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树桩后的侧影就是李花花。肖可语没有跟过去,只是密切地监视着。

出了土菜馆,李花花穿梭般地在小巷里跑来跑去,试图摆脱他们。但她毕竟怀着孕,还穿着几寸高的高跟鞋,不论路径如何熟悉,在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面前,哪里逃脱得了。

不过,罗卫半路改变了主意。既然李花花有顾虑,不愿意提供跟自己有关的任何情况,将她抓回来,也只会像屡次询问一样,难以获得有效信息。不如,改抓为跟,看她到底要到哪里去,干什么,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但是,肖可语太出众了,她又没个逛街样,在悠闲的人群里总是露出半个头;罗卫更加显眼,大热的天,街头根本没有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只要他一现身,就显得鹤立鸡群。这样两个警察干跟踪,难免暴露。

两人跟了几步,便意识到了问题。于是,更加谨慎。

李花花低着头,双手抓着上衣的下摆,以免风一吹,便掀开来破坏淑女相。她一会儿小跑,一会儿又完全停下来,观察某个路口。

来到百步磴,她向左转,又回到街区的另一边。她是为了甩掉跟着她的人?罗卫这样跟踪着李花花,心里有些忧戚,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吗?他想起妻子,高媛让他时刻待在身边,甚至让他换工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突然,李花花从树桩后闪出来,朝停在路边的一辆奔腾X80汽车走去。罗卫感觉心沉了一下。她掏出了汽车钥匙,开了车门。

什么,她还有车!钥匙可能藏在树洞里。

罗卫连忙将自己的汽车钥匙扔给肖可语,说:“快,你去开车,我盯着她。这里是小街巷,人多车杂,开车跟走路差不多。你快去,在前边巷口等我。”

肖可语接住罗卫的钥匙。这时,李花花的车驶了出来,罗卫闪身转入店铺檐下,径直朝着汽车前进的方向追,遇到十字路口,他就伴着非机动车道冲过去。

肖可语飞快地跑向汽车,希望自己不要拖了罗卫的后腿。

这是罗卫的私车,肖可语以前没有开过,对操控台的装置不熟悉,她手忙脚乱地插了半天,才找到点火孔。打着火,气喘吁吁地把车启动起来,甚至有些哆嗦。这可不像平时仪态万方、沉着冷静的肖可语。

她开着车出发,抢了另一辆垃圾车的车道,垃圾车横行惯了,司机狠狠地摁着喇叭,还吼了一句下流的粗话。

肖可语知道罗卫说的那个巷口,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罗卫果然站在那个巷口的街头,但接上罗卫,却再没看到李花花的奔腾。

“去哪儿了?”肖可语问。

“往西,可能上了梅阳大道。”罗卫气喘吁吁地说,“快点儿,找个地方靠边儿。”

肖可语找到一个出租车临时停靠点,罗卫飞快地换到驾驶座。两人分工,罗卫驾车并盯住左车道,肖可语盯住右车道。

前面很快出现了李花花的奔腾车。为了慎重起见,罗卫超过去,从后视镜里看清驾驶员,再慢慢地让李花花超过去,他和李花花的车一起夹在两辆汽车中间。

肖可语问:“你觉得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查到她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有人提供的出租屋信息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她一直在撒谎,不论对谁。这个妓女的防备心太强了。”

“那她的指纹呢?”

“自动指纹识别系统里比对发现的信息就是她,可那些信息本身是假的。”

肖可语自我检讨道:“这都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她多次被抓,每次都以各种借口逃脱打击,甚至没有留下准确的个人信息。真狡猾。”

李花花开始打转向灯。她开得小心谨慎,没有超速,没有做出丝毫违规行为,这样跟踪很容易。而且梅阳大道,罗卫很熟悉,昨天刚来过。

李花花转弯出了梅阳大道,岔入一条小路。罗卫跟了上去。

灰色奔腾驶入一个村落,在狭窄的村道上绕来绕去,好像在寻找什么。好一会儿,终于离开村落,进入一条县道。罗卫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走过,但是想不起来。道路变宽,是双行道,中间有分隔线。李花花沿着左边的车道快速行驶,罗卫紧紧跟上。

夜幕降临,但天气不错,有星星和月亮做伴。路上车流不小,车灯闪耀。罗卫对道路渐渐熟悉起来,因为上次也是晚上经过。

又转了一个岔路口,车流小了。刚开始还有五辆车跟着,慢慢地只有三辆、两辆,最后只剩下罗卫的车,当然前面还有李花花。

肖可语自言自语道:“这是哪里?”

“嘘——”罗卫提醒肖可语,“现在又进入了村道,四野无人无车,她摆明了知道我们在跟踪她,但她没有停车,可能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

李花花减速了。罗卫也跟着减速,他看着窗外,眉头紧锁。沿途杂草丛生,秋虫嘀鸣。他知道到了哪里。他们是从另一村道岔过来的,但这个地点没错。

这时,李花花急转弯进入一条小路。接着,前面出现废弃的房屋还有一栋六层高楼。

罗卫没有转弯,径直开过去,然后在另一个弯道处停下来,关了车灯。他对肖可语说:“下车,我们从小路追过去。”

肖可语打开车上的储物箱,摸索出一支手电。“我们怎么不直接开车进去?”

“她去的地方是死胡同,跟进去怕会吓坏她。前面就是庄鑫的代工厂,吴美凤就是从那栋六层楼上坠下来的。我们暗地里进去,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肖可语有点儿明白了,睁大了眼睛。“这是吴美凤坠楼的地方?李花花为什么跑来这里?”

“快,我们去看看她干什么,或许能找到原因。”

他们各揣一支手电,但为了不暴露,都没有摁亮,只是借着星月的光亮看清土路,迅速往有房舍的地方走去。

这条土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茅草丛生,荆棘纵横,时不时地绊住脚。肖可语自幼在山地长大,习惯山路,比罗卫走得还快。

罗卫看到前面有一束微弱的光线,是手电光。李花花已经下了车,打着手电往前面走。他突然觉得李花花可能是来这里和某人见面,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胁迫她的达摩。如果真如罗卫所想,那么达摩极有可能带着凶器,十分危险。这种人可不会友好地接见不请自来的警察。

罗卫突然意识到,真相总是不合时宜地浮出水面。

他迅速盘算着如何不惊动对方。但是已经晚了,肖可语在前面走,背对着罗卫。寂静比任何声响更让人感到危机四伏。

此时,听觉似乎麻木了,令人窒息。罗卫双手紧握着手枪,好像这样他和肖可语就能逃离这一危险地带,进入另一个空间。

时间一秒秒过去,汗水汇成一条小溪从脸上不断地流淌下来。李花花仍在往前走,爬上了小山坡,脚步声清晰可闻。

要不要求援?接到报警电话,即使同时接收导航地址,赶到这里恐怕也要一个小时。求援来不及,要镇静。罗卫对自己说,肖可语毕竟也受过专业训练,不论达摩多么强大,二对一,胜算很大。还有李花花,在良知的选择面前……

罗卫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与肖可语兵分两路。肖可语跟着李花花上山,埋伏在坡地,静观其变;他从侧面迂回,近距离接近李花花要会见的人。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还有三十米。虽然他没打手电,还凭借着灌木丛的遮蔽,却已经不能再靠近。李花花完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她站在吴美凤的坟前,手电光映照着,手好像放在胸口,肩膀在**。

罗卫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除了右侧一百米左右有一丛和人一样高的树丛,比较隐蔽,其他地方相对开阔,基本上不能藏人。

会面者怎么还没出现呢?

他给肖可语发了个信息,让她往左边移动,他自己往右边移动,形成包抄之势。

五米,十米,二十米……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宽,互相之间已经慢慢靠近,那丛人头高的树丛已经夹在两人之间,猎物藏无所藏!

最后,罗卫抄袭过去,什么也没有。

两人互相注视着,一切都很安静。

罗卫向四周看了看。这块坡地是附近最高的地方,除了灌木,就只有这几棵大树,聚拢在一起,就像一块黑黢黢的墓碑。

罗卫向肖可语打了个手势。肖可语扭亮手电,走出灌木丛,现身在李花花的身边。罗卫则拿着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警惕着。

李花花惊恐地回过头,看着肖可语,默默地用手捂住泪水横流的脸。

肖可语轻声细语地叫了一声:“李花花。”

李花花突然放声大哭。从她那发自肺腑的悲痛之声里,肖可语终于明白了。

“你是娟子?”

罗卫握着枪,飞快地闪身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李花花。

“不——”一声尖叫,好似来自地狱深处,“我不是娟子,娟子已经死了。我是李花花,世上只有李花花。”

罗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寂静无人。肖可语扶住她,带到灰色奔腾X80里,由肖可语驾车。两车会合后,接着一起驶进城市,在离梅阳分局不远的一家小饭馆前停下来。

找了一个包间,肖可语点了单,待服务员上齐菜,便反锁了门。现在,罗卫和肖可语让女孩独坐在一边,他俩从对面看着她。这个狭窄的小空间比平时的审讯室更封闭、更保密,在这里工作会更有效率。

罗卫问道:“你是娟子,却为什么告诉我们娟子失踪了?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

李花花,或者应该叫她娟子,没有看罗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两手夹在大腿之间,不停地揉捏着衬衣的下摆。

她小声地说:“我不想再干害人的事了。一个接一个……”她突然抬起头,“我之前是说谎了。我有孩子了,我想我的孩子有个好结果。没有父亲……我需要安定,这件事必须马上结束。我觉得,如果我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摆脱恶魔。我要一心一意养育孩子。”

肖可语有点着急,但语气还算温柔地说:“这件事是什么事?从头说。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叫你李花花吧,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定可以帮你。”

娟子沉思着:“我真是莫名其妙就被人害了。那天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喊我,声音是从一辆车里传出来的。我一看,一个年轻帅哥,便寻思这是谁呀,没印象啊?谁知他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熟悉我以前的事,而且自来熟地跟我套近乎。熟悉往事的人,我本来蛮警惕。但不知怎的,轻易就让他上了我的身……开始出手大方,接着就诈上了我,用各种手段打我、威胁我,让我跟着他,否则毁了我。”

罗卫和肖可语互相看了一眼。肖可语打开了录音机,罗卫问问题。

“那天指的是什么时候?”

娟子悲痛地说:“前世。”

“是冬天、春天,还是夏天?哪个月?”

“刚过完年,二月。街上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到处张灯结彩,闲逛的人很多,本来我很忙,但那天被鬼寻到,竟然心痒痒地只想上街,便碰上这个鬼。”

“今年二月吗?他开的什么车?牌照号?”

娟子皱着眉,好像在思考:“走霉运大半年还不够吗?不过,当时觉得挺走运的,碰到熟客,开着一辆漂亮的途锐,又帅又有钱,说不定是张长期饭票呢!”

罗卫校正道:“就是今年二月份,元宵节过了吗?”

“应该是元宵节后几天。”

“下午,还是晚上?”罗卫追问。

“中午,吃了中饭之后,两点钟左右。”

“是在……”

“梅府街中段的南正巷口。我在梅府街上走着,他开着车从南正巷出来,刚好拦在我身边,你知道……”

“你上了他的车?”

女孩咬了咬嘴唇。“他要我上车,我不肯。”她两手抓住餐桌,开始颤抖,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忍住了,“他说,反正我以后都会上他车的,何必装正经呢?我不信,转身就走了。但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罗卫说:“牌照号呢?你一定看清了。”

“那是一辆崭新的越野车,没有上牌。装牌照的地方贴着‘全新一代途锐’,非常漂亮。”

“他是驾驶员吗?里面还坐着谁?”

“我说过了,就他一个人。新理的板刷头,戴一副墨镜,灰里带紫的猎装上衣,很挺括。你好像一直不相信我似的。这么不信任,还问我干什么呢?”

罗卫不理会她的话,既不认可,也不给她说谎的机会。接着问:“然后呢?”

“他一直跟着。我就决定回出租屋去,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你一直没上他的车?”

“嗯。”

“到了出租屋后,发生什么事,李花花?”

娟子听到“李花花”三字目光呆滞,开始发抖,好像被打了一闷棍。缓了一会儿,她以轻松的口吻答道:“他在楼下停好车,跟着进了屋,然后……你知道的。”

“就这些?”罗卫十分怀疑,“然后呢?”

“给了钱就走了。”娟子说,“以后就常来。”

“他打你,威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娟子悚然地仰头看了罗卫一眼:“第二天。”

接着,她好像在考虑怎么说,迟疑了一瞬,说:“第二天上午,我还在睡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我记得睡觉前关了门,还打了反锁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呢。我问他,他冷冷地看着我,威胁我以后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我骂他,他就打我,威胁……我……”

“用什么威胁你?”

“用……”她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两肩猛烈地抖动,似乎伤透了心。肖可语想安慰她一下,抚摩着她的手。她猛地甩开,两手捂着嘴和鼻子,号哭转成了抽噎。

“用……”她抽噎着,不知是哽咽说不出话,还是在选择措辞,“他拿出手机,点击里面的一个音频,给我听了一段录音。”

“录音?什么录音?”肖可语感觉有戏。

“录在手机里的……是我妹妹的声音,拷打的声音。他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听。妹妹在录音里不断地尖叫,尖叫,然后告诉他,我的名字,生活的城市,做什么工作,手机号码,还有我的过去。该死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我妹妹那么痛苦……”

娟子哽咽得更加厉害,一手紧紧地捂着嘴,一手接过肖可语递去的纸巾,用力地擦鼻子。接着,她飞快地扔掉纸巾,两手按摩着隆起的腹部。可能是抽噎牵动了子宫,未出生的孩子在里面不安分了。

“你妹妹怎么了,娟子?”

娟子皱眉看着肖可语。“她被他们控制了,生死未卜。”

“她被控制在哪里,你知道吗?抓她的是达摩,还是另有其人?”

“不知道。我只听到录音。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呢?”

“你只会说然后然后吗?”娟子气愤地说,“他要我按他说的做,他列了一个名单,让我试着接触她们,他说可以从她们身上赚钱。”

“怎么赚钱呢?”

“我哪儿知道啊,我只从男人身上赚钱,哪里从女人身上赚过钱。”

“名单是些什么人?”

“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些人啊,刘群、吴美凤、老苟等等。吴美凤以前就跟我关系挺好的,其他人我都不认识,但他说起她们来,如数家珍,好像是老朋友似的。他知道她们的网名,喜欢干什么,聊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跟老公关系怎么样,手里大约有多少钱。奇了怪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跟她们这么熟,还要我接触她们干什么?他一听,勃然大怒,拿出一把小刀,‘哗’地划在我背上。当时,我还没穿衣,我感到一阵刺痛传来,背上喷出一股热流。那个畜生,真歹毒,动手毫不留情。

“他仍没有把刀移开,而是留在伤口里,虎着脸盯着我说:‘你还想划深一点儿吗?还想要我给你妹妹也划一刀吗?’他伤害我就算了,还要伤害我妹妹,我哪能答应。我立即跪下身子,对着他磕头,求他饶命,求他放过我妹妹。我越是求他,他就越兴奋,竟然不顾我背上的伤口,一把将我推倒,再次趴在我身上。我想在他**时借机杀了他,谁知他手里的刀子捏得很紧,我一碰,他便警觉起来,差点儿把我杀了。

“后来,我万念俱灰。想他不就是让我接触她们吗?那就接触吧。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杀掉这个畜生,有机会救出妹妹。”

“他教你如何接触她们呢?”肖可语问。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李花花说,“他将我拉进一个微信群,那些人都在里面,然后教我如何发言,争取赢得她们的好感,然后一个一个加她们的微信,私聊,再制造见面的机会。他自己也跟我同步在做这些事情,甚至自称我表哥,私下里跟她们约会。”

娟子挤出一抹笑容,继续说:“他在我面前吹嘘,有好几个跟他发生了关系……”

肖可语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是说,他是为了赚钱吗?怎么说到这个。”

娟子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她们没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他私下里约会过哪些人,你知道吗?”罗卫问。

娟子摇摇头。“没记住。他是在折磨我的时候说的,说得很含糊,说她们比我更有味。”

“老品姐、苟小妹呢,他有没有找过她们?”罗卫的意思是活着的人更容易固定证据。

娟子犹豫了一下,移开了目光。“我不确定。”

“不确定,还是不愿意说?快点儿,李花花,你已经说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可保留的。你只有把情况全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助你。”

“他威胁过我,我要想跟妹妹一起活命,就闭嘴。”

罗卫说:“你这是向警方举报,我们会保密的。再说了,你已经破坏了约定,如果让他知道,他早晚不会放过你,不如和盘托出。”

“我真的不知道。但他肯定跟刘群、吴美凤有那个……他说刘群饥渴得很,吴美凤是她自己跟我说的。她说既亏了钱又失了身,活不下去。”她突然抬起头。“她虽然这么说,但她不会跳楼的,我知道。你们应该好好查一查,一定是他杀了她。还有别的人,其他人离开汉洲,一定是害怕了,没人关心她们。还有我妹妹……”

罗卫问:“她们是谁?多少人?”

“老品姐、苟小妹她们,一定还有其他人。”

“你还知道哪些名字呢?我们需要具体情况。”

“你不是神探吗?我第一次要见你,就是想给你提供些情况,让你去调查,谁知道你跟他们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只会找我的麻烦。”

“我不是找你的麻烦,只是需要更多的情况,以便调查。”罗卫盯住娟子,语调提高。娟子在他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

“我不知道。”

“他像对你一样对待她们吗?”

“可能吧。”

“威胁,拷打?”

“我不知道。我没有跟他一起接触她们。我不该把他带到出租屋,我想她们不会这么笨。”

罗卫接着问:“投资呢,李花花?如果真像你说的,一个男人引诱女人,劫色又劫钱,那还搞什么投资呢?”

娟子看着别处,大声喊道:“我不知道!那不是你们的工作吗?我为什么要什么都知道,我是神吗?”

“那好吧!”罗卫说。他站起来,走了几步,两手拢起来抱在胸前,“你说得对。你什么也不知道。肖教导,她没用了,把她送回去吧,就用警车将她送回出租屋吧。也许,那个恶魔已经死了,不会知道她向警察告发了他。”

“你想要我死吗?!”娟子尖叫道。

肖可语耸耸肩,对罗卫说:“也对,她可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娟子两眼通红,泪水无声地流淌。“我他×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连警察都这么对我,你们还是人吗?”

罗卫猛地俯身过去,他的脸差点儿碰到了娟子的脸。他两眼圆睁,怒视着她。“你是娟子,还是骗子?说话遮遮掩掩、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威逼利诱、性关系、投资?自杀、杀人?你说得像程小青侦探小说似的,你以为我是霍桑吗?你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制造可疑迹象,有用的却不告诉我。”

“给你打电话?”娟子再次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了,上次跟你谈话后,再也没有见过达摩,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骗人吧,给我打电话,让我听那个男人伤害女人的录音。”

娟子防备地看了一眼肖可语,说:“我没有。”她好像真的很吃惊,然后理直气壮起来,“你听了录音,应该知道他伤害女人是有的,杀人是可能的。我没有说谎,他确实控制了我妹妹,可能还控制了其他人,你应该逮捕他。”

“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别人,甚至达摩?”

“我没有。我说过了,如果他知道我身上有警察的联系卡,会杀了我的。我有毛病吗?我怎么会向他通风报信呢!”

“是谁给我打的电话?”

“我哪儿知道!”

罗卫再次俯近她,说:“你知道。”

“不知道!”娟子说得斩钉截铁。

“这件事查清后,我饶不了你。”

罗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既郁闷又沮丧。娟子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罗卫向肖可语丢了眼色,该她出马了。

肖可语说:“李花花,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好吧,再说说吴美凤的事?”

娟子勾下头,肩膀塌缩,只看到一蓬头发。

“是我害了凤姐姐。”娟子伤心地说,“他拿出那么多名字,逼着我先从熟悉的人下手,这是命令。不知道他怎么晓得我跟我凤姐姐交好,让我找凤姐姐,然后是刘群。”

“是你向吴美凤和刘群介绍了他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没有带他们见面,但在微信里说过,他是我表哥。后来,他在我面前炫耀泡妞手段,说起刘群和凤姐姐。”

肖可语和气地问:“她们……以前跟你做一样的事?”

娟子怒视着肖可语。“凤姐姐?放屁。她可纯洁了,一直是良家妇女。她并不知道我是干这个的,她看到我戴的玉佩,还以为我是富家小姐。”娟子用手摸着脖子,那里曾经挂着那枚定情玉佩“龙呈祥”。

罗卫说:“你为什么要把玉佩给我呢?能证明达摩伤害你吗?”

“你说你需要证据。好吧,我给你了。你还听了录音。达摩伤害我,绑架我妹妹,还有可能杀了吴美凤、刘群。你去抓他啊,把我妹妹救出来。”

肖可语说:“我们一定会把他抓起来。你告诉我他的真实名字,可能在哪里出现?”

娟子鄙夷地看了肖可语一眼。“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吗?真是疯了!他怎么会告诉我他的名字和住的地方。他神出鬼没,来找我都没个定准儿,车子也换个不停。他说过,别想抓住他,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我报警,就捏死我,再捏死我妹妹。”

肖可语靠在椅背上,嘴里嘟囔着。一方面,是娟子主动找罗卫说事,想求得帮助,救她和妹妹;另一方面,她又隐瞒事实,不愿意告诉他们更多的信息。也许,在娟子看来,她已经够勇敢、够正义,但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与达摩在一起,甚至助纣为虐都没有报警,心里是不是有鬼。半年多来,她应该知道更多的情况,比如他的家庭、他的交往、他常用的交通工具以及其他识别特征。

肖可语从娟子的眼神里看到敌意。她怀疑她并不是想帮助警方,也不是告密者,而只是个大骗子。她想搅浑水,让什么人从中渔利。

但是,正如罗卫所说,现在娟子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罗卫说:“达摩绑架了你妹妹,伤害了你,逼迫你喊熟悉的人跟着一起投资,把钱全部亏损掉,还杀害投资亏损的吴美凤、刘群。你向我们举报他,是为了救你妹妹,为了摆脱他,为朋友伸张正义?”

“当然,我——”

“以前没举报他,是因为害怕。现在怀了孩子,良心发现,而且怕他伤害你孩子,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送进监狱?”

“我第一次就跟你说了这个想法。”

“但是,没有姓名,没有住址,没有车牌号码,没有丝毫有用的个人信息……”

娟子啜泣起来。这次,她好像哭得非常动情,非常真实,没有丝毫作假。

罗卫没有急着开口,等娟子哭了一会儿,决定实施一个冒险计划。他说:“好吧,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是说,如果你真想将他送进监狱。”

娟子来了精神,追问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你一定听说过窃听器。”罗卫试探着说,“我们在你身上装上窃听器。你去与达摩会面,套出他的真话来。我们用他说的话当证据,把他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