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磁陨

教授说:“我一生致力研究战国楚文化,有诸多疑点一直困惑不已,没想到,今天这九鼎居然解开很多谜底。”

例如,强大的秦国何以跟楚怀王一直纠缠不休?把他诱骗囚禁之后,襄王已经即位,此时怀王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却不愿意归还楚国,原来是为了一个叫西瑶的女人。秦国占领楚国的领地后,还要把襄王的夷陵捣毁,实则是想在其中探寻西瑶留下的秘密,也就是巫蛊之术。

在襄王死后,楚国明显一蹶不振。历史记载,襄王死后,聚结所有兵力不过十万余人,而此时,秦国居然没有再乘胜追击。原来不是秦王仁慈,而是西瑶留下的巫蛊奇兵起了作用。

襄王死后,其子考烈王于前258年发兵救赵,同时北有信陵君所率的魏军配合,于前258年大败秦于邯郸,后直至秦王政年间,才再动干戈。

怀王、襄王两代君王终其一生,均败于秦国之下,但考烈王居然能大败秦于邯郸,他何以具备这样强大的兵力,这原本就是历史一大疑问,原来一切还是巫蛊奇兵的作用。

可惜,西瑶早已看透未来,用她一句话来说:天命已定,无人能改。秦国最终统一中原,楚国纵然有巫蛊奇兵,也难逃灭亡。

说到这里,我们都唏嘘不已。

杨小邪忽然提到了一件事,他说:“教授,你确定没有看错吗?西瑶会用无上的法术来保护襄王的躯体不受破坏?那就是说,我们将无法进入主墓室?”

他的话让我们都愣了一下,只是大家都没有在意,我笑着说:“古代墓主人往往都喜欢搞一些恐怖的警告来恐吓后人不能进入他的埋骨之所,就算真的有什么无上的法术,经过了两千多年,早已失灵了。西瑶作为施术者都陪葬了,法术还有效吗?”

大家都觉得有理,便继续前行。从大殿走过,经过了一段长长的甬道。这条甬道非常简洁,也非常宽阔,大约有五米宽,顶上漆黑一团,看不清高度,灰褐色的砖和混泥土浇灌而成,大约有两三千米。一路上我们都小心翼翼,害怕再遇到什么机关之类的,但是还好,什么都没有。

接着我们便来到了一道石门前,两边墙壁上方各有一盏灯俑,门上有八个鸟字。教授解释道:禁止入内,擅进者死!

我们都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起教授讲述九鼎中的故事时,所提到的西瑶用无上法术守护襄王尸体的事。

如果换成以前,我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传说。我是无神论者,对于这些巫蛊之事,总觉得是荒诞之谈。但是,这几日所见所闻,让我不得不承认,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古代一些传说是有据可循的,有些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并不代表不存在、没有发生过,只是事实超出了人类所能认知的范围而已。

比如在古代,人们看到有个人从天上飞下来,觉得不可思议,他一定是神仙,但是到了现代,我们有了飞机,这一切看起来就很简单平常了。

也许,西瑶所谓的法术,不过是一种在两三千年前的古人看来,比较先进的防盗手段而已,被墓主人拿来预言警示,威吓盗墓之人。

只是这墓门紧闭,我上前用伞兵刀敲了敲,貌似很沉重,不像是轻易能打开的。杨小邪忐忑地问唐昧:“唐哥,一路上你一直都是先知,这次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墓室到底能不能进啊?”

杨小邪的话真是说到了我们的心底。这一路走来,唐昧好像很熟悉这座古墓似的,这让我感觉他是不是以前进入过;还有他跟那个壁画上的将军如此相似,不仅长相相似,还拿着同样的武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我们一起看着唐昧,他却熟视无睹,皱着眉头,好像在极力思索,而后说了一句:“应该没有危险……”

林小伟追问了一句:“你能肯定吗?”

唐昧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说:“不能肯定,我只是预感。”话说完,他伸手按到右侧一盏灯俑的底座下,用力搬动了一个石阔,只听得咔嚓几声,眼前的石门居然徐徐升起,一个石室展露在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清楚每个地方的暗门的打开方式。

墓室内长期没有通风,散发出一股霉败潮湿的味道。我们等了一会儿才进去。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我忽然感觉有一种厚厚的雾气渐渐从墓室内散出,这种雾气无色无味,跟空气一样,只是略带水汽,原本是看不到的,只是我手里拿着的强光手电筒隐约黯淡了下来。

要知道这种强光手电可以连续使用72小时,这支到目前为止用了还不到12个小时,不可能会出现电量不足的情况。

我让林小伟从背包里再拿出一支未使用过的,打开也是非常黯淡。他说“奇怪”,便把手电朝四周照过去,原本是想检验一下到底能照多远,但是当光线照到甬道的墙壁上时,我们都大吃一惊:墙壁上出现了大量的壁画。

我也赶紧把手电照过去,发现左右两边的甬道墙壁上都出现了那样的壁画:右边是一幅祭祀图,领头的是一个头戴黄金眼罩、身着长袍的巫师,两手伸出正在手舞足蹈,眼罩下的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正在念念有词,看起来非常形象生动。他的身后有无数线条简单的小民,有的抬着三牲五畜,有的俯身叩拜。

左边是一幅帝王升天图,有很多文臣、武将、士兵、民众,跪拜在地上,天上正在飞升的帝王旁边左右各有一名清秀艳丽的妃子。旁边有缭绕的云雾,前方还有一轮明月。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刚刚经过的时候,甬道两边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转眼之间,居然出现了如此庞大的壁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杨小邪牙根打着颤说:“就这一会儿工夫,找人画上去也没那么快呀,哥们儿,一定是有鬼,我们快跑吧!”

马出尘冷冷一笑,说:“就你那点儿出息,还要跟我们出来考察,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里绝对没有鬼。”

教授说:“出尘家族里的人都能通灵。如果有鬼,她能够感觉得到。”

杨小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是鬼就好说了,那这忽然出现的壁画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小邪有句话说对了,就这一会儿工夫,找人画也没那么快,所以说,这幅壁画一定是早就画好了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刚刚经过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呢?那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壁画被隐藏住了,但是壁画后来又出现了,壁画的出现,一定是我们触动了某种机关。

我想起墓门打开时候,手电光变得黯淡,而我似乎感觉到一种雾状的水汽。看来一切和这种水汽有关系。我把我的想法和分析说了出来。

教授点点头说:“小吴还是比较细心的,看来壁画的出现是在墓门之后,应该是墓室里隐藏了一种特殊的物质,当墓门打开之后,这种物质散发到墓道墙壁上,让那些壁画显影了。”

这应该是墓主人的一种防盗手段,通过种种诡异的现象,让盗墓者感觉恐惧,打消进入的念头。杨小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教授接着分析说:“这种物质能让手电筒的光线变得黯淡,如果我推测的不错,应该是一种磁性物质。如果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磁性,就必须进去看一看了。”

如此说来,我们都觉得很有道理。林小伟帮忙打着手电,教授把壁画都拍了下来。

而后,我们陆续走进来,一进门我便有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总之,隐隐的不安便在那时就潜伏在心里了。

石室大约有五百平方米大小,四周堆满了陪葬品,青铜礼器、乐器、酒器、兵器、车马器、洗浴器、编钟、瑟、编磬等,有些竹简已经破败不堪了,还有堆积成小山一样的金币、宝石、珍珠、美玉。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编钟,钟由十三件成组,饰蟠虺纹,以有兽面穿钉悬于架上。最大一钟纹饰与其他略异,铭云“唯荆历屈栾,晋人救戎于楚境”。

教授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触摸上去说:“这都是真正的国宝啊!这是晋楚争霸战争之后,晋国进献的国宝精粹,也是楚国称霸中原的历史见证。”

杨小邪跑到一堆金器旁边,用手一下子抓起了一大把,大笑着说:“哇,好东西真不少,这可是真正的古董呢!”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些玉佩、宝石之类的抓起来,又丢下去捡另外的,大有猴子下山,捡到芝麻,看到西瓜的架势。

教授心疼不已,唉声叹气让他轻拿轻放;他充耳未闻,眼睛都有些发绿了。按说杨小邪的家庭条件非常不错,但是人对金钱财富天生有一种追求欲。面对财富,我们都惊呆了,心里想的是,拿一点儿出去卖掉,我就是有钱人了,以后不用辛辛苦苦的朝九晚五了。

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对这些财宝视若未见,这人便是唐昧。他盯着石室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口青铜棺椁。

石台边伫立着一盏造型奇异的巨大的铜灯,灯形如树,灯枝上有群猴游戏,金鸟啼鸣,夔龙盘枝,下有两个下穿短裳、上身**的男子抛食引猴,底座有三虎作为器足。全灯由大小八节接插而成,每节皆有榫铆,榫口各异。

我们暂时把财宝放到一边,走到石台旁边。教授啧啧称奇,说:“这叫青铜连枝灯,在古代还叫摇钱树,象征墓主人的身份地位,目前出土的也不超过三个,属于国家一级文物,是不折不扣价值连城的国宝。”他和林小伟都激动不已,忙不迭地拍照和做笔记。说实话,一路走来,文物古迹看到了不少,保存完好的也很多,但是像这类国宝级的东西还真是难得。

然后,他用手摸了摸停放棺木的石台,又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那块石台子大约有一米多高,三米多宽,不是很规则的长方体,整体黝黑,表面有很多像指印一样的小凹坑。我和教授各拿着一把强光手电筒,当光线照射到石台上的时候,愈发黯淡了,好像被吸收一样。

教授说:“这是一块铁陨石,上面那些凹坑应该是陨落过程中与大气剧烈摩擦燃烧而形成的气印。墓道中的壁画显影应该和这块陨铁有关系。”

陨石在高空飞行时,表面温度达到几千度。高温能让陨石表面融化成了**。在继续飞行的过程,遭遇大球大气层的阻挡,速度越来越慢,融化的表面冷却下来,形成一层薄壳叫“熔壳”。熔壳很薄,一般在1毫米左右,颜色是黑色或棕色的。在熔壳冷却的过程中,空气流动在陨石表面吹过的痕迹也保留下来,叫“气印”。气印的样子很像在面团上按出的手指印。熔壳和气印是陨石表面的主要特征。这就是判断陨石的标准。

这块巨大的陨石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由于一直在密封的空间,所以表面气印还没有消失。

我拿起一把伞兵刀靠过去,没想到立刻被吸了上去,好像有人从我手里强掰猛拽一样,果然是一块磁性强大的陨铁。

2.千年尸体

石台上有一口青铜棺椁,我们站在下面一起盯着那口棺椁。这会儿离得近,这才发现这口棺椁已经被打开了,顶头露出了三四十厘米宽的空隙。

这口棺椁看起来气势磅礴,加上墓室里有如此多的陪葬品,让人联想到里面一定有比较贵重的东西,或者有更多秘密。

杨小邪说:“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是骡子是马,打开一看就知道了!”说着便要向石台爬去,预备开棺。

这时,忽然传来“吭”的一声,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接着又连接着几声“吭吭”。没错,确实是棺椁里发出的。几个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诈尸了吧?这里面可是死了两千多年的楚襄王啊!

“棺椁里有千年老僵尸?”杨小邪苍白着脸惊叫道。

林小伟也颤抖着说:“我们还是退出去吧,等回去打好报告,多带些人来发掘。”

我摇摇头,说:“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们连这个墓室都走不出去。”

一听我这样说,大家又向前靠了过来,仔细倾听,这次听清了,又有几声传来,像是人被痰液堵住了喉咙,极力咳嗽的声音。

唐昧说:“不在棺椁里,在石台后面。”

他一手从我手里接过手电筒,一手端起禹王槊,做戒备状,缓缓步入石台之后,半晌听他惊呼:“是一个人,清风道人!”

我们走过去一看,在石台的后面有个空隙,清风道人正半死不拉活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上前摸摸他的颈动脉,还在微微跳动,呼吸很浅,应该是缺氧昏迷了。

杨小邪一看,大怒说:“我早就觉得这个疯疯癫癫的死老道不是什么好人,他之前打盗洞抢玉衣,这次又先我们一步进到这里。我看不如把他弄死,免得多事!”他说着就要上前掐清风的脖子。

教授赶紧上前制止,说:“小杨,这个老道是不是盗墓贼,还是交给有关部门审查处理,我们不能草菅人命。”

其实杨小邪也只是嘴上说说,杀人放火的事,他是有那心也没那胆。他很不服气地说:“我和吴悠就是有关部门的人,我看还是先把他绑起来再说吧。”

林小伟拿出一捆预备登山用的绳索,把清风捆得死死的,而后马出尘过去在清风的后背前胸推拿了几下,只见他咳咳几声,悠悠转醒,看到我们后大吃一惊,很快他又闭上眼睛,大约是还没缓过气来。

半晌,他再次睁开眼睛,很紧张地说:“这个地方太诡异,咱们快离开吧。”

杨小邪冷冷一笑,说:“什么咱们啊,你还是先交代一下你跟在我们背后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不说清楚,小爷我就把你……把你扔到棺材里。”

清风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其实杨小邪也只是顺口拈来,胡说吓唬他的,没想到他居然吓成这样,牙齿都在上下打颤,磕磕巴巴地说:“不要,不要。棺材里有鬼。”

他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一齐转头看向马出尘。因为她能通灵,能感觉到鬼魂的气息。马出尘看看我们,摇摇头,说:“这个墓室很静,我一进来就看了一下,没有鬼魂的存在,棺材里应该有具尸体。你们怎么能相信这个道士的话呢?”

我想想觉得也是,这道士是什么人,他的话怎么能相信,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信口胡绉,棺材里的尸体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杨小邪见他不老实,又作势要打。清风哭丧着脸说:“我真没有骗你们,我看到棺材里的那个死人眼珠动了。”

我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又有些怀疑这个道士是不是疯了,便冷冷地质问清风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我们一打开墓门没有感觉到气流,这里应该是封闭的,刚才我也看了,周围都没有盗洞,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道士一愣,接着又咧嘴,绷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我说我是凭空进来的你相信吗?你还是别问了,我们赶紧逃出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朝门口的方向挪动。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到地上,说:“你不是说棺材里有鬼吗?还不老实交代,不然把你扔进去!”

老道士这次彻底没辙了,狠叹一口气,说:“好,好,我告诉你,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到了这里你肯定不信,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到了这里!”

老道士几乎哭了出来。他说他在湖边跟唐昧争夺那件玉衣的时候,忽然看见湖面上飘起了一座鬼楼,上面不但有灯光,还有人影人声,他吓了一跳,这时唐昧一槊子刺过来,他下意识地朝边上一躲,没想到一下子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之中,他在半空中旋转了无数次,头都转晕了,忽然就重重落到了地上,他缓过神后,拿出身上的火折子擦亮,就发现身处一个墓室之中了。

当时他第一感觉就是觉得呼吸困难,这个墓室是封闭的,不容多想,赶紧寻找出路,却发现墓门被封死了,根本打不开,墓室再没有任何通道,于是他便把目光转到石台上的棺椁上。他想也许棺椁之内会有密道,或者开启墓门的玄机。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铜棺一头撬开一条缝隙的时候,立时出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棺椁里躺着一个头戴黄金面具的人,他只看到了头部。当他把火折子凑过去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面具的一双眼睛,幽幽转动了一下,还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他惊骇之极,大叫一声从石台上翻落了下来,心悸加上缺氧,让他彻底倒地昏迷了!

他后怕不已地哆嗦着:“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们!”

我看了看老道士,觉得他说的话水分太大,特别是他莫名其妙进入这个墓室,听起来荒谬之极,不过如今这不是事情的关键,看他的表情对这具铜棺非常惧怕,估计里面应该不会很简单,到底是尸体还是鬼,只有看看才能知道。

对于鬼魂之说,我并不相信,不是有科学家研究说:所谓的鬼魂不过是一种磁场,是人肉体死亡后,一种脑电波的释放,在某种情况下能干扰活人的脑电波。说穿了,并无多恐怖,只是人的心理作用。

我对唐昧打了个手势,我们两人同时翻身上了石台,一人一边,用吃奶的劲我也没能抬动棺盖分毫,倒是唐昧那一边好像有了一些松动,敢情这家伙的手劲非常之大。

我趁喘气的空隙,伸头瞄瞄棺盖打开的那端,隐约看到一个面具。唐昧说了句:“你站到一边,我来!”

他猛一用劲,大喝了一声“起”,棺盖很听话地被他掀了起来,推到一边。我把手电筒照过去,只见铜棺里躺着一具头戴黄金面具。身穿王服的男人;他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皮肤细腻,看起来光鲜如初,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把手电光线凑过去,透过那黄金面具的眼洞,我看到了里面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并且猛然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我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哆嗦,两腿打颤,几乎也要从石台上跌落。唐昧一把抓住了我,说:“是手电筒的光反射的!”

我松了口气,暗叫了一声惭愧,差点儿丢人丢大了,好在唐昧冷静,一眼看出了端倪。不过,这个尸体也太诡异了,看样子应该是楚襄王的尸体没错,但是过了几千年不但不腐不化,还睁着眼睛!

这时大家都一齐站到了石台之上,连被反绑着双手的清风老道也挤了上来想看个究竟。这一具尸体让大家都很吃惊,一时之间,整个墓室都很安静。我们怔怔盯着尸体看了许久,极度感叹这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马出尘说:“这根本不像一具尸体,他是睡着了吧?”

教授摇头说:“九鼎上记载了这铜棺中的人是楚襄王,应该不会错,他死了几千年了,那时候怎么会有这样完好的保存方法?比马王堆的辛追的防腐技术还好!”

马王堆辛追尸体的防腐技术十分罕见,但是一接触到空气,也立刻被氧化变黑了。眼前这具尸体在空气中暴露了许久,居然一点变化的迹象都没有。

“也许揭开他的面具能有所发现呢!”清风在旁边小声的提议。刚刚他还十分惧怕,现在又对这具尸体变得热衷起来,让我感觉有点儿不同寻常。

教授刚要说什么,估计是阻止他揭开面具。因为这样可能会让尸体立刻变化,而不能及时得到妥善的保护。但是,唐昧已经伸手揭开了那具黄金面具,一张头戴金冠、唇上有八字须、不怒而威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脸展现在面前。他的面容白里透红,眼睛微微睁开,嘴唇轻启,似乎刚刚睡着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安静祥和,哪里有一点死尸的气息?

大家看尸体纹丝未动,像是没有什么危险,都松了口气,不过依然不敢过分靠近。这具尸体太过鲜活,我有些犯迷糊:这到底是人还是尸,莫不是楚襄王只是假死被人下了棺,实际上他并没有死透,又活了过来?

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过一期《探索发现》,讲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墓的挖掘。挖掘过程中发现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呈现挣扎的状态。最后学者推断是墓主人当时吃红薯的时候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昏迷了过去,家人以为她死了,就把她下葬了,结果她在棺材里醒了过来,最终因为缺氧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第二次真正死去。

不过话说回来,纵然楚襄王是假死,那么过了这么多年,他早该因为缺氧和饥饿而死亡,但是他却看起来像刚刚死亡的样子。我想起教授讲诉九鼎上的故事中,楚襄王死后,西瑶会利用巫术保持他身体不腐不败,并且不受外人打扰。

他的身体果然不腐不败,只是,我们这群人却打扰了他,不知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惩罚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啊!

这时,一个人影绕过我,一下子奔到襄王尸体前,闪电般的伸手一捏他的双颊,两根手指从尸体的口中夹出一个黑黑的物体,并且飞速地把那个黑物体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在我们目瞪口呆之际,他飞快地退到了墙边。

是清风老道,他不是被捆住了吗?不知什么时候,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挣开了绳索,并且取出了尸体口里的东西。一开始他说棺材内有鬼,好像很是害怕,但是刚刚他又一味地怂恿我们揭开黄金面具,我就开始觉得他有些不对头,没想到他果然别有用心。

古时之人,在死后陪葬的物品中,不仅仅有金银器具饰品,富贵之家还会用一些玉珠、珍珠之类的封住七窍,而那些穷苦百姓往往也会用一些铜钱之类的,叫做压口钱。王侯将相,往往会在嘴里含一颗极品玉珠,称作“驻颜珠”,据说能长久保持尸体不腐不烂。

清风老道此行看来并不简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尸体口中之物,塞到自己嘴里,也不嫌脏,真让人恶心。杨小邪大骂道:“臭老道,你果然不老实,快把宝贝给吐出来!”

清风老道嘿嘿一笑,说:“吐出来是不可能了,除非你们把我开膛破肚。不过,你们都是正派之人,断然不会干这样的事的!”

唐昧冷冷地把禹王槊指向清风,说:“你以为你这次能跑得了吗?”

清风老道也明白情势不利于自己,干笑两声,摆摆手,说:“我也是没有办法,请你们听我说,这颗丹药在死人嘴里是没有用处的,但是吞到我的肚子里,却能救人一命。”

我听出了一点端倪,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尸体嘴里有颗丹药,看来你是早有预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清楚,立刻把你打成死尸,在这里杀个把人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清风老道一看我们几个围上来和恶狠狠的目光,知道这下挨不下去了。他目光闪动了几下,张嘴欲言,忽然露出吃惊的表情,用手指着我背后说:“有鬼,这次真见鬼了!”

我以为他故意混淆视听,又准备耍什么阴谋诡计,并不为所动,但是,身旁的马出尘也惊叫了一声,声音非常恐怖,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惧的事情。我转头,看到棺材里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具枯萎发黑的木乃伊。

原来,尸体嘴里的东西被取出之后,立刻发生了氧化,顷刻间,全身肌肤变得黝黑缩水,脸像发皱的柚子皮一样干瘪下来,面部表情也变得狰狞,只剩下黑皮包着骨头,嘴唇下露出森森的白牙,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这时,一只非常小的红色虫子从尸体的鼻子里慢慢爬出来,而后嗡嗡扇动翅膀,在我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一下子趴到我的左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来不及多想,我赶紧狠狠一甩,把它甩到地上。唐昧用禹王槊一下子把它戳死了。我再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个红红的小点,不疼不痒。但是,瞬间有条红线透过皮肤下的血管缓缓地蔓延至上。我惊恐不已,看来这个小虫子肯定是有毒的。

接着,嗡嗡之声再次传来,并且还是一大片,都是从尸体鼻子里爬出来的红色小虫。唐昧用禹王槊拍死了两只,余下的好像刚刚苏醒一般,盘旋着预备朝我们攻击。教授大喊一声:“这是加了巫术的尸虫,有毒!不能沾上,赶紧跑吧!”

唐昧挥舞了几下禹王槊,把那些夹杂在一起的虫子暂时扫到了一边,但是尸体鼻子中还在继续爬,我们赶紧跌跌撞撞向墓室外面跑去。

墓室内有成堆的金银玉器,这时逃命要紧,谁也顾不上去捡。一行人刚逃出墓室外,唐昧就伸手在左边的灯俑座下抠动了几下,这时只听咔嚓嚓几声响,墓门应声落下,算是彻底把那些尸虫关在了里面。

3.悬浮镜

我们几个人这才喘着气坐到地上歇息,我再看自己的手臂,红线已经蔓延到胸口,鲜红的颜色非常醒目。

教授神色黯淡地叹了口气,说:“小吴,你太不小心了,这种尸虫是有毒的,被它咬中了,毒液会随着血脉走向流经心脏,速度非常之快,十二个时辰内就会……唉!”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我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说十二个时辰内我就要翘辫子了。

我吓得够呛,浑身发冷,一下子瘫倒在那里,心里无比的沮丧。我就要死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正儿八经谈一个,我还没有好好给父母尽孝,我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总之一句话,我没有活够呢!

我扭过脸,看到大家无比同情的目光。马出尘伸手抓住我的手,忧心忡忡地问教授:“难道这种毒没有解药吗?”

教授叹口气,没有说话。我忽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袁瞎子给的轩辕镜;他曾经说过,这枚镜子能驱赶邪神,还能拔毒治病,何不试试再说!

这样想来,我赶紧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枚轩辕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枚轩辕镜居然改变了形状,变成了椭圆形的。

我心里非常奇怪,只是这时拔毒保命要紧。我把变形了的轩辕镜靠近尸虫叮咬的地方,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轩辕镜阵阵发热,只见手臂上的红线,慢慢变浅,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红线居然真的消失不见了。

我长长吁了口气,看来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大家都很高兴,马出尘破涕为笑。我看了她一眼,愈发觉得她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这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很难得,我觉得自己忽然变得矫情起来。

杨小邪心有余悸地说:“既然吴悠已经好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加难对付的机关陷阱、毒虫毒蛊潜伏在这里。”

马出尘大骂他乌鸦嘴。不过,经过刚刚一番的变故,我觉得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这时看到清风老道也跟我们一起,暂时也不想跟他多磨,心想,等离开这里,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带到局子里关起来审讯一番,不怕他不老实交代。

我们随便吃了一点压缩饼干,喝了几口水,起身预备从来时的墓道离去。墓室门关闭之后,眼前这条墓道中两边的壁画也消失了,再次证实了壁画的出现跟墓室里的磁性陨石有关。这道墓门好像起了个隔离磁场的作用。

这时,透过前方的一团漆黑,我扬起手电筒,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墓道上空一片晶莹透明的水雾,就像是在空中悬浮着的一面水晶镜子。说是镜子也不很确切,因为那面水晶还散发着一种光华,说不清楚像什么。

我吃了一惊,把手电筒照过去就像照镜子一样,我的脸投影在那片水晶之中,放出一团光芒,随即整个脸扭曲变形,越变越细,最终变成一条线,那线又绕成一个圆圈,不停地旋转,就好像是太极的图案,终于归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画面倒也并不恐怖,但我还是觉得被刚才看到的情景吓坏了,好像整个灵魂被强烈地从身体里抽出来一样,全身发颤,我的手一时拿捏不稳,手电筒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教授问我怎么了,我捡起手电筒,想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又担心是不是看错了,说出来引起恐慌,想了想,对教授说:“我好像看到一面镜子。”

教授把手电筒接过去,仔细地照着看了一下。这时我再次看到那片水晶镜子,相信他们也都看见了,因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杨小邪惊骇地说:“确实有一面镜子,里面还有人。”

我仔细瞪大眼睛,果然,镜子里有七个人影,由于他们背对着我们,一时看不清楚。

杨小邪说:“莫非另外有一队人也进到这个古墓来了,我们跟他们搭个伴吧。”

教授说:“没听说还有另外安排考古人员参加啊!如果有其他人,可能是来盗墓的,我们还是小心点。”

我仔细瞅了瞅,发现不仅那队人人数跟我们一致,并且穿着打扮也很相像,里面也有一个跟杨小邪穿着一样黄色消防服的人,并且也有一个拿着类似禹王槊武器的男青年,还有一个很猥琐的青衣人影跟在后面,很像清风老道!

我一拍脑门儿,忽然明白过劲来:那队人,不是我们自己吗?只是因为他们都面朝前方,我只看到了后背,加上隔了一段距离,光线又黑,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我把自己的发现跟大家一说,所有人同时恍然大悟。林小伟说:“可能是整个墓道长期空气不流通,某些地方的水汽在空气遽然流动的时候积聚到一起,形成了一面水雾镜子。”

他跟着教授考古,看得多,经验也多,总结出来的结果,是比较有道理和说服力的。

我觉得也有可能,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正面,而这面水雾镜子,怎么看到的是背后?

我把疑惑说出来,大家也都觉得很奇怪。杨小邪神经兮兮地说:“看起来很古怪,不会是楚襄王的鬼魂作祟吧!”

教授摇头,说:“应该不是,这大约是一种镜像的原理,不过这种镜像太奇怪了,我暂时还想不出是怎么形成的!”

我想了想,说:“也许是一种光线的折射造成的,把我们的影像复制到那里。不过,这里的景象太诡异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用手电筒去照射那面水晶镜子,开始还不怎么觉得,走了大概五百米,忽然感觉前面那面悬在半空的水晶镜子也升高了,里面的人影依然清晰可见,确实是我们背对着自己在前进!

我心里涌动起莫名的不安,我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赶紧走出去。

等我们走到那面镜像下面的时候,它已经升得很高了,我把手电照过去仔细看,原来那面悬空平直的镜像这时居然是呈现水平面,好像是墓道顶上装上了一面镜子。在我们前进的时候,它也在运动!

墓道顶部依然是一片漆黑,不知到底有多高。那面镜像悬浮在那里,四周一团雾气,让我有一种高不可测的感觉,好像它的高度超过了墓道顶部!

我心里非常没底,教授也觉得疑惑不解,回头嘱咐林小伟把这面镜像的位置和形态仔细记录下来,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带好相关的仪器,仔细观测镜像形成的原因。

杨小邪和清风老道在后面直催着快点儿前进,我们只好赶快向前走去。

这次走的时间真长,我感觉比来时走的长了将近一倍了,还没有到头。连杨小邪都嚷嚷:“是不是走错了,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想想,应该没有错,这是一条甬道,两旁又没有任何暗门和岔道。

后来,唐昧说了一声:“到了!”

我发现手电光照射到一面石门上,果然是到头了,但是我很快发现了一件令我非常吃惊的事情:这个石门看起来很熟悉,两边墙壁上方各有一盏灯俑,门上还有八个鸟字!

我们几个人都看到了,大家脸色变得铁青。因为这道石门就是我们刚刚从里面逃出来的那间墓室的门!

杨小邪嘴唇发白,说:“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朝外面走的,怎么又走了回来?吴悠,你不会是眼睛花了,把我们又领回来了吧?”

我哭笑不得,同时又头皮发麻。这条甬道非常笔直,一路上有目共睹,我们确实是朝外面走,中间也没有分岔和其他的墓室,怎么又走回来了?

我摇头否决了这个说法,因为这条甬道非常直,两段原本就是连接着前殿的唯一一个门和后面的主墓室。

马出尘想了想,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我们没有看错道路,也没有从中间返回去,那只有一个可能……”

她哆哆嗦嗦地说:“就是鬼打墙!”

她的话让我们都感觉浑身发冷,不过她很快又轻轻摇摇头,喃喃地说:“我用阴阳眼看了一下,没有鬼魂的气息和影子啊!”

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其实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有种说法是被鬼魂迷惑了双眼,看不清方向,所以总在一个地方打圈,或者迷失了方向感,不知不觉转回来时的道路。

她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关于鬼打墙,我并不相信真的有鬼。所谓有鬼,不过是来源于心里的恐惧,或者把很多视觉的错误或者自己现有知识解释不了的现象,归结为鬼魂作祟。

想到这里,我说:“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走错了岔路,还是视觉错误,或者说真的是鬼打墙,那就再走一遍看看!”

大家都点头认同,于是一行人赶紧调头往回走,这一次走的比较快,我也注意到甬道上空那个悬浮的水晶镜子跟刚刚出现的时候一样,还是能在各个位置和距离都能看到我们背后的影子,并没有再出现别的变化。

这个水晶镜子出现很是匪夷所思,也很诡异,我努力不去看,也不去多想,只希望赶紧从这里走出去。同时,我也留心到一路走来的各个角落和边际,甬道确实是笔直的,也无任何岔路和暗门之类,看似没有任何问题。

我的心再次发冷,越是看着没有问题的问题往往会是大问题。如果我们能在路上找到一些线索和蛛丝马迹,也许会从中寻到破绽和问题的突破口。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是问题出错了,错的是我们本身。

幻想和愿望往往都是美好的,可是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当我再次看到手电光下那个熟悉的石门时,我知道,诸位神仙们,没有一个听到我的呼唤!

杨小邪几乎要哭了,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怎么可能又走了回来呢,真的是鬼打墙。马姐姐,你不是会驱鬼请神吗?你快把它赶走吧!”他用哀求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马出尘。马出尘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我!

我想剩下的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面如土色,因为紧张和惧怕,这时候反倒都沉寂了下来。

偏偏杨小邪不识好歹,委屈地说:“我们都能算正义之士不假,只是这个清风老道就不能算吧,他连古尸嘴里的东西都抢,早就邪风入侵。说不定我们陷入困境,就是因为他偷了墓主的心爱之物,那只鬼不放过他,拖累着我们也出不去了。我看,还不如杀了他祭祀墓主。”

清风老道吓了一跳,警戒地往后退了几步,慌乱地看着我们。我摆摆手,让杨小邪少废话,这个时候内讧绝对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一筹莫展之际,唐昧发话了,他淡淡地说:“现在还没到要命的时候,我们应该冷静,保持清醒,说不定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没有想通而已。很多机关和障眼法看似很古怪神奇,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

经他这样一说,我忽然精神一振,因为我想起了他话中的一个词: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