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顶 罪
宪兵队办公室。铃木队长坐在大班台前。
水泽中佐向他汇报道:“队长,安东尼又查获了我们一批假钞。”
铃木咬牙切齿地说:“又是安东尼,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我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他。不给他点儿厉害看看,他就不知道我铃木善幸的手段!”
水泽建议:“队长,我们干脆找个借口把他抓了吧。”
铃木来到墙上地图前,问:“我已经给他准备了一个现成的圈套。这次我们的假钞有多少箱?”
“大概有七八十箱。”
“币面价值多少?”
“二十五亿法币。”
“嗯,你跟黑龙会中村定的交易地点是哪个码头?”
“七湾码头。”
铃木在地图上比比画画,最后说:“改在和平码头。七湾码头在英美租界,不是安东尼的辖区,他不会上钩的。再放条假消息给他,说有人走私假钞,他一定会带人来抓现行,到时候我们突然杀到,打他个措手不及。”
水泽赞赏道:“好计呀。”
铃木叮嘱道:“交易双方角色也要变换。”
水泽问:“怎么变换?”
铃木说:“本来我们是卖方,黑龙会是买方,现在我们不出场了,你把货直接卖给黑龙会,这样的话,黑龙会就会急于把现货脱手,那么买方很可能就是梅花堂了。”
水泽醒悟:“对,梅花堂的人几次找过我,向我要假钞,我都说没现货,他们绝对是上海滩一大买主。”
铃木狞笑着:“明天下午就要有好戏看了,梅花堂如果对黑龙会黑吃黑,法租警方再一介入,这时候就是我们登场的时间了。”
水泽佩服地说:“长官高明。那我去见中村了。”
铃木点头应允:“好。”
警务处总监室里,安东尼刚放下电话,叶知秋就匆匆推门而入。
叶知秋报告:“总监大人,0398A这条走私船露头了。”
“它还敢走私假钞,上次我们已经抓过它一次了,这次又偷运,看来狗改不了吃屎啊。”
叶知秋问:“我们怎么办,抓不抓?”
安东尼瞪眼吼道:“当然要抓,凡是胆敢在我法租界走私的,一律抓捕法办!”
“他们要在码头进行交易,交易的一方是梅花堂,另一方还不知道是谁。”
“时间地点呢?”
“今天下午三点整,从和平码头上岸。一共八十箱假钞。”
安东尼一把抓起电话:“喂,是麦兰捕房吗?我是安东尼,蔡督察在吗?不在?”他放下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喂,是小东门捕房吗?吕探长在吗?什么,正在办案?”他生气地放下电话,又拨了号,“中央捕房吗?我是安东尼,吴探长,你手下有巡捕吗?什么,都在忙?”
安东尼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点着一根雪茄拼命抽起来。
突然,电话铃急切地响起来,安东尼一把抓起电话:“喂,我就是,发现那条可疑的机帆船了?我知道了。”放下电话,对叶知秋道,“看样子我得亲自出马了,走,带上警务中队去码头。”
和平码头货栈堆。一辆卡车驶来,从车上跳下一个中队的巡捕,安东尼和叶知秋带领着冲进货场。
货柜后面,提前埋伏着李队长和两名巡捕。
安东尼和叶知秋拔出手枪,弯着腰靠近货柜。
货柜后面,李队长报告道:“总监先生,0398A号机帆船已经靠岸,现在有两个帮会在交易假钞。”
安东尼左右看了一眼,二十几名巡捕全都架好枪。他下令:“我们先忍一忍,等他们打起来再说。”
警务处总监室的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这时,电话铃疾响,雷鸣远刚好经过门口,看见没人接电话,就走过去接起电话:“喂,我是雷鸣远探长,总监不在,去码头了。黑龙会?来不及了,他已经去码头了。我知道了。”
雷鸣远放下电话,撒腿就跑到楼下停车场,见司机正坐在车上,对他大叫:“快,带我去和平码头。”
司机立即发动引擎,雷鸣远跳上车后座,车子迅速驶出大院。
雷鸣远紧紧地皱着眉头,直觉告诉他,今天要出大事。他不知道警务处放着那么多探长,为什么安东尼总监却要亲自去和平码头抓捕毒贩。从刚才黄雀的电话中得知,这次交易的后台是宪兵队,交易的双方是黑龙会和梅花堂。黑龙会是日本军方的一个秘密组织,万一在抓捕中伤了黑龙会的人,安东尼绝对摆脱不了干系,也许这正是一个给安东尼量身设计的圈套。雷鸣远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现场。
码头交易现场。地上摆着七八十箱假币,黑龙会的中村坐在一张桌旁,他身后站着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日本大汉。
梅花堂的堂主神爷坐在桌边,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彪形大汉,人人都腰别双枪,面目狰狞。
中村阴阳怪气地说:“神爷,你们梅花堂在黑道上已经臭名远扬了,听说你们专门玩儿‘狗解手’,有这回事吗?”
神爷冷笑道:“你也懂‘狗解手’?我还没给你玩儿‘龙翻身’呢,哼哼,我们对真正的朋友从来都是义字当头,绝不搞过河拆桥、两面三刀那一套。”
中村讥讽道:“你言下之意,是我们不守道上的规矩,不讲信誉,胡作非为喽?”
神爷说:“我可没那么说,行了,少废话,一共八十箱,走大货,你开价吧。”
中村说:“那我可说了,你可得坐稳了,别吓趴下。”
神爷哂笑一声:“废什么话,有胆量你就说吧。”
中村喊价:“五百万美元!”
神爷眼立刻瞪圆了:“狮子大张口啊,你这点儿破假钞,顶多值三百万法币。”
中村鄙夷地道:“你当买擦屁股纸呢?怎么样,没胃口吃了吧,请回吧,我们另找买主。”
神爷站了起来,领着手下向货场出口走去。走了一半,突然转身,拨出驳克枪就射。
其他黑帮纷纷开枪。
中村是黑道老手,早有防备,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开了子弹,躲在货柜后面拼命射击。
一场激战瞬间爆发,几十名匪徒对射起来。
枪焰频闪,死伤遍地。
中村提着手枪走来,四下看了看,挥了下手,开来一辆卡车。一大群黑龙会会员聚拢过来,将箱子搬上卡车。
突然,一群巡捕冲上来喊道:“警察执法!”
黑龙会员们纷纷后退,明显害怕了。
李队长大喊:“不许动,缴械不杀!”
两名会员扔下了枪,但一黑龙会员躲在人群里,拔枪就射,“啪!”击中一名巡捕前胸。
安东尼火了,道:“胆敢拒捕,给我打!”
巡捕们边打边冲,黑龙会员纷纷中弹倒地。
这时,雷鸣远的车赶到了现场,他跳下车就冲了过来,拦住安东尼高喊:“总监啊,不能打,这是黑龙会的人啊!”
安东尼一惊,道:“什么,黑龙会的人?”
雷鸣远附在安东尼耳边轻声说:“我刚才接到黄雀的电话,说这是宪兵队的铃木队长设的圈套,我们中计了。”
安东尼下令:“停止射击!”
巡捕们收起了枪,但已经打死了不少黑龙会会员。
“哈哈哈哈!”一声冷笑从对面传过来,铃木带着几十名宪兵队队员包围了巡捕们。
宪兵队队长铃木拨开枪口晃了上来道:“亲爱的总监大人,怎么拉完屎不擦屁股就要走?”
安东尼辩解说:“我在执行公务,在围捕假钞贩子,不行吗?”
铃木四下扫视一圈,道:“谁是假钞贩子?我正要抓他们哪。”
安东尼说:“队长先生,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里不是虹口,而是我们法租界的辖区。”
铃木队长傲慢地说:“我不管什么法租界,英美租界,我的任务是管理整个上海的治安,凡是不遵守皇军治安规定的,一律逮捕法办!”
安东尼辩解道:“我们正在执法,两伙黑帮正在交易假钞,按照法租界的法律……”
“住口!”铃木厌恶地摆了下手,“别废话了,你打死了我的卧底,影响了我的抓捕计划,你要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上来两名宪兵,就要抓安东尼。
雷鸣远跨步上前,挡在安东尼身前,一声大吼:“你们不能抓总监,总监是在执法,并没有越权。”
铃木队长逼了上来道:“你就是雷探长吧,不抓他也行,那就你来顶替他!”
雷鸣远气愤道:“我来顶替就我来顶替,没什么大不了的。”
铃木挥手道:“带走!”
上来两名宪兵,给雷鸣远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
安东尼急了,想上前阻拦,但被手下人挡住了。
假钞箱子也被装上了卡车。
安东尼只能大吼:“你们怎么胡乱抓人?”
几名宪兵用枪逼住了安东尼道:“叫什么叫,你再乱叫连你一起带走!”
安东尼不敢吭气了,日军的警车开远了,巡捕们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法租界领事办里,安东尼狼狈地站在爱棠面前,爱棠领事死盯着安东尼,满脸的杀气,怒吼着:“你怎么能亲自出马呢?这明明是个陷阱嘛,你却睁着眼睛往里跳?!”
安东尼惭愧万分地说:“对不起,领事先生,我太不冷静了,一时头脑发热,以为可以立一大功呢……”
爱棠大吼:“立个屁功!现在可倒好,雷探长替你去蹲监狱了,你好不好意思呀?你一直陷害、憎恨甚至想置之死地的人,却在危难关头保护了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摸摸自己的脸,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领事先生,请您息怒,宪兵队就是抓了雷探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你放屁!你不知道宪兵队就是地狱呀,是吃人不吐渣的地方。我看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领事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才能营救雷探长。”
爱棠无奈地说:“怎么营救?还不是我亲自出面,厚着老脸去要人。”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
爱棠气呼呼地走出办公室,安东尼紧紧跟在后面。
宪兵队行刑室里,摆放着一个拉肢刑架,上面有铁栓、铁链和皮条,用于紧紧扣住受刑者的双臂。旁边摆放着火盆、火钳、拶子、手枷、夹棍、烙铁、凿子等施刑工具。
雷鸣远被捆在柱子上,一个刑卒正用皮鞭抽打他。
雷鸣远咬牙忍着,不久,已经浑身是血。
铃木坐在对面桌子后面,面色铁青,目露凶光,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上身的施刑者。
铃木晃过来道:“雷探长,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雷鸣远气愤地道:“你们在上海滩随便抓人,随便杀人,公然违反国际法,践踏公理和人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铃木狂傲地说:“我们是大日本皇军的宪兵啊,宪兵的地位高于一切,皇军的利益不容侵犯。上次你们偷运古董,你伙同通缉犯崔名贵,也就是那个枪匪‘红桃K’狙击了我宪兵队,致使我四十八名队员中弹身亡,你说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雷鸣远故意装傻道:“什么狙击?什么崔名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铃木冷笑道:“别装糊涂了,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嘛,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抵赖是没有用的,我们迟早会查清楚。你要是承认了罪行,我会对你从宽处理,你要是抵赖,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雷鸣远愤慨道:“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你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迟早有一天会有人一笔一笔跟你清算的,你等着吧!”
铃木凶神恶煞地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硬骨头啊,我劝你不要死硬到底了,我这里有一百多种酷刑等着你,反抗者都死得很难看。你如果放聪明点儿,老老实实交代出‘红桃K’的去向,你就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雷鸣远还是装傻:“什么‘红桃K’,我从不打扑克牌。”
铃木狞笑道:“别装傻了,‘红桃K’就是那个幽灵杀手,就是和你一起向宪兵队开枪的人。”
“我没有和什么人向宪兵队开过枪。”
“你再不老实交代,就大刑伺候。”
“放马过来吧,老子不怕你,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中国人的骨头有多硬!”
铃木气得暴跳如雷:“再硬的骨头,我都能榨出四两油来,来呀,火刑!”
一名刑卒从炉膛里拎出一柄烧红的烙铁,吹了吹,火星直冒,照准雷鸣远的胸膛烙了上去,只听一声惨叫,一股焦臭味和烟雾冒起,雷鸣远痛得昏死过去。
林风公寓里,他正和白梅说话,叶知秋推门而入,急切地汇报:“老林,雷探长被铃木的宪兵队带走了。”
林风和白梅对一眼:“我们都知道了。”
“怎么办呀,得想个办法营救老雷呀。”
林风脸色凝重地说:“情况很严峻啊,宪兵队就是魔窟的代名词。”
“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雷被鬼子……”
“我马上向上级汇报,看看组织上有什么办法。”
白梅在一旁抽泣,林风把手放在她肩上,不知说什么好。
宪兵队办公室里,铃木刚放下电话,武田司令官领着龟井走了进来。
铃木立即站起,向武田敬了个礼。
武田问:“铃木君,我想听听你想怎么处理雷鸣远。”
铃木汇报道:“他伙同‘红桃K’击毙了我们四十八名宪兵队员,他还有理由活下去吗?”
龟井在旁边说:“铃木君,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请求,你说吧。”
“我想向你借雷鸣远来,我要审问他一次,可以吗?”
铃木明白了二人的来意,蛮横地说:“不行,有本事自己抓去,借?没听说过。”
龟井向武田使眼色,武田清清喉咙道:“铃木君,从雷鸣远的身上可以追出佛经的下落,你要体谅龟井君的良苦用心啊,你就答应他一次吧。”
铃木还是不放心:“我担心他把人弄丢了,我对他不放心呀。”
“咳,铃木君,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弄丢呢,你尽管放心,我审完,保证完整无缺地交还给你。”龟井低三下四地说。
“你审的时候要用酷刑吗?”
“不用酷刑,最多用电刑。”
“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你们把人弄死了,‘红桃K’的线索就断了。”
“我的审问很重要,关乎‘鲸鲨行动’的成败。”
“我的审问更重要,关乎四十八名队员的死亡和‘红桃K’的下落。”
“就借一次,不,借两个小时。”
“不行,一分钟都不行。”
武田生气了,猛地一拍桌子,道:“这是小孩子争玩具吗?看看你们两个,哪像个军人的样子?简直不像话。铃木君,我批准借给龟井审一次,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监督审讯。”
铃木本来还想拒绝,但看看武田的脸色,咬了咬牙说:“看在司令官的面子上,就借给你审一次,但审讯时我要在场。”
龟井说:“可以。”
这是一间郊外的废旧厂房,很破旧,里面摆了些刑具,站着几个彪形大汉。
雷鸣远被捆在拉肢架上,两名刑卒一上来就猛抽了一顿皮鞭。
龟井坐在下面,铃木坐在一旁。
龟井挥了下手,抽打停下来,龟井说:“雷先生,还不想说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把那二十卷经书藏在哪里,我就让铃木君优待你,甚至不排除让你恢复自由。”
雷鸣远狠狠地呸了他一口:“龟井,你这个中华文明的破坏者、掠夺者,你洗劫了多少中国的古董瑰宝,犯下了多少战争罪行,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正义的审判吗?”
“不错,我的战刀的确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但那是出于热爱,热爱,你懂吗?对于一个热爱中华文明的人,是不应该受到指责的。我们把那些行将被战争毁灭的古董抢救出来,保护起来,是为了发扬光大这种文明,让它变成大和文明的有益补充。”
“一派强盗逻辑,明确告诉你吧,在我这儿,你什么都得不到!”
“那你就得死,你想想,是命重要啊,还是那几本经书重要?”
雷鸣远毫无惧色地道:“我没有经书,你死了这条心吧!”
龟井刚想说话,突然断电了,厂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龟井大声问:“怎么回事?”
手下人说:“对不起,龟井先生,可能是保险丝断了。”
龟井大骂:“一帮蠢材,连个电线都接不了,简直是饭桶!”
手下人说:“请二位长官稍等,一会儿就好。”
等了好一阵子,电才来,电灯亮了起来。
龟井大吼:“姓雷的,你到底交不交佛经?”
雷鸣远也大吼:“做你的美梦去吧。”
龟井火了,道:“不审了,人押走!”
上来几名宪兵,解开了绳索,押着雷鸣远向厂房外走去。
铃木正在办公室里低头苦思,手下山田推门进来报告:“队长先生,刚才给雷鸣远用过电刑,他还是不招。”
铃木忍无可忍道:“山田,今天是第几次用刑了?”
山田说:“今天是第三次,可他还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死也不招。”
铃木气急败坏地道:“那我还留着他干什么?”
山田建议:“干脆毙了算了。”
铃木一把抓起电话:“武田司令官,这个雷鸣远宁死不屈,我已经失去耐心了,您看……我打算毙掉他,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好的,我明白了。”放下电话,厉声下令,“带他去刑场!”
龟井正在公馆客厅里研究棋谱,用人通报:“先生,铃木队长求见。”
龟井放下棋谱,和黑泽对视一眼,道:“铃木?让他进来吧。”
不久,用人领着怒气冲冲的铃木队长走了进来。
铃木“啪”地一下,把一张橡皮面具扔在龟井的桌上,厉声道:“龟井!好你个大骗子,这个假面具你怎么解释?”
龟井假装无辜地说:“怎么了铃木君,发这么大的火,吃枪药了吗?”
铃木厉声喝道:“龟井,你少跟我装糊涂,你把雷鸣远调了包,我枪毙掉的根本就不是雷鸣远本人,而是替身。”
龟井拿起那张橡皮面具,抖了抖,道:“怎么会是替身呢?难道出鬼了不成,这简直太滑稽了,人可是你枪毙的,铃木君,恐怕赖不到我头上吧?”
“一定是你审讯过程中出了问题,你要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搞了什么鬼名堂?!”
“我能搞什么鬼名堂,审讯是当着你的面进行的,现场你都看见了,你见到我搞鬼了吗?”
“那倒是没看见,但一定有鬼!”
“铃木君呀,说话别那么绝对,指正要讲证据,你能拿出证据来吗?”龟井拿起面具看了看,不屑地将面具扔回桌面上,“也许有人在跟你跳假面舞会。”
铃木语塞,半晌,气呼呼地说:“你不承认,还赖给歹徒,好,我去司令官那儿告你!”
铃木一甩袖子走了,龟井在他背后大喊:“你最好去首相那儿告我。”
黑泽走了进来,龟井问道:“黑泽君,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泽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是这样办到的……”
闪回一:一位工匠将一张橡皮面具递给黑泽,黑泽戴上试了试,结果他立刻变成了“雷鸣远”。
闪回二:黑泽对一位跪在脚前的死士说:“为了天皇,为了圣战,你必须戴上面具,乔装成雷鸣远,你愿意干吗?”死士说:“为了天皇陛下,我愿意牺牲一切。”黑泽:“你的父母妻子会得到国家照顾的,你就为国捐躯吧。”
闪回三:厂房审讯现场,中间隔了一层背景板,死士戴着雷鸣远的面具,被捆在椅子上,突然断电时,背景板下的机关转动了,整个背景板转了过来,假雷鸣远转到了正面,而正面的则转到了背面。
龟井赞美道:“真是一出完美的戏剧,这场偷龙转凤的把戏,把铃木彻底弄蒙了,人关在哪里了?”
黑泽道:“我给姓雷的起了个化名,关在陆军秘密监狱里,保证别人认不出他来。”
龟井满意地说:“别看姓雷的现在嘴硬,我总会有办法让他开口。中国人表面上都在充英雄,其骨子里都是怕死鬼,姓雷的也不例外。”
“监狱长是我的老朋友,我让他特别关照姓雷的。”
龟井嘱咐道:“千万不要让铃木善幸找到他的影踪。”
黑泽说:“这个您就放心吧。”
爱棠和安东尼正在领事办说话,叶知秋推门匆匆而入,报告道:“二位长官,黄雀传来一手消息,雷探长还活着,被关在陆军秘密监狱里。”
爱棠一惊:“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牺牲了吗”
叶知秋说:“这一切都是龟井捣的鬼,他用一个戴着面具的死士做了雷探长的替死鬼,目的是留着他进而追踪到佛经。”
安东尼高兴了:“好啊,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办法可想。”
爱棠说:“陆军秘密监狱防范很严密,要想从那里救人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安东尼建议道:“何探长不是鬼点子多吗?可以让他来试试。”
爱棠一拍脑袋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智多星了。”
林风公寓里,林风正在安慰白梅,突然有人敲门。
林风打开门,叶知秋急入:“老林,白梅,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雷探长还活着!”
白梅吃惊道:“什么,鸣远还活着?!”
“对,还活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说:“据黄雀传来的情报,龟井用一个死士去替死,从铃木手里骗到了雷探长,想要从雷探长身上打开突破口,追到佛经,现在把他关在陆军秘密监狱里。”
林风说:“没想到龟井这么狡猾。”
“老林,我们应该怎么营救雷探长?”
“我们当然要营救,只是我们还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间监狱,应该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林风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时念念有词,他抬头望着白梅道,“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营救雷探长。”
叶知秋急问:“谁?”
“白梅。”
白梅不明所以:“我?”
“对,你。但你要克服一个重大的心理障碍,才能完成任务。”
“什么心理障碍,三叔,你说吧,只要能把鸣远救出来,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我想让你利用龟井爱女心切的扭曲心理,给他下剂情感药方,从情感上打开突破口。”
“我还是不明白,三叔,你就直说吧。”
林风严肃地说:“你,现在就回到龟井身边去,当一个认祖归宗的孝女,假意跟他亲近,让他认可你,从而放松对你的警惕。这时候,你就可以从内部得到鸣远关押的确切消息,我们组织上从外围进攻,咱们里外夹攻,一定能救鸣远出狱。”
白梅沉吟了半晌,点点头道:“三叔,虽然我非常恨龟井,但是为了组织需要,我认了,我愿意回到龟进身边。”
林风同情地说:“我知道这很难,委屈你了,白梅,有什么仇恨,有什么痛苦,有什么委屈,都要藏在心里,表面上一定要满足他爱女心切的奢望。龟井这个人,虽然是个杀人魔王,但他还有三分人性,特别重亲情,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白梅露出坚毅的眼神,道:“我懂了,三叔。我明天就去见他。”
林风叮嘱道:“成败在此一举,一定不能大意啊。”
白梅重重地点点头。
龟井公馆里,龟井正在阅读一份文件,用人报告:“先生,白梅小姐求见。”
龟井一怔道:“快请。”
用人带着白梅走了进来。
白梅一见龟井就说:“父亲,女儿来见你了。”
龟井连鞋也顾不得穿,迎上来:“我的女儿,梅子,你终于来看父亲了。”
白梅笑道:“是的,父亲,女儿过去不懂事,对父亲有误解,现在我想通了,毕竟父女之间的血缘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最可贵、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龟井喜不自胜地说:“说得多好啊,我的女儿,我的梅子呀,你知道我是天天想,夜夜盼哪,盼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摒弃前嫌,回到我的身边来,没想到今天居然美梦成真了。”
白梅说:“父亲,你失去了一个女儿,我知道你有多么痛苦,现在,我愿意用行动弥补你的损失,归还你一个女儿。”
“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好梅子,难得你这么懂父亲的心,难得你的孝心,到底是我的女儿,我简直像在做梦一样,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龟井拉住白梅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禁不住老泪纵横。
白梅略有羞涩地说:“父亲,你别老站着了,坐下吧,喝口茶。”说完恭恭敬敬地端起一盅茶,龟井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龟井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了酒柜,倒了一杯清酒,端了过来:“来,梅子,尝尝家乡的味道。”
白梅接过清酒,一饮而尽。
龟井眉开眼笑,道:“梅子,你回来就不要走了,就住在我的别墅里,房间早就给你留好了。”
白梅乖乖地说:“好的。”
作为一个侵华战争的刽子手,掠夺中华文明的急先锋,在龟井充满兽性的血液中,还流淌着些许的人性余温,这就是他对女儿的爱。当他失去了女儿白菊的时候,他痛不欲生,万念俱灰。当另一个女儿白梅回到他身边时,他欣喜若狂,感念苍天。他为这个女儿安排的出路是把她送回日本,去念中野间谍学校,几年后又一个间谍就会出现在眼前,他的事业就有了新的帮手和新的希望。
龟井欣慰地看着白梅,道:“梅子,你是个做事用心的孩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梅歪着头看龟井:“父亲,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龟井说:“我想把你送回日本去,日本有一间中野学校,是培养科技人才的地方,我想保送你去读几年书,等你毕业了,再回到父亲身边来,好吗?”
白梅想也没想就说:“好啊,我听你的安排。”
龟井释然了:“这才是父亲的好女儿,我让人去买明天的船票。”
白梅房间的门没有关严,龟井悄悄走来,听见白梅正在打电话。
白梅在电话里说:“对,就是那个皮箱,还有那两条花格裙子,还有我的化妆品,都给我拿来,我可能要搭明天晚上的樱山丸去日本。”
白梅刚放下电话,龟井推门走了进来。
龟井问:“梅子,你在给谁打电话?”
白梅答:“给我三叔,我让他把我的衣服、箱子和化妆品都拿来。”
“哦,那好啊,你就不用回去拿了。船票已经买好了,一会儿有人送来,是明晚八点的。”
“父亲,我去了日本,会想你的。”
龟井疼惜地望着女儿道:“我也舍不得你走,可你必须走,就像当年你姐姐,去好好学习,我会抽时间去看你的。”龟井紧紧地搂住白梅,热泪从苍老的脸颊上流下。
深夜,何许人正躺在高塔公寓的**看书,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何许人问:“谁呀,深更半夜的。”
门外人说:“我是雷鸣远的三叔。”
何许人急忙起身,打开房门,放进林风。
“林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是为雷鸣远的事来的。”
“雷鸣远不是殉国了吗?”
“没有,他还活着。都是龟井搞的鬼,他用一个死士冒名顶替雷鸣远,真人被他关在秘密监狱里。”
“噢,原来这样啊,我就说嘛,老雷是天上的雷神下凡,哪能这么轻易死掉。”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想办法救他出来。”
“他被关在哪里?”
“白梅传出来确切消息,他被关在陆军第三监狱。”
何许人在屋里来回踱步,紧张思索着。突然,一拍后脑勺:“嘁,小把戏,有办法了。我有一个亲戚在市防疫站工作,他们本周三要去监狱搞消杀灭蚤工作,到时候我和叶知秋化装成防疫员,混进监狱,伺机让老雷化装成防疫员,跟着我们的车混出来。”
林风没把握,道:“这样恐怕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吧?”
何许人拿出一粒白色药丸,道:“这是一种日本特工用药,吃两粒会死,吃一粒会产生严重的痢疾症状,你想办法让白梅暗中交给他,等他吃了药,就会被送进医务室,那时候我们营救就方便多了。”
林风接过药片:“好,我刚好要去见白梅,我交给她。”
龟井终于获得了白梅的认可,一时喜上心头。在白梅的亲情攻势下,龟井答应带她见雷鸣远一面。
龟井领着白梅走进了监狱会见室,雷鸣远被狱卒押了进来。
白梅扑了上去,紧紧拥抱着雷鸣远,二人抱头痛哭。
龟井退了出去。
白梅附在雷鸣远耳边轻声道:“我假装回到龟井身边,为了见你一面。他要送我去日本中野学校读书,我会找时机逃走。”说完悄悄将一个包着药片的纸团塞进雷鸣远手中,将何许人的营救计划告知了他。
雷鸣远内心一惊,紧紧握住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