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疑云重重

阿哲死了!

那辆车突然爆炸,火焰冲天,阿哲的尸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最后只捡回少数的残肢碎片。

清理爆炸现场时,爆破专家找到了一个遥控器的残壳。初步断定,阿哲是按了遥控器的引爆按钮,将自己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阿哲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终结一切罪恶,看得出,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所幸,简爱安然无事,阿哲也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录完口供,已经深夜两点多钟。三个人在警队大堂里聚齐,这一晚上,他们都感到了疲惫和前所未有的精神恍惚,尤其看到惨烈得不忍直视的爆炸现场,昔日里与阿哲共处的时光便觉得一去不复返。

人死了,所有的身前事都可以原谅。在感情上,他们仍不忍看到阿哲会是这样的下场。

温尔恺一直将简爱搂在怀里,在看到阿哲用刀挟持简爱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不能再失去她的悲怆之情。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怎能轻易又让她离开?那一刻,他恨不得被挟持的是他自己,他愿意用他的命抵她的命,给她日后一身周全。

简爱显然冷静了不少,他胸怀的温度足够让她感到安稳和平静,她也愿意被他护着、搂着。曾有一刻,她以为再也不能依偎在他的怀里,缠他、腻他,她把最后的遗言都想过千万遍。如今,她还能看见他、摸着他、感知他,她觉得这已经是上帝对她的赏赐了。

赵海笙走过来,对他们的配合表示感谢。案子终于尘埃落定,这不光是警察的功劳,如果没有市民的极力配合与支持,警察也不是万能的。

温尔恺并不喜欢这种客套的对话,搂着简爱不说一句话。倒是裴玄东周旋应付,将一切功劳都推给了赵海笙。

赵海笙心知肚明,这两个“哼哈二将”确实有别人不可比拟的优点,但他并不喜欢他们。

将三人送出警队大门口,赵海笙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挪动一步。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才慢慢地转过身,直视走近他的人。

是宁林。

“赵队,目前所有笔录里并没有提到作案工具,三名死者的颅骨切伤也并没有确实的交代,结案的条件还不够充分。”

赵海笙捏着下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似乎这案子破得太过顺利。

“还有,阿哲明明可以逃脱,为何要选择引爆炸弹?如果活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炸弹一引爆,就真的魂飞魄散了。”宁林的冷静总是让人惊奇。

“阿哲一死,看似尘埃落定,其实不然,证据来得太突然,好像送上门来的一样,必有蹊跷。”赵海笙眼睛微眯,好像这样才能够看清阿哲之死背后的隐情。

“接下来怎么办?结案报告要不要写?”

“先等等,看看检验科的结果。”

宁林点头答应,跟着赵海笙往警队大楼走。两人都沉默不语,案子破得一丝成就感都没有,这是头一回。

“黄医生的太太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见见面?”上到台阶,赵海笙侧脸问宁林。

“已经同意见面,明天下午,在她家。”

赵海笙轻轻地点下头,说了一个字:“好。”

两人一时无话,继续往里走,将身后的夜色阻隔在玻璃门外。

简爱坚持要回家,温尔恺不肯,他说:“经历今晚的事,我发誓要时时刻刻保护你,寸步不离你。”

简爱被他的执着逗笑了,平日里,那么严肃冷峻的男人也有温暖稚气的一面,简爱的心被他的话暖得一塌糊涂。

简爱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他回家。

一进屋,简爱就瘫坐在沙发上。神经绷了一晚上,此刻一放松,浑身都没了力气,只想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温尔恺开始忙碌起来,放了洗澡水,拿了干净崭新的浴巾,又翻箱倒柜找睡衣,可这么大的房子里,除了他的衣物,再也找不到属于第二个人的了。温尔恺捧着一套新洗好的男士睡衣递到她面前,尴尬地说:“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去买。”

一套纯棉质的格子睡衣,折叠得整整齐齐。简爱随手接过来,正要起身,只见温尔恺身子倾过来,手探入她的腰下,将她横抱了起来。简爱吓了一跳,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到了浴室门口,简爱挣扎着跳下来,就是不肯进去。

温尔恺明白她的意思,笑笑说:“我没有男女同浴的习惯,你只能自己洗。”

简爱一口气堵在心口,什么啊?是他想要的……他倒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换上温尔恺的睡衣,简爱莫名地有些心跳加快,她低头嗅了嗅领口,清香的气味萦绕而来,像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沉迷。

她出了浴室,他**上身靠在床头,淡蓝色的被罩映着极致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肤质柔滑细腻。简爱不肯挪步,靠在浴室门边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掀开被角,简爱立马紧闭双眼,嚷着:“你先把裤子穿上……”

“你以为我会**?”温尔恺穿着睡裤下了床,**的上身,肌肉线条挑逗着人的感官。

简爱“唰”地睁开眼,才发现他是穿着裤子的。

虚惊一场!

睡觉的时候,两人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间。简爱背转过身去,咬着被角,心突突地跳。

温尔恺不敢轻举妄动,仰躺着,倾听她那边的动静。

一切都很安静,静得有些暧昧。两人的呼吸在同一频率,听起来和谐而美好。

温尔恺试探地伸手过去,她将被子紧紧地抓在手里。他摸了几下,什么都没碰到。

简爱紧张得不敢呼吸,心里却**漾着甜甜的滋味。温尔恺轻轻地叹息一声,老老实实地躺好。

又安静了下来,半天,温尔恺问了一句:“睡了吗?”

“嗯。”

温尔恺又叹息一声:“阿哲死了……”

简爱的某根神经突然**了一下,她松了手,慢慢翻转过身子,躺在枕头上,看他直挺挺地仰躺着,鼻翼挺而直,像刀削过一样。

“你心里难过,是吗?”她悄声地问。

“不难过是假的。毕竟跟了我八年,进进出出,连影子都是熟悉的,这会儿,却阴阳两隔,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缓,胸部一起一伏,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简爱知道,男人的隐忍比女人强太多。明明难过,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即使有泪,也是要流进心里的。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简爱叹息着坐起身来,“好好安葬他吧,他也不想走这条路。”

“他太要强,如果和我说,我不会坐视不管。他偏偏走了极端,让我怎么帮?”温尔恺的声线有些飘浮,感情这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简爱移向他一点儿,把手按在他的肩上,他微微动了一下,伸手抓住她。

“这不怪你,你已经为他做很多了,是他不知道珍惜。”她说,手指在他的手里越发觉得温暖。

“不值啊!什么都比不上活着有意义。”温尔恺起身也靠在床头上,顺势将简爱拉进自己的怀里。

“琳娜她们借钱给阿哲,无非是想讨好你。可你偏偏冷淡她们,女人的记恨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她们没毒到你,反而要了阿哲的命。”简爱依偎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前摩挲着。

“琳娜、叶眉本就不纯良,倒是辛紫实在太可惜了。”

“辛紫正当红,也是最漂亮的。”简爱随口一说,说完又有些后悔,忙仰脸看他。

温尔恺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都没有你好看。”

简爱打落他的手:“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温尔恺再次握住她的手:“吃醋了?”

简爱狠狠地白了一眼他,这人还真自信:“懒得理你。”

“懒得理我,就等于你对我刚才的话表示不满。”温尔恺得意扬扬地笑。

简爱又气又好笑,伸脚蹬他。

“醋意大发,要谋害亲夫?”

简爱不知如何是好,她说不过他,也打不过他,只能赌气不说话。

温尔恺借机探过头就要吻她,她一扭头,躲了过去。

“报复!”

简爱看他猴急的样儿,心里稍稍平衡了些,看了看窗外:“再不睡,天真的亮了。”

温尔恺扭头看向窗外,天还真有些蒙蒙亮了。

简爱趁机推开他,一翻身,又保持了先前的姿势,背对着他,裹紧了被角。

温尔恺无奈地笑笑,心里却格外甜蜜,他觉得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简爱睡得很香,身体蜷成一团,像只可爱的猫。温尔恺撩开她脸颊上的碎发,她的脸红扑扑的,像桃子一样水嫩。他伸手轻轻抚摩,她微微动了一下,继续熟睡。

温尔恺悄悄下床,走出卧室,下了楼梯,来到偌大的客厅。他点亮沙发旁的落地灯,光晕洒落,柔暗昏黄。他坐进沙发,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壁炉上挂着的那幅画——《蒙娜丽莎的微笑》。

这幅画从他住进这栋房子就一直存在着,爸爸不是个懂艺术的人,偏偏挂了这幅画,温尔恺哑然失笑。爸爸一生都在死亡线上奔跑,坏事干尽,终是没能善终,落了个乱枪打死。

爸爸的东西一样没留,唯独留下了这栋房子。妈妈是谁,他没见过,以为留着这栋房子,妈妈就会回来,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妈妈的消息,他早已放弃了。所幸他还有可等的人,就是简爱。那年,他连带她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她就睡在他的**,他知足了。

阿哲的死,他觉得心痛,躺在**一闭眼就是阿哲凶残的面孔。当初裴玄东说得对,阿哲身世不清白,留下会有麻烦。如今阿哲几乎害得他锒铛入狱,他对阿哲的恩,阿哲当作了廉价的施舍,阿哲不领情、不感恩。

可是阿哲什么时候开始吸毒,他竟全然不知。阿哲这些年很乖、很向上。阿哲有天赋,才会获奖无数,这样的人生,阿哲应该满足,可偏偏还是走错了路,不能回头。温尔恺抱怨自己,并没有将心思用在阿哲身上,如果对阿哲再多些关心,他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唉!一切的懊悔都为时已晚,阿哲已经死了,死无全尸。

窗外渐渐明亮起来,曙光微现,一夜的幽暗尽消失。

宁林临时有任务,只能让肖桐陪赵海笙去黄医生的家。两人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个女孩儿,手臂上挽着黑纱,应该是黄景荣的女儿。

女孩儿冲里面的房间喊:“妈妈,有客人来啦。”

赵海笙对女孩儿摆摆手:“你妈妈在休息?”

女孩闪动着大眼睛,里面有泪花:“妈妈一直不肯吃饭,整天待在房间里,我担心她会出事。”

赵海笙冲肖桐使眼色,肖桐会意,朝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庄医生,我们赵队来看你了,你方便吗?”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一位面色憔悴、神情忧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极力地想说话,张了半天的嘴又咽了回去。

女孩儿见妈妈肯走出房门,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急忙去扶妈妈。来到客厅,女人指了指沙发,让他俩坐下,又看了看女儿,女儿会意,跑去厨房烧水、泡茶。

“庄医生,如果身体允许,我们可以聊聊吗?”赵海笙征询地看着这个因伤心过度而神情恍惚的女人。

庄敏知点点头,将头发捋顺别向耳后,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口,说:“老黄走得太突然,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实在……”

庄敏知话说到一半,便哽咽着无法继续。

“节哀顺变,自己的身体要紧,你还得照顾你们的女儿呢。”赵海笙心里泛着酸,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她。

庄敏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目光转向厨房,女儿忙碌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女儿还小,他就抛下我们母女,以后的日子……”话到动情处,再度哽咽。

“黄医生之前的体检没有发现问题吗?”肖桐问了一句。

“两个月前的体检都很正常。我们两个都很注重养生,平日里也都有锻炼,这病来得太突然。”庄敏知使劲儿地擦掉眼泪,面对丈夫的意外死亡,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黄医生去世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或表现,比如……”

“爸爸那天接了个电话,手机都摔了。”女孩儿站在厨房门口,打断了赵海笙的话。

屋里的人听闻全都一怔。

丈夫一向为人和善友好,从不喜形于色,也不怒喝于颜,即使和人发生意见分歧,也多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能让他动怒摔东西,一定是遇到了挑战他底线的事情。

“小姑娘,”赵海笙冲女孩儿摆摆手,“能不能把那天你看到的事,告诉叔叔呢?”

女孩儿胆怯地走过去,又看了看妈妈,确定妈妈没有阻拦的意思,才点点头。

“那天爸爸休息,我放学后就回房间写作业去了,写了一半,就听见爸爸和人争吵的声音。爸爸以前从不大声说话的,我想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后来,我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就跑过去看,发现爸爸的手机在地上已经摔坏了。”

女孩儿讲完后,怯怯地走到妈妈身边,她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会不会给她和妈妈带来麻烦。

“你有没有听清爸爸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肖桐在一旁及时问道。

女孩儿摇摇头,大眼睛里闪着胆怯和担忧。

“你再想想。”庄敏知抚摩着女儿的头,轻声地说。

女孩儿得到了妈妈的支持,抿着嘴,认真地想着。突然,女孩儿眼珠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丝毫不犹豫地说:“爸爸说,他为十年前的事,后悔了一辈子……”

赵海笙和肖桐对望一眼,看来真的另有隐情。

“庄医生,你是否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赵海笙转向庄敏知问道。

庄敏知一脸疑惑,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答案,于是摇摇头:“十年前我和老黄不在一个医院工作,孩子上小学后,为了照顾她上下学,我才转到二院的。”

“黄医生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肖桐问。

“老黄本来就话少,在家里,我们从不提医院的事。在我的印象里,这些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也就我调动工作的事情,老黄跑了几次,托了不少关系。”

庄敏知对丈夫十年前的事,知之甚少。这件事极有可能问题重大,甚至威胁到黄景荣的性命。可黄医生口中所说的后悔一辈子的事,究竟是什么呢?赵海笙一时竟想不起如何着手调查了。

正当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中,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女孩儿跑去开门,问了一句:“你是谁?”

“送快递的。”

女孩儿打开房门,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快递员抱着一个纸箱站在门口。

“谁的快递?”

“庄敏知的。”

“哦,是妈妈的。”女孩儿转过头去看妈妈。

庄敏知冲女儿点点头,女孩儿问快递员:“需要签字吗?”

“不需要。”快递员边说边往屋里瞟了一眼,看见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立马垂下头,将纸箱交给女孩儿。

“我来。”肖桐担心女孩儿力气不够,主动过来帮忙。

“很轻的,我能行。”女孩儿已经接过纸箱,丝毫不费力气。

快递员转身就下楼,脚步匆忙且慌乱。

肖桐从女孩儿手里接过纸箱,又扫了一眼下楼的快递员,总觉得这个快递员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异。

肖桐抱着纸箱关好房门,仔细看了几眼纸箱,发现这个快递并没有粘贴快递单子。

一个没有地址、没有姓名、没有电话的快递,怎么会知道送到这里?肖桐脑子飞快地转动,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紧张严肃起来。最终他将目光落在赵海笙的脸上,自己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赵海笙凭多年的经验已经猜到了什么,“噌”地站起身来,再次向肖桐确认情况。

肖桐侧耳聆听纸箱里的动静,半天,确认无误,向赵海笙严肃而郑重地点下头。

赵海笙马上来到庄敏知身边,说:“听我说,现在可能出了点儿小情况,你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先带着孩子下楼。”

庄敏知紧张了起来,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马上离开,越快越好。”赵海笙一边说一边推着母女往外走。到了门口,他迅速地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向上级请求支援,并要求拆弹专家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肖桐,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先组织居民撤离……”赵海笙回头看肖桐,眼里满是急切与担忧。

肖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就当演习了,你快组织群众撤离,甭担心我……”

拆弹专家已经进去二十分钟了,整栋楼的居民也撤离了危险地带。站在楼下十米之外的赵海笙、曲薇、老马各个都神色凝重,目视着七楼的窗子,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半天,赵海笙问曲薇:“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追查那个快递员吗?”

曲薇含着泪说:“宁林他们去了,我担心肖桐……”

“宁林人手不够,你马上去支援他们。”赵海笙厉声喊道。

曲薇不舍得走,望着七楼一动不动。

“这里有我和老马,里面还有拆弹专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

曲薇不情愿地挪了一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赵海笙看了一眼,说道:“人还没怎么着呢,就哭!平日里吵得跟冤家似的,你们年轻人啊……”

赵海笙这样一说,曲薇更加难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下。

老马及时劝曲薇:“你去吧,肖桐这小子命大着呢,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老马话音未落,他们头顶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着爆炸声,七楼的窗口已经涌出大量的烟雾。

所有人都呆住了,拆弹专家失败了?

曲薇瞬间泪奔,喊着肖桐的名字就想往楼里冲。老马及时拉住她,她眼巴巴地望着浓烟滚滚的七楼,心里涌起了无限悲伤。

简爱睡到十点才被温尔恺叫醒,他拿着她的手机,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简爱瞬间清醒过来,夺过手机,就看到妈妈的未接来电不下十条。

简爱懊恼自责,拍着脑门儿,大呼“死定了”。

“直接和阿姨说在我这儿过夜,顺便将我介绍给阿姨,怎么样?”温尔恺替她披上外套,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想得美!”简爱说着挣开他的怀抱,起身朝盥洗室奔去。

温尔恺跟了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他倚在门边,对里面说:“我愿意以身相许,你不觉得自己赚到了?”

“我没逼你,是你死缠烂打。”简爱在里面喊。

“是谁想和我共浴,是谁偷闻我的睡衣,是谁半夜摸进我被窝……”

话还没说完,门“唰”地被拉开,简爱将换下的睡衣飞至温尔恺的怀里。简爱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指了指他怀里的睡衣说:“拜托以后不要用劣质洗衣液好不好,我忍受了一晚,差点儿犯鼻炎。”

温尔恺哭笑不得,抱着睡衣无言以对。

简爱还是拗不过温尔恺,最终还是让他送她回家,跟妈妈解释夜不归宿的理由。

谭春担心了一整晚,天亮后又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圈子,她也从不过多干涉女儿的生活,可夜不归宿这样的事,在她看来是极不安全也不负责任的行为。她觉得这段时间疏忽了对女儿的督促,以至于女儿有些放任自我的倾向。

简爱在楼下和温尔恺卿卿我我的样子,被谭春尽收眼底,看来女儿谈恋爱了。本该替女儿感到高兴才对,只要女儿喜欢,她绝不妄加阻拦。可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她想起了简爱的爸爸简铮。

十年前,丈夫离她而去;十年后,女儿也要离开她成为别人家的媳妇。这些年的精神支柱就是要将女儿养大成人,可一旦大了就要振翅高飞,她实在舍不得啊!

简爱上了楼,轻手轻脚地开锁、推门,一进门,就看见妈妈站在她面前,表情严肃,目光凌厉。

“妈妈……”简爱撒娇地去搂谭春。

谭春绷着脸,推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昨天一晚上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妈担心得一夜没睡。”

“没去哪儿啊。”简爱想找借口,可一时想不起如何撒这个谎。

“电视上报道的那个杀人犯是不是你们店的?你知道不知道妈有多担心,我看你还是辞职别做了。”

简爱脑子转得快,马上圆谎:“其实昨晚有警察保护我们呢。为了防止店里有人给阿哲通风报信,警察让我们全体员工不可出店门半步,不过,你放心,吃喝拉撒警察都管了。”

谭春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也就稍稍平稳了。好在是留在店里,不止她一个人。

“我特意回来给你报个平安,我还得赶回店里去,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少不了开会学习。妈,我走了,晚上回见。”简爱说着就想溜,刚要开门,谭春就咳了一声。

“你等等,先坐下,妈有话问你。”谭春指着沙发让女儿先坐下。

简爱看了看表,心思不定,却又不好违背妈妈的意愿,只好心怀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说吧,楼下等你的那个人是谁?别告诉我是同事、是老板,我想听真实的。”谭春了解女儿,她一肚子弯弯道道。

“没错,还真是老板。”简爱马上眉飞色舞。

“严肃点儿,妈和你说正事呢!”谭春瞪了女儿一眼。

“温尔造型的大老板,全国上百家连锁店,确确实实是我的顶头上司。”简爱毫不夸张,句句属实。

“这么大的老板,为何要送你?”

“这叫亲民。”简爱见茶几上有洗好的葡萄,摘了一颗丢进嘴里。

“他在追你?”谭春不信年轻人的话,她是过来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啊,送我回趟家就追我,我有那么不矜持吗?走了!”

简爱起身就走。到了门口又转回来,给了谭春一个大大的拥抱,伏在妈妈耳边,暖暖地说了一声:“妈妈,祝你生日快乐,永远美丽、幸福……”

谭春的心暖得一塌糊涂,拍拍女儿的后背,脸上漾起无限的幸福感。

“晚上等我回来,给您补过生日。”简爱打开房门,边说边向楼梯走去。

谭春默默地发了半天呆,才发现女儿是真的长大要离开她了。

肖桐并没有死,只是被炸晕了。

当时,拆弹专家无法破解炸弹的电子线路,眼看时间逼近,如不撤退,大家都有危险。肖桐临危不乱,让拆弹专家赶紧撤离,他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刑警,死他一个也不算亏。

所幸,在时间仅剩两秒钟之际,肖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炸弹瞬间爆炸。

这次的事件并未造成人员伤亡,黄景荣的家被炸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将肖桐送进医院后,赵海笙组织召开紧急会议,将这起爆炸案与黄景荣的死亡结合在一起。黄景荣的死并非表面所看到的是一场意外,背后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炸弹的威力不是很强,行凶者的目的不是要人命。曲薇和宁林的反馈则在赵海笙的意料之中,快递员只是身份的掩护,他们在小区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属于利达快递的工作服。但沿途的摄像头并未拍下行凶者的逃离线路。行凶者就这样在下楼之后,如隐形人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此分析,当年罗济的诊断书一定有问题,不然,黄景荣为何会在毫无征兆下突发疾病过世,又为何在过世不久,家中又发生爆炸事件。种种疑问,像层层海浪汹涌而来,令赵海笙和他的队员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肖桐醒过来的时候,曲薇正握着他的手,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个惊讶,一个欣喜。

欣喜的曲薇慌张地松开肖桐的手,语气回归到先前对他的态度:“你倒是命大,害得全队为你担惊受怕。”

肖桐受宠若惊地看了看被她握过的手,脸上的笑竟显得生硬和不现实:“你一直陪着我,是吧?你眼睛都红了。”

曲薇有些尴尬,急忙将脸扭向一边,没好气地说:“我刚来,谁一直陪你,别美了!”

肖桐傻傻地笑着,心里却明白得很:“担心我就说担心我,万一下次我真的挂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曲薇一把捂住他的嘴,脸憋得通红,说了一句:“说话没个忌讳。”

肖桐借机握住她的手,立马一本正经起来:“曲薇,咱俩吵了快两年了,我都习惯被你骂了。知道吗,炸弹爆炸前的几秒钟,我在想,如果我这次能够死里逃生,我一定会向你求婚。因为,我还没被你骂够、损够,这辈子,我就愿意让你一个人欺负……”

曲薇抽了几回手,硬是被肖桐抓得死死的。他的话让她心里暖暖的,他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唯独这张嘴,死人都能被他说活了。

“嫁给我吧,曲薇……”肖桐满眼真诚。

“谁要嫁给你,想得美。”曲薇推开肖桐,起身就走。

肖桐在她身后惨叫一声,吓得曲薇马上转回身,急切地想要看看他又伤到哪儿了。

肖桐一下子搂住曲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曲薇不好意思,又气又羞,狠狠地打了肖桐一下,转身跑出去。

曲薇刚一开门就看见宁林和老马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上,连招呼也不打,拔腿就跑。

老马笑着对宁林说:“曲薇天不怕、地不怕,面对爱情这种事,也慌了手脚。”

宁林点点头,哼着王菲的歌:“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