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围 城

我发现我俨然是前辈,在丁强面前。

我的建议,总是非常的灵验。没有一周,丁强用了很兴奋的声音告诉我:“燕子说,她爱我,她说她爱我。”

简直都快要被他的幸福感染,真是一个可爱的少年。

只是,顺利如此,是幸福,也是不幸。

十佳的决赛总算做完,而丹骏也是很久没有来学生会。

主席团的办公室里,通常只有袁野在忙碌,一个人,或者还有李诗音。

今天也不例外,我走进主席团,我看到袁野冲着我微笑。

“Annie呀,有一个活动。”他的脸上,是永恒的笑,他说,“是浙江卫视的活动。邀请北大两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浙江,不是你家乡吗?就让你去吧。也算是福利呀。”

他的笑,不能说明任何的问题,因为他永远在笑,而且,永远是一种微笑,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这只是调虎离山的技巧。因为,期末,是人事变动的时候,在与不在,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一转念,我想,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因为,我还看不明白,到底,是鹿死谁手。现在离开,其实也不错。

何况,我想回家。我想念江南的烟雨缥缈。

于是,我笑着说:“好呀好呀,真是很好的机会。另外还有谁呀?”

“冰沁,还有一个男生,主席助理,张晋,上次部长例会来过的呀。你还记得吗?”

我不是太有印象,于是,我摇头。

他说:“没关系,他人很好。尤其是对PPMM。”

于是我微笑。

又是冰沁,我觉得我和她很有缘分。

我问道:“袁哥,什么时候走?我怎么联系张晋?”

“好象需要在5月12日到达吧?不是太清楚,你去团委取一下他们的传真吧,仔细看一下。张晋的电话,我给你找。”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讲义夹,报给我一个宿舍电话和一个Mobile的号码。我记下。

他总是把一切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不像我,总是找不到方向,我有些惭愧。但是,他这样的心思缜密,却也让我觉得有点防备。看来,他不是一个太有亲和力的人。

和他告别,我去了团委,取了传真,这才知道,是浙江卫视的一个假日节目摄制。名字叫做《重走长征路》,只是,还是没有说明,到底是怎么样的节目。管他呢,既然是好玩的,为什么不去?回家,也比逃课好。

给冰沁打了电话,知道她们正在排《费加罗的婚礼》,我不由得惊呼,呀!也有些跃跃欲试。我已经一年没有去过剧社了。

重新走进艺园,艺教的大厅,悲欢离合,依然在上演。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神不宁,热似火,冷如冰,变换无穷。每位姑娘都使我倾心,每位姑娘都让我动情。当我听见爱情这个词,我的胸中就不住地翻腾,在我的心里有一种愿望,可这种愿望我自己也说不清。清醒时我谈爱情,睡梦中我也谈爱情,对水、对树、对山岭,对花、对草、对回声,对小溪、对空气、对微风,我都想诉说我的爱情。如果没人理睬,我就说给我自己听!”凯鲁比诺对着苏姗娜诉说着他情窦初开的苦恼。

我仔细看看,我不认识他。

苏姗娜却是闻名已久的经院花魁。精致而甜美。

不敢打扰,我从边上走过,碰到了冰沁,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手指。我拍拍她的肩,小声问:“什么角色?”

冰沁淡淡地说:“闲人。伯爵夫人。”

冰沁向来是剧社的红人,向来的第一女主角。伯爵夫人的戏份比苏姗娜少了些,由此不悦么?只是我觉得,冰沁的气质和苏姗娜实在也是不符。还是那一位有着苏姗娜的俏皮和灵动。

戏梦人生,何必认真呢?于是,我说:“很高贵的角色啊。很适合你。”

冰沁大约是笑了,然后,她在我耳边说:“你看,她的动作,左支右拙。其实,还是你最适合,演技好,也比她好看太多。”

也许是恭维了?

我也只是笑,我继续地看排演。

凯鲁比诺蜷腿坐进一张大扶手椅里,苏珊娜用一条毯子把他盖了起来。

伯爵终于出场了,我看到一张俊俏的脸,有些熟悉,忽然想起来,哎呀,这是余宏!觉得有趣,余宏和冰沁,伯爵和伯爵夫人,很贴切,只是,还有了苏珊娜。

我看到,那边的伯爵正馋涎欲滴地向苏姗娜大献殷勤,苏姗娜在左躲右闪。余宏的表演很出彩,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种强权的贪婪和欲念,只是,他有着那样俊朗的脸和挺秀的身材,让人觉得不甚讨厌。于是我想,其实,伯爵的角色或者还是猥琐一些比较适合。于是,在我的想象中,余宏得脸开始变宽,他的身材,就这样的被压扁,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场面。

我忍住了笑,告诉冰沁别忘记12日上午9点,小南门。打算离开,却刚好是换幕的间歇,余宏微笑的冲我们走过来,他说:“你好。”

人面桃花,忽然想到这个词语,用在这里不为过的。他和冰沁还是神仙眷属,看不出任何的貌合神离。

离开艺园,就和张晋通了电话,果然是一个热心人,立刻问,需不需要帮我拿一下行李。我说不用了,毕竟,从36楼到小南门,只是几步路。

于是,开始收拾衣服。我不知道需要什么样的服装,只是,我也不想去问冰沁,尽管她会很熟悉这样的场合。冰沁是光彩照人的,但是,我,也不想输给她。

挑一袭白色的长裙,我想,这比较像正装。黑色的紧身T-shirt和牛仔,这会比较闲散。然后找了一件粉红的上衣和白色的短裙,这样的衣服上镜肤色会比较亮。鞋子、护肤品和化妆用品,这是做女生的代价。满满的一箱子,搁在角落里,期待。

还没有到门口,远远的,看到冰沁着一身浅灰的套装。很简单的颜色,在她身上却也明艳起来,因为,有空灵流动。她的发在风中飘,纤长如她的腰。

我冲着她喊:“冰沁!”

她回头,于是笑。

听到我的声音,旁边一个男生回头,是一个高高的男生,有一点胖,他转过头来看我们。他就是张晋吗?他只背了一个书包,或许,男生的行李本就简单。

我听到他问我们:“你们是去浙江的吗?我是张晋。”

“我是Annie。”我冲着他笑,然后点点头说,“请多多关照。”

张晋也冲我点头,满脸堆满了夸张的笑:“好好。你长得很像日本漫画!”

大约是句恭维话,虽然我不大喜欢日本人。于是我还是对他笑,然后我转过头,想介绍一下冰沁,她已经淡淡的开口说:“冰沁。”

“天使冰沁。”张晋在那里重复了一遍。

冰沁不再看他,对我说:“走吧?”拉起箱子往外走。

张晋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箱子。我对他说谢谢,然后我们也往外走。

登机,然后飞行。

我和冰沁的座位在一起,和张晋隔了一条过道。

我有点排斥飞机,因为我害怕飞的感觉,所以,在飞机上,为了尽量避免我的恐惧,我会选择转移注意力,吃东西聊天或者看书。

冰沁是很安静的。她在我身边,冰冷的如同维纳斯的塑像。她看着那小小的窗户外,朵朵触手可及的云彩。远离了世间,才知道,天是这么的蓝。

冰沁在我身边问我:“你打算出国吗?”

“也许是,也许否。我们的专业太难申请了。”我皱皱眉,问她,“你呢?”

“想保送新闻学院。”她伸展了一下她修长的腿,说得自信满满。

我说:“你没问题的。”

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特长生,北大知名的四大名旦,看得过去的GPA,只要有了保送资格,一切都很好说。

她冲我笑笑,开始变得友好,她说:“其实,也比较难。”

于是,也没有了什么话题。

我开始翻书,又觉得无聊,然后我开始看旁边的张晋,他显然很无聊,只是我觉得他长得有些奇怪,让我觉得有些防备,所以,我不想和他说话。

到了杭州,有人接机。

然后,去浙江电视台附近的宾馆住下。两间标间,我和冰沁住一间。

夜,张晋来敲门,他对我说:“听说杭州的女孩子很漂亮,带我去看看,好吗?”

我说好呀,我也正想去西湖边,吹吹风,喝口奶茶。我问冰沁去吗?

她说不,她想看看书。

于是,和张晋走出门去。打车,来到了苏堤。

清风拂面,点点的。水光涟漪,浅浅的。

柳树飘飘,我有些醉。

我说:“真是很好的夜。你来过杭州吗?”

张晋说,没有,然后他说,“以前和女朋友去过苏州,吴音侬语,听得人心疼。”

也是一个怜香惜玉人。只是,还是胖了一点,我不喜欢胖的男生。我问他:“你是哪里人?”

他说,西安。

立刻出现了黄土,凉皮和骠悍的儿男。

只是走,没有语言。夜,西湖边,没什么人。传说中的苏杭美女,不愿意在他眼前出现。

没话找话的,我问他:“嫂子,在哪里上学?”

他有点局促,说:“她中专毕业就工作了,在银行里,在西安。”仿佛是在辩解,他继续说:“也是挺漂亮的女孩子呀。”

我淡然的笑,开始奉承:“那是自然,否则,怎和你般配!”

我是奉承,那边,却着了急,他说:“我不在乎她学历的。只要人好。我怎会养活不了她呢?”

我本没在乎学历,我一愣,这样着急的辩解,说明他心里,其实还是有阴影。只是,或许,他不承认。又是一个喜欢骗自己的人。我想。

走过来一个MM,很纤细,有着也是很纤细的五官。待她走过,我说:“看呀,杭州的美女,很经典。”

他摇摇头说:“没你好看。”

我说,谢谢。

然后,说到了冰沁。

张晋问我:“那个给联想做过广告的小白脸,去了哪里?”

“你说余宏?”我想了想说,“不知道,前几天还看到他在剧社里混。”

张晋有着一脸的不屑,他说:“那个人渣,上次见到他,还跟我吹牛,有多少杭州的网友去清华找他。在清华学什么中文,真是人渣。”

我反问他:“对了,你是什么专业的?”

“生物。”

于是,泾渭开始分明。一厢是忙碌的试验与数据,一厢是风花雪月与MM。大约是不屑,前者总对后者看不起,但是却也存了妒嫉。只是,奈何?

天使脸蛋,魔鬼身材。适合冰沁的同时,也适合余宏。轮廓分明,儒雅又有些羞涩,一米八五,宽肩窄腰,腿也有力,很好的模特模样。有一点点《真空爱情故事》里,陈龙的味道,只是,更有都市气息。

一看,是个乖宝宝,再看,却有了几分邪气。但是亦正亦邪,而又带一点让人心疼的稚嫩,正是必杀技。误终生。

其实我不爱帅哥,但是我爱看。正如我喜欢看美女,我喜欢从头到尾仔细的看帅哥,是一种美的享受和感悟。但是,拥有,却大可不必。因为男生太帅,容易自恋,而且,不实用。

还是喜欢朴实一些的男生,可以将自恋的空间留给我。这样,会很好。

可是,我也是拒绝不了某种**的,当我告诉自己这样很好的时候,我知道,基本上,这不可能,因为,我是在说服自己。而说服,通常是无力的,至少,不是本能的。

“冰沁和余宏真的是很般配呢。”我由衷地说。

“长相?”张晋一脸茫然的问我,“你是指长相吗?”

我点点头。

“那小子好看吗?”张晋脸上,是真诚的疑问,很明显的,困惑。

我有些吃惊,原来这样的男子,在男人眼中,却是仍需质疑。而且,并不是因为排挤。女孩子,如果不是真的输了很多,一般,不会由衷的赞叹另一个女孩的美丽,她总会想,也不过如此!我不知道男生是怎么想,但是,如果张晋质疑余宏的外表,而且质疑的是那样诚恳,那么,如果不是觉得他“不过如此”,那么就是审美的评判,实在是,相差很远。

我不大喜欢跟人争论,于是我说:“可以呀。不错的。”

张晋开始絮絮叨叨的不平。嘀咕了一阵,然后讲:“其实,男人,也不要那么讲究。”

我说是呀,男人,并不要讲究那么多,虽然这个时代,男色流行,只是能够支持这个流行的,又有多少人呢?

静夜的风,徐徐的吹过。夏日的晚,有着惬意的凉。

张晋问我:“Annie,你男朋友好吗?”

我有些惊讶,我说:“我没有男朋友。”

然而他却远比我惊讶,他说:“你怎么会没有男朋友?”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无语,真的是没有。

他开始笑:“你知道吗?有时候,在北大,一个人,真的是很无聊。有时候,真地想找一个女孩子聊聊天。真的,只是聊聊天就好。你也是一个人,你能够体会这种感觉吗?”

我摇摇头。

我真的不能。因为我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从小我就喜欢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我习惯了怎么去打发一个人的时光,而且,很滋润,而且,我觉得这才是本我。很安娴。

“你当然不能,尽管你没有男朋友,但是你可以有很多男的朋友。”他笑得有些嘲讽,“你应该是如鱼得水。女孩子,这几年不风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风光呢?”

我不喜欢他的语气,但是,这样的说法却也打动了我,女孩子,又能够风光多少时间呢?

你年轻吗?不要紧,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就溜走了。已经开始了二字头的生命,不复是青春烂漫的年纪。想起一句话,女人的一生,是下行的电梯;而男人的一生,是上行的电梯。柳枝,拂过我的发,轻轻的。我望着湖边,叹了一口气。

张晋望着湖面,也是静静地,然后,他轻轻地说:“不觉得很荒谬吗?男人,一生都是悲剧。年轻,libido最旺盛的时候,得不到女人的爱。等赚够了钱,却又要去买伟哥,防出墙。真的tmd没劲。”

他用英语拼着t,m,d,他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这一切。可是在这样的夜间,却听不到欲望,我听到的,只是淡然的陈述。

“嫂子不是很爱你吗?”我想找点反驳的话。

“可是……”他有些犹犹豫豫,他说道,“我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她们觉得她文化太低。”

哦?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爱情会涉及到爸爸妈妈的问题。从来都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简简单单。或者,我心中的爱情,本和家庭无关,只是一种孩子气的游戏,过家家般的,我们喜欢,于是我们就在一起,我们不喜欢了,我们可以走开。本来,就谈不上什么责任感?

于是,我说:“只要你喜欢,那就足够了。”

我想我的眼光足够纯净,我看着他,微笑。然后,他低下了头。

他说:“我要出国,我已经在申请了……”

“F2呀。”我很顺口的说。这是太简单的问题。我经常能够在楼道里,拣到寻觅F2的广告条,兴致好的时候,我也会评点一下,这些广告的文笔。比如有一则,叫做“期待着我的世界能够有汉语”,挺好的构想。

“F2说得简单啊。要能够带F2,也是很难。尤其是现在,美国经济不景气,offer那么少。我自身都难保。”他又是急忙地辩解,“再说,即使能够F2,就算是靠了我的奖学金,她能做什么呢,她也不能生活得太好。”

只是,我刚刚还记得,他说过,他会养她,他怎么会养不起她?原来,却也是不能没有现实的顾忌。其实我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为远在西安的女孩子,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理会我的叹息,他说:“其实,我也很想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女朋友,可以一起考G,一起申请……你知道吗?我妈妈说,如果我不和她分手,她就不认我。”

这也夸张了一点。又成了传说中的故事。我不相信。

我只是忽然想起一篇文章,一个女孩子,她得意地写道,她可以不上名校,但是,她可以交名校的男朋友,这样,就能够领略到名校的风光。

只是,她忘记了,如果不是身在名校,你能够接触的名校人,只是冰山一角。你能够拥有的男朋友,或许,也只有名校的光环。因为,名校的男生也有着他的虚荣和现实。当然,如果你能够美得像张柏芝,或者,又是另当别论。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都是悲观的。我也曾经以为,爱情,会让人温柔如水,勇敢如狮,因为纯情的小说,向来如此。但是,这毕竟不是现实。小说之所以成为小说,也是因为它不现实。

“哎,真是郁闷。”他吐一口气,愤愤地说,“你说,北大的女生,都怎么了呢?我这么好的人,却没有人追。”

原来心中期待着的,竟然是凰求凤。我有些笑意,北大的行情,不比清华,但,好女子也被捧得比天高,哪有时间仔细想,如何来追你?何况,你?但,也有些纳闷,这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生,却也喜欢凰求凤,这真是有趣。

我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我怕他看到,我说:“还是你要求太高。”

却又是说到了心坎,他感慨着,头点得飞快:“那些恐龙,真叫人可怕。”

恐龙,向来是可怕的。而北大的恐龙,却又有了一层可悲。有着常年来,在学习中积累下来的自信和跋扈,又有着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不如人的平庸外表。于是,清高的寂寞着,不屑的面对着男生的挑剔甚至是嘲笑。然而女人,却又向来是这样的微妙,得不到异性肯定的,也得不到同性的倾慕。于是,她们只能够在失落中维护着自尊。北大有着大量的单身boys,也有着大量的单身girls,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儿,彼此的,看不上。

说得有些渴,在一家通宵的店,我要了两杯外卖的奶茶。

我喜欢敲报告,尤其喜欢敲男生的报告。但是我也不喜欢让某些男生报告我。比如,眼前的这位。于是,我坚持请了他。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不喜欢,我是很感性的人。

说了那么多,该回去睡觉了。

于是,我们往回走,虽然我觉得我们的对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最近,我听到莫名其妙的话已经太多,于是,我也就不去多想为什么。我只是想睡觉。

冰沁已经睡下了,精致的脸上,表情依然的有些阴翳。

也是个不快乐的人。

我轻轻的,也上了床。

我们要去瑞金。一大早,就在车上颠簸。我只是睡觉,一路上都在睡觉。

在瑞金宾馆,看到了导演和主持。

导演,是那种很典型的导演模样,长发,穿那种有很多袋子的导演服。

主持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有着很青春的脸。她身材挺匀称,一看,就知道有很好的舞蹈功底,五官很标致,却不怎么生动,就是那种让人看了觉得美丽,却没什么印象的那种。

但是我想她会很上镜,而像冰沁这样生动的脸,却未必能让摄像机捕捉到灵气。

她带着笑,走过来,很亲密的,向我们问候,她说她叫梅。

我也冲着她笑,冰沁也冲着她笑。

张晋很甜的叫她姐姐。她伸手去摸张晋的脑袋,然后,比划着,笑着,夸赞着他的身高。

等到她走开,张晋悄悄对我说:“平心而论,她长得未必如你们两个,但是她够有风情,真是成熟妩媚到了极致。”

“好呀,那你去追。”我轻笑着,望着他。

他讪讪的笑着,然后小声说:“余宏说,他上次来杭州,有一个网友是电视台的主持,第一次见面,就和他上床……”

冰沁在一边叫我:“Annie,去不去洗手间?”

她的脸上是青色。

我赶紧说,好。然后挥别张晋的甜美畅想。

晚饭。圆桌。

梅在我右边,冰沁在我左边。而张晋在梅的右边。

冰沁只顾着自己吃饭,仿佛是故意的,不去看梅的脸。

梅把头靠在我的肩,很亲昵的,为我夹菜。

其实我一直很佩服梅这样性格的女孩子,长袖善舞,很热情,很温暖,三两句的,能把人的心化开。只是我,一直的,就做不到。

梅拉住我的手,说:“晚上跟我住好吗?真想听你讲讲北大的故事呀。”

我说好。偷眼,看看冰沁,她的嘴角有着轻蔑的笑。

和冰沁看看电视,随便评点了一下陆毅和袁泉,就到了9点。于是,我去敲梅的门。

是合德出浴,只是薄的毛巾,裹一身的玲珑曼妙。

我对她说好。

她笑着,忙着,找出刀子,为我削一个梨。

我说谢谢,然后在一张未曾打开的**坐下。

她眨着眼睛,递给我梨,然后由衷地说:“天啊,你长得真是很甜美。”

我依然说谢谢,然后,也是眨眨眼,由衷地说:“天啊。你长得真是漂亮。”

两个无聊的女人,互相吹捧。这个不奇怪,因为也是需要。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人家说我甜,我更喜欢冰沁那样的,冷冷的,有些出尘的味道。

我不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于是我还是笑。

有人来敲门,我看看梅。

她说,不要紧。然后,她就去开门。

是张晋的声音,在叫着姐姐。

天啊。难道他真想去实践余宏的壮举?我实在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

梅把他让进里面。

这才看到,他手里,捧着一件衣服,仿佛是一件T-shirt,白色。

张晋在我身边坐下来,捧着那件衣服,献哈达般的,递给梅:“姐姐,我代表北大学生会,送一点纪念品给你。这件T-shirt上面有北大学生会的标志。”然后他打开了T-shirt,将那一行字,指给梅看。

梅用手点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然后,她抬头对着张晋,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几乎有泪,她说:“真的,这是我见过最好的礼物。谢谢你,弟弟。”

然后,她站起来,用手摸摸张晋的脑袋。动作太大,毛巾有些往下滑,于是,她又把毛巾往上拉。

我觉得这场面比较有趣。感觉像在表演话剧。这样饱满的感情,还有这样美丽的词语。只是还有什么北大学生会。这真是有趣。

然后张晋就离开了,梅把他送到门外。

重新回来,梅把那件T-shirt随意的塞进柜子,只字不提。

然后,她又甜甜的冲着我微笑:“哎。说真的,北大里,你这样漂亮的女生绝无仅有吧?”

是恭维?或者,是试探?

我带了一点防备,我说:“其实北大里,漂亮的女生真的很多。我这样的,很一般。”

“是吗?真的呀。”梅明显的有一些不信,她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她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漂亮女生能考上北大呢?”

“也是啊,北大里,像姐姐这样漂亮的女生,确实很少呀。”我开始笑。不过,这真的是事实。

“哪里呀。我这样的,怎么能算得上好看啊。”

谦虚着,眉眼却是欣喜的。

她问我:“一定有很多男生追你吧?”然后有些诡异的,冲着我笑。

“哪有呢。倒是姐姐,肯定从小就是被男孩子宠坏了吧?”我学着她的表情,也是诡异的笑。

她有些讪讪的,然后,又有点追思的落寞,她说:“都老了呀。已经是26了。不比你们。”

“其实,还是学校里好,男生那么单纯,对女孩子又好。”

这时候,她的脸开始沉静下来,刚才那种甜腻的味道,在这句话中,飞散在回忆里。

她很真诚地对着我,说:“真的,学校里的男生,真的是很好。”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呀?”我笑着,问她。

“好啊。”梅的眼睛中,有一点光,闪闪的,她说,“博士吧。最好是博士。书念得越多的人,越踏实,也老实。”

我点点头,说:“我尽力。”

我想起以前,也有一个女子,是进修的学生,在食堂里偶尔碰面,然后就一个劲的向我打听北大男博士的宿舍楼是哪几幢,大概是想守株待兔。

北大喜欢说一流的本科生,二流的研究生,三流的博士生。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男博士的魅力。而这次,是第二次。

只是,女博士呢?我只知道,女博士是第三类人,另外两类是:男人,女人。北大里,两个本科的女生是这样吵架的。一个说:“你真像个女博士!”另一个说:“我呸,你才像个女博士。”

这样的神游,大约让我的眼神有些迷离。梅问我:“你困了吗?”

我连连地摇头,我本不是喜欢早睡的人。

梅还在竭力数着博士的好处。然后,依次的介绍着现在追着她的男子。其中包括一个华为的市场部门经理和一个雀巢的什么经理,喋喋的,然后她叹息:“只是,现在,哪有时间跟他们做玫瑰的游戏呢?我要结婚。我要找个人结婚。我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了,现在,年级已经大了。”

接着,她用一种很柔的,很慢的声音说:“其实我也很想念书,我从初中开始,念的是舞蹈学校,没怎么好好念书。我想去学一点东西。没有学问,真的是不行。”

真是有意思。当北大人在逃课,在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学习到底有没有价值的时候,没有受过什么正规教学的PPMM却在那里期待着,可以有机会去学习。

“只是我现在老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的声音有些落寞和追悔。有些沉重。

“你很年轻啊。你才26呢。”因为26在我看来很遥远,于是,我不痛不痒的说。

于是梅感慨地笑,她说:“你这人真好。不像另外一位,那么傲慢。她以为她是谁呀。出去卖,也不过几百的价钱。”

我冷冷的一瞥,于是她也知道,说错了什么。

目光一转,然后,依然是妩媚的笑,她抱着我的手臂说:“就拜托你了。小妹妹。”

“其实学生,未必就像你想象得那么单纯。”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我微笑着,继续往下讲,“其实很多男生,都这样想:我现在穷,我没什么地位,没有女朋友,没有关系,我可以努力。等到我有钱,我有地位,什么样的美女,我得不到呢?”

我真诚地看着他,又重复一遍:“真的,在北大,很多男生会这样想。”

“真的吗?”她有些惊讶,“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怪圈!”

“是呀,一代又一代。”我挑挑眉,表示无奈。

然后我说,好了。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开镜。

第二天,有雨。

我们坐上车,去景点取景。

冰沁独自一人坐在司机旁。

导演和梅坐在后面一排,打闹着,开着玩笑。

张晋盯着梅的脑袋,对我说:“她身材真的很好呀。”

“真是着了魔了。那么,嫂子呢?”我微微地笑,问他。

他答不上来,于是说:“提她做什么?”然后,又是兴致勃勃地问我:“她有男朋友吗?她昨天都和你说什么?”

我懒懒的伸伸腰,我说:“她昨天让我介绍一个博士哥哥给她。”

“那她就是还没有男朋友了!”张晋很兴奋的样子。

这就是男人。我觉得很有趣。

“你要不要帮她一个忙呢?”我斜着眼,问张晋。

“你真是一个孩子。”张晋正色的,不带任何的玩笑,“男人是不会把自己欣赏的女人介绍给别的男人的。即使,即使自己永远不能得到。”

说的有点悲壮。

我觉得很好笑。只是想,那个远在西安的,可怜的女孩子,是不是还陶醉在BF带给自己的甜蜜的爱情里微笑?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也许,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冷酷。

30分钟的片子,我们用了三天,从早到晚。

话别,我们将从南昌直接飞回北京。

梅牵着我的手,送给我一袋子的小吃,祝我一路顺风。

我是易感动的人,不由有些难受。我跟她拥抱,然后悄悄告诉她:“我会帮你留意一个好哥哥。”

她感动的,也几乎有泪,她说:“假期回家,记得来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