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霜催青枫老,谁人不知秋

湖光塔影,只是北大的一角。

更多的时候,我们只看到北大的教室和食堂。在人群中穿梭着,去赶一堂课。然后又在熙熙攘攘中,排队,打一份饭,赶另外一堂课。

日子,大体也是如此。慢慢的,身边走过。平淡的,没有涟漪。

正如,秦杲说的,一切,都没什么。郑铎溱在几番哭天抢地,痛不欲生之后,看到我,也只会淡淡地笑。偶尔在三角地,我会看到他很殷切的,偏头,对着一个女子绽开如花笑颜,之所以用如花,是觉得他的眉和眼,在那里展开来,展开来,正如花的盛开。

于是,上课、下课,偶尔,去图书馆睡觉,去三教看点书,去机房看James的mail,也有几个周末,曾和他一起吃饭。一切都很平淡,之所以会在周末和他吃饭,或许,是因为他是在我18岁的最后一天认识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第一封信里面洋溢的蔚蓝;或许,都不是,但是,我愿意。

吃饭的时候,也说说话,很闲散的。James对我说,漫不经心四个字好像是专门用来形容你的。于是,我就会笑。

但是,现在,总觉得空气里,有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从同学们神秘的私语和长长的慨叹中,我觉得空气里有一些躁动不安。

于是,我就打电话给秦杲,他是一部会走路的百科全书。于是,我在电话这端常常会震惊和叹息。我知道了邱枫和昌平园,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人生的快车道上戛然而止……

只是,我不认识邱风,我也不知道昌平园。

只在学姐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那里有着高四的生活和荒凉无边。

然而那个傍晚,却因此有了淡淡的凉意。

走过三角地,一个黑衣服的身影拦住我,问:“同学,你会叠白花吗?”

殷殷的神色,带着肃穆的庄严。怎能拒绝?

我停下了脚步,接过他手中的纸,一折一折,又一折。是愁肠百转,叠成细长的一条,然后,递过线来,束腰般在中线勒紧,然后将千回百转层层展开,于是,它就幽幽地绽放,一如非洲雏菊。一边叠着花,我问:“你们是哪个系的呀?”

他们回答说,清华。

居然是清华。我有些许的感动。以前北大与清华之间的尺短寸长仿佛都不重要,因为今天,清华的男生居然也会来到北大,只是为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叠一朵花。

不经意的,我想起来,某天,BBS上的头条,便是北大与清华的比较,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讥讽和互嘲。接着,一个两校外的ID,大度的,发一份调和似的帖子,却不想,成了众矢之的。记得一个ID这样的RE,他说,北大和清华,小夫妻吵架,管你什么事呢?只记得当时,瞬间的,就笑出声来。真是很奇妙的比喻。

现在,站在这里,也分不出彼此。我只看到,讲堂前,一圈一圈围着的,是情真意切的脸。

讲堂台阶上开始燃起层层的白蜡烛。白花飘在胸前,飞在空中,仿佛逝去的灰蝴蝶飘摇翩跹。一片白色的烛,烛光闪闪,烛泪串串。摇曳在风中的烛光,可是你永久的眷恋?它们是否能够带给你一点温暖,我很想问问她……

我不明白这一切。我只是在想,她也是个女孩子呀,只比我大一点点。曾经在同样的九月我们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里迎来的第一个春天里她却无声无息的离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在燕园绽放她的美丽。

本来,她可以去唱去跳,去买漂亮的衣裳,在未名湖边浅吟低唱。本来,她可以微笑着面对男生的艳羡,去品尝一份甜美的爱情,但是,这一切她永远也享受不到了……一叶知秋,鲜红的枫叶却在明媚的春天殒落。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毕业歌以后,是《同桌的你》,一圈男生,依旧低沉的声音。我看到他们的脸上,是哀伤的,但是,却有些木然,这种木然比哀伤更让我觉得震惊。我说不出为什么。

“Annie?”

有人唤我,回头,我不由得惊呼:“呀,你也来了呀。”

是James,他冲着我微笑:“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我不语。我说:“真巧呀。”

James说:“我知道我能找到你。一定的!”他轻轻地说着,望着我的眼。他的眼睛,很有神。他说:“刚才我在文史楼走了一遍,然后又去了一教。”

我把头偏到一边,不语,而心中,却有些温暖。

然后,又没有了什么语言。我看到我旁边已经积累了一堆的花,我说,我们去分花吧?

James说好。

阶梯前,是人最拥挤的地方。

我走向那里,却一下子,愣住了。在这里,白色的烛拼出了图案重重,有“20”,有心,还有一个很大的问号,问号下的一圈,仿佛是硕大的眼泪。一下子,砸在了我的心间。

一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孩子指着烛光对我说:“看,生命就是这风中的残烛。生命本就脆弱,死亡也穿透不了黑夜。”然后,她将白花缠上她胸前的纽扣,白花在她胸前绽放如同冰峰上的雪莲。

回头,我看到他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

然而他却也能看到我回头,他微笑着指着那个女孩子,对我说:“这是政管的师姐。”

是一个一身运动服的阳光女子,我问候,师姐好。

震撼。我只觉得震撼。这里,是一个小小的灵堂,仿佛本就是为了那位昌平园的MM所设计的。墙上,有人贴了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奠,也有挽联。烛火摇曳,很多人静静地站着。我也静静地站着,我想,也许悼念,就应该是静谧的。

“Annie。”

还是James的声音,带一点的责备,却仿佛有些高兴,他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呢?那是师姐呀,我也才认识的。”

我不想点破他小小的喜悦,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是觉得很凝重,凝重的空气,凝重的人。哀乐,低沉而肃穆,虽然是不大的声音,但是一直萦绕着,似无还有。

走过来一个女孩子,背着小提琴,在这小小的灵堂前,立定,开始拉琴。我是乐盲,我不知道她拉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很哀伤。

一切都很静谧,很悲伤。时光,就在这样的静谧和哀伤中慢慢地流走。

我站着,看着闪动的烛火,James陪在我身边,没有话语。

我对James说:“我要回去了。”

James依旧说,我送你?

我想了一下,说,好。

36楼的门口,赫然的,也堆着纸鹤和白花,点点的烛光,摇曳着,是不灭的心。

James对我说:“很美丽的一个夜晚。”

我想了想,说:“是凄美。”

我跟他道别,在上楼的时候,有一位女生,在那里发着传单。我接过来看。是一首诗:

静静的校园

二三人

静静的校园飘着漫天杨絮

杜鹃在阴霾的天空下啼泣

我们心中纠缠着一个名字

她曾用纯情描绘欢快美丽

天空依旧阴霾

人性依然冷漠

面具笼罩着做作的灵魂

一朵白花 两声哭泣

不过是生者例行的责任

在维护稳定的日子里

心在麻木中遗忘

看那淡淡的轻松与欢畅

不是弥漫在那么多悲伤过的脸庞

11点,却还没有熄灯,大约今天是例外。

我和虹萦拉着手,我们在楼的西侧拐弯。走向31楼。

不关楼门的日子,确实是非常的稀少。能够出来,不妨看看。于是,我拉着虹萦依旧去了三角地和大讲堂。

那里,人非常少。那个曾经一度热闹的灵堂前,只有一个女孩子在看着火光。有些寂寞的,轻唱,还有泪,垂下。

“别打听丧钟为谁敲响,它在为你而鸣。”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突然间冒出来,然后,占据了我的脑海。我站在这小小的灵堂前,没有了其他的语言。

讲堂前,没有了喧嚣,没有了那一种浓浓的哀伤和愤然。在这里,在这小小的烛光前,一切都是宁静的、清澈的。只知道,一个柔弱的生命,成了一个抽象的符号。我想问候她,只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简简单单的问候。我问虹萦,你知道她吗?你见过她吗?

虹萦说,听说长得还可以。

正想去感叹一声,这时候,有人拍我的肩,吓了一跳,转身,是秦杲。

他嘿嘿地笑,他对我说,这样的夜,真有些无聊。

我们去聊聊天?秦杲微笑的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然后,虹萦,这个乖巧的人儿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说:“哎呀,我困了,我要去睡觉。”

于是,我们和她说再见。

我和秦杲开始在这里踱着步。

没什么话题。

于是,我说:“多可怜的女孩子。”

“可是,这样的事情,少吗?”秦杲一直只是笑,他的头发太长,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说,“如果她不是北大的呢?如果她只是一个打工妹呢?”

说完了,他只是笑,那样的笑声,在深夜中,有一些苍凉。仿佛秃鹫的歌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如果是个打工妹,会是怎样。或许,我会唏嘘感慨,或许,我会说,呀,真是不好。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有这样的感伤。因为,我一直觉得它们离我似乎很遥远,遥远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很底层的,多灾多难的世界。我知道这样的世界需要去拯救,但是,那么多层出不穷的事儿,让我麻木。

只是这一次,罪恶,仿佛就在我的身边。邱枫,是我的学友,一个聪慧可人的女孩子,想必,也曾经在高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我有些窒息,因为,突然看到了那无边的黑暗,在身边,就在身边。

我不想说什么,我想或许是我太幼稚。

于是,没了语言,只是踱步。从讲堂走,绕过去,经过图书馆的南门,然后到了静园。

我看到这里,一对一对的人儿格外的多。很多,是熟悉的脸。都是我们楼的MM呀。

静园,依然的静谧。

我觉得这个夜晚真是奇妙,一边,有着激动的人群,在那里愤怒的或是激动地喊叫,一边,是一对对的情侣在这里温柔缠绵。大约在北大,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活得很好。

我是一个乖小孩,我有些发困。然后,我就回了宿舍。

下午,逃了线性代数。走过未名湖的旖旎,我来到办公楼。

不过三点。门口,没有几个人。高高的台阶上,高高的门,紧闭着。

继续往前走,穿过南北阁,静园草坪上,三三两两坐着的,是我们的同学。

我一个人,在这中间穿行。还是和昨天的讲堂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昨天,有着浓的或是淡的伤感,弥漫的,是一种追思的哀怨。

我静静地看,用我自己的视角。我一边走,一边听,一边看。

我在人群中寻找,找一位能告诉我为什么的人。

我找到了一位女生,一袭黑衣,一个人。她在那里,静静地,只是叠着白花,一语不发。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把白色的花,在绿色的草上排成了一片。我向她问好。

她看着我微笑,她说:“你是大一的吗?”

我为我的稚嫩而羞愧,我点头,但是依然期待的看着她。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让自己走向成熟的途径,去学生会看看吧,我对这个组织有了些好奇和渴望。它能让我知道很多事?回避学生会的人,或许是回避这个现实的污浊,只是,世上又怎能有伊甸园?我想加入学生会。我为我的决定而兴奋。

青枫已凋白露谢,在某些人眼里,却只是一个名字,画了黑框。是唇亡齿寒的切肤之痛,让人,有了这样的愤怒。

人,开始多了。但是依然是散散的。

觉得有些无聊,我跟师姐告别。我往回走,想了一下,然后去了14楼的学生会办公室。静静地,没有人。

大概,都在忙碌吧。我为我的想象而兴奋。

然后,我回到了宿舍。看书,吃饭,然后继续看书。我想知道一些背后的东西,我想着,怎么去参加学生会。

这个时候,虹萦回到了宿舍。

我抱住她说:“亲爱的,我想去学生会。”

她是科技部的骨干,总是向我炫耀他们部的帅哥,我需要她的帮忙。

她说:“呀,真巧,我刚从那里回来。都在忙着布置邱枫的灵堂。今晚,大约需要人去叠白花吧?一起去吧。可能会通宵。”

收拾了一下,我们一起往那边走。

其实,是几间学生宿舍。走上台阶,右边的一间,是常代会的办公室,左边,是研会的办公室。往里走,是学生会。开门,很大的房间,一圈会议桌和两张沙发,还有一些柜子。

很凌乱,横七竖八的堆着传单和广告,颜料和垃圾。一扇小门,门上写着“主席团办公室”红色的底,黑色的字,肃穆而庄严,门,关得很好。

还没有什么人。我和虹萦在沙发上坐下。等待。

不时地,有人进来,打开那扇门,进去,然后又关上那扇门。不久,出来,依旧小心地关着门。行色匆匆。

进来一个女生,带着笑,看上去,却还是冷,她问我:“来叠花的吗?”

我连连的点头。

她说:“去研会那边吧。”

转身,她进了主席团的门。

我对着虹萦吐吐舌,她对我说:“文化部的部长丰岑。”

于是,我们起了身,去研会。

研会的办公室,比学生会的小些。正中的,也是一圈会议桌。里面,只有一个女生在那里,翻看着什么杂志,好像是《时尚》。

我微笑着对她说Hi。

她也对我笑,那种很灿烂的笑,她说:“我叫赵婧,99东语,文化部的,你呢?”

“Annie,99信息。”

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因为她的笑,很温暖,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冷,衬得她的笑是那样的暖。于是我问她:“文化部,好玩吗?”

“好玩呀,最大的一个部。可唱可跳,一群帅哥和美女。”她依然笑得很好。

原来是这样呀。

又进来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人多了。大约有二十来个。只是都站着,或是坐着,都跟我一般,呆呆的,不知所以。

丰岑走进来,依然是笑,放下一个盒子,说:“大家辛苦了。花,就放在这里吧。”她身后的男生在桌上放下一叠白的纸,带着褶皱,应该是最合适的那种。我想起昨天在讲堂前,大多用的是餐巾纸。

大家开始坐下来。

会议桌是矩形的,两条长边上立刻挤满了人。于是,坐在那条短边。虹萦坐在我的对面,遥望着我。

叠花的人,大约都是熟悉的。于是,开始说笑,仿佛一场很有趣的Party,只是Party的门票是白花。

丰岑走进来,走到我身边,微笑着对我说:“来,一起坐吧。”

我连声说好,然后移动我的凳子,使劲地往一边闪。桌子不大,这一边,坐两个人却也正好。丰岑从她右边的一个女生面前拿过纸,不紧不慢的叠着,有一点懒洋洋的味道。很符合她的装束,有些韩流,也有些鲜族人特有的那种懒洋洋的味道。

她叠完一朵,然后问:“线呢?”

来不及开口,她右边的女生,已经递上。

我望望那位女生,挺标致的瓜子脸,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然后,她笑着靠近丰岑,说:“哎呀,部长,看看你的花儿,东倒西歪的,给我吧。”

然后,就把花儿接了过去,很亲密的样子。

丰岑也笑着,把身子往她那边凑,玩笑的,为自己抱不平:“很后现代呀。很好看的。”

她们关系很好。我觉得。

又进来一个女生,有一点胖,很白,也有很精致的五官。我看到丰岑右边的女生亲密的冲她挥手:“你才来呀。”然后,是笑。

她走到我身边,拉一条凳子,也是微笑的对我说:“来,让一下。”

来不及想为什么,我赶紧起身,拉开我的凳子。她在那里坐下,显然的,没有了我的空间。我站在那里,打量了一眼,我看到已经走开了一些人,到处,都是空的位子,但是,她叫我让一下。我不由得莞尔,真是傻了,大概这边,就是上座,所谓尊卑有序,大约就是如此。我想,她应该是副部长。

我走向虹萦,坐下,指着对面问:“认识吗?”

虹萦告诉我,那个胖一些的叫林琳,是文化部的副部长,那个有痣的MM是黄莎,算一个红人。文化部大约是负责灵堂布置,所以,负责人大多在这里。另外还有一个副部长,是男生。不在。

虹萦遗憾的摇摇头,对我说:“很帅的男生呢。可惜,不在。”

一会儿,来了一个男生,扛来一箱的红茶,那种瓶装的,给每人分了一瓶。然后离开。

我觉得有些没劲。我拿着一朵白花,一边叠着,一边往外走。我想活动一下。

我看到学生会的办公室,外间,没有人,主席团里,有些喧闹。

我走近一些。很快,我就知道谁是主席,因为每个人在他说话的时候,都是那么认真。那个男生,不高,穿着西装。我看出来,他是昨天在大讲堂那边拿着喇叭说话的那位。那天,好像有些狼狈,不过,在这里,他是君王。

“hello,”那端是纯熟的英语,“here’s bbc,I want to know……”

“给我。”主席从室内冲出来,抢过电话,也是很流利的英文,“I’m the president of……”

主席团内的人也开始往外走,我仿佛做错了什么,不安的看着他们。他们都冲我笑笑,眼光,只看着主席。

一个男生,很小巧的个子,眼光中,却是无比的深,我找不到别的字眼,只能用深。

他拍拍我的肩,说:“不要紧,你什么部门的?”

我感激地对他笑,我说:“我想参加。”

“想?”他立刻打断我的话,“想就好,你去文化部吧。适合你。”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丰岑说:“你的人了。”

丰岑冲着我点点头,也没有别的语言,她说:“以后来开例会吧。每周二中午12点半。”

主席搁下了电话,然后往里走,几步,却又回来,看着我手中的白花,对我说:“来叠花的吧?辛苦了。你叫什么?”

“Annie。”我赶紧说。

“好,辛苦辛苦。”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我的话,因为他走的太匆忙。他走了,然后,几个人,都往回走。

门,又关上了。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没趣。于是,回身去研会的办公室。

已经没有人叠花了。大家或是聊天,或者,趴在桌子上,睡觉。我看了看表,已经11点半了。宿舍,是回不去了。

我把手中叠好的花,放到那个盒子。仔细看了一下,林琳和黄莎已经都不见了。赵婧,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虹萦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她正在翻看着研会的通讯。

我走到她身边,对她说:“好困。”

这时候,刚才那个小个子的男生走了进来,冲着我笑,他说:“叫我丹骏吧,Annie?困了吗?我给你找个休息的地方。”

我感激地点头,然后,又看看虹萦。

“没关系,一起来吧。”丹骏说。

虹萦拉着我的手,冲我挤挤眼睛,有些不怀好意。我居高临下的拍拍她的脑袋,让她闭嘴。

丹骏给我们打开了常代会的门,挺小的房间,有桌子,椅子,柜子,而且有一张简易的床。丹骏说:“好了,这里比较安静,你们休息吧。”

于是,他就走了,顺带着轻轻关了门。

很匆忙,我还来不及冲他笑。我觉得有点遗憾。

我问虹萦:“丹骏是什么人?”

虹萦有些为难的,偏着头想,然后她说:“好像不是主席,不是部长,也不是副部长。但是,好像,很多人都很听他的话。”

一个神秘人。应该不是老师,我觉得他好像和我差不多大。

实在是困了,于是我想睡觉。单人的床,但是我和虹萦,勉强的,也能够挤得下。

真是很安静的地方,醒来,便是9点多了。赶10点的课,于是,我们匆匆的离开,来不及说什么。

中午,路过讲堂,讲堂的入口,那高高的台阶下,左边的,右边的,标好了箭头,规划了悼念的路线。每一边,都有人,肃穆的,站立,带着黑纱。右边,还有募捐箱和签到本。感觉有些正式,仔细看看,发现了几张昨晚叠纸花的脸。哦,是学生会做的。

有些好奇,我想看看灵堂,于是,我往里走。

旁边有人对着我微笑,大约是觉得面熟。但,马上,又换上了肃穆的哀悼。

上了台阶,进了门。迎面的,是一幅黑白的镜框,覆盖着黑纱。有花圈,重重叠叠。挽联飘飘,我来不及读,因为我看到镜框里,那个叫邱枫的女子,正冲着我微笑。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不算太美丽,但是,却有逼人的青春,她的微笑,是那样的灿烂和自信,自信得让我有些痛。黑纱在她额前飘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我对着她鞠躬,鞠躬,再鞠躬。然后起身。

有哭声,是那种低声的抽泣。我寻觅,在右边的花圈丛中,找到了声源。丰岑和林琳互相扶持着,哭泣,哭声此起彼伏。和着哀乐,是那样的凄楚。他们身边,还有几张熟悉的脸,没有哭,却也是一脸的痛楚。那样的痛楚,让人想不起昨天的笑声。

这里,太沉重。

走下台阶,募捐箱前的同学,给我一张传单。扫一眼,大体是说,为了那个学友的父母而募捐,白发送黑发,情何以堪!我叹息着,打开钱包,放下一张纸币。离开。

然而心,却还是恹恹的,没了什么兴致。

不想吃饭,也不想回宿舍,于是我去未名湖。

湖上烟波浩淼。烟波江上使人愁,那么烟波湖上呢?飞翔的,是淡淡的哀悼。仿佛是刹那间,遁去了,无声无息的。

远处。塔也朦胧,树也飘渺。“今日葬花侬笑痴,他日葬侬又是谁?”黛玉的吟唱,点点的,在心头飘起来。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只是过客呀,我们都是。我居然有些妒嫉那个女孩,她死的,是那样的隆重。

我不知道,当再一个百年过去,这湖、这塔、这山、这树也都成为文明遗迹时,是否,还会有人于此,祭奠着他们的祭奠?

我走过未名湖,绕过办公楼礼堂,通过勺园,回到了宿舍。一路上,无边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