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消失的村庄

正所谓乱世起风云,平地生风波,自从早几年做着皇帝梦的袁世凯被护法运动气得肾衰竭而死后,各北洋军阀拥兵自重,互不买账,从此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分裂格局。这些个军阀们忙着堆军火夺地盘,可苦了最底层的平民老百姓,不仅家里的男人要被抓去作壮丁,每年还要从牙缝里挤出钱来交苛捐杂税,供那些军阀土豪们肆意挥霍。虽然说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帝国列强们却是对此喜闻乐见的,他们见军阀们个个人傻钱多,一边擂鼓助威,一边忙着向各大军阀兜售本国的先进武器,什么美国的勃朗宁手枪,德国的毛瑟枪,德国克虏伯工厂的野山炮,日本小石川工厂的三八式步枪,都是在这个时候输入到国内的。

这时候的湖南军阀头子名叫张敬尧,刚来湖南,屁股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刮民脂民膏,整个湖湘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由于张大帅统治残暴,贪得无厌,老百姓私下里都叫他张豺狼,在湘西一带甚至流传着一首歌谣“堂堂手张,尧舜禹汤,一二三四,虎豹豺狼”,足以见得老百姓们对他的憎恶有多深。

张大帅这两年日子也过得也并不算太平,外有桂系军阀虎视眈眈,内有倒张势力此起彼伏。一次张大帅的军队与桂军打了一场小规模遭遇战,因为军队大多为临时抓来充数的壮丁,没有什么作战经验,败得是一塌糊涂。为首的军官投诚前曾是土匪头子,外号黑旋风,跟了张大帅七八年,知道他是个心胸狭窄之人,眼见着没法回去交差,便带着三十个嫡系的残兵败将逃到了湘西的深山里躲了起来。藏了几个月,眼看着就要陷入缺水少粮的绝境,匪气毕露的黑旋风也顾不了三七二十一,带着兵匪们闯进了黑水镇,在南镇占了一家钱庄,不仅将里面的钱物搜刮一空,眼见着钱庄内食物储备丰富,便干脆鸠占鹊巢,死赖着不走了。

黑旋风见钱庄老板娘虽到了知天命之年,但也颇有几分姿色,好久没开荤的他色心大起,当着众兄弟的面将老板娘给强奸了。老板娘向来做人本本分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羞辱,第二天便上吊自了杀。接下来的日子,这伙无所事事的兵匪白天便在南镇四处游**,仗着自己手中有洋枪大炮,吃了东西也不付账,拿了东西也不给钱,看到哪家姑娘长得漂亮了准要抓回去玩上几天,几个月下来,弄得整个南镇都是人心惶惶,镇民们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作为黑水镇的保安队长,马如龙的保安衙门每天都被挤破了门槛,不是王家的鸡被兵匪抢走了,就是李家的媳妇被兵匪给强奸了,弄得马如龙不胜其扰。其实也并非马如龙不想管,让他去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可以,但你要是让他去对付装备精良的兵匪,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汪镇长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不堪其扰的南镇镇民们纷纷迁到其他城镇,重病的他还是忍不住对马如龙破口大骂,由于急火攻心,好几次都险些晕了过去。最后,汪镇长对马如龙下了一道最后通牒,一个星期内不将兵匪赶出黑水镇,让马如龙自己卷好铺盖走人!

此时的马如龙是内外交困,压力如山,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饭也吃不下,睡又睡不好。他曾尝试着想和黑旋风谈判,给他一笔钱将他打发走,但人家黑旋风可不是叫花子,压根就没将这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放在眼里,马如龙去了两次都被暴揍了一通扔出门去。

这天,马如龙正在保安衙门内一脸愁容地来回踱步,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察言观色的李副官凑了过来。

“我说马队长,您就安安静静地坐会儿不行么?走来走去看得我眼睛都晕啦!”

马如龙看了李副官一眼,没好气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能安静得下来吗?妈了个巴子的,那老不死的让我去对付那帮兵匪,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么,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没办法的话,不光我完蛋,你们以后也没饭吃!”

李副官嘿嘿笑道:“我看这茬没我们什么事儿,我们就一小打杂的,再说这保安队里也缺人,没我们的话,以后去保什么安?他的意思,顶多就是把您给换掉……”

还没待李副官说完,马如龙便破口大骂道:“反了你丫了!你可别忘记了,我现在可还是保安队长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下你的课!”

李副官一听,吓得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您先消消火,哎呀,您这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哼!”马如龙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嘴里头仍是骂个不住:“老子平时白养着你们这群废物了,关键时候连拿个主意的人也没有!”

李副官长得鬼头鬼脑,猴精的一个人,这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我说马队长,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倒是有一计可行,只不过这事儿要办成的话,得您拉下脸面亲自出马,不知您可愿意?”

马如龙正在气头上,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这磨磨唧唧的!”

李副官坐在马如龙身旁,神秘笑道:“那茅无极现在不是在咱镇子里么,之前在号儿里那般折磨都弄他不死,足以见得他一定是有些奇能异术的妖人,不如咱们去把他请来,让他用妖法治一治那帮兵匪,那时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么!”

马如龙听完心头一动,但神色又马上黯淡了下来:“我与那臭道士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人家巴不得我早点下课呢,怎么可能还会帮我?”

李副官又道:“唉呀,我说马队长,您没试过怎么会知道?正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嘛,只要心诚,一定办得成的。而且,这事儿不光是您的事,更是关系到整个黑水镇的百姓,如果他不同意,您就说他见死不救,置我怕黑水镇数千百姓安危为不顾,看看他这向来以正义自居的家伙面子上怎么挂得住!”

马如龙一拍腿,哈哈大笑道:“嘿嘿,这个主意不错!我说小李子,行啊你,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算老子没白养你!”

李副官得意道:“那是,小的们吃这口饭,就是要给马队长您分忧解难的,没两把刷子怎么成?”

马如龙听得心中大爽,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眼神中浮出一丝邪恶,笑道:“如果茅老道治得住他们,当然最好。若是治不住他们,惹恼了兵匪,他的小命也得搁在那儿。哼哼,就算是老子混不下去了,也得多拖一个下水……”

话说自从那邵氏三姐妹离开后,春兰临走时最后说的那番话一直在茅无极心头萦绕不去。好端端的一个马家村,为何突然所有的人都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这件事是否又与这场关乎天下苍生的旷世量劫有关?

这头还有九尾妖狐的事儿还牵绊着,茅无极心中实在不安,但为了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他还是带着三个徒弟赶往黑水镇东北方的马家村中查探了一番。然而,正如春兰所说,除了摆放完好的物品和随处可见的风干血渍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阿桓这时远远地冲着茅无极喊道:“师父,你最好来这里看一下!”声音中隐隐带着几丝不安。

茅无极眼见有了线索,神色一动,飞快地跑了过去。阿桓此刻正站在一个围满木栅栏的院子里,茅无极从木门进去时,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招牌:义庄。

然而,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分外触目惊心。

只见义庄的院子里,一个怒目圆睁的死人头正立在一大滩干涸的血浆中央,死人头上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呈现出青紫色,显然是早死去了多日,头发上则全乎被板结的泥浆染成了黄褐色,不时有一只只肥大的蛆虫从他眼角钻出,恶臭熏天,令人反胃。

阿桓捏着鼻子说道:“师父,这人肯定死得很冤,你看眼睛睁这么大!”

茅无极折下一根树枝拨了拨那个死人头,想看一看他的伤口。那死人头侧脸一翻,横躺在地上。原本被压在头下的一大堆白花花的肉蛆全乎暴露了出来,阿桓胃中一阵翻滚,趴在栅栏上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口酸水。

茅无极皱眉道:“看样子,此人是被钝器所伤,又被人用利刃削掉了脑袋,看这力度和手法,真是好生残忍啊!”

接着两人又在义庄里找到了一具腐败不堪的无头男尸,想必和这死人头是同属一人的了。更让两人奇怪的是,义庄内堂的十几口棺材里,竟然全都空无一物!

阿桓咂舌道:“真奇了怪了,要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迁去别处了的话,炊具首饰不拿,却唯独把尸体给运走了?这是什么道理啊。”

茅无极也是大惑不解,却并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茅无极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变,急声道:“有人!”

阿桓随着师父跑出了院子,果然发现一个黑影正在朝着马家村外的树林方向疾跑。

待茅无极运功急追时,那黑影却倏地闪进一堆齐人高的草垛后不见了。

“师父,怎么回事?”阿发和巧云之前一直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查看,看到师父神色紧张,也快步跑到了茅无极身边。

茅无极问道:“发儿,来之前不是让你仔细记了一下黑水镇的地图么,从这树林穿过去,是什么地方?”

“阴罗山!”阿发不假思索道,“不过王掌柜说了,阴罗山一带常有山贼出没,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穷凶极恶之辈,从来都没人敢上去过呢!”

茅无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时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不时有乌云流窜,当下便道:“这天气估摸着会下雨,咱们还是先快些赶回黑水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