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们相爱过

上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莫可言正等待吃午饭,门卫老师就在教室门口大叫莫可言的名字,说校门外有外来客找她。

莫可言猜想来的人应该是柳桑榆,估计昨晚莫微然已经将晚上他们吵架的事告诉了她,只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猜不全,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告诉她关于一年前他和助养的女孩儿相爱的事,因为在这之前,无论是沐阳还是文心,都认为柳桑榆是莫微然的初恋,可见她和他的那段感情从来没有公开过。

但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很意外看到的人不是柳桑榆,而是喜儿。

她问:“喜儿,是我哥让你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啊?”

“不是,我已经被你哥炒鱿鱼了。”

“什么?”

莫可言这才看清楚喜儿手上大包小包地拿了很多东西,应该是从诊所出来后直接来了她的学校。

“出什么事了,你一直都做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把你炒了?”

喜儿比莫微然小两岁,也毕业于畅师大心理学系,是莫微然的师妹,之前一直从事专业工作。当时莫微然面试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简历觉得以她的资历来他这个私人诊所做一个助理职位,实在有些屈才,不过当时她表示得很有诚意,觉得莫微然已经在心理学界小有名气,她很欣赏他的才华,认为他会是以后心理学界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所以想拜在他的名下,好好跟他学习,也陪他一起打拼。

莫微然听了她的这番话很感动,当即站起来伸出手对她说:“很高兴和你做同事。”

这几年喜儿在工作上毫无纰漏,私人关系也相处得很融洽,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昨晚打电话让我早上八点就到诊所,说有事要跟我说。我到了后,他就批评我说你看到了他办公室保险柜里的一份病例,问是不是我把钥匙给你的,说作为心理医生,这是不能原谅的错误。”

莫可言一听就急了,说她会马上打电话向他解释,是她偷拿了她抽屉里的钥匙,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喜儿阻止了她,说:“不用了,我猜是他对我不满意,想换人,只是拿这事做借口,所以不管你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收回决定的。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我走了,以后想找我聊天就打我手机。”

莫可言很喜欢喜儿,以前常去莫微然的诊所找她聊天,两个人关系很好,听她说这种道别的话,心里很难过。

“你别这么想,不是你的原因,是因为我看到的那份资料,让我知道了一年前他用心像法删除了我的记忆。我非常生气,昨天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所以拿你出气,其实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晚上跟他谈谈,让他把你再请回来。”

“你说他删除了你的记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说明白一点儿,你看到了什么资料?”喜儿对这件事很吃惊,连失业的事都忘了。

莫可言把莫微然将她一年前的一段恋爱经历删除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不过没有说出她爱的那个人的名字,只说莫微然不希望她和那人恋爱,所以用这种强制手段逼她忘记。

喜儿安慰她不要伤心,然后把莫微然大骂了一顿。莫可言看离上课时间剩下不多了,就说要先去食堂吃午饭,以后再和她聊天。喜儿说那她以后来找她喝茶。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接连接到莫微然好几个电话,平时莫微然都是在午休或者放学后才会给她打电话,他对于她的上课和下课时间并不十分清楚,怕打扰她上课,所以有急事都是发短信,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可能是对她的情绪不放心,想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莫可言想到他因为她看到那份资料的原因借故炒了喜儿,心里更加觉得他没有人性,按了拒绝接听键后随手就关了手机。

这样总算安静地度过了一下午,她担心她不接他电话,他会怕她放学后不回家,来学校门口等她,所以一出校门,她就下意识地看向马路对面,一般他来接她,都会把车停在那里,然后靠在车门上,看着校门里出来的人。

她看到对面并没有他的车,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准备去车站搭车回家,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是中午刚见过面的喜儿,只是她身边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小男人。

喜儿见她狐疑地看着那人,马上介绍说:“这是我的新老板,著名的心理学博士王凯先生。”

那人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并不在意她只是个学生,像对待重要客户一样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她。

她看了一眼名片,“王凯”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点儿熟悉,可能莫微然有提到过,估计也是个心理学领域有些成就的人物。

她礼貌地对王凯点点头,然后问喜儿:“你们出去办事吗?”

“不是,我的老板听说了你中午告诉我的那件事,有些话想亲自过来问问你,你手机关机,他又很着急,我只好直接把他带到学校门口等你放学了。”

“要问我什么话?”莫可言有些不高兴,那件事可以说是她最大的隐私,也是她最大的伤痛,要不是因为莫微然因为她开除了喜儿,让她有些过意不去,她也不会那么冲动地把原因告诉她,但她这么快就告诉了新老板,让她觉得这个女人的嘴实在是太快了。

王凯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说那里安静些,方便说话;莫可言还在犹豫,喜儿已经挽起她的手臂,拖着她往对面走过去。

三人坐下后,她才想起来问喜儿:“你不是早上才离开我哥那里嘛,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王博士和你哥是同行,陪你哥开行业会议时经常见到他,我们早就认识。中午和你分开后,我就打了个电话问他的诊所是否招人,他说正好缺人,所以我马上过去报到了。”

莫可言知道这种私人公司员工进出都很方便,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转向王凯说:“王博士想问什么就快点儿问吧,我马上要回家,功课很多。”

“好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一直对莫微然的心像法有异议,觉得那不是一项奇迹,而是心理学界的灾难,如果不定法规任意施术,会让病人遭受无法扭转的损失。因为根据莫微然的理论,凡是心像法消除的记忆,是永远都无法恢复的。我的观点也得到了很多专业人士的赞同,只是一直没有相关案例可以说服心理学协会制止莫微然继续推广这个方法,直到我听到了你的事。”

喜儿见她皱着眉头似乎在费力地理解王凯这段话的意思,又为她做了进一步的解释:“王先生的意思是问你愿不愿意帮助他把论证材料提交给行业协会,这不仅是对莫微然随心所欲删除你记忆的惩罚,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更多人遭受你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可言,虽然莫微然是助养你的恩人,但你要顾全大局,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我怎么帮助你?”

王凯和喜儿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欣喜。喜儿连忙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型录音机,按下一个红色按钮,放到她面前。

“可言,你现在把莫微然怎么没有经过你同意,用心像法删除你记忆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

“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哥会怎么样?”

“会被撤销心理咨询师执业资格,他的诊所也会关门。”

莫可言看着那个录音机,没有说话。这时听到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王凯,请你不要打扰我妹妹。”

三个人同时向那边看过去,莫微然对着莫可言笑了笑,手搭在她座椅靠背上,样子很随意。

王凯从意外中恢复过来,干笑了一下,眼睛四周挤出几条深深的笑纹:“正好遇到你妹妹放学,所以请她来喝杯下午茶。”

“喝下午茶,需要用这个吗?”他翘起下巴,指了指那个录音机。

王凯见他的样子明显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也就不再伪装,正色说:“莫微然,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公然抢我的私人东西,还有我也不相信你敢阻止你妹妹说真话。”

莫微然脸上微微变色,侧过头看着莫可言。

喜儿伸手抓住那个录音机,往莫可言面前又推过去一些:“可言,你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不用怕他,他要是敢动你,他麻烦更大。现在你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一遍,快点儿。”

莫可言紧张地看看她,又看看王凯,王凯又适时地鼓励了她两句,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慢慢地说:“王博士,你搞这些名堂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哥太优秀了,你比不上他,所以就想让我编谎言打击他,那你选错人了,就算他不是我的恩人,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莫微然从来没有用心像法删除过我的记忆。”莫可言按下录音机上一个按钮,那个红色按钮随即跳回原位,录音机也停止了工作。

喜儿尴尬地看着那个安静的机器,不知道是不是要收回手来。

莫微然拉开莫可言身边的座位坐下,指了指王凯面前的咖啡说:“这杯我请了。”

王凯脸色铁青,“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喜儿连忙拿起两人的提包,小跑着离开。

莫微然等他们走出门后,才侧过头来,低低地说:“谢谢。”

她回望过去,冷淡地回答:“不用客气,我只是在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笑了起来,这是他从那个凌晨接到她电话之后第一次真正的笑。

“我在出差前发现喜儿在为王凯做事,原本就想回来后找个理由让她走人,钥匙的事只是我找的一个借口,她的离开和你没有关系。”

她松了口气,心里对喜儿的内疚也就全部散去了。

“王凯这个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而且已经这么公开与你为敌,你要多提防他。”

“我知道。”他拿起她面前的饮料杯喝了一口,这种事以前他们互相都做过,只是在她识破他是幽魂之后两人关系一直比较疏远,再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他这么做只是想把他们的关系修复到以前,只是她知道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就像她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来。

他低低地说:“谢谢你还愿意关心我。”她想回头对他说她没有关心他,却看到他的目光灼热得像要把她化开。他见到她的表情,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虽然莫微然说要陪她复习功课,不过她一句话就让他自觉自愿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她说:“你觉得你在边上,我能复习得好吗?”

他觉得这是实情,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声:“那你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我尽量帮你。”

她对他那个刻意强调的“尽量”觉得好笑,莫微然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哥哥,对她的感情不回应,对她的学习又不关心,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小学那几年,莫微然还给她复习过功课,上了初中后,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几乎没有在学习上给过她任何指点,按他的说法,他并不唯分数论,希望她能用更多的时间培养爱好和其他能力,所以她能保持年级中流水平已经很不容易。

做了一会儿作业后确实出现了不少她解不出来的题目,一方面她不想去问莫微然,另一方面她觉得她做不出来的,莫微然未必能做出来,毕竟他从学校毕业已经很久了,所以还是不要去浪费他的时间。于是她打了祈近人的电话,祈近人很清楚地讲解了一遍解题思路,莫可言感叹道:“祈近人,我觉得你可能考满分哎,好像没有你不会的。”

“有。”

“哪道题?”

“你。”

她没想到他突然拐到这个话题上,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正踌躇间,他又说:“可言,你好像还差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莫可言随口问着,虽然祈近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但她看见的依然是隔壁房里莫微然的脸。

“你在要我帮你找小杨假装是柳桑榆前男友的时候说过,以后我要你帮什么忙,你都会答应。”

“我没忘,你想到要我做什么事了吗?”

“是的,我要你重新喜欢我。”

莫可言是在看到日记时知道祈近人是那个一年前和自己谈过恋爱的人,她一直有一个疑问,虽然她的记忆已经失去,但那些梦境和那些画面让她产生的心潮澎湃的感觉,和她面对莫微然时感觉到的很相似,这种感觉即使在她确信潜意识里的那个人是祈近人时都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当她从一系列证据中推理出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时,她断定她追求祈近人只是为了挽回或者报复莫微然,她对莫微然的感情从来没有消失过,而是越来越强烈,不可能会在那时又爱上别人,这一点她已经确定无疑。

她没有告诉祈近人她在莫微然办公室里找到了什么,她原本就没打算告诉不相干的人,喜儿的事情发生后她更不会说。她想就让他以为一年前她喜欢的人是他,一年后她喜欢上莫微然了吧。

他把她的沉默当成难以启齿,于是向她解释:“我这么说不是要你立刻在我和你哥之间做出有利于我的选择,虽然这确实是我希望的,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会让我担心的女孩儿,所以我不会逼你做让你不快乐的决定。我只是提一个建议,你一直和你哥两个人住在一起,你会爱上没有血缘关系,又很优秀的这个男人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只是希望你再做一下比较,和同龄人在一起也许会有更多的乐趣,趁你还可以选择的时候。”

莫可言仰起头看着远处,像正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祈近人也不打扰她,给了她充裕的时间做决定。

然后她回到原位,想象着和他平视的角度,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好?”他斜着头,尾音高高向上。

“好,我会抱着选男朋友的目的去严格地考验你。”祈近人在话筒里哈哈大笑。

莫微然虽然说之后一段时间内他的业余时间都会陪莫可言复习迎考,暂时不能和柳桑榆约会,不过实际上一方面因为莫可言拒绝让他陪读;另一方面,发生了一件意外,让他不得不食言,那就是柳桑榆的父母突然从美国回来了。

莫微然和柳桑榆读书时就认识,曾经见过她的父母,而柳桑榆的父母对莫微然印象很深,双方一见面就互相认出来了。莫可言的直觉是柳桑榆父母这次是特地回来看未来女婿的,毕竟美国在地球另一边,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而他们结婚的事按照莫微然曾经的说法,哪天醒来就去登记了,中国的习俗男女结婚前必须先见家长,得到他们的认可。同样在国外的莫微然的母亲文心早就从澳大利亚回来过好几次,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准儿媳明确表示非常满意。所以这次柳桑榆的父母回国,可能是应柳桑榆的要求,在婚礼前来和莫微然见上一面。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顺理成章,却没想到那天的晚宴会发生意外。她原本是作为莫微然的妹妹出席两位准新人的婚前家人聚餐的,但柳桑榆的妈妈一看见她,就抱着她直抹眼泪,说是听柳桑榆说过她的身世,希望她把她当亲妈妈看,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她看着柳桑榆一脸期待的样子才明白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柳桑榆的父母一定是听到她说未婚夫有个难搞的妹妹,还不是亲兄妹,所以父母这次过来除了看女婿,还有个重要任务是帮她来搞关系的了。

可是人家是长辈,她也不好给脸色看,整个晚宴都是强挤出笑容坐在那里。可惜这还没完,之后那两位老人家就在柳桑榆的住处住下不走了。柳妈妈还时不时地打电话把莫可言约出去吃饭、逛街。虽然她还是很盼望有这么一个妈妈的,可是心里有根刺,知道对方是为柳桑榆才对她这么好,所以相处起来总是有些隔阂。柳妈妈似乎也感觉到了,慢慢地就不太打电话给她。

过了一阵莫微然对莫可言说,柳桑榆请不出休假,他要陪两位老人回一次老家,很巧,柳桑榆的老家和莫可言一样,都在洛阳,莫微然经常陪莫可言回去看望舅舅和舅妈,对洛阳很熟悉,所以自告奋勇将诊所关闭几天,陪他们走一趟。

那天放学后祈近人把经常一起温习功课的大头、小丸子和莫可言召集到一起,说:“今天我们去超市买点菜,然后去我家聚餐吧。可言,这里就你最会烧菜了,你当主厨。”

“没问题,我哥不在家,不如去我家,自己家的厨房熟悉一些。”

其他人都没意见,祈近人正好没开摩托车,四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先在超市买了几大袋菜和饮料,然后莫可言和小丸子在厨房里忙,两个男生在客厅玩游戏。

快吃完时,门外有人按门铃,莫可言想着是不是莫微然提早回来了,祈近人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说:“是我在网上21CAKE订的蛋糕到了,我去开门吧。”

大头问莫可言:“可言,是你生日吗?”

“不是啊,我的生日是十一月份。”

“近人生日刚过,也不是我和小丸子的生日,那近人干吗订蛋糕?”

祈近人拎着21CAKE的包装盒走回来,听到他这句话后,边解包装边回答:“不是生日就不能订蛋糕吗?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后整整两个月。”

这下三个人都大笑起来。小丸子抱着莫可言,手指着祈近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以为你是小毛头啊,还要过双满月。”

祈近人将切下的一块蛋糕放在一次性纸盘里,放到莫可言面前,看了她一眼,却始终没有和他们一起笑。

大头又说了句什么,引起小丸子再次的大笑,但莫可言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想到祈近人说过他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吧”的那天正好是他的二十岁生日,他订蛋糕就是为了纪念这个。祈近人不紧不慢地又分好一块,才抬头回应她的注视。她从他脸上得到了确认,心里一阵感动,伸手就握住了他抓着塑料刀柄的那只手,祈近人迷惑地看着她。

“你先吃吧,这些事我来做。”她夺过刀,然后把自己面前的蛋糕推到他面前。

大头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八点档言情剧开场了,可言,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体贴。”

莫可言把最后一个小丸子放到他面前:“你眼里只看得到小丸子,当然不知道我体贴不体贴了。”

“那近人一定很清楚,他的眼里可只有你。”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一种黑乎乎、香喷喷的东西给糊住,他十指乱抓,嘴里还不停地说:“你竟然浪费近人订的蛋糕,小心近人休了你,回头再去找朱斐斐。”祈近人手往前一送,盘子里的蛋糕全部进了大头的嘴,这下他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房内又笑成了一团。

莫可言心情好,把客厅酒柜里一瓶红酒拿了出来,四人喝酒、聊天、吃小丸子,一直玩到十点多。小丸子说再不回家她妈要来催了,大头自然和她一起走。莫可言见祈近人没动,说:“明天还要早起上学,早点儿回家睡觉吧。”

“我还有件事想单独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大头已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又转过身来“嘿嘿”笑了两声:“你们孤男寡女,深夜居于一室,可得自己掌握分寸啊。”

祈近人比了比拳头,大头做了个怪脸才搂着小丸子的肩膀离开。

不知道莫可言是不是受了大头那句话的影响,见祈近人回过头来看着她时,心里有一些局促,她低低地问:“什么事啊,明天再说不行吗?我喝了酒头有点儿晕,想睡觉了。”

“我想送你这个,刚刚他们在,没好意思拿出来。”

祈近人低着身子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她:“双满月纪念日的礼物。”

她打开包装纸看到封面,惊喜地叫出声来:“《自导自演》!我好喜欢啊。”

“我猜你会喜欢的。”他微笑着向她走去。《自导自演》是莫可言的偶像,《恶作剧之吻》男主角的写真集,上次那个明星来畅市开签售会的时候她正好和莫微然去外地旅游,她为失去一次亲眼见到偶像的机会遗憾了很久。

“还是签名版的,你哪里弄到的?”

“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说签售会的时候为了得到VIP位置订了五本,多出两本要转让,我就和她联系买了一本。想到如果随便送给你,好像效果不够大,所以才用了这个双满月的名头,我搞得这么隆重,其实只是为了送书。”

她抬起头想说“谢谢”,发现他已站在她面前,两人之间已不足安全的心理距离,且笑容温柔,眼神魅惑,她下意识地就想向后退,他伸手一钩,将她搂入怀里。

“我又想到了一件要你做的事,你也能够做到。”他低下头,对准她的唇覆盖上去。她想推开他,却已经来不及,只剩下死死地闭紧齿缝儿。

祈近人尝试了几次,便不再勉强,只是也没有离开她的唇,他们都从这极小范围但又极其敏感的触觉中感受到双方的僵持。

是莫微然在身后的一声低吼让他们解除了这种僵持,两人如闪电般地迅速分开。

“你们在干什么?”莫可言一回头就看到他直视着她,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跳。

祈近人比莫可言镇定的多,他把手搭在她腰上,看着莫微然说:“莫大哥,可言都二十岁了,她有决定是否恋爱的权利。”

“滚出去,以后不许来我们家。”祈近人的话像是火上浇了一勺油,莫微然提高了声音。莫可言推了推仍和他对峙着的祈近人说:“你先回去吧。”

祈近人瞪了莫微然一眼,故意对莫可言说:“那我先走了,你别怕,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莫可言点点头,祈近人拍拍她的肩膀才拿起书包离开,这个动作好像又激起了莫微然的愤怒,他一把推开进来后一直握着的拉杆箱,走到莫可言面前,他的气势太强劲,让她都不敢看他。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不在,你就和男孩子在家里胡搞一通,这么晚了还让他留在这里,做出这样的事。如果我不提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留他过夜?”

这下莫可言也生气了,她涨红了脸,对着他大叫:“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今天是周末,你又不在家,所以就叫了几个同学来聚餐,其他同学也刚离开,近人说要送我一本书,所以才没走,本来也马上要走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知廉耻吗?”

“他送你一本书,你就和他做这种事,知不知道这种事只能和喜欢的人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为了反击他,她什么都不顾了,但这句话却将莫微然彻底激怒,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中的热度足以将她烧毁。

“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自然不会管你,可是我怕你和一年前一样,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我。”他脱口而出,然后就愣在了那里。她趁机摆脱了他的控制,眼中熠熠闪烁的都是对他的怨恨。

“你终于承认了,不再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吗?一年前我们恋爱过,对吗?这一年来你假装不知道我爱你,还假装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删除了我的记忆,以为这样就能清清白白地娶你所谓的初恋女友。莫微然,你是浑蛋,你是魔鬼。”

她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承认,应该知道的她已经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也已经知道,他回不回答都不重要。

她转身往楼上走,他的身高比她高很多,所以当她跨上台阶后,他和她还是能在一个高度上。他平视着她的背影,低低地说:“是的,一年前我们恋爱过。”她停下脚步,快速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答案来得太突然,让她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他往楼梯口走了两步,又上了两层台阶,他和她并排站在一起,他的眼中风起云涌,而她的脸上泪流成行。

“你爱我,我也很爱你,可是我没有强行删除过你的记忆,是你要求我删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莫可言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拿蛋糕砸大头,21CAKE的蛋糕奶油量很足,让她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房间里的奶香味儿都清除干净。

莫微然看着她走来走去,有时走的还有些远,在远离他的某个角落里,但那些话他并不一定要她都听到,其实她早就知道。

“是我不够勇敢,没有勇气和你继续走下去,我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正好那时候桑榆回国,我们在朋友聚会上重逢,第二天她主动约我,也许因为我们年龄都大了,不想再花时间搞浪漫,所以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我对你说我要结束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以后我们是纯粹的兄妹,另外我会把桑榆带回家介绍给你认识。你当时情绪非常激动,完全不能接受我的决定。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最后你发现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变决定,就对我说‘哥,求你用心像法删除我的记忆吧,让我忘了我爱过你,也忘了你爱过我,这样我才能没有痛苦地看着你和她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活下去’。”

她把拖把一扔,说:“你说完了就过来拖地板吧,我累坏了,先去睡了。”

他拦住她的去路,说了一句他早就该说,但之前一直找不到理由说的话:“可言,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她仰起头,眼角有些潮湿,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不过就是一次失恋,每个女孩儿成长过程中都会有的经历,只是哥,你说你是因为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没有勇气和我继续走下去才提出分手的,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你现在还爱我吗?”

他一怔,她又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我问得太傻了,我自己都不清楚希望你怎么回答,说你还爱我,却要娶桑榆,会不会比你说不爱我更让我难受。我真的不知道想要你怎样,你无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