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药丸

查卓普拉哈长得非常漂亮,她是苏比切国王的女儿,如今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那正是一个春天,瓦桑塔声称要统治这个世界,天气也变幻无常,时而晴朗,时而阴沉。那天,她和伙伴们一同在父亲的花园中散步、玩耍。

树林里灰暗而巨大的墨西哥树盘旋而生,印楝树暗绿色的枝叶和皮泡树的半圆形树叶在风中微微颤动,伊兰尼斯树绳索似的躯干一根连着一根,好像是给穿行的猴子搭建的一座座桥梁,芒刺的苔藓幔帐跟随着蔓草从最低端的枝叶延伸向最顶端,一直长到腰部……

可昏暗的树林遮挡不住这群漂亮姑娘的美好青春和欢声笑语,她们迈着轻快的步履,从树林里走出来,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大雨过后的草坪上零星地点缀着象征阿育王富贵的大红花,娇嫩的茉莉花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以回报这个赖以生存的地球,它们亮白色的花瓣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白雪一般。还有那些笔直而优雅的槟榔树,和那些金字塔似的柏科树相比,它更有男子汉的气概,用任何美妙的词语赞美都不过分。

禁不住**,她们调皮地伸手去摘杧果树上盛开的金黄色花朵,以便嗅一嗅那扑鼻而来的浓郁的花香。处处春意盎然,又大又黑的布拉马蜂“嗡嗡”地在四周穿梭。她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闻。这个季节对所有的年轻少女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总是想方设法逗引着她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通过分享彼此心中的小秘密她们互相打趣,在山谷中的小径上互相追逐,她们攀上挂在橘子树间柔软光滑的秋千,她们互相拥抱,不时地做出把对方推向鱼池的假动作来吓唬对方……在这些少女中,最活泼的要数查卓普拉哈了。因为她身份高贵,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吓唬她的同伴,而她的同伴对她则是众星捧月般的呵护不已。

然而巧合的是,正当公主和她的伙伴以及在暗中看护她们的仆人们正在享受这大好春光时,玛纳西威,一位婆罗门人家的儿子,也是一位非常年轻英俊的后生,来到了这里。他可能是走得有些累了,躺在树荫下睡着了。居然没有一个国王的侍卫兵看到他,当公主和她的伙伴们玩耍时,他还在呼呼大睡。这时的查卓普拉哈好像有些疲倦了,留下她的朋友们,独自一人唱着欢快的歌,向避暑房走去。

公主“哒哒哒”的脚步声惊醒了玛纳西威,他惺忪着一双睡意蒙眬的眼睛环视着周围。公主也被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惊呆了,转身想逃。但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们产生了爱慕——这便是人们所谓的“一见钟情”。

“不可能!”愤怒地国王厉声喝道,“我从不相信卡玛·戴瓦那荒诞不经的事情。”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但没有一次有好结果。

“哦!国王息怒。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它确实存在。”贝塔尔小心地解释道。

“你解释不了这件事儿吧,该死的家伙?”国王粗鲁地讽刺道。

“那是男人才做的事,威克拉姆,我没有理由这样做!”吸血鬼反驳道,“在古代,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发明了一种有很强的自我排斥功能的流体,就像装在黄铜壶里的蒸气。这种流体结果就像四处传播的流言蜚语,被很多人所熟知。后来,这种排斥功能被第二位所有者进行了改进,使它可以对所有实体产生积极的吸引力,它对每一个原子成分都有很强的联合作用。他把它称做‘琥珀离子’——但它与琥珀没有关系。”

吸血鬼停了一下,接着说:“那个哲学家说,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个不可称量的物质所包含的两个形体一旦相遇,就会产生一种不可估量的吸引力,从而把两个形体黏合在一起。当这种力量异常强烈时,这种作用便会在瞬间发生。因此,人们把这种由于非自身的原因而产生的吸引现象称为‘琥珀离子现象’。‘一见钟情’便是这么来的。至于我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很久前我已经告诉过你,威克拉姆!你忘了吧!”

国王似乎被这么多陌生的词语搞得非常不耐烦,大声地吼道:“要么你继续讲你的故事,要么就闭上你的嘴!”

吸血鬼不再讨论哲学问题了,继续讲它的故事。

他们在经历了“第一眼”之后,那个婆罗门的儿子玛纳西威便倒了下去,而国王的女儿站在那儿,双腿不停地哆嗦,最后也倒在避暑房的地板上。好在她的同伴和仆人们发现了她,将她扶起来送回了家。

而玛纳西威还躺在那儿像个死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两位颇有学识、广读群书的博学家穆尔德威和莎湿正在花园中散步,他们经过这里时,被他绊了一下。

“嗨,这儿怎么躺了个年轻人呢?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穆尔德威说。

“肯定是某个少女的爱夺走了他的心。所以,他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莎湿回答道。

“我们把他扶起来吧。”穆尔德威有些同情地说。

“有必要吗?”莎湿显得不以为然。

穆尔德威以行动作为回答。他跑到池塘边,把腰带浸湿了一头,把水洒在这个年轻的婆罗门人身上。然后,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墙坐着。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恢复知觉了,灵魂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见他醒了,这位老人就问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可以讲自己的伤心事,但我只向那些可以解救我的人讲!”玛纳西威回答说,“对那些听完之后不能帮助我的人讲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博得那一点点同情或无用的安慰吗?那有什么用!”

不过,在这位博学而和蔼的老者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开口说话了。他说:“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公主,我只看了她一眼,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发誓我要得到她,不然,我就去死。”

“那好吧,跟我来,年轻人!”穆尔德威依旧很和蔼,“我会尽量帮助你,即使不能成功,我也会让你成为一个独立而富有的人。”

玛纳西威好像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淡淡地说道:“仁慈的神在世上造了许多金银珠宝,其中,女人是所有珠宝中最有价值的珍珠。有了她,才是真正的富有。对于一个抛弃妻子的人,他还有什么财富可言?不想拥有漂亮妻子的男人,他们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财富是美德的果实,安逸是财富的象征,而妻子则是你过安逸生活的创造者。如果没有妻子,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那你最想要什么?”穆尔德威说,“你只要祝福神,它就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哦!亲爱的博学家,请赐给我那个少女吧!”玛纳西威一脸诚恳地说。

穆尔德威答应了他,并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中。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年轻人,在玛纳西威坐在地毯上的间隙,穆尔德威从屋里拿出了两颗小球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药丸,给了玛纳西威。然后解释道:

“这是我们家世代流传下来的秘密,以用它来不断发扬人性的仁慈之心。不管在什么情形下你若吃了它,你就会变成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如果你想恢复原来的样子,也可以马上做到。不过,只有在我帮助的这些人心地纯洁、虔诚善良时,才能成功。并且,你要切记,你用它的目的只能是达成好的愿望,否则,一些灾难会降临在你身上。所以,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在这一切还未到来之前。”

婆罗门人家的儿子没有丝毫犹豫。于是这位头脑率真的哲学家把一粒药丸塞进了年轻人的嘴中,同时警告他别吞下去,接着把另一颗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就这样,玛纳西威成了一个欢快的小姑娘,穆尔德威则变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看起来约有八十多岁的牧师。

二人改头换面之后,步行来到苏比切国王的皇宫。因为现在是牧师的身份,他们走进大厅时未经通报。坐在大厅中央的国王看到这位尊贵的婆罗门牧师来到这里,立即起身,行谦逊礼。然后,国王拉起他们的右手,领着这位父亲和女儿坐到合适的座位上。穆尔德威向国王背诵了诗文,并施礼祝福国王的女儿永远漂亮、闻名全球。

“或许,那个神灵——毗瑟,是一个侏儒,欺骗了伟大的巴历国王;或许是一个带着猴子的英雄,曾经穿渡过盐海;或许是一个牧羊人,有着奇大无比的力量,为了在轰隆隆的雷鸣时刻拯救出那些人,用他的手掌托起高巴德汗大山;或许,这位神灵就是你的保护者!”

国王听完这些绝妙的口才表演后,问道:“你的主教身份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的王国!”穆尔德威回答道,“那是我居住的地方——伟大的母亲河——恒河的北边。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国度,途中遇到了这个少女,她很适合做我儿子的妻子,因此,我把她带回了家。没想到,我的村庄正在经历一场灾荒,我的妻子和儿子都逃走了,不知去向。我去寻找他们,可是有个少女在身边,我该怎么办呢?后来,我听说了你这位尽职尽责且慷慨大方的国王,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我可以将她交给你来照顾,一直到我回来。’所以请接受我的恳求吧!”

国王沉思了片刻。婆罗门刚才对他的一番奉承让他很是喜欢,可现在他感到很为难。一是,要照顾这么一个说话柔声细语、有双淘气眼睛还爱撇嘴的小女孩,着实有些麻烦;再就是,如果拒绝的话,他担心牧师会对他自己和他的王国施咒。相对来说,前者似乎更为可取,于是,他便抬起头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以我梵天的性命作担保!”

说完,国王又说了一番美好的祝福,然后送给他们萎叶(按照习惯,当客人要离开时,主人会拿出萎叶或香料让客人咀嚼),打发他上路了。

后来,国王把这个小女孩送到他女儿查卓普拉哈那里,对她说:“这是一位婆罗门人士的未婚妻,她的婆家委托我照管她一段时间。你带她到内室,好好待她、尊重她,不要让她和你分开,无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无论是在家还是外出,你们都要形影不离,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查卓普拉哈拉起吉塔——玛纳西威变成女孩后喜欢这样称呼自己,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屋子里,椅子的色彩很欢快,但整个房间的氛围却孤独而忧郁。窗户边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儿光亮与生机。仆人们静静地在地毯上走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他们的脚步声就是一种犯罪。房间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儿(治疗精神错乱的药)。壁橱内放置了一把干瘪的花束,可以说是屋内仅有的一个装饰品——不过,这也可能只是某个人喜欢罢了,不是每一个进屋的人都把它当成装饰品的。

查卓普拉哈对婆罗门的未婚妻非常关心,跟她聊起天来异常快乐,平时她很少这样的。可能是因为她有一双诡秘的眼睛,可能是她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在吉塔看来,她漂亮的新朋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她的眉头总是有那么一抹悲伤。有一天,在她们休息的时候,吉塔便问她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查卓普拉哈向她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春天的某一天,我和我的伙伴们在花园散步,邂逅了一位非常英俊的婆罗门男士,在我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他变得毫无知觉,而我也几欲晕倒,后来我被同伴带回了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住处,但他的样子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从那以后,我茶饭不思,在悲痛的伤情中不可自拔,所以才会脸色苍白,身体也瘦弱不堪。”说完,这个漂亮的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断定,如果这样下去,她可能撑不到下个月初。

“如果我现在把你心爱的人带到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样?”婆罗门的未婚妻认真地问道。

“我会做牛做马来服侍你,做你最忠实的奴仆。”漂亮的公主说。

听到她这样讲,吉塔立刻从口中吐出药丸,迅速变成了玛纳西威本人,然后把药丸小心地放在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中。看到这一幕,查卓普拉哈惊呆了,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吸血鬼!还是少一些描述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威克拉姆大声吼道,同时快速地上下拉动袋子,此时他累得满头大汗,好像里面装的是金币。

“那就长话短说吧!”吸血鬼继续讲下面的故事。

玛纳西威在脑子里想过八种结婚方式:威兹式,也是婆罗门的传统方式,在这种仪式中,一个女孩儿嫁给一个婆罗门人士或是一个贵族人士,没有聘礼;戴瓦式,在这种仪式里,女孩是行使牧师礼节的礼物或费用及献祭品;阿莎式,指女孩的父亲如果收到新郎送来的两头牛,就意味着要以此来交换新娘——有名望的印度人士说这种收钱嫁女儿的风俗就像出卖肉体;阿苏拉式,指新娘的父亲收到新郎交换新娘的钱财;普亚帕提亚式,指按照婆罗门人士的请求将女孩许配给他,那么,女孩的父亲就会告诉他的女儿:你已订婚,去行使宗教礼仪吧;派撒查式,指利用诡计将姑娘带走,离开自己的家;拉卡莎式,指她在战争中被俘虏,或她的新郎战胜了他的对手;最后一种则是甘德哈瓦式,也就是婚姻在彼此共同的允诺下举行——这是低层社会中男女结婚的一种现代风俗习惯,新娘新郎的朋友都要出席参加,并在新人的脖颈上挂上花环,然后宣布他们是对方的妻子或丈夫。

玛纳西威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及年龄,比较喜欢现代的风俗,而公主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完全有资格让她的父亲为她举办这样的婚礼——这样,她就可以自己选择丈夫。况且,罗摩、阿朱那、克利须那、那拉等人也都提议公主如果结婚的话,就采取这种形式。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婚后五个月,玛纳西威从来都没有走出宫殿一步,两人如胶似漆,日日夜夜守在一起。白天她陪他,夜晚他陪她,结果不久,他就惊喜地发现,他快要做父亲了。

正常情况下,两人既然这么恩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生活肯定很和谐。然而,玛纳西威仍然得不到满足。他开始渴望有更多的自由,并责怪他的妻子不带他出去看一看。可以想象,刚开始时,他们因为第一眼就互相来电,并寻死觅活的,没想到成为夫妻后,事情完全变了样。不仅玛纳西威厌烦看到查卓普拉哈,查卓普拉哈也厌烦看到玛纳西威。她默默地想,人们多么愚蠢啊,为什么要结婚呢?为什么把双方都关在婚姻这所牢房里?从此,他们开始整天吵个不停。玛纳西威反驳她时,他说他特别想回到以前,那时他们还没有成为夫妻;而她总是挖苦他做小姑娘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令人作呕。她还间接地给他讲了一个古老的童话,用来嘲讽他,她说:“曾经有一个年轻女人,不知不觉竟然嫁给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在白天,出奇得丑;在夜晚却变成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最后,她引用了一位诗人的诗来抨击这种三心二意、变化无常的人:

把那些变化无常,赶走吧!

它不仅使人的内心感到异常的疲惫,

还磨灭了许多人积极向上的心;

无用,无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你那卑鄙的行为,正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不能接受,我的爱人是我所轻视的人……

玛纳西威和查卓普拉哈最终决定,吉塔就是他以后的身份,他们彼此间以姐妹相称。老国王很快就被他们说服了,不仅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而且说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通过磨炼与娱乐活动,使他们的健康状况得到改善。

看到心爱的女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苏比切国王害怕会失去她,因而他们想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同意。于是女儿的生活就此展开了新的一页:他们一起做短期的拜访旅行,一起洗澡,一同参加音乐聚会和跳舞,一齐坐牛车、玩水上漂流……总之,他们过得很充实。

事情说来也很凑巧。在王室一家参加的司库大臣家里的宴会上,司库大臣的儿子爱上了美丽的吉塔,一见钟情又一次发生了。那时候,这位英勇的年轻人当场就对他的朋友说:“这个女孩就是我的生命,倘若我得不到她,我的生命也将终结。”

参加完宴会,国王带着女儿和吉塔回到了宫殿。但司库的儿子从此得了相思病——自己心爱的姑娘走了,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碎的事了,因此一蹶不振。他的朋友为他保守着秘密,但没过几天,这个秘密令他寝食不安,他很想说出来。为了让司库的儿子恢复精神,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司库,希望找出解决的办法。

稍微准备了一番,司库大臣就去求见了国王。面对威严的国王,他说道:“尊敬的陛下!我的儿子爱上了婆罗门的未婚妻而精神委靡不振,整日茶饭不思,就因为看不到她,他才会变成这副样子。如果陛下你能够发发慈悲,将这名女孩赐予他,他将会重新活过来;如果不能……”

“愚蠢!”司库的话还未说完,国王就非常愤怒地训斥道,“你听着!怂恿君主做这样不讲道义的事情是非常愚蠢的。一个人已答应别人要做一名保护者,却又抛开别人对他的信任,这让别人以后如何信任他呢?而你现在就是希望我去做这样的事情。”

司库大臣明白,国王是不可能为了他而失去信义的,他并非不了解君主的脾气,于是自言自语道:“但愿孩子不会执迷不悟。”

他耷拉着脑袋,呆立在那里,失望极了,一句话也不说。

国王一会儿责备辱骂,一会儿又夸赞讨好,这样软硬兼施,为的是让他开口。司库眼里盈满了泪水,最终向国王请求回家休息。当他走出宫廷的大门时,异常坚决地吼道:“我将会绝食十天!”

司库大臣一回到家就召集了全部的仆人,随后快步走到儿子的房间。此时这位年轻人像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毯子上,面黄肌瘦。大臣拉着儿子的手,轻声道:“厄拉斯!可怜的孩子,我已无能为力了,只有与你一同去死!”

仆人们一听,大臣的话立刻被传了出去,每个人都告诉自己的友人说,司库大臣不想活了。人们一听,都来到大臣家里,看他是否真的是言出必行。每个人都急切地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会死,如何死法,死在哪里,什么时候要死。最终他们并没有失望: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人们并非想让这位大臣死去,而是因为他是位好主人,而他的死必定非同一般……(威克拉姆实在想对贝塔尔发火——竟然这般侮辱人的本性,但这个恶魔装作没看到这点,继续讲下去。)

司库已经绝食三天了,所有的议会大臣都聚到一块儿,决意退休——如果国王不答应他们的恳求的话。司库大臣在他们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他们不能失去他。内阁大臣说:“倘若国王拒绝我们,结果会是什么?我们这些大臣还有什么用?”

第二天一早,大臣们便来到国王面前,谦卑地报告道:“如果司库大臣的儿子死了,对整个国家的影响不是很大,但他可怜的父亲已绝食三天(国王很清楚他们的言外之意)。无论如何我们是救不活他了。倘若他的父亲死了,国家政务将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难道他不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司库吗?国库中已有一半的账册被白蚁蛀蚀,纸张也被墨水中的有毒物质浸蚀,有的都出现了破洞,另一半账目也辨识不清了。这些工作都等着司库来处理。尊敬的陛下,你同意我们的请求,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上策啊!”

这些问题的确非常紧急,国王有些动摇了,但并未表现出来,他非常坚定地说,他明白司库与他儿子的价值,也很想挽救他们。但他不能背弃他的诺言,宁肯牺牲一群人,也不会不去忠实地履行责任。倘若一个人已抱着必死的信念,那么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没人知道他何时来,何时走,在哪里发生什么状况。但只要他的功劳被人们所肯定,就一定可以英名永驻。人的本性并无太多新奇之处,或许并非有何目的,但背信弃义的事是绝不能做的。要懂得从别人嘴里领悟对自身的有益教训。

没有哪位大臣能像司库那样了解国王的脾气,国王坚定的行为与耐人寻味的教导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印记,深深地影响了他们。通过这次请愿,大臣们也领略到了国王在情感面前,坚持原则的态度,他们深为所动。当一个人在表现他的原则的时候,会将父辈们的荣耀与母亲们高尚的情操列出来教育年轻人,与此同时,他也绝不会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最后,国王温和地准许只要有人能说服他,不会令他感到自己这样做背弃了自己的诺言,不会失去别人对他的信任,他就同意放弃自己的坚持。

尽管苏比切是一国之君,但他同样也有着常人的软弱之处。邪恶之人的后代或许是聪明的,而怯懦之人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后代。

“不错,继续吧!”听到国王的最后一句话,大臣们安下心来,鼓足了勇气继续“怂恿”国王:“最最尊敬的陛下!那位老婆罗门已经离开很多天了,杳无音信,大概已经死了,或者已被埋葬了。所以把这位婚约在身的女孩许配给司库大臣的儿子,也算是公平的婚姻;倘若那个人回来了,就用村庄与财富来补偿他;倘若他不满意,就为他的儿子找一个更加漂亮的妻子来补偿他。一个人可以为家庭的声誉献身,同样的道理,一个家庭也可以为一座城市献身,一座城市可以为一个国家献身,而一个国家可以为国王献身!”

当他们说完了这番话后,苏比切国王遣散了他们。在他看来大臣们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他必须得在安静的夜晚好好考虑这件事,到明天再给他们答复。大臣们也知道国王需要和妻子们商量这件事,于是他们对国王说:“这桩婚姻会得到这里的每个人的祝福,那名年轻女孩为此应该感到荣幸,她不可能不为了以后而牺牲现在。”大臣们说完后,安心地退下了。

当天晚上,司库与心爱的儿子共进了晚餐。

国王进入女儿的房间,命令吉塔:“请你马上到司库的儿子身边去。”

查卓普拉哈和玛纳西威当时正和往常一样相互谴责,当听到国王命令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们……

“很高兴?”迪哈瓦希似乎被故事吸引了,插嘴问道。

“非常难过。你真是太幼稚了,小王子!”吸血鬼笑着回答道。

威克拉姆责备儿子的无知,警告他别打岔,让贝塔尔接着讲。

他们的脸很快变得苍白,两人伤心得哭了,他们恳请国王不要这样做,极力与他争辩,坚决抵制国王的命令,尽全力来说服国王撤销这道命令。

吉塔说道:“一个女人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她的贞操,那一定是她太漂亮了;倘若有一天,一位婆罗门的宗教信仰遭到破坏,那他一定是在为国王效力,是不得已而为之;在遥远的牧场上,牛会因为过度的自由而被宠坏;倘若一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财富,那一定是他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倘若一个国王不遵守诺言,那国家的兴旺局面会就此消失。”

对吉塔的这番话,国王非常赞赏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坚决不收回自己的命令,坚决让吉塔嫁给司库的儿子。

查卓普拉哈看到平时那么善良、高贵的父王此刻变得如此固执,想到他一定是为利益所驱使,或被自私自利的人性所动摇,才使他抛弃了正确的选择。

苏比切国王同意女儿的话,他坚定的信念动摇了,但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这时,就像那些受到胁迫的女性惯用的办法,婆罗门的未婚妻为了拖延时间,对国王说道:“尊敬的陛下,倘若你真的已决定将我嫁给司库的儿子,那我服从你的命令,但必须让他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否则休想让我踏进他家的门!”

“你说吧,孩子,”国王和蔼地问,“你需要他做什么?”

“我是婆罗门,或者说是牧师阶层的人,而他是刹帝利阶层或者说是武士阶层的儿子。伟大的法典上指示着:在结婚之前,所有神圣的地方,他都必须要去执行朝拜大礼。”

“的确是这样,孩子。”国王说道,苏比切并没有感到遗憾,当然也未能察觉这其实是拖延执行他命令的好理由,并且也使他保持了一个国王的威严。

那天晚上,查卓普拉哈与玛纳西威没有相互责备,而是庆幸暂时躲避了危险。

第二天早上,国王召来了大臣们,司库与患相思病的儿子也在其中。国王向他转达了他那婆罗门的未婚妻如何明白事理,理智地看待这一婚姻。对于这位婆罗门的未婚妻所提出的条件,所有的大臣都赞成。不过这位年轻人提出,在他去朝拜的日子里,这名少女要住到他家里,他与他的父亲将妥善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宴会,免得让旁人觉得不够隆重。尽管让自己心爱的女儿与她亲密的友人分开让他感到很为难,但国王还是答应了年轻人的请求。吉塔怀着无比难过的心情,泪眼婆娑地来到司库家。司库吩咐自己的第三个老婆萨卜哈亚·桑德拉——即最小的老婆来照顾和看管她。

“你们两个人必须时刻待在一起,不能发生任何争吵,不得到别处走动。”说完这番话后,司库的儿子整理好行装,开始了他的朝拜之旅。

还不到第六天,吉塔就已厌倦了自己作为吉塔的身份,从嘴中吐出了药丸,变回了玛纳西威。唉!人类就是这么虚伪!不过博学家穆尔德威对他所说的惩罚也离他不远了。一天晚上,他不小心咽下了这粒神奇的药丸。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还不能将自己的真身变为吉塔,玛纳西威不得已从萨卜哈亚·桑德拉的窗户逃走了。很不幸他扭伤了脚,只能跳着走路,累的时候就在地上躺一会儿。

再说穆尔德威这边。离开苏比切国王后,他仍然以老牧师的模样回去拜访他的师兄莎湿,并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望着浑身脏兮兮的师弟,这位师兄用十分刺耳的话坦白告诉他的朋友:他的善良与好心不会得到好结果的,不仅如此,还会有人因为他的这些过错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师兄的这一番话激怒了穆尔德威,他十分生气:“我事先警告过那名年轻人,倘若目的不纯,药丸会让他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你的确是这么做了,”莎湿冷酷地反驳道,“但你这种做法如同将一把锋利的武器放在一名傻瓜手里。”

“不!不是这样的!”穆尔德威被激怒了。

“所以,”莎湿懒懒地说道,“他所引起的所有的不良后果都将由你来承担。并且,不要以为这些后果不会发生。”

“他决对不会——我敢以梵天的名义为此担保!”穆尔德威大吼道。

“不,他一定会的,我以毗瑟的名义为此担保!”莎湿也大声说道,穆尔德威被弄得心烦意乱,莎湿便心平气和地说,“在此后的六个月内,倘若他没有做可耻的事情,你便能够拥有我全部的典籍;而他要是做了,那你——我博爱的穆尔德威,就要调动所有的能力,让我——你忠实的朋友莎湿,娶苏比切国王的女儿为妻。”

两人达成这样的盟约之后,都表示:秋天来到以前绝不再提这件事情。

限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期了,这两个博学家开始关注神奇药丸的效用。他们很快就打听到,吉塔是玛纳西威的化名,某天晚上从司库大臣家里神秘失踪了,此后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除此之外,加上不久后发生的其他事情,使得穆尔德威沉默了半年,之后,他不得不相信他的朋友将会赢得这场赌局。按照先前的承诺,他给这位老莎湿一粒药丸,很快一位二十出头、英俊潇洒的婆罗门男子就出现在他面前。随后他自己含了另一粒药丸,又变成第一次出现在苏比切国王面前时的模样,领着这位年轻的莎湿,来到皇宫。

国王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牧师,以为他和身旁的这位年轻人是来兑现承诺的。他给他们赐座,接受他们的祝福,礼节性地向他们致以问候并询问他们的健康与生活状况。最后他向这位老婆罗门询问:“这段时间你一直生活在哪里?”

“尊敬的陛下,”牧师答道,“我一直在寻找我亲爱的家人。现在,我把我的儿子带到你的面前。承蒙你的关照,我这次准备带他的妻子与他一同回家。”

苏比切国王敷衍了几句,始终未提吉塔的事情。最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他发生的一切。

“你怎么能这么做啊!”穆尔德威一副被人愚弄的愤怒表情,“你为何把我儿子的妻子嫁给别人?既然你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现在,就请接受我的诅咒吧!”

可怜的国王,浑身颤抖着哀求道:“哦!罪孽!只要你不发怒,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答应。”

“倘若你担心会被逐出教会,”穆尔德威威严地说,“那么就答应给我一个条件,把你的女儿查卓普拉哈许配给我的儿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宽恕你。对我而言,无论你给我一串光灿的珍珠项链,还是一条毒性很强的眼镜蛇,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还是最善良的朋友,最稀有的宝物还是一块泥土,最柔软的床垫还是最坚硬的石头,最锋利的玻璃片还是最可爱的女人,都无法使我宽恕你的过失。”

老牧师的话令苏比切惊慌不已,他即刻召来占星家算出吉利的时辰。他并未同公主商量就按照牧师的意思做,因为他知道公主会听从他的安排的。查卓普拉哈已经听说了吉塔的事,为此她一直十分担心,不清楚事情是真是假。此外,她希望有一件事情会发生,不过她还不能肯定父王是否会同意甘德哈巴式的婚礼——至少这也是为他心爱的女儿啊!就这样,婆罗门的儿子按时接走了公主和丰厚的嫁妆,向国王辞别后,回到了村庄。

但是,差不多就在查卓普拉哈嫁给莎湿博学家的同一时间,玛纳西威来到他的面前,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把妻子还给我!”这时候他的脚已经完全好了。

可莎湿却以占星家、牧师以及周围的十几个人作为见证人,说他已经迎娶了公主并带回了家中。

“她是我的妻子。”莎湿非常镇定地说。

而玛纳西威则以全部神圣的东西起誓,声称自己早已合法娶公主为妻,而且即将成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他说穆尔德威可以为他作证,但这位可敬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请求查卓普拉哈来为自己作证,可怜的公主一脸的无辜,否认自己见过他。

但玛纳西威的话令在场的许多人都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这样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了。即使到现在,仍有很多人相信他曾合法娶过国王的女儿。

“伤风败俗的货色!”威克拉姆愤怒地大声吼道,背地里行事与中途弃逃者最令他憎恨,“谁能证明玛纳西威这个恶棍是公主孩子的父亲?而莎湿博学家既然已经合法地娶了公主,并且完成了所有的结婚仪式,公主就应该履行作为妻子的责任。倘若莎湿死了,那么她的孩子必须为他出殡,为他祖先的灵魂撒圣水——至少公正的法律是这样规定的。”

吸血鬼大声吼道:“别忘了加快速度,亲爱的陛下,好好想想,倘若你到不了希拉司树,又该怎么办?哦,威克拉姆国王,下一个故事一定会引起你的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