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常

我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游离,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发现自己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于是爬上一座不算太高却足以摔死人的公寓天台。我一只脚悬在了外面,我身体的一半已经不属于这里,只要我纵身一跃,那么这个世界就将被我摒弃。其实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已经和魔鬼互换了身体。

1

大山里的风总是喜欢在这样的夜里从一棵棵树木间呼啸而过,那些树枝在风的纵容下像魔鬼一样张牙舞爪。

铁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月亮。在这条僻静、崎岖的山路上,铁柱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虽然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但是硕大的月亮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随时能滴出血一样。

风又大了一些,铁柱裹紧了外衣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铁柱的学校在大山的外面,他每天都要走上几个小时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可是尽管这样铁柱还是乐此不疲。因为他知道在农村家庭里,一个孩子能读书是多么来之不易!

铁柱的母亲像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朴实、辛劳。在铁柱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有一天疯掉了。连村里最有名望的郎中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铁柱的母亲也就认命了。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大山里,有病也得挺着,谁都知道出山看病需要一笔不菲的花费。农忙的时候铁柱的母亲不辞辛劳地耕耘着那几亩薄田,而农闲的时候她不仅为别人打零工,挣些收入以供家庭的开销,还要照顾铁柱的父亲。放假的时候铁柱也会去帮母亲干活,他总是能看见母亲脸上挂着慈祥、温暖的笑容。

想到母亲,铁柱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带母亲离开这个穷山沟到大城市里去,减少母亲的辛苦。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医生,因为他要治好父亲的病。

铁柱隐约可以看见从村子里升起来的袅袅炊烟。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他知道母亲一定还在等着他回家吃饭。

临近村子的时候,一阵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铁柱的心头。

铁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犬吠声,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整个村子的狗都在疯狂地嘶叫。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暗红色的月亮,疯了一般地向家的方向狂奔。

自家门前他停下了脚步,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全村的狗都在叫,但是他家的大黄狗却没有一点儿声音。此时空气中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在铁柱莫名的恐慌中却夹杂着一点难以名状的兴奋。

在这样一种复杂的情绪中,铁柱缓缓地推开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惊叫,铁柱看到了满院子的血迹。那只忠实的大黄狗此刻静静地“挂”在葡萄架上,只是它的头在几米外的地上,惊恐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闭上。

铁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顾不得擦掉嘴角上的秽物便冲进了里屋。

“妈!”

铁柱大喊着推开了里屋的房门。

屋里的血腥味更重了,铁柱却忘记了呕吐,忘记了呼喊,也忘记了害怕……

铁柱的爸爸双手握着刀,狠狠地劈着倒在地上的妈妈,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他看到铁柱推门进来竟然笑了,他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铁柱的眼前突然一黑,倒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爸爸那猩红的双眼,还有那个空洞的声音。

“嘘……”

2

许青山倒了一杯热茶,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头痛。

最近医院的副院长就要退下来了,许青山是接任副院长职务的最佳人选。

他端着那杯浓浓的热茶站在自家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他的心和黑夜一样的喧嚣。没有人知道他熬到这个位置有多么不易,别人有门路、有后台。只有许青山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的打拼才有了今天。

许青山的头又是一阵像要裂开一样的疼。这是老毛病了,只是最近比较频繁。许青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透过电视传出的恶俗的言情剧里嗲得让人作呕的声音加倍地折磨着许青山脑部的神经。

“你就不能让电视小点儿声吗?”许青山不满地对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李梅说。

李梅只顾陶醉在电视剧里男女主人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一边用纸巾擦着眼角流出的泪水,一边动情地说:“真是作孽啊!”

许青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厌倦了这样无聊的生活。事实上他厌倦了李梅。年轻时的李梅也是很漂亮的姑娘,可那时的杨柳细腰现在已经变成了臃肿的“游泳圈”。恋爱时的**早已被生活中的琐事浸泡得消失殆尽。当初的风花雪月也被无聊的电视剧无情地霸占了。

许青山也曾提出过离婚,李梅却死也不同意。她一边哭一边骂许青山是没良心的男人,她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许青山,等到她人老珠黄的时候他竟然嫌弃她了。

她甚至怀疑许青山看上医院里的某一个护士,扬言要去医院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小护士这么不要脸,勾引人家老公!

现在正是提副院长的非常时期,要是让李梅这么一搅和非泡汤不可。吓得许青山再也不敢提离婚这件事了。

可在许青山的心里已经由怨变成了恨,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许青山用手揉着太阳穴,头痛得越来越严重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敲门声轻轻地飘进了许青山的耳朵里。那是一阵很有规律的声音,正附和着许青山神经跳动的节奏。

许青山看了一眼李梅,她已经被电视剧无聊的剧情牢牢地吸引住,无法自拔。

许青山厌恶地白了李梅一眼,忍着欲裂的头痛打开了门。

门外的声控灯暗得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站在许青山家门前,手里捧着一个纸箱。纸箱似乎还在滴着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空****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找谁?”许青山问。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我找铁柱。”男人压低声音说。

“铁柱?……”许青山觉得“铁柱”这两个字也很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这个男人的声音竟然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找铁柱。”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许青山问。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了头。昏暗的灯光照亮了男人有些苍白的脸。许青山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许青山指着面前的男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诡秘地一笑,用手指了指怀里的纸箱,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我就是铁柱!”

男人空洞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

许青山关上了门,客厅里明亮的灯光让许青山觉得和门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你开门干吗?”李梅突然问道。

许青山愣了片刻,他想到刚才那个人手里捧着的纸箱好像还滴着水。

“我听错了,以为有人敲门呢。”许青山对李梅说。

许青山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小名就是铁柱!

3

这是许青山第三次以一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心情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阳光乖巧地钻进了他的卧室。他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少了李梅的世界是这样的美好。

李梅已经失踪三天了,许青山下了班,径直来到了乔波的杂货店,其实以他的身份,他和乔波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许青山和乔波聊过天,他觉得乔波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喜欢和这个年轻人说话。

“许老师,您这么晚不回家,不怕您太太着急啊?”乔波给许青山倒了一杯茶。

“唉,不知道那个女人去哪儿了?都三天了。对了小乔,你见过她吗?”许青山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地问。

“哦?失踪了?那恭喜您了。”乔波笑呵呵地说。

许青山愣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果然直言不讳,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性子,他也跟着哈哈大笑。

许青山也想过报警,可是他连李梅为什么失踪都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懒得去想。许青山觉得还是不要麻烦警察同志了。

人逢喜事,就连工作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医院里像往常一样人山人海,许青山笑着和同事打着招呼。

“哎哟,许医生气色不错呀!”迎面走过来的严晓峰笑着问,他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你的气色也不错呀!”许青山笑得有点勉强,整个医院谁不知道严医生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平时见面笑得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暗地里却使绊子、下刀子。医院里的人都说“不怕阎王叫,就怕老严笑!”

“我哪能和你比啊?听说了吗,这次副院长退下来,你是最有希望接任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关照一下我呀!”说着严晓峰向许青山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呵呵,好说!”许青山打着哈哈,心里却暗骂他是个老狐狸,其实严晓峰也是这次副院长的有力竞争者。

“哈哈,先不说了,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聊。”

看着严晓峰远去的背影,许青山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许青山忍着强烈的头痛,推开了神经科诊室的门。

“老许,你怎么了?”神经科主任罗沿紧张地问。

“老毛病犯了,上次你给我的药还有吗?”许青山疲惫地说。

“你总这么挺着也不是个办法呀!”罗沿一边拿药,一边劝许青山。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连你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你说我还能找谁?”许青山接过罗沿递过来的药,苦笑着说。

“我有一个办法!”罗沿突然说。

“哦?什么办法?”许青山问。

“催眠!”罗沿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那能管用吗?再说你行吗?”许青山用一种怀疑的口吻说。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心理学可是我在大学时的必修课,你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许青山半信半疑,罗沿却把他拉到一张宽大的躺椅上躺下来。

“我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罗沿的口气不容置疑。

“嗯!”许青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下班后许青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疲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许青山看着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隐约地感觉到有些萧条。没有了平日里无聊、聒噪的电视剧竟有点儿不适应了。他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视。电视剧里男女主人公还在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肉麻的台词。许青山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梅,他实在想不通李梅为什么会失踪?

人就是这么复杂。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总想让这个人在你的眼前消失。可当这个人真的不见了,你又会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想她。

这一晚许青山睡得并不踏实。

他一个人在**辗转反侧,似睡未睡,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血腥,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是从冰箱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在许青山的耳畔回响。许青山猛地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卧室的门口。

许青山觉得那个影子很像李梅。

“李……李梅?”许青山小心地试探着问。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果然是李梅的声音。只是那个声音有些沙哑,又透着一丝哀怨。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有点恐怖。

“怎……怎么会呢?你去哪儿了?让我很担心!”许青山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因为心虚。

“我就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李梅幽幽地说。那空灵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许青山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能感觉到她正在看着他。目光和她的声音一样冰冷。

“我要走了!”李梅冷冷地说。

“你要去哪儿?”许青山瑟瑟地问。

借着照进来的光亮,许青山看见李梅突然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哪儿!”

4

刺眼的光芒照得许青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一个哲学家说过:纯粹的光明和纯粹的黑暗一样,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许青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昨晚的梦太恐怖了。他梦见了李梅,而李梅却告诉他,他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但是许青山现在怀疑,那真的是个梦吗?他努力平复了一下仍在悸动的心。他一直都有种感觉,李梅好像一直藏在家里的某一个角落。许青山看不见她,她却能看见许青山。

许青山甚至感觉到了李梅幽怨的目光,冰冷刺骨。

他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最大限度地充斥着自己的卧室。他不奢求阳光能抚平他内心的焦躁,只希望能让恐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找到了乔波,说出自己昨晚的梦。

“许医生,您对您太太还是有感情的,不如您报警吧。”乔波看出了许青山的担忧。

许青山说:“如果我家里哪个地方能藏住一个人,而且不着痕迹,一定是床下,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感觉到床下有人。”

“那您检查了吗?”乔波问。

“我蹲下去,床单掩住了地板与床之间的空隙,就像掩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我突然有点儿胆怯了,我害怕掀开床单之后会看见李梅那双凄厉、哀怨的眼睛。更害怕那已经不是李梅,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许青山皱着眉说。他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李梅死了,那么她的失踪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李梅为什么会死?是谁杀死了她?难道那个凶手也在这个房子里?

他越想越害怕,也许藏在床下的就是那个凶手。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凶器,在等着许青山掀开床单,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许青山没有仇人,他工作认真,夹着尾巴做人。

“我认为凶手也许是个疯子!某一天趁着我和李梅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我的家里。疯子杀死了李梅,把尸体藏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而他自己也躲在某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伺机而动。”许青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是啊,疯子最可怕。”乔波附和说。

似乎是触动了一个骇人的秘密,他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他一直都不明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疯掉。医学上的解释太牵强,他不信。他认为只有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疯子才是疯子。也许在夜深人静、没有别人的时候,疯子就会用一种我们没有见过的诡异的表情一边看着我们,一边狡黠地笑着,就像孤独的月亮一样不怀好意。

“许医生,击败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乔波微笑着说。

许青山忽然感觉到自己在乔波那里得到了力量。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来到卧室。床单掀开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的位置。床下只有淡淡的灰尘,并且依旧那么黑暗,平静又深邃。

5

两个小护士在午饭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

“哎,你听说了吗?”一个小护士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

“听说什么?”另一个护士问。

“就是副院长那事儿。”

“哦,听说这次许医生是热门人选。”

“你知道什么呀,依我看这次非老严莫属。”说到这小护士的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得了吧,就老严那人?咱们医院里有谁不讨厌他?我看还是许医生好,人品好还没有架子。”另一个小护士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虽然许医生人好,但是他没有门路,也不懂给领导送礼。你知道老严的舅舅是谁吗?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听说他私下里给了院长好处费的。你想,这次副院长还能轮到许医生吗?”小护士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唉,什么世道啊,居然让老严那种人得了势!”另一个小护士愤愤地说。

“你不甘心也没用,谁让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呢?”小护士老气横秋地说。

许青山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悄悄地偷听着两个小护士的谈话。他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像一摊死水一样愣愣地发呆。

“许医生,想什么呢?”一个人在许青山的肩膀上轻轻地一拍,许青山收回了凌乱的思绪。

“哎哟,严医生,这么巧。”许青山有点尴尬地说。

“你还真别说,整个医院里我瞧谁都不顺眼,就和你许医生对脾气,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严晓峰眉飞色舞地说。

“对……对,缘分,缘分。”许青山看着严晓峰的笑脸,有点儿想吐。

“对了,前两天院长找我谈话,问我对副院长的人选有什么看法,我当时想也没想就把你说出来。我和院长说,许医生人品好、医术高、对工作认真负责。我看哪,这副院长的位子是铁定你的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客呀!”严晓峰笑眯眯地说。

在许青山看来,严晓峰就像一只滴着涎水的野兽,恶心得让人难受。

他的头忽然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

在洗手间,许青山把脸浸在冰冷的水里。记忆就像是一幅破碎的拼图。在脑海中任意穿梭,却始终描绘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每次头痛的时候,许青山总感觉在大脑最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许青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巧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鬼祟地闪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那是严晓峰的办公室。

许青山觉得那个背影十分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有的时候,我们明明感觉到某一个场景我们经历过,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经历的。有的时候我们明明感觉到某一个人我们一定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他是谁。

许青山走了过去,在严晓峰的办公室前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听到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他轻轻地推动了门,露出了一个可以向里面窥望的缝隙。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钻进的许青山的鼻子里,严晓峰睁着惊恐的双眼死死地望着天花板,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插在他心脏的位置。

血,汩汩地流着。

那个神秘的男人背对着许青山,看不清他的面孔。

许青山一把推开了门,大吼道:

“你是谁?”

那个神秘的男人慢慢地回过头来。

“我是铁柱啊!”

是他,是他!许青山又看到了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

“你……为什么杀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许青山声音颤抖。

“我是为了你啊!别告诉我,你不想杀了他?”男人古怪地笑着说。

“谁……谁说我想杀他了?”许青山的表情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发现了一样。其实,他想过要杀死严晓峰,但那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你瞧,我多善解人意啊!”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你到底是谁?”许青山真的愤怒了,这个人居然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我是铁柱!”男人依旧笑着说。

“胡说,我才是铁柱。”许青山咆哮道。

“你说对了,你叫铁柱,我也叫铁柱。所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男人突然不笑了,他看着许青山的眼睛慢慢地说。

许青山愣住了,似乎是触摸到了某一个秘密的核心。

“你知道吗?其实同一把手术刀用来手术和杀人是两种感觉。”男人见许青山发愣,于是低低地说。

许青山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你是凶手!”许青山突然大喊。

那个神秘的男人突然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才是凶手!”

6

老赵是市刑警队大队长。

“你具体说一说当时的情形。”老赵的眼睛像一把刀子,直插进许青山的心里。

“当时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无意间走到了严医生的办公室,我就想进去瞧一瞧,结果……结果就看见严医生……”许青山说不下去了,他装出呕吐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想掩藏自己的心虚。

“可是当时有人听见你在里面说话的声音?”老赵依然不紧不慢地问。

“可……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最近我老婆失踪了,所以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许青山遮遮掩掩地说。

“哦?你爱人失踪了?报警了吗?”老赵的眼睛突然一亮。

“没……没有,我以为她过两天就会回来的。”许青山说。

“好,我没有问题了,你可以回去了,以后如果想到什么记得和我联系。”老赵深邃地看了许青山一眼。

许青山走后,老赵对身旁的小宋说:

“他有问题!”

7

“你说他有病?”老赵问。

“当然,他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罗沿斩钉截铁地说。

“精神病怎么能做医生呢?”老赵不解地问。

“他只是最近才出现的这个症状,就像一只蛋,时机成熟了,自然就会破壳而出。”罗沿说。

老赵拿出电话:“马上查一查许青山的情况。”

“你是说严晓峰很有可能是许青山杀害的?”老赵放下电话问道。

“这个我不敢保证,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罗沿似乎有点为难地说。

“哦?”老赵来了兴趣,等着罗沿接着说。

“曾经我为老许做过一次催眠治疗,催眠的过程中老许反复提到铁柱、李梅、箱子、冰箱这些词。还有,他有一段记忆似乎被封闭了起来,那一定是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罗沿说。

“谢谢你,罗医生,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老赵站起身来像罗沿表示感谢。

突然老赵对他身边的小宋说:“小宋,马上拘捕许青山!”

“赵……赵警官!”罗沿惊恐地喊道。

“还有什么问题吗?”老赵问。

“没……没了。”罗沿想了片刻,结巴地说。

罗沿死了。

就在老赵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罗沿被人从他的办公室里扔了出来。

老赵马上就想到了许青山,于是他封锁了整个医院。并带人前往许青山的家里,根据罗沿提供的情况,在冰箱里找到了被肢解了的李梅。

老赵派出去调查许青山的人也回来了。

许青山小名叫铁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十三岁那年他目睹了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父亲杀死了母亲。多亏了邻居及时赶到,才救了许青山一命。不过他从此失忆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

8

医院的天台上,风凛冽地刮着。像一把把刀子。

“你杀了李梅?”许青山问。

“因为你讨厌她!”一个和许青山长得一模一样人坚定地说。

“你还杀了严晓峰?”许青山平静地说。

“因为你也讨厌他!”那个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你还想杀谁?”许青山突然大声吼道。

“呵呵,这个要问你自己,你还想杀谁?”那个人居然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我想杀你!”许青山瞪着发红的双眼,狠狠地说。

“哈哈,杀我不就是杀你自己吗?我早就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分不开的。”那个人饶有兴趣地说。

“你胡说,你……你……”许青山大声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青山,不许动!”突然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上了天台。

“不要过来!”许青山站在楼顶的边缘,身后就是宽阔的街道,车辆在这里看来小得就像个火柴盒。

“许青山,你跑不掉了,赶紧主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老赵大声说着。

“你们来得正好,凶手就在那里,你们赶紧抓他呀!”许青山指着那个人说。

“许青山,你看清楚了,那里根本没有人!”老赵严肃地说。

“哈哈,你看到了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有你才能看见我。我们是分不开的。”那个人笑着说。

“你们瞎了吗?他刚刚还承认杀了李梅和严晓峰。你们难道听不见?你们是聋子吗?”许青山绝望地咆哮着。

“许青山!不要再狡辩了,我们在你家的冰箱里找到了被肢解了的李梅,在杀死严晓峰的手术刀上也发现了你的指纹!”老赵厉声道。

许青山忽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李梅失踪后,乔波曾对他说过一个笑话,他有一次看电视,找不到遥控器了,找了好几分钟,却发现原来遥控器一直在他手里攥着。

许青山不明白乔波为什么和他说这个,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乔波一直就藏在他的家里,这个人太神秘了。

“你们都被铁柱骗了,都被他骗了,他才是凶手!”许青山喃喃地说。

“你是在什么时候杀死罗沿的?”老赵突然问。

“哈哈……罗沿不是我杀的!”许青山突然狂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了,你还想抵赖吗?”老赵说。

“罗沿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许青山疯了,他的口气已经变得和那个神秘的男人一样的阴森、诡异,用手指指向对方。

“许青山,不要再废话了,赶紧举起手来。”老赵的口气不容置疑。

许青山向楼顶边缘挪了一步,突然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许青山的声音变得空洞、沙哑、诡异。

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开心地想:铁柱,你错了。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