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颓
方琦差点儿就被糟践了。
她有很多事瞒着何平,特别是一个人在武汉的时候。
她当时交了一个男友,湖北人,也是打工仔。那个男人很特别,喜欢不停跳槽,没钱的时候就问女人要。
就在他把方琦肚子搞大之后,甚至还拿走了她当月新发的工资。
没钱打胎的方琦,并没有马上给何平打电话,她在武汉上的大学,还有个把熟人的。她先是向从前的室友求助,没想到,曾经抠门的室友一点儿都没变。
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大学同学,男的。师兄热情招待了她,耐心听她说完困难,并表示一定伸出援助之手。跟师兄回家拿钱的时候,她被堵在门里。
师兄说他很早就暗恋方琦了,师兄说他还是处男,师兄问,女人啥滋味儿啊?
方琦觉得自己太倒霉,什么事都让自己遇到了。这是一种巨大的落差,小时候觉得悲伤很酷,听催泪的情歌,写决绝的字句,生怕自己看起来没情绪。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多虑了,人生的疾苦都会在未来的路上埋伏等你出现,一样也不会少你的,一样你都躲不掉。该遇到的渣子,还是会遇到;多么糟心的事,只能一件比一件无法收场。越想逃,逃不掉,只能选择面对。
她撞开门,一路狂奔,跑到腿软才停下来。
武汉可真大,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两旁的路灯总是很亮,总有那么多行色匆匆的过客,连人堆里的小偷都是一副倦容。这个城市太累,那么多楼房,灯火阑珊,却没有一个格子是自己的。
她随便找个话吧,花一块二给何平打了个电话。
方琦就是心里太憋屈,想找个人说话,聊一聊彼此的境况。有时候你会特别渴望找个人谈一谈,但是到最后你会发现,往往都谈不出个所以然,慢慢你就会领悟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不必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即使告诉了别人,别人也理解不了的。所以,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让时间告诉你一切。时间会告诉方琦,很多人只想占她的便宜;时间会告诉方琦,何平是一直都爱着自己的。除此之外,她说不了什么,也不想说太多,这大概就是现实和想象,最让人尴尬的地方吧。
后来的事都说过了,何平去武汉找她,确定她没出什么大事儿。
方琦那段日子很开心,自从回到武汉,她就没这么开心过。工作了,开心的事情就变少了,不像学生时代,可以悠闲地溜达,在武大附近的西餐厅接受男孩儿的一捧鲜花,在黑夜的长江轮渡上看人间繁华。
从以后的经验出发,如果总结经验,情感方面的得失,方琦与何平之间是微妙的。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机会,懂得保持距离,适当地离开,到怀念时再相见。这样的关系,远比永恒地黏在一起更长久新鲜。很多女人自寻烦恼,就是太执着,总想把爱人留在自己的视线内,令对方窒息,自己难受。远一点儿的风景,多一点儿想象和希冀,这是我们在枯死的生活中渴望旅行的最大意义。方琦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她会与何平相逢,再次相见。
在何平离开武汉之后,方琦坚持干完了一个月的电话营销,仍然是零销售额。
她不是不会卖东西,是因为她过于善良,不忍心欺骗未曾谋面的人。她所在的公司叫生物科技,那年头,打着生物科技的幌子满世界骗钱的人多得是。老板对她很不满意,还很纳闷儿: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居然揽(骗)不到一单生意。
拿到最后一个月的800块钱工资(押金就不要了),方琦拿出一半付了房租,花了200买了书。此后,她就在那间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忍受着酷热,每天听隔壁小两口嘿咻,竟然把那几本书啃了下来。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吃一块五的热干面,五毛钱的绿豆汤喝不起,就喝自来水。
接着参加律师资格考试,过了。
上帝保佑那些真正付出过努力的人。
回出租屋的时候,公交车经过黄埔军校旧址,方琦脑子里浮现出横刀立马的英雄人物,竟莫名地哭了一场,泪水从公交车的窗户飘出,洒在潮热的空气里。
经历了很多,方琦早已学会保持沉默,宁愿沉默,也不向那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诉苦。人的感情就像牙齿,掉了就没了,再装也是假的。哭,就畅快淋漓;笑,就随心所欲;玩,就敞开胸怀;爱,就淋漓尽致。人生,何必扭扭捏捏。生活,何苦畏首畏尾。劳累,听听音乐;伤心,侃侃心情;失败,从头再来。方琦觉得自己最需要的就是随性。
方琦把出租屋里的东西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正碰上那对性欲超盛的小两口,他们跟她告别,然后继续回出租屋嘿咻。
方琦的行李箱很破,因为用的时间太久,一个轮子瘪了,拖在地上,像拖了一条被打断腿的狗。她只好改变方式,提着箱子走。火车站检票的时候,她实在提不动了,索性歇下来。
这时,一个男人说,需要帮忙吗?于是,她认识了老颓。
老颓不是他的真名,老颓其实不老。
他对方琦说,因为他年少老成,所以周围的朋友特别赐了这么个绰号。方琦从此就叫他老颓,总这么叫,真名倒是给忽略了。老颓是个好人,他看到方琦那么吃力地抬箱子,于是过来帮忙。过了检票口,千军万马冲过来的时候,老颓把箱子还给方琦,很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没想到,他们在火车上又见着了,硬座,还是对面。
他们相视一笑,老颓帮她把箱子举到行李架上,方琦说她买不起卧铺只能买硬座,老颓说他买票时间太晚没赶上。
硬座车厢里很挤,同座的几个人是烟枪,烟雾缭绕,熏得方琦咳嗽。老颓很客气地跟那几个人商量,能不能尊重一下女士。
方琦觉得老颓是个好人。
他们在火车上聊了很久,才知道彼此老乡,而且同城。
谈各自经历的时候,又发现居然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还是校友。
老颓是个比较风趣的人,虽然说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让方琦开心地笑。后半夜,老颓悄悄补了一张卧铺,并把这个机会给了方琦。
老颓说,他最不忍心看女孩子活受罪。
那一夜,方琦舒服地躺在卧铺上,想着老颓还坐在硬座车厢里,心中涌出小小的感动。
她躺着给老颓发短信,两个人在同一列火车上,短信传递了一夜,直到方琦睡着为止。下了火车,老颓把她送回家,箱子提到门口。老颓问:以后还能见面吗?她说当然可以。
没过多久,他们就准备结婚了。
方琦在电话里诉说了她的恋爱史。
何平当时刚喝完一瓶啤酒,有点晕,听到“结婚”二字,头几乎炸掉了。
何平从**跳下来,拿着电话,不停反问:你再说一遍,什么,结婚?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她在电话里说,你是不是喝酒了。何平说没有,刚才是摄入了一点儿酒精,被你结婚结得,一下子醒了。
她说,那你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何平说放心吧,既然你找到了幸福,我也跟着高兴。扣上电话,何平用自来水浇了个头,确信刚才那事儿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何平竟然很失落,从床底翻出几十盘卡带、友谊证书和心形吊坠。何平打开心形吊坠,里面是跟方琦的合影,她在照片上笑得很开心。
夏沫回家的时候,何平已经抱着酒瓶子坐在地上睡着了,卡带散了一地,硌得屁股疼。夏沫把何平摇醒,她开始以为家里来了小偷。她问吃饭了没?何平冲她笑。她说你今天怎么了?何平还是笑。这把她吓坏了,扶何平起来,倒了一杯开水给何平。朝鲜女人就是好,就算整个世界抛弃了何平,毕竟还有朝鲜妞儿陪着。
何平说,咱们结婚吧。
夏沫惊恐地说,啊?!
夏沫那晚本想跟何平谈工作,她一直保密,不肯说自己去了哪里。
可惜何平没有听的心思,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躺到**了。
夏沫做完家务,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收拾好,睡觉前在何平耳边说:等你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第二天上班,蛮子要何平去找一趟刘美丽。他对何平昨天的提议视而不见,而何平似乎对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也忘了。相反,何平居然很想见到刘美丽,或者他们可以谈谈方琦。有些话,何平跟夏沫说不了,也许只有刘美丽才懂。
连氏集团还是那么富丽堂皇,门口停着一辆卡宴,一看到这辆车,何平就想起光着屁股的刘美丽。
保安直接把他放进去,他们清楚何平和刘美丽的关系,私底下应该没少说他们的闲话。何平直接闯进刘美丽的办公室,她吓了一跳,嗔怒道:你这不敲门的毛病什么时候得改改了。
刘美丽的办公桌很大,桌子对面是一面镜子。她坐在老板椅上,两条腿故意跷起,好让何平看清底裤的颜色。
何平说,你这**的性情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她嘲笑似的撇撇嘴,依然没有改变之前的造型,她穿的是黑色底裤。
刘美丽说,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呢,上次把你扔在荒郊野外,恨死我了吧。
何平站起来,一把抱起刘美丽,把她平摊到那张大办公桌上,说,所以今天报仇来了……
刘美丽在办公桌上任何平摆布,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头垂在桌子下,倒看着对面大镜子中的一对男女。
为了看得更仔细,她建议调整姿势,以便她欣赏这场疯狂的对战。
何平把她的衣服脱得到处都是,她的黑色底裤,被何平摇在手上,像个挥鞭策马的骑士。
她的腰很细,两条腿十分均匀,抓在手上很有征服感。
何平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何平本想找她谈谈,聊一下方琦,没想到却搞了起来。
何平想,方琦选择结婚也许是对的,他这种人不配和她在一起,何平只是一头兽,充满欲望的兽。
就在何平和刘美丽翻云覆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
不是何平不小心,因为这个办公室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也就是说,如果这扇门被突然打开,那个打开门的人,身份一定很特殊。
何平当时整个把刘美丽托起,把她送往胯部。
他们侧对着镜子,这样看起来很有感觉。
门被打开的时候,何平的动作停止了,刘美丽的呻吟也停止了。何平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似乎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显然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他的表情刹那转变为狞笑,愤然离开。
刘美丽夹着何平屁股的腿松了下来,叫了一声:秋平!
哦,连秋平同学,你终于出狱了。
连秋平亲眼目睹了何平和他“母亲”的好事,他刚刚从监狱里出来,接受了党的教育,对这突如其来的很黄很暴力的场景还不太适应。
何平看到刘美丽的脸白了,和她的小腹一样白。
这件事对连秋平打击很大。
他很快就反击了,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复仇很成功,何平因此失去一切,所有的,最珍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