃着已经睡着的白梅,道:“白梅,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不但能救你,还能将我们都救出去。”
白梅揉揉眼道,“什么主意?”
何许人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你……你和龟井不是父女关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利用龟井的名头,让他出面保你呢?只要岗村给龟井打一个电话,就能得到证实。当岗村得知你是龟井的女儿,他一定会乖乖地放了你。你再把我们大家都保出去。”
白梅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坐了起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吧,那我就搬出龟井这尊大神来。”
特高课审讯室。岗村坐在上首,白梅被两名士兵押解进来。
白梅道:“岗村先生,我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是龟井的女儿,我要和我父亲通电话。”
岗村问:“龟井是谁?”
“龟井是龟井商社的社长,也是大日本皇军特遣队的队长。”
岗村明白了:“啊,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白梅故作神秘地说:“我在执行特殊任务,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现在我想应该亮明身份,以免引起麻烦。”
岗村笑道:“我现在就打电话核实。”
岗村拿起军用电话,拨了号,接通了:“喂,我是水上缉私队的大队长岗村,我要和龟井商社社长通电话,对对,对方叫龟井……”
白梅补充道:“太郎。”
“叫龟井太郎。好……”岗村捂住话筒,对守卫道,“还不快给白梅小姐倒杯水。”
守卫恭敬地端上来开水。
不久电话通了,岗村说:“喂喂,您是龟井先生吗?我是水上缉私队的大队长岗村中佐,我们在宜昌查到了一批走私物品,其中有一台海德堡印刷机,还有一部叫《赵城金藏》的佛经,嗯,就是《赵城金藏》,没错。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女儿白梅小姐也在这里,她要跟你通话。”
岗村把听筒递给白梅,白梅说道:“父亲,是我,我是梅子,对,我和朋友一起搭顺风号去宜昌玩儿,突然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战斗,还有走私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烦死了,结果被水上缉私队的人错抓了,你要保我出来呀,人家都急死了,你要快呀,好好好。”
白梅把电话递回给岗村,岗村对着话筒说:“龟井先生,抓人纯属误会,我会马上放人的。什么,不要马上放?为什么,嗯嗯,黑泽洋勇,哦,我知道了,什么,印刷机、佛经和小姐,一起让黑泽认领,好的。”
岗村放下电话,对白梅道:“白梅小姐,你父亲说了,他立刻派黑泽少佐前来认领,所以你还得委屈几天。”
白梅道:“好了,送我回去吧,我等着黑泽。”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道,“噢,我差点儿忘了,我的衣服箱子还在船上的二等舱208室,让我叔叔帮我取来。”
岗村问:“你叔叔,叫什么?他在哪儿?”
白梅说:“他叫林风,和船员们在一起,你们不是把他们也关起来了吗?请你把他放了吧。”
“先查一查,确实是良民的话,就放了他。”
两名士兵押着白梅走出审讯室。
黑泽推门走进龟井公馆大客厅,龟井在棋盘上摆下一粒黑棋道:“黑泽君,有件紧急事需要你出趟差,跑一趟宜昌。”
黑泽问:“哦,什么事?”
龟井道:“是这样,梅子乘坐顺风号轮船去宜昌游玩,被水上缉私警错抓了,你去把她领回来。还有,水上缉私队查获了一台印刷机和我们一直在找寻的《赵城金藏》,看样子有人已经将佛经偷运出来了,幸好被水警查扣了,真是天从人愿哪。你去,把它们都平平安安地运回来。”
黑泽兴奋地说:“啊,《赵城金藏》被查扣了,这太好了。”
龟井难掩兴奋之情,道:“是啊,用一句中国成语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快些去吧。”
黑泽立正敬礼:“是。”转身离去。
白梅被士兵押解着,进了另一个单间,室内条件比牢房要好很多。
士兵刚一离开,她迅速拿出一支铅笔头,把黑泽要来的信息写在纸上。然后叠成一个小方块,攥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两名士兵押着林风走了过来,士兵打开牢门,林风提着衣箱走进来。
林风递上箱子,白梅伸手去接,那个方块形的小纸片已经传进了林风手里。
白梅道:“叔叔,谢谢你。”
林风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啦,他们把你放了吗?”
“已经放了,我今天就买船票回上海。”
“好的,一路顺风。”
林风转身跟着士兵走了出去。
监狱大门口,士兵押着林风走到门口,替他打开门。
林风鞠了一躬,紧跑几步,看看四周无人,迅速拿出小方块纸条,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随后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雷家公寓,突然,电话铃急响,躺在**的雷鸣远一把抓起听筒:“喂,三叔啊,出事了?好,我知道了,我马上采取行动。”
他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是深夜十一点。
雷鸣远从**一跃而起,迅速穿好衣服,下楼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崔家。
崔名贵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报,看见雷鸣远匆匆走了进来。
崔名贵问:“雷探长,深夜到访,一定又是杀鬼子的事。”
雷鸣远笑道:“那还用说,我还担心你又出去干脏活儿了。”
“今晚已经收工了,怎么,还要让我加班?”
“是啊,你不出马我干不了哇,不得已来搬你这尊菩萨。”
崔名贵伸了个懒腰:“行啊,反正我也不困。”起身打开枪柜,拿出那支雷明顿老枪。
二人驾车来到一处居民小楼,向小楼上摸去,顺着黑暗的楼梯爬上四楼,来到天台上。
崔名贵把枪架在天台的水泥栏杆上,瞄准了前方下面的街道。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雷鸣远说:“那个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就是黑泽。”
崔名贵问:“你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雷鸣远说:“打伤就行,这样不容易引起日本人怀疑。”
崔名贵瞄准黑泽,扣动了扳机,只听“当”的一声,轿车车窗上腾起一股血雾。
轿车立刻停了,日本人惊叫起来。
雷鸣远满意地看看崔名贵:“好了,任务完成。”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行人还不多。
林风来到聚福茶楼,在一名正在看报的中年男子对面坐下,问:“朋友,今天报上有股市的消息吗?”
中年男子没有抬头:“有,你问哪一股?”
“麻烦你看看大华纱厂的股票涨到多少了。”
“我看看,嗯,五十八元。怎么,朋友,你也炒股吗?”
“是啊,我做多头。”
对上了暗号,中年男子开口:“你是林风同志吧,我是川东游击队的陈队长。”
林风与陈队长热情握手:“哎呀,老陈啊,我可找到你啦。”
“老林同志,有事吗?”
“昨天你们进攻顺风号的时候,我也在船上,鬼子人多势众,后来又来了四条快艇,和两个大队的鬼子。”
陈队长有些沉痛地说:“我们伤亡太多,没有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惭愧呀!”
林风安慰道:“现在机会来啦。鬼子虽然搜出了佛经,还有一台夹带走私的印刷机,但是被他们抓走的白梅的生父是龟井太郎,昨晚白梅与她父亲通了电话,龟井让一个叫黑泽的手下来认领白梅,同时把佛经和印刷机带回上海。”
陈队长问:“黑泽来了,一切不都露馅儿了吗?”
林风笑道:“黑泽来不了了,刚才我接到侄子的电话,他们已经把黑泽打成了重伤,住进了医院,这就给我们冒充黑泽创造了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们冒充黑泽前去认领?”
“对,你们里边有日语好的吗?”
“有,副队长彭光耀就会,他是留日的高才生。”
“好,现在需要马上制作一个假介绍信和军官证,你有关系吗?”
陈队长说:“有,这镇上有一家照相馆,老板是专做假证件的,跟我挺熟的。”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办吧。” 林风站了起来。
岗村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突然,卫兵进来通报:“报告长官,有一位叫黑泽的少佐前来拜访。”
彭光耀乔装成日军少佐,后面跟着陈队长,他化装成一名上尉军官,二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岗村迎上来,敬了个礼:“我是岗村中佐。”
彭光耀用地道的日语说:“我是黑泽少佐,我受龟井先生的委派,前来接走白梅,还有那几箱佛经和那台印刷机。”同时递上介绍信和军官证。
岗村看了看介绍信和军官证,道:“黑泽君,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跟我去领人吧。”
岗村带着“黑泽”和“上尉”来到白梅的房间。
彭光耀说:“白梅小姐,我是黑泽呀,龟井先生听说你出了事,非常着急和担心,他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去。”
白梅虽然不认识彭光耀,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游击队的人乔装的,就说:“黑泽君,可把你盼来了,我这就跟你回上海。”
彭光耀握着白梅的手道:“白梅小姐,你父亲让我带来他最美好的祝愿。我们走吧。”
白梅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等一等,我那些朋友怎么办?”她指着旁边的牢房说。
瓦西里、歌丽娅和何许人手扶栏杆,眼巴巴地望着白梅。
彭光耀和陈队长交换了个眼色,陈队长头摆了一下,彭光耀说:“都带走!”
一辆卡车开进特高课的院子里,车停下,士兵们搬下几个木箱子。
岗村领着众人来到院子里,岗村说:“黑泽君,佛经和印刷机都在这些箱子里,现在我正式移交给你,请签个字吧。”
翻译官拿来一个本子,“黑泽”在上面签了字。
又开来一辆警备车,车门打开,岗村挥了下手,士兵们把箱子搬上后厢。
白梅、何许人、瓦西里、歌丽娅上了车后座,彭光耀和陈大队上了前座,“黑泽”向岗村敬了个礼道:“谢谢啦岗村君,下次来上海,一定要来龟井公馆做客呀。”
岗村高兴地挥挥手道:“好的,一定。”
警备车开上马路,汇入车流之中。
宜昌郊区一间安静的农家小院。
“哈哈哈哈……”陈队长、林风、彭光耀、白梅发出阵阵胜利的笑声。
陈队长握着林风的手说:“老林啊,这次我要感谢你呀,不然我还真没法向上交差哪。”
林风笑道:“哪里的话,陈大队长,如果不是老彭冒充日本人冒充得像,我们还不会从鬼子手里把佛经和印刷机骗到手哪。”
陈队长激动地说:“不说啦,大家都有功劳!来,干杯。”
大家举起酒杯说:“干杯!”
白梅说:“我们费尽周折,终于让一千八百卷佛经回到了祖国和人民的怀抱,我们胜利了。”
大家欢呼:“胜利了!”
陈队长无限感慨地说:“是啊,不但佛经回归了祖国,还捎带了一台进口印刷机,这下我们川东游击队的印刷厂就能装备起来了。”
林风问道:“陈大队,你看这两个苏联情报员怎么处理?”
陈队长想了想:“我们准备安排他们去延安,路上有专人护送和照顾。”
林风看了看手账道:“他们的电台怎么办?有一大半路程要通过国统区呢。”
陈队长说:“拆解成零件,装在山货里,应该没问题。”
又对一名队员下令:“你去把那两个苏联人带来。”
“是。”队员去了,不久,带着瓦西里和歌丽娅走了进来。
陈队长热情地握着他们的手说:“瓦西里同志,歌丽娅同志,认识一下吧,我是川东游击队的陈队长。这两位是上海地下党的林风同志和白梅同志。”
瓦西里激动万分地说:“同……志?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同志,太好了,我感觉自己……找到了母亲。”
歌丽娅对林风和白梅说:“我早就猜测你们是中共的人,没想到还真是的,你们伪装得可真好。”
白梅笑道:“我也早知道你们是苏共的人,你们的伪装技术也是一流的呀。”
陈队长说:“你们不是要去延安吗?我们这就送你们去,路上有专人照顾你们,可以放心。因为要通过国统区,你们的电台要拆解开来,放进山货里。这是你们的假身份证。”陈队长把东西递给二人。
瓦西里和歌丽娅对视一眼:“我们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好了,你们准备去吧。”陈队长命队员领着二人走出门去。又问道,“那个何许人怎么处理?”
一辆日军吉普车驶进长江边的一个小码头,白梅与何许人走下车来。
白梅递上一张船票道:“何大哥,拿好船票,一路保重。”
何许人接过船票,感激地望着白梅:“谢谢你,多亏有你说情,不然日本人才不会放过我。”
白梅把何许人送到入口处,扬了扬手,何许人转身进了检票口。
龟井来到陆军医院,黑泽正躺在病**,胸部缠着厚厚的绷带。一见龟井进来,就想起来,龟井急忙制止他。
黑泽惭愧地说:“对不起,长官,我没有完成任务。”
龟井说:“躺着,快别动,小心扯着伤口。”
黑泽道:“这次枪伤还是只见伤口,不见弹头,估计又是‘红桃K’干的。”
龟井眼光锐利地说:“据我分析,他们打伤你,就是为了阻止你前往认领白梅。据武昌特高课报告,有人冒充你,骗走了印刷机和佛经,很可能是川东游击队干的,中国人太狡猾啦。”
黑泽震惊道:“这……这么说,白梅是中共地下党?”
龟井点点头:“是的,她一定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让我伤心欲绝啊……可恨的是,梅子居然以我的名义欺骗了皇军,这是不能原谅的,等我下次抓到她,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她肯定会回上海的,您要尽早安排人在码头上抓捕她。”
“你放心,她跑不了。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
“放心吧,医生说下周就能下地行走了。”
上海十六铺码头,军警林立,盘查甚严,许多旅客进进出出。
几名便衣特务混在人群中,来回游**,机警地盯着码头大门的出口处。
白梅乔装成一老头,白发白须,穿一身长衫,提着一个藤条箱子。走到出口,一个士兵上前,搜了搜她的身,挥挥手放行了。
便衣特务们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很快来到路边,雷鸣远早已在此等候,打开轿车门,白梅钻了进去,轿车立即加足马力驶走了。
回到雷家公寓客厅,雷鸣远和白梅紧紧拥抱在一起,一阵热吻。
雷鸣远道:“好了,你总算平安到家了,这几天我通宵失眠,总担心你的安全。”
白梅庆幸地说:“这次真的好悬,差一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雷鸣远打趣道:“不会的,你历来有神明保佑,属于命大福大造化大呀。”
白梅感激地说:“这次多亏你这边配合及时,我们才能化险为夷。”
雷鸣远说:“一听说你那边被扣,我也是吓坏了,要不是崔名贵帮忙,一枪撂翻了黑泽,我也是抓瞎呀。”
“崔名贵真是义气,改天我们一定要请他来家里做客,好好谢谢他。”
白梅调皮地点了雷鸣远的鼻子一下:“放心吧,《赵城金藏》已经安全回到了祖国和人民的怀抱。”
雷鸣远激动地说:“太好了,我们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他抱起白梅在客厅转了一圈,白梅粉拳一阵乱打。
雷鸣远放下白梅说:“好了,我得回处里了,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乖乖的,记住了吗?”
“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误了正事儿。”
警务处大会议室准备召开会议,雷鸣远夹着厚厚的文档走了进来,室内坐着爱棠、安东尼、史密特和另外两个银行行长。
爱棠宣布:“现在开会。上一次,我们痛失了一百箱古董,我再次接到外交部部长的指示,让我们尽快将剩余的押款的古董珍宝全部装箱,一旦等到‘花花公子号’进入上海,就秘密装船,启运回法国。安东尼,你要指派专人日夜保护和监视法兰西银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要知道日本人的黑手已经伸进来了。龟井就像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老虎一样,已经扑到我们头顶上了,我们可不能再有半点儿闪失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势必要扩大和加固地下金库。”
安东尼站起身,小胡子翘了翘,信誓旦旦地说:“请领事大人放心,银行前后门已经加派了四辆装甲车,另外,我还指派了一名探长和十名巡捕,日夜监守在大门旁。至于扩大金库,我手头有两名法国设计师,我派人去找他们来。”
“可以,你再找一名中国设计师,三个人一起设计,最后比稿,谁的方案好用谁的。”
爱棠和雷鸣远一起走进大会议室。
安东尼和三名设计师站了起来,安东尼向爱棠介绍道:“这两位是法国设计师雷诺和比让,这位是中国设计师梁文博。”
“你好,你好。”爱棠与之一一握手。
爱棠客气地让座:“快坐。这次请大家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银行设计地库。你们各自设计,不要互相沟通,最后通过比较决定采用哪个稿件。我想强调一点,谁也不许走漏风声,不许打电话,不许上街,你们是全封闭作业,吃、住、行都在银行里,有专人负责。”
雷鸣远拿出一张挂图,挂在黑板上,对三人道:“请看,这是原有地库的平面图,原有面积1.2万平方米,现在,你们的设计要将其扩大一倍,你们各自都有一间办公室,我是雷探长,总负责人,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爱棠说:“那就开始吧,现在时间非常紧迫,要抓紧,最多五天一定要完成设计。”
设计师们一起道:“是。”
龟井正在公馆客厅里研读棋谱,黑泽轻轻敲了敲门,领着史密特推门走了进来。
龟井劈头就问:“史,听说爱棠请了三个设计师在设计地下仓库,有这回事吗?”
龟井点点头说:“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搞到三个设计师的设计方案,黑泽君,把相机给他。”
黑泽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微型照相机,交给史密特。
史密特为难地道:“龟井先生,他们是封闭作业,我无法接近呀。”
龟井板着脸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只要结果。我相信这么智慧的一颗头颅,不会想不出办法来的。”
黑泽小声对史密特耳语几句,并把一粒药丸塞进他的手中。
大都会歌舞厅的演出已经开始。
音乐袅袅,红男绿女,衣香鬓影,舞影翩跹。
台上女歌星嗲嗲地唱着一支流行歌。
安东尼与一个白俄言谈甚欢,史密特走来坐在旁边。
安东尼说:“史密特,我记得你是从来不进歌舞厅的。”
“总监先生,您可能记错了,我不会跳舞,但愿意听听歌、喝喝酒,寻个乐子。”
突然有人来叫安东尼,安东尼走了出去。史密特见无人注意,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安眠药片,下到安东尼的酒里,安东尼回来后,端起酒杯说:“来,喝酒,喝酒。”
史密特呷了一小口酒,用余光盯着安东尼,不久,安东尼哈欠连连,一下俯身桌上睡着了。
史密特架起安东尼进入旁边一间休息室,将安东尼平放在沙发上,迅速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胶泥,将几枚钥匙印在胶泥上,再把钥匙放回安东尼的衣兜里。
深夜,法兰西银行大楼静悄悄的。
史密特将轿车停在楼下,走上门前台阶,看门的守卫招呼道:“行长先生,这么晚还来办公室呀?”
史密特尴尬地说:“我有一份重要文件忘在办公室了。”
守卫笑了笑道:“好嘞。”为他打开了门。
史密特上了三楼,走廊很黑,阒无人迹。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一间办公室前,掏出配好的钥匙,试了几次,终于打开了门。随后迅速进入三个房间拍下图纸,最后顺手拿了一个文件袋,匆匆离去。
龟井公馆里,龟井拿着一张报纸对黑泽道:“黑泽君,这篇报道你看了没有?”
黑泽看了看说:“哦,一伙毒贩在下水管道交易毒品,这没什么稀奇的。”
龟井眉毛挑了起来说:“哦,不不不,它启发了我一个重要的思路,据我所知,这些管道是欧洲人建造的,里面宽大,四通八达。既然毒贩可以利用,为什么我们不能加以利用呢?”
黑泽摸着后脑勺,还不完全明白龟井的意思。
这时,史密特进来汇报道:“龟井先生,图纸我拍到了,我已经把它们冲洗出来了。您看。”
史密特得意地笑了。
龟井说:“下一步,我们需要搞到城市下水管道的图纸,两种图纸互相配合,我们就能找到下手的地点,这次需要马探长出马了。”
英租界督察长办公室里,马当先接起电话:“我是马当先,哦,龟井先生呀……城市下水管道图……只要法租界的?这个嘛,我可以托朋友问一问,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龟井在电话那边道:“马探长,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得到最新情报,法国要扩大法兰西银行的地下金库,还请了三个设计师设计新的地库,其目的是为了保护那批古董文物。我们的目标也正是这批文物。我想出一条计策——从地底潜进去,把古董文物悄悄窃取出来。但挖地道费时费力,因此我们要找到城市排污管道或下水管道分布图,有了图纸,就能知道地下管道的确切走向,以及哪条管道离地下金库最近,这样我们就能从最近处开挖,就会事半功倍!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吗?”
马当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条计策太妙了!”
龟井叮嘱道:“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龟井正在公馆客厅里品尝友人送来的上等日本茶叶,马当先跟着黑泽走了进来。
马当先拿出图纸,双手捧上道:“龟井先生,您要的图纸我都找到了。我去了管道公司和图书馆,找到两份图纸,一份是1915年的设计图,另一份是1890年的设计图。”
龟井喜出望外,立即把图纸摊到了桌上,仔细认真地研究起来。
龟井受到毒贩在下水管道里交易毒品的启示,决定实行第四步计划,就是从水下管道挖条地道,从地底潜进银行地库,把古董文物悄悄窃取出来。现在他有了城市下水管道分布图,知道了哪条管道离法兰西银行最近,这样他就能从最近处下手开挖,“鼠工作”开始了。
马当先指着图纸介绍道:“龟井先生,你看,1915年的下水管道图上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下水道主干道,就在爱多亚路下面,排水口向东直通黄浦江,这条管道离法兰西银行只有八十来米远。”
龟井拿来个尺子,看了看图上的比例尺,又量了量图上距离,道:“的确是八十米远。那另一张图呢?”
马当先指着1890年的设计图说:“你看,这张图上有条管道,你再量一量有多远。”
龟井用尺子量了量距离:“大概是五十米,这个距离比较理想。”龟井转头问黑泽道,“如果从这里下手挖掘五十米,你看施工需要几天?”
龟井仰望天空,翻着白眼:“时间太长了……时间越长,暴露的机会就越大,有没有办法缩短时间呢?”
黑泽说道:“这个嘛,我一直在考虑,刚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龟井看着他说:“说说看。”
黑泽道:“这三个设计师中,有两个是法国人,不太好办,另外那个中国设计师叫梁文博,是个留美归国博士,如果我们把他收买过来,让他在设计图上动动手脚,把地下室的弯道向下水管道这边靠拢过来,哪怕只有十米或二十米,也会节省我们不少挖掘时间哪。”
龟井满脸嘉许地说:“这个主意好,事不宜迟,你今晚就行动吧。”
“是。”黑泽领命而去。
当晚,黑泽回到了龟井公馆,气愤地道:“这个梁文博是个犟货,软硬不吃,甘愿为法国人卖命。”
龟井愣了一下,随即就释然了,没有发火,反而笑道:“中国人从骨子里痛恨我们日本人,他要是愿意和我们合作,那才见了鬼呢。”
黑泽建议道:“干脆把他干掉算了。”
龟井的脸立刻吊长了道:“你这种爱冲动的老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任何事情想要成功,都要选择适当的时机,懂吗?”
黑泽惭愧地低下了头。
龟井颇有深意地说:“我已经想好了一条棋路,保证让法国佬上当。”他俯身于黑泽耳边,小声吩咐着,黑泽听得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