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安·蕾奥丹就坐在那个带有图案的棕色小地毯对面,她一边凝视着我,一边对我说道:“你有必要办个晚宴。那里得有烛光、发着光的水晶杯和银器,以及漂亮的亚麻布(假如那个地方用亚麻布的话)。男人都系着白领带,女人都带着她们最值钱的珠宝。警察穿着租来的晚礼服,虽然那模样看上去有些别扭。险恶之人的手一直动个不停,他们的笑容充满了恶意。端着酒的服务员谨慎地行走着。坐在长桌顶端的你用不是很流利的英语,笑谈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口音重得简直和菲罗·梵斯有一拼。”我说道:“没错,假如你更聪明一些的话,是不是觉得我该拿点儿什么?”

她向厨房走了过去,接着我听到她拿冰块时发出的叮当声。最后她拿着两个高脚杯返了回来,并且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她喝了一口酒,说道:“这酒可以买些厉害的东西吧。”我说道:“管家忽然昏倒了,事实上这是非常高的一招,他并未遭到谋杀。”喝了一点酒后,我又说道:“它不属于此类故事。它不但黑暗,而且十分暴力,它一点儿都不轻松。”她问道:“她因此离开了?”我点了一下头,说道:“她至今没回过家。她肯定通过乔装打扮的方式把自己给藏了起来。她此刻的处境非常坏,和待在大海上的水手没什么区别。她那晚并没带司机,是孤身而来的。在逃跑的路上,她于几个街区外的某个地方丢下了那辆小车。”

“他们如果上心的话,肯定能抓住住她。”

“别这样说,我之前和地方监察官怀尔德共事过,他还是很有能力的。然而,他们就算抓住她又如何呢?等着他们的是两千万块钱、一张迷人的脸,以及隆奈凯穆或李·法勒尔。他们只能了解她之前的生活状况,假如他们能了解到的话,或肯定她完全有杀人的动机,而难以证明将马里奥特杀害的凶手就是她。她或许没有案底,也或许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做。”

“那迈洛伊又是什么情况?假如我能从你这儿得知他之前的经历,马上就能推测出维尔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想弄清的一件事就是你是如何知道那两张照片上的女人不是一个人的?”

“我并不清楚。我觉得他们换照片的行为并没瞒过弗洛里安夫人。她在我将那张写有维尔玛·瓦伦的签名照放在她面前时,似乎流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她或许并不是真的清楚其中的状况。她明白用自己从马里奥特那里得到的其他照片,换掉维尔玛的照片不会带来什么危险,她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才将维尔玛的照片藏了起来,目的是过一段时间后将它出售给我。”

“这不过是推断罢了。”

“不会有其他可能。他们不过是在马里奥特给我打电话时,为我安排了一场用赎金去赎珠宝的戏。我之前在弗洛里安夫人那儿见过维尔玛的照片,因此他们只能采取这种措施。在这个链条里面,马里奥特是最不安全的一环,因此他们不得不将他灭口。知道莱温·洛克里奇·格雷夫人便是维尔玛的当然还有弗洛里安夫人,不过,维尔玛只需用很少的代价就能收买她,因此她完全没必要将她也杀掉。格雷表示他们的结婚仪式是在欧洲举办的,并且维尔玛当时没用假名。不管是时间和地点,还是她的真名和来处,他都没说出来,我觉得他的确不清楚这些,可惜他没能说服警察。”

安·蕾奥丹正用手背撑着下巴,她一边用那双不太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我,一边说道:“他不说的原因是什么?”

“他被她彻底吸引住了,他在看到她坐在别人腿上时,甚至都不会发脾气。”

安·蕾奥丹用嘲讽的口气说道:“我认为她喜欢坐在你的腿上。”

“她在利用我,不过她对我还有些顾忌。她觉得杀掉一个警察并不是一步妙招,因此,她之前没打算杀我。或许她到了最后才生出了杀我的念头。如果杰西·弗洛里安没被迈洛伊杀掉的话,也一定会死在她的手上。我和弗洛里安夫人的处境非常相似。”

安·蕾奥丹说道:“即使会经历某些危险,被迷人的金发女郎利用始终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我敢保证。”

我保持沉默。

“我觉得法庭不会给她定罪,就算迈洛伊真的是被她打死的。因为迈洛伊那会儿也拿着枪。”

“并非如此。”

她一边用那双金色的眼睛严肃地看着我,一边说道:“杀迈洛伊原本就是她的一个计划?”

我说道:“她对他心存畏惧。她已经有八年没见过迈洛伊了。迈洛伊似乎知道她打算杀死自己,不过,他还依然喜欢着她,因此,他并没伤害她。没错,我觉得她一定是因为不想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才试图将全部会对她构成威胁的人灭口,要想实现那个目的,她就只有这么做。她试图在我的公寓也把我给干掉,不过,她将子弹打光了。在杀马里奥特的时候,她就应该把我也干掉。”

安·蕾奥丹用很低的口气说道:“迈洛伊依然喜欢着她,她有六年多没给他写过信了,她也没去监狱看过他,然而,他始终都喜欢着她。为了悬赏,她让他进了监狱,然而,他还是喜欢着她。离开监狱后,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好看的衣服去看她,她却用五颗子弹来招待他。他因为自己还喜欢着她,而要了两个人的命,这世界实在是……”

喝光我的酒后,我用希望能再来一杯的神情看着她,她并没理我,而是说道:“格雷不但完全不在乎她的来处,而且明知她用的是假名还娶了她。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认出她的声音,格雷甚至卖掉了电台,但凡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他都给了她。然而,她又是用什么来回敬他的?”

为了得到酒,我用摇晃杯里的冰块的方式提醒着她,不过依然没有取得成功,我说道:“这不好说。格雷已经很老了,他能娶到那么迷人的老婆实在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她起码给了他自豪。再说,他非常喜欢她。我们究竟在聊什么啊?这事太普遍了,他非常喜欢她,不管她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现在做着什么事,或和谁厮混,都不会出现任何改变。”

安·蕾奥丹说道:“就像驼鹿迈洛伊一样。”

“我们划水去吧。”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比如那些藏在大麻里的名片、埃莫森、桑德堡医生,以及那些帮你将事情成功处理了的小线索。”

“弗洛里安夫人那时在我将一张名片递给她后,把一个非常湿的杯子放在了那张名片上,我后来在马里奥特的口袋中发现了那张留下了玻璃杯印的名片,这便是一个线索,因为马里奥特一向很整洁。你一旦对所有事情都生出了疑问,便可以简单地发现另外的联系。就拿马里奥特来说吧,他是为了把弗洛里安夫人拉到自己那一边,才获取了她的信托书。说到埃莫森,他就是个阴险十足的国际诈骗犯,他在纽约的一家酒店中被警察给逮了起来,不管是伦敦的警察厅,还是巴黎的警察厅,都有他的指纹,警察也是昨天或前天才了解到这些。那些警察办事的效率还挺高的,前提是他们能有所发现。我推断兰德尔好多天之前就获得了这些犯罪记录磁带,他没和我提起这件事,准是怕我在听完后会踩碎它们。不过,埃莫森始终没犯过命案。警察不敢肯定桑德堡之前犯过法,他们只有在逮住他后才能证实这点。布鲁纳特则是那种你无论通过什么方式,都无法从他那里获取丝毫线索的人,他一定会在开庭前落入警察的手里,但他绝不会坦白,声誉对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不过,贝城政府经历了一次大快人心的变动。上面的人把警察局长给逮了起来,有一半的警察被贬做了巡警。帮我登上门特希托号的是个叫雷德·诺加德的家伙,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这人非常够意思。决定这么安排的是市长,他在紧要时刻改变了别人对他的看法。”

“说这些的时候,你非得用这种说话方式吗?”

“我是莎士比亚上身了。我们再喝一杯吧,然后就去划水。”

安·蕾奥丹起身说道:“喝我的吧。”接着她就将自己没喝的酒拿了过来。她在我面前站着,手里还拿着酒,然而,她此时就像受到惊吓似的将眼睛睁得非常大,她说道:“你可真有本事,不但处事果断,而且那么有胆量。另外,你仅仅是为了微薄的酬劳才去做这些的,你始终没有放弃正义,就那么让他们去打你的脑袋;打你的下巴;掐你的脖子;灌了你一肚子毒药,直至他们把力气都用光了为止。你能够变得这么不可思议,究竟是借助了什么?”我喊道:“接着说。酒洒出来了!”安·蕾奥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让你这个浑蛋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