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秘 密

陆飞的怪异举动让我大吃一惊,他得是看到多么震惊的景象才会把视为珍宝的花生全吐出来?

他被水呛得不轻,挣扎了一下,赶快用手把嘴捂上,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那具尸体,转过头朝我做了个“小心”的手势,接着往下游去。

这回他游得很慢,每经过一具尸体都要侧着身子扫看一眼,似乎在担忧什么。

我赶紧追上去,谨慎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连陆飞都如此顾忌,这里恐怕不会是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进入尸体群所在的范围之后,我的速度又慢了许多,这个时候,陆飞已经游到李瘾身边,李瘾整个趴伏在台阶上,看不见脸,摇了摇他没得到任何回应,陆飞接着把他翻了过来,只见一抹鲜红如同升腾的血雾从他腹部渗出,将他们所在的水体染成一片血红。

陆飞显然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上拽,他腹部的鲜血不断地流出,那些鲜血随着水流分散得到处都是。我赶紧游过去想要帮他一把,身后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任我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那东西上面有极其锋利的倒刺,紧紧地插在我后背的肉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心里一紧,想起早上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情,难道那些怪猴也钻到水里来了?

我赶紧把头扭回去,只见一张煞白的脸一下子凑到我的面前,那些白色的皮肉不知经过多少年月的浸泡,胀得像发面的馒头,有些地方的皮肤则早已剥落,但仍旧挂在脸上,顺着水流一下又一下地摆动。

如果在野外看到这样一具尸体,完全可以判断其死亡,不过眼前这具……他那两颗混白的眼珠子中间,黑色的瞳孔还能清晰可见,没错,他的眼睛竟然是睁着并转动着的,而抓住我后背皮肤的就是他的手,没想到被铁索悬挂在水中的尸体还活着!

我现在大概能理解陆飞当时的夸张举动,在一潭远离尘世的绿水当中,数千具被铁索悬挂在水中的尸体本身就够骇人听闻的了,谁能想到这些早已被泡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竟然还有生命,这大概只能是猎奇电影当中的情节,但它就这样活生生地在我的面前,距离我不过几厘米。

除了这一具,周围的那些尸体在这时开始翻滚得愈加剧烈,它们都在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缓慢移动。原来之前在上面看到的这些起起伏伏的尸体并不全是水流的作用,而是它们本身就在不断扭曲着自己的身体,要不是双脚被铁索捆绑,只怕已经钻出水面了。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刚才还很平静,怎么一下子就躁动起来了?

情急中我把脸往后移了一些,那张怪脸紧跟着又朝我靠近,它的脸上没有嘴,不,应该说有人把它的嘴给封死了,一个发着白光的铁下巴紧紧地扣在他泡发的脸上,深勒进肉里,它那只极有力的手丝毫没有想从我背上拿开的意思,那爪子几乎要抓到我骨头上了!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腰间抽出刀子,往后狠狠砍去,这东西是要我留在这儿陪葬啊!

刀子似乎陷进了一块豆腐当中,虽然在水里使不出全部的力气,但那只手还是被我砍断了,只不过爪子还在狠命抓着我。我转过身去,那东西扭动的幅度大了许多,那只发胀的肥手从手肘处整个断开,当中涌出一股墨绿色的浓浆,看起来恶心透顶。

我赶快远离那东西,那团墨绿色的浓浆混入水中很快被稀释,只留下几块小拇指长短的黑色东西,那又是什么?

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那只断手上,在断裂的地方同样充满了那些黑色的长条事物,并且还在剧烈地扭动着,就像一排**在外的血管,不过更像那种生长在淤泥里的红色线虫,一条又一条,不断地扭动、扭动……

突然,我发觉眼前漂浮在水中那些黑色长条也开始扭动起身子,竟然朝我游了过来,该死,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它们离我近了一些我才发现,这些东西竟然是一条条细长的虫子,顶端应该是头的位置看上去就像章鱼的吸盘,那些吸盘上密密麻麻全是暗黄色的倒刺,看上去极为骇人,我就算游得再快也根本逃离不了它们,现在该怎么办?

眼看着那群大概有七八只的黑色虫子朝我快速游来,我心急如焚,那些玩意儿实在太小,在水中用刀子去砍难度着实太大,就算砍死了一只,其他的又该怎么办?正想着,那些东西已经差不多冲到我脸上,我赶紧伸出手一把抓住游在最前的那一只,这东西就跟泥鳅似的,我狠命抓住,想把它直接捏死在手里,没想到掌心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张开手掌一看,那东西的头部已经钻进我肉里去了。

这还了得,没想到那副可怖的口器竟然是用来钻洞的!我赶忙把刀锋对准那东西的身子,朝着掌心狠狠按了下去,这把刀锋利得很,轻而易举就把它的身子切为两截,不过它并没有立即毙命,进入肉里的那一小节受了刺激,钻动的力量大了几分,疼得我忍不住大吸了口气,腥涩的水全往我鼻子里灌,肺里仅剩的几口气也被挤压干净,我直觉眼前一黑。再在水里憋下去非死在这里不可,然而现在我所面临的处境是另外那几条黑虫子就快要到达我的面前了,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从底下传上来一连串的气泡,我扭头看了一眼,陆飞的脸已经憋成绛紫色,他手里拉着李瘾,很是吃力,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被铁索拴住的尸体早已聚集为一片,那些白色的头颅密密麻麻地紧挨着,就像成千上万的鱼,扭动着身子,数千只发白发胀的手向上伸着,想要抓住他们俩,而想要抓住他们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没再管那些黑虫子,一头扎到水深处,陆飞和我离着大概四五米远,他看到我朝他游来,急忙朝我做手势,让我快走,离开这里,但是可能吗?只要他们俩其中一人被那些尸体拖住,成千上万的尸体就会涌上来,根本跑不掉,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让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死也一起死在这儿吧!

陆飞见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脚上踩水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朝我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我也赶紧把手伸出去,一把抓住他,死命往上拽,一个陆飞就已经够呛,后面还拖着个李瘾,实在太沉了,我把身子转向水面,两只脚狠命地踢水,虽然有往上游的趋势,但是太慢了,实在太慢了,这回肯定得交代在这儿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已经差不多到达昏迷与清醒的临界点,后背和腿部传来的疼痛让我一下子清醒许多,那些黑虫子钻进我肉里去了,疼痛刺激而来的清醒很快转换为麻木,最后整个世界突然间静了下来,陆飞和我的手已经分开,他可能也已经忍受不了了,再也支撑不下去……

闭上眼的瞬间,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个黑影很是纤瘦,手中挥舞着一把银光闪闪的窄刃长刀,身手很是敏捷,在水中就像一条身姿优美的海豚……

恍惚中“嗡”一声,我的眼前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醒了醒了,小吴你没事吧?”

我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白光刺眼得很,我的眼球已经肿起来,两颗眼珠子生疼,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最后是结衣救了我们,那个挥舞着武士刀斩断我们身后那些怪物的黑影就是她,太厉害了,在水下竟然行动都能如此敏捷自如,我一直以为她只会杀人,没想到还会救人。

李申坐在我身边,满脸都是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他把目光转移到我身后,“李瘾那个小伙子可能活不长了。”

我翻身站起来,转回头,陆飞他们蹲着围成一圈,结衣和怀特博士坐在不远处。结衣和我一样浑身湿透,朝我看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陆飞他们身边,陆飞看到我醒来,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他身上还湿漉漉的,嘴里倒是消停了,我看他神情不对,问他:“李瘾怎么了?”

刚说完,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非常衰弱的咳嗽,陆飞没再理我,赶紧转头回去:“李瘾,醒醒,醒醒,他娘的,不就是出去以后要赔我个陶瓷牙,看把你吓的。”

杨董看到我过来,默默地走开,给我让出个位置来,我赶紧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一脸煞白的李瘾。他的腹部破开了很大一道口子,虽然被纱布包裹,但血已经完全止不住,白花花的肠子从肚子里掉出,裹在被血染红的纱布里极为显眼。失血过多,就算不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死亡早已成为定数,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他毫无生气的眼睛微微张开,朝我们环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陆飞身上,嘴角一弯,笑道:“小胖子,你这……这陶瓷牙看来是没法赔……”话没说完胸口一阵抽搐,咳嗽起来,边咳边吐血。

陆飞一把抓住他的手:“滚蛋,你他娘的知道老子陶瓷牙多少钱吗?说不赔就不赔?没门儿!”我听他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疼。

“嘿嘿……咳……嘿嘿,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兄弟我要先走一步,下辈子吧,下辈子再赔给你!”他说话的语气突然清晰起来,煞白的脸色逐渐泛红,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

我心想完了,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咽气了。

陆飞显然也意识到他目前的状况,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一脸:“老子不要你赔了,不就是一颗牙,老子不要你赔,你他娘的可别死啊!等从这儿出去了,咱们去东北吃你说的那个什么冰梨子、冰橘子,好不好?”

“窝囊,真他妈窝囊!你好歹……好歹也是个兵,哭你奶奶个腿儿,窝囊,妈的比老子还窝囊!”李瘾一张脸憋得通红,腹部的血更是止不住地流了满满一地,骂完两行眼泪顺着眼眶两边也跟着流了下来,牙齿咬得“咯咯”响,一直在苦苦忍耐着。

“老子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啊!几十个弟兄,跟了我十年的弟兄,出生入死的弟兄啊!吃饭、洗澡、训练全在一块儿,就这么死啦!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我面前,就这样死啦!他们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啊!我知道他们不是在怪我,但是那几双眼睛在我面前一双接一双地闭上,我要疯啦!我不停地咬着嘴里的花生,不停地咬着嘴里的花生,把自己舌头都要咬下来啦!我没用啊!十几个毒贩就把我的小队全干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啊!几十个人的小队就剩我一个人啦!我对不起他们啊,我对不起他们……李瘾你不够朋友啊!说躺下就躺下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别死好不好?我求你啦,我给你跪下啦,我给你跪下啦!”

“扑通”一声,陆飞双腿一弯果真跪倒在李瘾身边,发出一声惨重的哀号,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听他这么一说我如遭雷击,之前听陆飞说起,他们小队在大雨林里边执行任务,可没完成,后面我们就上了,没想到他当时简单的一句“没拿下来”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也难怪,那十几个毒贩不是一般的小喽啰能比的,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有几个还曾经在其他国家进行过特种兵训练。上面下达任务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这些,陆飞他们小队贸然入林,又遇上这么强劲的对手,在我们收到任务的时候就有消息说之前小队被他们一网打尽,没有人活着,因此在入林之前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万全之策。虽然后面拿下来了,但还是损失惨重。这么说,之前那只由陆飞带队的小队只剩下陆飞一人了?

可当时我分明听说的是所有队员全部牺牲,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陆飞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他因为一些关系,认识这次神秘行动的每一个人,流氓兵痞、犯下大罪的新兵蛋子、无视纪律的刺兵、残忍至极的杀人犯、临阵脱逃害死所有同伴的垃圾……当时我还在想自己是他所说的这些人里的谁,那么陆飞又是哪一类?难道是临阵脱逃……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场面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得到陆飞的哀号和李瘾的抽泣声。过了一会儿,李瘾摇了摇头,安慰了陆飞几句:“兄弟,别再自责,他们都是好弟兄,不会……不会怪你的。”

我看着整个头垂在李瘾肩膀上的陆飞,心里五味杂陈,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陆飞猛地把头抬起来,双眼通红,他用手臂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兄弟,你还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李瘾直勾勾地看着陆飞,欲言又止,朝我们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句:“反正都快死的人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接着把关于他为什么会面临遣散的故事说了出来。

半年前,李瘾接到一个任务,去缅甸执行任务,上头的说法是要他去监视一个跨国洗黑钱集团的头目,他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个集团所有的犯罪事实。不过那个非法集团隐藏得太深,到目前为止露头的就只有那个人,他们需要李瘾到他藏身的缅甸去进行监视,挖出更多的犯罪团伙,而后一网打尽。

李瘾接到任务后便秘密潜入了缅甸,在那里他寻找了近半个月一无所获,终于在一天夜里,联络人告诉他那个人很有可能在一家赌场里赌博。收到消息的李瘾立即动身,带了一大笔钱走进赌场,依靠着他的小聪明成功找到那个人,并和他攀上了关系。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是,李瘾自小便沾染的恶习使得这次任务完全功亏一篑。

按照李瘾的说法,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个十足的赌徒,李瘾小时候家里边穷得叮当响,钱都败于他的父亲之手。他的父母年轻的时候在边疆地区做运输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他父亲和朋友运一批货去缅甸,运货完成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朋友神秘兮兮地告诉他父亲到赌场里玩两把,他父亲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跟着进去了。这一进就是一年,一年间他父亲败光了所有的家产,还欠下一屁股债。他的母亲四处筹钱,千方百计把他捞回去,没想到他父亲仍不知悔改,三番两次往缅甸跑。他不甘心,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全进去了,他要把他的钱赢回来,然后再也不沾赌了。

后来他父亲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也许是死在了频繁的战乱当中。他的母亲,独自一人把李瘾抚养长大,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好在李瘾争气,年纪轻轻就当了兵,还混得不错,这个让他母亲感到很是安慰。

当然,他家里的这番变故,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提过,他小时候有所耳闻,不过随着年纪渐长也早就忘记了。

“历史总是有着这么惊人的巧合,又或者说,冥冥中其实什么都已经安排好,我的父亲是个赌徒,我身上流着的就是一个赌徒的血,难以改变。”这是李瘾的原话。

回到半年前,李瘾带了一把笔钱走进赌场,开始几天在那个嫌疑人的帮助下赢了很多,那会儿他感觉钱当真好赚极了,几天时间,他这辈子就算打断手脚天天在家睡觉也不愁吃不愁穿了。

人的贪念一旦被激发,那就是无穷无尽,输了想赢回来,赢了当然想赢更多更多,往后的几天时间他的手气开始变臭,几天时间内,所有赢得的钱就打了水漂。期间那个嫌疑人消失了,他则一直在敷衍联络人,暗地里一直窝在赌场里赌钱,输光了就打电话回去找他母亲要钱。可怜他的母亲六十多岁所有的积蓄都被这个令她骄傲一辈子的儿子全骗光了。

没钱之后,滋生在这个地方的阴暗面终于完全将他遮蔽,在这里他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输光了钱再也回不去的富翁,吸毒的瘾君子,为筹赌资、毒资的妓女,后来那个妓女就和他生活在了一起,两个卑微而又可憎的灵魂就在这个阴暗的深渊纠缠在了一起。李瘾完全忘掉了他的身份,也彻底抛弃了作为一个军人的气节,他拿着那个妓女给他的嫖资继续出入赌场。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多月,在这两个多月里当地发生了多次战乱,屋外的枪声、炮声让李瘾的精神崩溃了,他害怕得紧紧抱住那个妓女,妓女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痰:“呸!真没出息!”

再到后来他开始染上毒瘾,妓女给他的钱根本不够,他再次想到他的老母亲,一次次拿起电话,一次次挂断,下定决心终于拨通。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开始有所怀疑,因为儿子的举动实在太不正常了,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思前想后,把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情告诉了李瘾。

李瘾如遭雷击,不过,醒悟?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他的灵魂早就已经跌入万丈深渊,想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他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同他母亲说了,痛哭流涕地表示让他母亲再给他弄一笔钱来,他要回家。

老母亲一把辛酸泪,借遍了所有可以借到的钱。“妈不怪你,你快回来,我还想有人替我养老送终。”说完这些话把四千块钱再次打到李瘾的银行卡上。

然后李瘾拿着钱再次走进赌场,母亲?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已经很陌生了。

正在他灰溜溜地被人扔出赌场,把针扎向自己手臂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再次消失的两个星期内,他的母亲因为脑血栓死在了医院,他母亲生前找亲戚借了太多的钱,人一走,儿子又找不到,谁都不愿意给她操办丧事。

这些,远在千里以外的李瘾都不知道。

四个月后,上头开始怀疑李瘾,四处寻找他,找到之后就把他带回去了。踩上祖国土地的那一瞬间,李瘾幡然醒悟,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送进戒毒所强制戒毒,在他被惊醒的顽强自制力下,戒毒很成功。出戒毒所那天,他正准备回家,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母亲墓前,一个神秘的任务突然降临,最后他就跟着我们走进了天山,走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说他的真名叫“李存志”,根本不叫什么“李瘾”,这名字只不过是他瞎编的。

说到这里,李瘾的脸色再次变回煞白,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两眼之间尽是死气,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

在李存志流干最后一滴泪,闭上眼睛之前,他对陆飞说了最后一件事,他把家庭住址告诉了陆飞。“我母亲死后我一直没有回去,这回看来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你能活着出去,麻烦你到我母亲墓前,替我给她磕个头,告诉她儿子不孝,如果还有来生,请求老天再也不要让她生下我,我不配。”

我们把李存志埋在这一块十米见方的小岛上,陆飞往土包上放了许许多多的花生。我走到岛边,脚下的那潭绿水这时变得清澈无比,往下看,那些被拴住脚的白色怪物还未完全散去,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将水下的空间彻底充满,数以千计的骇人的头颅直立向上,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鼻腔里蹿进的依旧是那晚趴伏在雨林时闻到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