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活死人墓

莫可言还是买了莫微然爱吃的牛排,还有他爱的草莓、牛奶巧克力和樱桃可乐。她只是嘴硬,说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但暂时还做不到对自己比对他更好。每一次他让她觉得有事瞒着她的时候,她便会更疼惜他,她知道守住这些秘密已经让他倾尽心力。

吃完午饭沐阳回自己诊所。莫微然今天的病人都在三点以后,所以帮着她收拾桌子。她整理好厨房,见他在沙发上看病人资料,又回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咖啡,走进客厅递给他。他接过来微笑着说:“谢谢。”

她也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哥,你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为什么要把我接来和你一起住,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累赘。”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答案,但是他不打算敷衍她,很认真地回忆了一遍。

“那年是大三的寒假,同学们都回家过年,爸妈和姐姐都已经移民,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过春节,看到系里在招募去震区的志愿者,就报了名,我被安排在你们县的救助站,协助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做一些心理疏导工作,虽然你不是我的病人,但我见过你,你那怯生生的样子让我印象很深。回到畅市后不久,我看到你们县的网站上有一些需要帮助的孩子资料,你也在里面,就立刻和网站取得了联系,然后就成了你的资助人。”

“你是说你在资助我之前就见过我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我一直以为在这里见到你的那次是我们的初遇。”莫可言像是有些遗憾。

莫微然笑了起来:“那样的初遇不好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见过你,可能不会选你当妹妹哦。那时我父母和姐姐刚去澳大利亚定居,我觉得那里不适合我发展事业,所以没有去,也许是我太怀念以前的家庭氛围吧,所以做了一个决定,把你接到我身边,想和你组成一个新家。”

她觉得有些后怕,原来相遇真的是一件概率很低的事,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还是前世五百次的分手,因为不知前因,她觉得受之有愧。

她看了他很久,实在不愿意破坏这样难得的温馨气氛,但还是必须问出这句话:“哥,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他手中的咖啡罐落到地上,棕色**慢慢向房间的各个方向流去,他站起来想去厨房拿拖把,她坐在原位上拉住他的手。

“你别走,我知道你都知道,在地震中死去的不是我的亲生父母,那也是我的养父母。你原本是去洛阳扫墓的,在你准备上飞机的时候洛阳正好发生地震,你听到那人还有个妹妹在洛阳,现在下落不明,于是你不顾危险继续上路,你去我们的救助站不是为了当志愿者,是专程去找我的。死的是我哥哥还是我姐姐,拜托你快点儿告诉我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句话已让她确定小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儿,还有我死去的亲人是谁,我有权利知道。”

她站起来,想去拉他的另一只手,还没等她用力,他已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坚定,还有一丝决绝。

“可言,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你准备瞒我一辈子吗,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

“你的亲生父母都在地震中死了,没有其他人,忘记你听到的这一切,永远地忘记。”

他挣脱她的手,径直走向厨房。她在他的身后大叫:“那你就再给我做一次心像法,莫微然,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拿着拖把走回来,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清扫咖啡渍。她故意大踏步地走上楼梯,虽然知道这种示威对他毫无作用。

到了卧室后,她冷静地将小翠的话又想了一遍,觉得只有回到洛阳出生地才能查到真相,为了防止他起疑心,特意打了个电话给舅舅。舅舅第二天打电话给莫微然,说后天是莫可言舅妈的阴寿,正好莫可言放暑假,所以想让她过来给她舅妈磕个头。莫可言舅妈生前对莫可言很好,虽然她被莫微然助养后并不常见面,但基本每个月都会给她打一次电话,还经常寄一些洛阳特产给她和莫微然,是莫可言父母去世后最亲的亲人。

莫微然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莫可言就坐在他对面,看见他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很认真地问:“什么事啊?”

他瞪了她一眼,直到舅舅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追问,才不太情愿地说:“明天我会送她上飞机的。”

舅舅电话一挂,莫微然就开始审问:“是你想去洛阳,怕我不同意,才让舅舅打电话给我的吗?”

“你就是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舅舅是不会拿舅妈阴寿来开玩笑的,你怕我搞鬼就陪我一起去好了。”

莫可言知道莫微然后天要去深圳开个重要会议,果然莫微然闷闷地说:“我后天要出差,去不了。我给你订机票,大后天就回来,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你不打,我也会打给你的。”

“就去三天,用得着每天通电话吗?弄得你和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样,矫情死了。”

她看他真的生气了,脸色阴沉,还一个劲儿地给她白眼,怕他反悔不让她去洛阳了,忙说一定会每天打电话向他报平安的,他这才“嗯”了一声继续吃饭,不过接下来吃得很不专心,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莫可言原以为舅舅和她以为的亲生妈妈虽然是亲姐弟,但感情也很一般,即使知道她是领养的,也绝对不会知道她亲生父母是谁,这种事如果莫微然坚决不开口的话,估计真的就会随着她养父母的去世而带进坟墓。

所以当舅舅拿出那封信时,她都不敢相信有那么顺。

她把那个让莫微然摔掉咖啡罐的问题对着舅舅照原样说了一遍,舅舅的反应也很大,不过她有了之前的经验,在问之前,特意看好他的手上没有拿着任何东西。

不过舅舅的态度和莫微然完全不一样,他什么都没问,起身走到衣柜前,从衣柜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很旧的首饰盒。莫可言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舅妈的东西,前两年她来洛阳的时候有见过。

“这是我姐姐,也就是你养母的遗物,你舅妈一直为你收藏着,她临死时对我说,等你大学毕业时再让你看里面的这些信。现在你虽然还没毕业,但开学就是大四了,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就提前交给你吧。这个首饰盒是救援人员在你们倒塌的房子里找到的,那时我已经和你联系上了,因为微然达不到助养你的法律条件,所以并没有办过正式助养手续,你的亲属资料上填的是我的电话,救助站的人和我又熟悉,也就没有通知微然,直接让我把这些东西领走。遗物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唯一值钱的就是你妈妈的这个首饰盒,里面有一些她结婚时戴过的首饰,另外就是有两封信。”

“那两封信说了什么,和我的身世有关吗?”

“是的,写信的人是你妈妈,你是她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你小时候被人拐走,他们找了你很久,以为永远都找不到了,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个朋友偶然在路上见到你,看到了你身上的胎记。你妈妈就来找我姐姐要孩子确认,姐姐跪求她不要带走孩子。你妈妈看她可怜,又看到你已经把她当成亲妈妈,如果强行带走,对你也是一种伤害,就答应把孩子留在她身边,让我姐姐给她一个账号,她想打笔钱作为你的生活费。这是第一封信的内容。另外一封信好像是姐姐拒绝了她的要求后写的,你亲妈说他们要去国外了,以后可能没机会来看你,希望姐姐能经常给她写信,告诉她你的情况。”

莫可言从舅舅手上接过首饰盒,迅速地打开来,里面果然有两个折叠的黄皮纸信封,她将两个信笺同时从信封里抽出来,上上下下地看了两遍,依然不敢相信地问:“舅舅,你在看到这些信之前也不知道我是领养的吗?我妈瞒得这么好,连你和舅妈都没透露?”

“姐姐和姐夫原本住在汝阳县,我和你舅妈住在洛阳,平常也没什么联系,后来他们一起去上海打工,为省钱连春节都不回来,所以之后又很多年都没联系,只知道姐姐和姐夫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一直在上海看病吃药,忽然有一天他们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回来了,说是他们的女儿,还说一家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很辛苦,决定还是回汝阳县生活。对于他们回家的决定我倒是也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女儿,姐姐说因为上海生活压力大,又要养孩子,所以也没有心思和家里联系。当时我和你舅妈的想法可能是姐姐姐夫怕我们这些穷亲戚要他们寄钱,所以才这么多年不和家里人联系,连生了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说。

看到这两封信后我和你舅妈回想起来,觉得你的出现确实很蹊跷,不过到底是不是领养的,我们也不敢肯定,就去问了你外婆,她告诉我们你确实是姐姐姐夫领养的。姐姐当时在上海,有个洛阳的邻居打电话给她,知道她一直有助养一个女孩儿的想法,正好有人贩子在找买家,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姐姐生不出孩子,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激动,所以让外婆赶紧先把孩子接过来,然后姐夫请假赶回洛阳,第二天和对方见面收完钱后马上就带着你回到上海,整个助养过程就只有这么短,除了你外婆,所有在洛阳的亲戚都不知情。”

按照莫可言的年龄,她被助养的时候应该有六岁,可能是她长得瘦弱,让舅舅以为只有四五岁,另外一个疑点是一个六岁的女孩儿对于换新父母这么大的事应该是有记忆的,也许这种记忆对于她是很痛苦的,她不想记得,这是选择性失忆还是真的不记得,可能是一个连莫微然和沐阳这样的心理学专家都无法解答的问题。而对于他们突然结束上海的生活回到汝阳县,则是因为带着孩子在上海生活成本太高,不得不回来。她记得从上海回来后没多久他们就搬了家,从信的内容推测应该是养父母为了躲避生母的寻访。

她看了看那封信下的落款,两封信都没有具体的署名,只写着“妞妞妈”,估计“妞妞”是她的小名。莫微然助养她之后,让她跟他姓莫,给她取名为“莫可言”,有“寡言慎行”和“妙不可言”双重含义。她很喜欢这个名字,不是为了什么寓意,只是因为她的名字是莫微然给的。

她又将两个信封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发现这信不是直接邮寄的,像是直接放进信箱,或者放在包裹里寄过来的,因为信封上只有一个养母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她亲生母亲一家是住在哪个城市的。

“我的亲生母亲住在哪里,她是谁,舅舅,你知道吗?”

舅舅抱歉地说:“你也看到了,信上名字、地址都没有,我和你舅妈没有那个能力去找他们,而且按姐姐的意思,并不想把你还给他们,所以我们也没有打算去找。你舅妈对我说等你大学毕业后,她就让你知道自己是领养的这个事实。至于你是否要去找亲生父母,由你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谢谢你,舅舅。”舅舅怜惜地摸摸她的头,说:“你坐飞机也累了,早点儿洗洗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舅妈的墓地看她。”

她答应了一声就去了客房,但躺在**久久无法入睡,打开信封,又开始读那两封信。第一封读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想起莫微然说过要她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的,估计这么晚见她还没有打过去,就打了过来。

她下床,从双肩包里拿出手机,但出乎她意外的,来电显示的不是莫微然的名字,而是祈近人。

自从那天她为查韩湘的下落打电话请他帮忙,被他挂断电话后,她没和他联络过,他也没找过她,即使上网,两人也像心有灵犀一般都选择了隐身。莫可言看到祈近人能主动先来找她,倒也有些高兴。

祈近人态度还是冷冷的,不过第一句话就让莫可言听出了求和的意思,他说:“我在我舅舅办公室玩,他在加班,办公室里没其他人,他说我要查什么东西现在可以查,你把要查的人名字和生日报给我。”

莫可言听他说的话就知道其实他还是把那天她的请求对他舅舅说过了,心里更是感激,刚想谢谢他,说已经找到那人了,忽然目光正好扫到第二封信中的某一段,刚才在舅舅房间里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一段写信人引用了一句养母给她回信中的话,话里居然出现了写信人的名字,她的心因为看到了前进的方向而狂乱地跳动起来。

“好的,这个人名字叫张萍,说是我妈妈,我不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也不知道她的户籍在哪里。”

“我记得上次你说要查你哥的一个老同学,怎么又变成查妈妈了,你为什么要查你妈妈?”

“我刚刚知道在地震中去世的我的父母其实也是我的养父母,我现在在洛阳舅舅这里,他给我看了我亲生母亲写给我养母的两封信。我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遗弃我。我现在只有我亲生母亲的名字,想看看你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祈近人非常意外,听到她的声音这么落寞和无助,对她的怨气也就消散了,宽慰道:“你别急,我一定帮你,你别挂电话,我马上让舅舅查。”

等了没多久,祈近人那边就有了回话:“叫张萍的名字全国有上百个,我让舅舅按40到60岁年龄段查,还是有几十个,没办法确定啊。”

“有洛阳户籍或者洛阳居住记录的吗?”虽然她不确定张萍是否是洛阳人,也不确定她当时是否居住在洛阳,但她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一条信息。

“这也有很多,这样吧,我让舅舅把所有张萍资料都拷贝给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研究。”

“太谢谢你了,我后天就回来,到时去你家找你。”

“好,后天见。”

莫可言没有骗莫微然,她不会让舅舅用舅妈阴寿做借口来骗他。舅舅之前有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日子,但说上次舅妈忌日的时候她和莫微然已经坐飞机来过一次,这次不搞什么法事,他们家里人自己在墓地里祭拜一下就好,不用麻烦他们这么远再飞过来了。

莫可言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事情后,一天都待不住,只想快点儿到舅舅身边,好好问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想好如果舅舅不知道的话,她就去汝阳县找外婆问。但知道莫微然一定会想到她前一天才问起过这件事,第二天就说要回洛阳,必然是去打听亲生父母线索的,既然他不希望她知道,肯定不会答应给她买机票。正在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突然想到舅妈的阴寿好像就在这几天,于是打电话给舅舅询问,凑巧的是舅舅说正是两天后,于是她央求舅舅给莫微然打一个电话,让他同意让自己回洛阳。

一早莫可言和舅舅,还有表哥、表姐两个家庭,一共十个人一起去了舅妈墓地,不是清明和冬至,墓地里没有什么人。这是一个老墓区,大部分的墓碑都很陈旧。舅妈的墓位处于新坟区,设施相对考究一些,只是位置不如上面那些老墓好。

莫可言因为知道舅妈替她收藏养母遗物的事,又听到了她临死前对舅舅的那番嘱咐,想起以前舅妈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对她的离去比她刚去世时还要伤心。如果舅妈在,她就能有一个讨论自己身世、帮着出出主意的长辈,而现在舅妈不在了,她便再找不到那样的人。想到这里,她越发舍不得舅妈,跪在墓前哭了很久,连舅妈亲生的孩子都不如她这么伤心。舅舅见状很是疼惜,反而宽慰起她来:“你舅妈已经安息了,她会在天上保佑你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的,别再哭了,她听见你的哭声也会跟着难过的。”

莫可言呜咽着点点头,手伸进口袋里想取纸巾,却带出一张纸来,墓区建在山上,山风很大,那纸片很薄,被风一刮,一路向上飞去。莫可言仰头一看,见是一张信纸,这才想起昨晚和祈近人打完电话,随手把有“张萍”名字的那张信纸塞到口袋里,这封信是能证明她身份的重大证据,绝对不能丢,她撒开腿就往上面老墓区跑。

老墓区和新墓区有明显的分界线,过了那个线,四周的环境有些不同,上面的区域显得萧瑟很多,墓碑是用陈旧的泥石做的,刻的字迹大都模糊不清,除了少部分新近用红笔重新描摹过。

信纸飘落到一块墓碑的背面,那个位置比较深,莫可言不得不踩进墓穴区里面弯腰去捡,抓到信纸,退出来后,觉得踩人家的墓位有些不敬,舅舅舅妈,包括文心、莫微然都信鬼神,从小受大人影响,她对神明也很敬畏,所以马上站正身体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口中喃喃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抬起头时刚好看到墓碑上的相片,见是个小姑娘,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心里很为她惋惜,低头去看碑文,和大部分老墓一样,字迹已经很模糊,但让她看出和其他墓碑不同的是,上面的字很少。听到舅舅在下面叫她,忙回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后,忽然脑海里又出现了照片上那个小姑娘的脸,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于是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离得比较远,墓碑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此刻阳光很盛,照着那张略带稚气的清秀面容,让她看得非常清楚,也让她非常震惊。

她在心里说了两遍“不可能是她”,但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墓碑前移动,到了近前,女孩儿的面容更加清楚,她可以确定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她朝四周看了看,见右侧正好有一户人家在找管理员描摹字迹,便走过去问那个写字的人是否可以为这个墓碑也补一下字迹。那人说那是要钱的,她说她会给钱。那人正好写完了那家,便拎着红色油漆桶跟着她走回到女孩儿的墓碑前。

上面只有七个字,所以管理员很快就写完了。莫可言付了钱,蹲下来怔怔地对着那七个字看了一会儿,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不过这个结果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所以还是让她很震惊。舅妈的墓地因为在这个墓碑的下方,所以虽然下葬和忌日的时候来过这里两次,但都没有再往上走,所以也就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墓穴。

听到舅舅又在下面叫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信纸,确定它安全地找回来了后,匆匆下去了。

等扫墓全部结束,她对舅舅说去一下洗手间,然后避开人群,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手机上立刻显示出那人的名字,和墓碑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对方先对着她说话:“可言,正想打电话给你,听微然说你一个人去洛阳给你舅妈扫墓,路上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来接你?”

“柳桑榆,”她困难地叫出那个名字,柳桑榆愣了一下。莫可言虽然对她一直很冷淡,看得出并不喜欢自己,但平时见到她,都叫她“桑榆”,这也是她们刚见面时她这么要求的,这是莫可言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显得很疏远,还带着一种责问的意味。

“怎么了?”

“我在舅妈的墓地里看到了一个墓碑,上面写着‘爱女柳桑榆之墓’,还有你的照片,墓地很陈旧,照片上的你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是很多年前你的父母为你立的,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满是亡魂的墓区说出这样一句话,虽然艳阳高照,莫可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舅妈的墓地和我的在一起:有这么巧的事?”柳桑榆虽然声音里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激烈情绪,听上去这件事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你别这么说话好不好,很瘆人的。”

柳桑榆“咯咯”地笑了起来:“好的,不吓你了,我从头给你说起。我有告诉过你,冷江死后,我受了很大的刺激,没办法继续学习,妈妈给我办了休学手续,然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到了我爸爸的老家,就是洛阳生活了一段日子。妈妈是希望我离开畅市那个伤心地后,能慢慢恢复正常,早日复学,但没想到我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妈妈很担心。邻居一个大婶说我是中邪了,给她介绍了一个通灵师,那人来家里看了我后,说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元神归位,就是给我造一个假墓,让阎王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就会放我的灵魂回来。妈妈很相信她的话,就照做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一直让这个墓这么放在这里了,多晦气啊。”

“就是一个空墓穴,造完后也没人管,现在应该连字迹都看不清了,没事的。”

莫可言不敢说刚刚让人把她名字重新写清楚了,心虚地胡乱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刚挂断,祈近人就打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电话怎么这么忙,我都连拨了五分钟了。”

莫可言心一跳,猜测他这么急着找她,应该是发现了张萍的什么线索了。果然祈近人不等她问,已经说了出来:“我闲着没事,就把张萍的文档打开来,按照籍贯和居住记录分了下组,想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发现籍贯是洛阳的年龄在四十到六十之间的张萍一共有四十八个,籍贯不是洛阳,但在洛阳报过临时居住的有十二个,不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莫可言很失望,原本以为他是有线索了才来电话的,原来是来告诉她这些没用的事情。

“看来这么查是没用的,可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途径能查到和我有关的事情?”

“我还没说完呢,之后我又用社会关系做了分组,结果发现有五个张萍有籍贯是洛阳的社会关系。”

“那这五个就是有重大嫌疑了,太好了,范围缩小很多了。”

“不是缩小了很多,是我已经找到了你要的那个张萍。”

莫可言的心狂跳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她有什么特征让你锁定是她的?”

“这个张萍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籍贯都是洛阳。”

“废话,丈夫籍贯是洛阳,孩子当然也是啦,这有什么特别的?”

祈近人很不满地“啧”了一声:“元芳,我有问你意见吗?”莫可言连忙道歉:“是我多嘴,您是狄神探,您继续。”

“丈夫和孩子籍贯都是洛阳是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张萍的儿子和女儿名字很有意思。”

这次莫可言很识相地没插嘴,可是等了半天他都不说话,心里骂了句“这个祈近人实在太过分”,又不敢表示出她的不满,怕这样反而他又要卖一会儿关子,只好赔着笑脸问:“怎么有意思啦?”

“儿子叫柳东隅,女儿叫……”

祈近人又停了下来,但莫可言这一次觉得他停得很是时候,这样可以让她有机会先说出口:“柳桑榆。”

祈近人叹了口气,回答:“是的。”

“那人来家里看了我后,说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元神归位,就是给我造一个假墓,让阎王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就会放我的灵魂回来。”

“微然本来是得知了洛阳一个朋友的死讯,想去那里扫墓的。”

“写信的人是你妈妈,你是她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你小时候被人拐走,他们找了你很久。”

“电话是他那个死去朋友的妈妈打来的,那个妈妈人在国外,告诉微然她还有个小女儿,也就是微然死去那个朋友的妹妹在洛阳。”

“后来他找到了她,还助养了她,那个孩子就是你,可言。”

“忘记你听到的这一切,永远地忘记。”

莫可言将这几段话连在一起默念了一遍,然后平静地说了声:“谢谢。”她挂断了电话后没有停顿地直接拨了莫微然的手机。莫微然很快地接起来,笑着说:“今天这么自觉啊,才中午就来给我报平安了。”

“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要向你报平安,是想告诉你,我终于相信是我自己要求你删除我记忆的,因为我接受不了你要娶我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