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名高地

是夜,风声如吼。

打穿插的两个前卫营保持无线电静默,以连为单位呈“品”字阵形做试探性进攻。狂风呼啸了一整夜,单色夜视镜中丘壑连连,狂沙滚滚,黑暗仿佛无边无际。七连以战斗队形向前推进了整整一个晚上,竟没遇到一个敌人。

第二天凌晨,攻击斜正面的一片缓坡上出现了大批黑点,形成一条条爬行的黑带朝这边缓缓移动。指挥员一声令下,坦克群陡然转向,全军投入交战。

两群铁甲猛兽在彼此迫近前,始终保持着严整阵形,黑点逐渐扩大,慢慢辨认出对方的轮廓。双方坦克压低炮管,依次打开激光测距仪,像互相吸引的磁石一般迅速逼向对方。

蓦地,炮声狂吼、烈焰冲天,坦克炮塔抛出的烟幕弹遮天蔽日。战场上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全是火炮凶狠击发声和天崩地裂的爆炸。

双方一经接触,大片坦克群立刻搅在一块。迎面扑来的敌方坦克如涨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长杆穿甲弹撕裂空气尖啸而过,眼前全是一条条曳光疾逝的弹道,眼花缭乱密如织网一般!置身其中的人只是本能地重复战术动作,对周围的爆炸完全感受不到惊恐,感官也突然变得迟钝,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铁连长对着送话器大吼:“一排前出,二排、三排看好侧翼!”

话音未落,身后三员骁将早出。炮口指处,三辆敌坦克顿时化为火球!七连的五辆“铁麒麟”率先冲入敌阵,大开杀戒。

七连的战术协同,把作战单元的整体威力推向极致。它不是来自某一个人,而是这支虎贲连的一个整体属性。这种战斗意识分布于整个作战单元中,战士们在任何条件下都会保持对完成任务的绝对忠诚。即使指挥突然消失,剩下的战士也一样一往无前,并且坚信自己必能完成任务。

李铁连长绕开一堆己方残骸,迎面冲来一辆敌游击坦克,两车交错,炮塔急转,李铁连长挥炮一直顶上了对方车体,“嗵”地一下掀了敌方炮塔。突然,左侧又转出一团黑影,杨华更不搭话,战车疾驰中一个甩尾漂移,炮管顺势横扫过去,指定敌车,一炮将它轰上天!

经历了初阵的混乱后,具备完整C4I系统支持的Y国很快稳住阵脚,渐渐占了上风,对手哪儿痛就专往哪里敲,显示出压倒性的信息优势。尽管我方打穿插的两个坦克营在训练和装备上占有优势,但在失去数据链支持的情况下,战场感知能力却极其羸弱,就像蒙着眼睛和敌人打仗一样,完全摸不透敌方的意图和部署。战斗组织慢慢变得混乱,各营疲于招架,渐渐体力透支。

按照战前预案,七连乘营主力与敌人纠缠,Y国合围尚未成形的机会,瞅准敌方一个变阵间隙,迅速改变攻击轴线。

全连一个大回转,猛冲猛打、劲透敌阵。

忽然间,四周亮堂了起来,七连仿佛从黑洞洞的地狱中被突然抛到阳光下。此时,营主力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再没有一兵一卒跟上来。

七连不敢恋战,大踏步脱离战场。战车剧烈颠簸着高速冲刺,李铁连长回首望去,山后仍在混战的两军如噩梦一般虚幻而遥远。七连乘势杀入一条山谷,以缴获的三辆T90为先导,呈一路纵队,沿公路直插敌后。

颠簸的车舱里,人刚迷糊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一下又让头皮绷紧了!

“路边有块肉,绕不开了,吃不吃?”

前方侦察车发来暗语。

“吃!”李铁连长随口答道,“干吗不吃?都到嘴边了!”

杨华放慢车速,等待指示。李铁连长的“幺洞”号车却发一声吼,抢先扑了上去。

二排、三排高速驶下公路,向两翼包抄,一排紧紧跟上。

看来七连的战术默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绝非一般部队可比。

Y国一个装甲连正在路边休整,远远望到一队坦克正向这边驶来,知道是己方过路的友军。他们一边吃,一边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山路中间还站着个军官,两只手花里胡哨地舞弄着一面联络旗。

七连杀气腾腾地越冲越近,他们才顿觉来者不善!

敌军官吹开哨子,士兵们顿时扔下咖喱汉堡,手脚并用地往坦克上爬。

“都听好了,不留活口!”李铁连长话音未落,手中的炮就响了。

敌军当头的一辆坦克“呼”地烧起来。

杨华车身一闪,手上快如闪电,一炮将后面的敌指挥车掀翻。七连战车如狼入羊圈般冲入敌阵,大开杀戒,耳机里全是令敌闻风丧胆的“嗬、嗬、嗬、嗬”的粗野吆喝。各车车长甚至直接探身出炮塔,手中的高射机枪像割麦子一样,将向两边青稞地里狂奔的敌兵成片扫倒。

敌坦克警戒排见状,立刻掉头迎上来。

恰在此时,侧翼迂回的二排拍马杀到,一通侧击将敌车轰得七零八落。

Y国后队见大势已去,纷纷转向逃跑。兜底包抄的三排早已拦住去路,一顿乱炮将敌方揍成一堆废铁。全连乘势向心突击,形成摧枯拉朽之势。不到五分钟就结束战斗,敌方坦克残骸横七竖八趴满了公路。

这是杨华头一回参加七连的实战,这场畅快淋漓的战斗,令他对七连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识。他纵身跳出炮塔,一头钻进敌指挥车的残骸,连吹带拍,奋力扯出半张还在冒烟的地图。

一回头,却见李铁连长恶鬼一般站在身后,盯着自己。

七连很快收拢队形,又重新上了路。后面的步战班留下彻底执行“不留活口”的命令。这是七连打穿插的规矩,战场上对敌方的仁慈,等同于对自己的残忍。

部队远程奔袭,战车摩托化小时的损耗已到了极限,七连又有一辆坦克在路上抛锚。李铁连长无奈,只好就地丢弃,将剩余人员加强到步战车上。

深夜,七连终于穿插到位。几位作战主官马上碰了头,商量战斗部署。

一排长王金尧已从前面侦察回来,简要汇报情况。

“前面有条小河,浅滩可以涉渡,小河后头就是艾哈迈达村,有敌人装甲车队忙进忙出,规模不详。”他喘着气,“村头右侧还有个无名高地,能俯瞰整个河滩,上面有敌观察哨。”

“村里有多少敌人?”李铁连长问。

“不好说。”王金尧两手一摊,“我怕惊动敌哨,没敢过河。”

“上级通报说有一个坦克加强连。”二排长拿来北斗终端。

此言一出,大伙脸上明显松弛下来。

借着那场砍瓜切菜的余威,全连正是摩拳擦掌、气势如虹的时候,李铁连长更是杀上了瘾,根本没把那个敌加强连放在眼里。他用木棍在地上比画了几下,然后挺直上身,大手在空中一挥,做了个向前劈砍的动作,两眼恶狠狠地直瞪对岸。

“全连渡河,一鼓作气杀进村去,杀它个措手不及!”他一拳砸在地上,“步兵班也都给我拉上去,捅它的观察哨,高地能夺就夺,要是啃不动,回头咱再用坦克炮把它给轰平了!”

李铁一口气部署完毕,环顾众人,忽又想起了什么。

“指导员说说看。”

大家这才注意到杨华一直没吭气,便一起转过脸来看他。

“我补充几点。”杨华点点头,说,“战斗已经打响两天了,村里敌人很可能已得到加强,咱们刚敲掉的那个装甲连,估计是给艾哈迈达村打外围的。从缴获的地图来推断,当面之敌至少有一个装甲营的兵力,外线部队突然失去联络,必然会引起敌方的警觉,进而加强戒备。”

众人听完,都皱起眉头不吱声了,李铁连长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杨华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拿了块石头放到李铁连长地上画的“小河”旁,继续分析道:“村头无名高地是战场唯一的制高点,能控制整片战区。这个高地既然设有防御工事,那Y国肯定也在上面构筑了反坦克阵地,咱们的坦克一动就会被发现。我方进攻一旦受阻,让村里的坦克反冲锋上了河滩从容展开,实施半渡而击,对我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那咱们就危险了。”

杨华这一分析,让所有发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下来。

七连险仗恶仗打得多了,不管什么对手都敢杀它个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可照这股狠劲,就怕全连杀红了眼,最后拼光了老本也没拿下艾哈迈达村!大伙死得不明不白且毫无意义。

李铁连长和几位排长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大家都沉默不语,一下冷了场。

过了半晌,王金尧似笑非笑地开了腔:“您这哪儿是补充啊,是一票否决嘛!”

他手里甩弄着一副白手套。

“事关重大,要不再派人去探探?”二排长两边看看,问道。

“一去一回时间来不及,还可能打草惊蛇。”王金尧嘴上又叼了根野草。

李铁连长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瞪着杨华。

“别光提意见,说想法!”

杨华一笑。

“先派人摸掉无名高地,然后居高临下‘查打一体’,为全连指示目标。”

几位排长面面相觑,各自闷头琢磨了一阵儿。

“我看,可以试试。”

“时间够用吗?”

“够用。”

“这招挺凶险。”

“搞不好,上去的人都得‘光荣’了。”

“谁去?”

“我带队上去。”杨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白鸽浑身一哆嗦,她放下手中笔,看看杨华,又望望李铁连长。

李铁连长沉吟不语,也不看她。

王金尧看在眼里,他眨巴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两眼贼亮。

“我琢磨着吧……”他脸上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兴奋,“指导员,他说得有道理啊!”

李铁连长一下侧过脸,诧异地瞅着他,王金尧也目光灼灼地直瞪着李铁连长。俩人一瞬间的眼神交流,胜似千言万语。

李铁连长的脸一下阴了下去,他转向杨华问:“如果偷袭失利咋办?”

杨华笑了笑。

“如果偷袭失利,你立即对无名高地实施火力覆盖。全连乘乱冲过去,变奇袭为强攻,或许还有取胜的机会。”

一阵阴风袭来,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都沉着脸不说话。

王金尧急得满面通红,他瞅瞅李铁连长,又瞧瞧杨华。

“二位都没意见吧?”他又四下看了一圈,说,“那就照指导员说的办!”

李铁连长脸上抽搐了一下,手中木棍“啪”地捏断了。

午夜的河面上,浮动着一层薄薄的潮雾。星光寥落如瞌睡人的眼,清冷的下弦月在漆黑的云团中时隐时现。空气闷得喘不过气,对岸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杨华匍匐在一块岩石后,以极缓慢的动作探出热成像夜视仪,向河对岸仔细观察。

河面不宽,对岸的河滩上还覆盖着一大片积雪。杨华细心估量着无名高地的坡度和土石、植被,停顿了片刻,镜头又顺着山坡慢慢往下移,最后,他的视点落在山脚的一处乱石岗上。

杨华观察了这个石岗好一会儿,心中暗暗庆幸:如果是自己布防,肯定会在那儿构筑一个机枪阵地,既可掩护高地侧翼,又能兼作主阵地的触角。

他正这么想着,乱石岗上有两块“石头”忽然动了一下,一名佩戴微光夜视仪的敌哨露出半个脑袋,无声地向四下警戒。

杨华猛然一惊,毒火一下攻上心头!

他伏下脸,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潮气。

一定要沉住气!他提醒自己,只有能沉住气的猎手才能瞅准机会,再精明强悍的对手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手。过了好一阵儿,那两名敌哨也开始倦怠地打哈欠,脑袋点头垂首地慢慢打起了瞌睡。

战机!

杨华向背后比了个手势:刺刀突击!

狙击手留下做掩护,其余的战士涉水直扑乱石岗。

流水声掩盖了突击队涉渡的声音,一上岸,杨华就率先脱下战靴,赤脚悄悄踩在积雪上,其余的战士也跟着照做,他们拔出匕首,无声无息地向敌人摸去。

敌哨猛然警醒,“哗啦”一下拉开枪栓,另一名敌兵也本能地向前出枪!

“噗!”

一颗子弹掠耳飞过,敌哨无声地向后一仰,我方狙击兵果断出手。

大魁猛扑上去,寒光一闪,血溅三尺!他用另一只手稳稳托住敌尸。

高地上的敌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道雪亮的探照灯柱“哗”地横扫过来。

“噗!”

“噗!”

我方微声狙击枪再度出手。

敌哨闷哼一声,滚下山坡。

杨华一跃而起,带领战士不顾一切冲上高地。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05式微声冲锋枪的击发声响成一片,突击队旋风般席卷整个无名高地。

奇袭成功!

李铁连长的耳机里传来“咝——咝——”的吹气声。

全连精神为之一振。

“拿下啦?!”

“这么快?”

“指导员真是神哪!”二排长赞叹道。

王金尧摸摸后脑勺,呆呆望着无名高地。

“这小子命真大啊!”

“扯他妈什么淡!”李铁连长瞪他一眼,低声吼道,“登车!”

战士们“呼啦”扯下伪装网,三步登车,坦克群腾起一片白雾,黑沉沉的铁甲泛着乌光,展开奇袭队形,徐徐向前压去。

杨华匍匐在高地上,第一时间透过夜视仪侦察敌阵。

这一看不要紧,一遍观察下来,惊出他一身冷汗——对方整整两个装甲步兵营的阵容!

正在惊愕之际,忽见山下一条黑影一边鸣枪,一边大喊大叫没命似的逃入敌营。片刻间一阵**,敌营哨声四起,军官冲出帐篷狂吼乱比画,士兵们手忙脚乱奔向各自的战位。

大概刚才漏了一个出去“方便”的敌兵,让他溜下高地去报信了。

现在,好运气到头了。

“敌装步营两个,正在展开。”杨华用明码呼叫,“情况危急,强攻!强攻!”

李铁连长闻讯,对着送话器吼了声:“给我冲!”

全连坦克骤然加速,瞬间变成了楔形阵,李铁连长驱车冲在最前面,七连雷霆万钧强渡河面。

部分敌兵迅速登车完毕,几辆敌坦克喷出尾烟,高速转向。

杨华见状,奋力拖过一部“长钉”反坦克导弹发射架,迅速加电启动,对准敌营的方向。

“坚决劈入,动作快!”杨华再次用明码大喊,“决不让敌人组织起反击!”

清冷的月光下,七连坦克一声不吭地插向敌阵,就像一片高速冲刺的狼群,炮管前指,战甲森森。

此时,敌十多辆T90坦克已呈战斗队形展开,他们高速碾过战壕,前出迎战。

高地上,杨华导弹出膛,“长钉”反坦克导弹拖着明晃晃的尾焰直扑目标。

“轰!”

为首的一辆T90中弹,炮塔上猛地蹿起十来米高的火柱,明晃晃的格外刺眼。随后,车身上下“噼噼啪啪”剧烈燃烧起来,突然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车内弹药殉爆,炮塔一下被掀上十几米高空,那个黑影在空中支离破碎地飞舞着、剧烈翻滚着,又带着风声黑压压地横拍下来,最后“嘭”地重重拍在旁边一辆步战车的车首。那辆BMP2被这天外来客砸得猛跳了一下,残片四处飞溅。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令敌军莫名其妙,茫然愣在那里。

眨眼间,又一辆T90被攻顶弹开了花,冲天的火焰像一把耀眼的火炬,照亮了整个阵地。敌方顿时醒悟过来,一下炸了群,余下的坦克纷纷四散逃开,阵形大乱,恐慌和挫败迅速蔓延开来。

敌方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到了无名高地,敌山地连迅速抢占高地两侧阵地,营属迫击炮群开始对突击队实施火力急袭,山地连一阵发喊,很快组织起两个步兵排,分成三个攻击波次,向无名高地发起波浪式冲锋。

八二迫击炮弹劈头盖脸地打来,杨华的耳朵“嗡”地一下盲听了,无名高地顿时硝烟滚滚、弹片横飞。四下望去,全是交替掩护着向上攀爬的敌人,这不是突击队所能应付的兵力。

杨华这几个人守在炮火里死磕只有死路一条,他出了个险招,指挥突击队且战且退,躲进坑道实施“弹性防御”,高地上的枪声迅速稀疏下来。

对手被压制住了!Y国两个步兵排顿时气焰大涨,彪悍的廓尔喀兵还齐刷刷地亮出弯刀,他们打着赤膊,高声咒骂着纷纷拥上高地。

杨华突然打开探照灯,趁敌兵被晃得头昏眼花之际,他带着战士“嗷嗷”怪叫着,如恶鬼一般从坑道里猛扑出来!

根本来不及出枪,双方一下搅在一起,残忍血腥的白刃战在瞬间爆发,身前身后全是挥刀猛砍的暴徒,拼杀声、咒骂声、惨叫声,还有金属豁开肉体的闷响混作一团,声浪惊天动地,简直不像是人发出的。

顷刻间,地上就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后面的敌兵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破了胆,怪叫着退了回去,突击队硬是用工兵铲把敌人拍下高地。

紧接着又是铺天盖地的炮击,波浪式冲锋,争夺制高点的拉锯战进入白热化。

枪管打红,弹药拼光,工兵铲卷了刃,坑道也早被炸塌了。大魁双手抡起两把弯刀,像堵墙一般,死死护着指导员。无名高地被廓尔喀兵死死缠住,战局急转直下。

敌右翼坦克群乘势收拢队形,向滩头发起反击。

李铁连长命令发动远程打击,红箭十导弹拖着长长的光纤跃入夜空,犹如一条高高扬起的“打神鞭”。王干事在颠簸的战车里手握操控杆,两眼紧紧盯着屏幕,另一只手的五指眼花缭乱地跨在按键上疾速敲移,红箭十导弹首选敌团部指挥所,如捕猎的鹰隼一般,凌空劈下。

霹雳一声,火光如炬!

突遭“斩首”的Y国失去指挥,部队各自为战,步坦协同立刻脱节。

此时,第二枚远程导弹早已凌空,它牢牢锁定一辆装甲指挥车。白光一闪,天崩地裂。敌坦克B连指挥官当场阵亡,冲天的蘑菇云撼动敌阵。

敌左翼“阿琼”II坦克群超越步兵高速前出,试图再次组织反冲击。

关键时刻,李铁连长催炮杀到,行进间当头一炮,首发命中。

钨钢弹芯“锵!”地撕开钢甲,长杆脱壳穿甲弹透过“阿琼”坦克的前装甲,径直钻入炮塔下的旋转弹仓,强大的后效动能令坦克旋即殉爆!炮塔炸飞起来,在半空中翻了个面,又重重倒砸回座圈,全车“呼”地一下爆燃起来,车内残余弹药“砰砰啪啪”地放射状炸开,犹如夜空怒放的节日礼花。

七连士气大振!

在两千三百米的距离上,坦克连依次开火进入交战。

全连第一轮齐射就在气势上压倒了敌人。Y国一辆步战车远远地打出一发“**”反坦克导弹,正忙着调整激光制导驾束,反被我方回射的一发破甲弹抢先打得四面开花,天崩地裂的爆炸把周围映得一片血红。

双方坦克对射进入**,敌我战车在夜视能力上的差距迅速凸显出来,七连凶狠凌厉的抢攻很快让战斗变成单方面屠杀,Y国丢下十几辆熊熊燃烧的残骸,纷纷弃车逃窜。

李铁连长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紧紧咬住溃退之敌,顺势杀入敌阵的中央,将敌军一劈两段。接着,七连又突然变阵横扫,敌防御体系顷刻瓦解。

王金尧霸气冲天,他单车挥炮直接碾入敌迫击炮阵地,惊恐万状的敌炮兵像一片惊飞的蚂蚱,转眼间蹦得一个不剩。

兵败如山倒,敌军的战斗意志彻底崩溃了。

大群、大片的敌兵丢下自己的坦克、战车等重型装备,没命似的钻入四周的山林溃逃。七连再次转移火力,还在无名高地前沿苦战的敌山地步兵,顷刻间就被步战车的“30炮”打得抱头鼠窜,潮水一般溃下高地。

敌军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七连完全控制了战场,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直到战斗结束,Y国众多的坦克和步战车仍然处于宿营排列的状态。

李铁连长遥望无名高地,焦黑的山头笼罩在一片血色惨雾中。他带着人登上高地,眼前的场景令人震骇,令人胆寒。

黑沉沉的阵地上阴森狰狞,沉寂的战壕里淤满死亡的气息。敌我双方的阵亡将士们,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叠压着、彼此纠缠着,这些血肉模糊的军人还保持着生前殊死搏斗的姿势。

突击队拼光了,只剩杨华如孤魂野鬼一般,守着奄奄一息的大魁。

大魁肠子被炸出来了,人已经不能挪动,他半张着嘴,只是一抽抽地急促喘息,就像一匹垂死的狼,用异样的眼神瞪着指导员,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却喘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华浑身是血,已经被炮弹给震傻了,那张沾了血的面孔更显得狰狞可怖。他背对着这群冲上来的军人,不再关心他们是敌是友,他只顾埋着头,徒劳而执着地为大魁绑着绷带。

大魁又把目光缓缓移向连长,那种眼神像是在乞求什么。

白鸽把脸扭到一边,无声地哭了。

李铁连长一把扯开杨华,自己俯下身,长跪着慢慢抱起大魁。

他们以一种奇特的仪式,做最后的诀别。李铁连长与大魁紧紧贴着额头和鼻尖,一只手拔出配枪。大魁终于松了口气,他疼得几乎支持不住,剧烈地咳起血来。然而,他的嘴角却挂出幸福的微笑。

“砰”的一声闷响,像座山一样轰然倒地。

大魁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带着荣耀、满足,倒在了战场上。他如愿以偿地成了一名真正的“老七连”。

那个瞬间,杨华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那个声音震出躯壳,那个无所羁绊、冉冉飘升的东西永远不再回来了。他像一根惨白的冰柱,冻结在那个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高地。

此时此刻,杨华的灵魂仿佛被一种东西接纳了、同化了。他仰起头,眼神异样地望着七连的猎猎战旗,胸中忽然涌起一种暖暖的归属感。现在,他的胸口涌动着一种狼性,这种狼性将他的整个灵魂,慢慢融入了那面飘扬的图腾。

西风舞动七连的战旗,把这血染的图腾梳理得光彩夺目,梳理得干干净净,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在空中飞扬着,就像英灵飞天赴宴的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