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完美。但我试着勇敢。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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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你离开之后,又花了一年,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傅行歌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又像是用这种骄傲在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比我自己知道的时间更早。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确实非常想念你。”

梁云止曾经用维特这个身份试探过她,也确认过自己在她的心里有位置。他将那些自己一直在想但是不敢对她用的态度都给了维特――比如说他一直都想像顾延之那样向她表白,甚至怀着一个男人对喜欢女人的甜蜜调戏她。

当人有了另外一个身份的时候,总是会胆大妄为一些,而真实的他就像此刻不能动弹的身体一样,早已牢牢地被她控制――尽管她对此一无所知,他仍一如既往不曾有丝毫改变。

“你能不能让我恢复力气?”梁云止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傅行歌,眼神极致的温柔,“我想拥抱你。”

傅行歌愣了一下,原本撑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张开,然后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她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轻轻地伏在他的肩窝里。梁云止能感觉到她呼出来的气息喷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嘴唇亲吻在了自己的锁骨上。

那是他左边的锁骨,那上面有一朵最为诡异而狰狞的暗纹,呈暗紫色,也许是病毒的中心点。

傅行歌能够感觉到梁云止原本缓慢平静的心慢慢变得密如鼓点,然后她慢慢地感觉到他的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肩膀,然后慢慢地用力,再用力。用力到仿佛这个拥抱他真的等了很多很多年。

“傅行歌。你承认了喜欢我。在你以后的人生里,想要离开我就不容易了。”梁云止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傅行歌能够听得懂的哽咽。她明白梁云止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也是她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纠结,用了那么多的精力才与自己讲和的原因。

爱并不会永恒,婚姻也并不是必须。以她的母亲作为一个案例的话,恋爱是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婚姻甚至可以不用存在,谁也不能保证爱一个人就永远。

她是如此追求完美,如此骄傲如此害怕,如此不能承受失去。

如果从不曾得到过,那就不用害怕失去。

如果不曾让梁云止靠近,那么就不用害怕他会离去。

同样,如果自己不曾靠近他,也就不会存在害怕自己会离开。

可是,用理性来分析感情本来就是错误的。

遵循内心所需才是爱的最好方式,也是回避伤害最坚固的盾牌。

就好像此刻她在拥抱他,也被他所拥抱,并且产生了笃定感与唯一感,珍贵而充满了神圣,仿佛要用尽一生的运气才能换取。

可惜,这个拥抱的时间并不长,梁云止终于有了拥抱她的力气之后,他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撑着桌子就坐了起来,他吻上她的额头,语气里充满了恋恋不舍:“很想一直抱着你,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走了。”

听到梁云止这么一说,傅行歌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安吉拉认识自己,她要使用一些手段的话,要查到她的住所简直易如反掌。

傅行歌使用的改良102只是让人失去力气暂时陷入瘫痪状态,但是他们的知觉都还在,自然也知道是她目前和梁云止在一起。

2

傅行歌迅速放开梁云止收拾东西离开,她打包东西的样子极其迅速而又富有条理,梁云止也是。傅行歌销毁自己所有收集来的资料下楼的时候,梁云止已经把食物工具以及简单的行李提上了车。梁云止正要接过她手里简单的东西上车,她却径直走过来给他扣上了帽子口罩以及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梁云止似乎有点愣住,傅行歌会嫌自己丑吗?

这个念头刚刚从梁云止的心里冒了出来,傅行歌已经给她自己也戴了一副口罩,拉起了他的手:“放弃这里所有的东西跟我来。”

“开车应该会快一点。”

“不能开这辆车。”

这辆旧越野车,她跟经常开着出入,安吉拉亲眼见到过,他们要是开这辆车走,追踪起来太容易了。

“我们可能需要一些必需品。”

“我们不需要这些必需品。”

傅行歌拉着梁云止从后院离开,穿过了小树林,之后跑到了路边,但傅行歌打开了路边的一辆皮卡之后梁云止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喜欢的,果然是聪明至极的女孩。

傅行歌必然也想到了安吉拉有可能会追踪到她的家,也有可能会猜想到维特就是梁云止,所以她任由他打包东西,她也在刻意翻乱屋里的东西。傅行歌就是想让追踪而来的安吉拉误解:两人确实想逃,但已经有人比她先来一步,不但抢了人,也没留下有用的东西。

梁云止相信在这辆皮卡车里有一切傅行歌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我们现在去哪里?”傅行歌首先跳上了驾驶座,点火挂挡的同时问梁云止。

“向北边开。”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样才迷人呢?像傅行歌此刻就很迷人。她做好了一切逃跑的准备,而且她料到了什么样的危险,她不知道前路在什么地方,但是她选择无理由地相信自己。

车平稳地拐出车位上路了。

“你为什么允许她给你立墓碑?”傅行歌语气很淡,车速很快但是很平稳,她也戴着棒球帽与口罩,只露出来一双黑白分明清亮如星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变成维特之后他的性格跳脱了很多,他很想对她做一些他以前很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像一个掩耳盗铃的人一样。他有点喜欢那个敢于时刻向她表达爱意的自己。

“我很介意。为什么你会允许她给你立墓碑?”骄傲如你,安吉拉·雷蒙德。嘁。倒追梁云止追不上然后把他毁掉还假惺惺地立个墓碑,这样的女人太可怕。

“你吃醋了吗?”梁云止转过脸看傅行歌,他戴着口罩,即使只露出棒球帽檐下的一双眼睛,他的笑容温柔,墨色的眼眸中似有点点星光零零碎开。

“你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不想暴露任何行踪。”傅行歌觉得自己猜测的原因应该八九不离十,然而也不忘记表露自己的态度:“但是我还是很不高兴。”

所以当时她让维特把墓碑正面朝下埋进了土里。

虽然那时候,她还不能确定维特就是梁云止。

想到梁云止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墓挖开,然后将自己的墓碑埋下去,傅行歌想象了一下当时他的心情,感觉妒忌轻了一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亲吻过你吗?”

3

“除了你,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亲吻我。”梁云止被她微弯的眉眼击中了心扉,大概是心动得太厉害,他略有些脸红,绯色从他耳朵下方慢慢散开。

“如果她亲过你,我就让她的嘴烂掉。”傅行歌霸道地宣誓自己的主权,“在你没有喜欢上别人之前,谁也不能再动你。”这就是她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原因,这就是她翻山越岭与自己真正和解的理由,这就是她千难万苦都要找到他的目的。

此刻,她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在确定这一点。

“没有别人,只有你。”梁云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一点。

“你体内的病毒是不是还会发作?”病毒让他的瞳孔和发色在变化,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上所长的怪异斑纹的资料,但是傅行歌也能够猜得到天才一般的梁云止,如果不是受到了什么限制,不可能一直让这些斑纹留在自己身上而非彻底清除它们。

“是。”梁云止没有选择隐瞒,他很清楚像傅行歌如此聪明的女孩子,要获得她的爱不容易,要获得她的信任也不容易,因为她需要完全的忠诚和完全的坦诚。

“我在医院昏迷的第三天,你是不是来了医院?”她在昏迷濒死的状态中,感觉到有人给他注射东西,那就是梁云止在给自己注射克制病毒的药物吧?

“是。”但是他也不敢保证那种克制病毒的药物完全有效,因为他还在试验当中,而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实验品。幸运的是,他冒险闯入一家化学工作秘密实验室所拿到的东西非常有用。显然,新研究出来的克制药物,对感染初期的傅行歌是完全起效的。

“我没事了,同样的药物对于你没有用,还是药物只有一份?”梁云止将活着的机会让给了自己吗?或者是梁云止感染的时候,药物还根本没有完善,所以病毒才在梁云止体内产生的变异?

“感染初期的克制药物是三个月前刚刚研究出来的。”他感染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傅行歌问了她一直担心的问题:“所以,变异病毒会在你体内反复发作?”

“是。”梁云止对于傅行歌能够猜出这种病毒的特性并不奇怪,旁人可能无法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资料归纳分析出真正的重点,但是拥有极其理性的思维和分析能力的傅行歌不一样。

“离病毒再次发作还有多久?”梁云止既然已经研究出克制这种病毒初期发作的药物,那么他肯定也是最了解这种病独特性的人。也许他就是一次又一次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才找到了克制这种病毒的办法。然而这种病毒在他身上实在太久了,暂时的克制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

“三个小时。”现在他身上的斑纹正在慢慢消退,等到完全消退的时候,病毒就会返回他的各个器官,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神经,逼迫他走向死亡――如果不能及时注射克制药物的话。

“你没有随身带着药吗?”以梁云止的谨慎和细心,不可能不带着的。

“有。去酒吧的路上丢失了。”傅行歌最近的行动太出乎意料了,梁云止没想到她竟会直接下去那个地下酒吧找安吉拉,他在匆忙中赶过去,药物在躲避检查中丢失。其实就算丢失,他本来也有足够的时间回秘密实验室另外配药,但是傅行歌竟然将他绑架了。

4

“抱歉。”傅行歌的这一声抱歉又让梁云止的心脏微微颤抖――傅行歌正为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意外道歉……傅行歌竟然猜到了他没有说出来的缘由……

这种你不必说太多,对方就完全知道你在想什么的默契让他胸臆翻腾――特别是这个人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傅行歌。

没有理由不感慨的。

就好像在茫茫的尘埃宇宙中,一粒微尘终于遇到了另外一粒自己质量完全相似的尘埃,因为有了此刻的相遇,你会坚信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永远不会感到孤独。

“真的有药吗?”如果得到这种克制病毒的药非常容易,以梁云止的谨慎也不可能只带一份在身上――傅行歌怀疑梁云止丢失的药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一份了。

“现在赶回去,来得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还能撑二十四个小时。而把药制造出来只需要十二个小时而已。

“能保证你的实验室里边都有原料吗?”傅行歌再三确认,她不能冒着任何一次失去梁云止的风险。

“不太确定。”如果安吉拉已经查到了他的住所,一切变数就很大。

“告诉我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傅行歌已经猜到了,既然安吉拉已经被打草惊蛇,那么梁云止的实验室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抱歉。”梁云止低声说着抱歉。他原本想的是他独自将这件事情完美解决之后再回去找她。即使那时候她已经另有所爱,嫁作他人妇,或者已经儿孙满堂,他都会默默守护在她的身边。他从来没想过要将她带入这些危险当中。虽然,他也从来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卷入这样不能见光的罪恶和流亡里。

“谢谢。”傅行歌却笑了,“谢谢你还活着。”

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不如我们直接去学校的实验室吧。那里有所有的材料。”他建议道。

“也许有个地方比学校实验室更安全。”傅行歌笑了。

因为超强的专业知识,因为曾经感染过这种新型病毒,傅行歌已经进入了FBI所属的最高化学实验室工作。

她带着梁云止顺利无阻地进入了实验室,两人随即快速默契地开始配置解药,他们的动作一如三年前那样默契,不同的是,那时候每天都很紧张的是梁云止的心情,他总想靠近她,又害怕吓跑她,他总是偷偷地看她又害怕被她发现,一根心弦总是绷着的。

而此刻紧张的人变成了傅行歌。她从未如此害怕,害怕稍有不慎出了什么差错,就救不回梁云止。

傅行歌甚至有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因为他左脸上那些狰狞的斑纹正在慢慢退去,虽然梁云止并没有说,但是根据自己对这种病毒的了解,傅行歌知道,那并不是病毒消失了,只代表病毒正慢慢入侵梁云止的身体内部。

“嘿。咖啡需要吗?”在等待的时间里,梁云止找到了自助咖啡机,买了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傅行歌正对着窗户看着天边的暮色,静静地站着。

她的肩膀和腰背都挺得很紧,这说明她很紧张。

等待是最难熬的。但傅行歌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刻觉得更难熬。

5

傅行歌转过身来看梁云止,目光温柔又悲伤,她没有伸手接他的咖啡,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梁云止慢慢把咖啡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不要害怕,我会没事的。”

在他自己研究出这种可以暂时克制病毒的药物之前,他有过很多次濒临死亡的经历,每次他都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死,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死。每一次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他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好了,还有机会见到傅行歌。

现在他不但见到了她,还亲耳听到了她说喜欢自己,亲眼看见了她对自己的在乎,亲身感受到了她的拥抱。

真的,如果有什么意外让他在这一次彻底死过去的话,他仍觉得自己好幸运,就像忽然之间得到了全世界的幸运。

“梁云止。”傅行歌往前走了一步,离梁云止很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睫毛又翘又长,他脸上的斑纹已经彻底地消失了,似乎连他的皮肤都有着温柔的波光,他的眸光明亮如星又清澈如潭。他长高了,他的声音变了,他成熟了,他甚至有一点小流氓的痞气,可是他这眼神一点都没有变。

她想拥抱他。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被傅行歌突然伸手拥抱的时候,梁云止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他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她的腰,嗯,她的腰线一如想象中那样纤细和柔软。梁云止慢慢把手收紧,再收紧,让这个拥抱变得很用力,用力到似要将傅行歌填入自己身体一般。傅行歌只听到梁云止低低的声音:“嘿。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我抱过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傅行歌想到在她来美国之前,在安吉拉倒追梁云止的时候,梁云止也有可能像这样子拥抱过安吉拉,她的心里就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楚和愤怒,“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能让任何女人拥抱你。”

“好。”怎么会有其他人呢?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个。从他十四岁的少年时光一直到历经生死沧桑的此刻。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拥抱任何其他人。

“和我在一起期间,只能爱我一个人。”

“好。”

“想要结婚的话,只能跟我结婚。”

“好。”

“你孩子的母亲只能是我。”

“好。”

“允许我做任何事。”如果今天不能救他,她也不打算独活。这个念头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但是她无比的坚定。

“除了跟我一起死。”傅行歌就在他的怀里,他能听到他的心跳,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那你不许死。”

“好。”

“我会想到办法完全清除你体内的病毒。我一定会的。”她确定好了,这一生她只做这一件事。

“好。”

“你的命是我的。所以如果安吉拉出现的话,不许你看她一眼。”

“好。”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如果你说不许我亲你的话,我就会回答不好。”

6

傅行歌觉得梁云止的嘴唇有一点凉,他的怀抱也有一点凉,他的心跳不如刚才急促而有力,变得缓慢而平稳,他的体温好像在下降……他的亲吻变得温柔而冰凉……

在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行歌都没能完全从那一刻的惊恐中完全恢复过来,她紧紧地抱着梁云止,梁云止也紧紧地抱着她,可是她能感觉到梁云止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凉,他的怀抱也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无力。

在距离药物完全制成还有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时候,梁云止晕倒在她怀里,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脸上狰狞的斑纹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锁骨那朵最浓最诡异的斑纹正在慢慢淡去。

傅行歌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惊恐地抱着梁云止度过那可怕的九十分钟的,那九十分钟就像九十年一样漫长,她觉得自己就像抱着渐渐冰冷的他度过了自己一生漫长的时光一般。

因为害怕,她不断地对他说话。她主动亲吻他的脸,还有他的发丝、他的嘴唇,还有他修长的手指。傅行歌一句一句地说着过去三年里自己的挣扎,还有她如何战胜自己的愚钝,如何确认了自己对他的感情的种种,她甚至向他忏悔了自己试图和顾延之以及周一楠交往来忘记他的愚蠢……当然,她没有忘记向他道歉,一句又一句重复地说着对不起,一句又一句重复地说着“我很抱歉”。

傅行歌觉得后来自己对梁云止所有的霸道和占有欲,都是因为在那九十分钟里的绝望实在太过真切了――她非常害怕他撑不过了九十分钟,非常害怕那一天就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她甚至想象过,如果在那天梁云止真的出事再也无法醒过来的话,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安吉拉以及所有那些让梁云止变成这样的人碎尸万段,让他们的一生都痛苦不堪。她可以答应梁云止不会马上随他去死,但是她会用她已成死神的灵魂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的身体里住着的从来都是一个自私冷酷的灵魂。没有了梁云止,她不介意自己被猛兽吞噬,更不会介意自己变成了猛兽。

傅行歌真的是这样决定的。

幸好,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在药物的作用下,梁云止的身体终于开始慢慢回暖,那占据了他半边身体斑纹也开始慢慢地出现了。

梁云止睁开眼睛的时候,傅行歌都没能来得及擦掉自己眼睛里蓄满的眼泪。

梁云止在看到傅行歌的瞬间就笑了,笑容温柔了他脸上渐渐开始狰狞的斑纹,就像上帝不小心打上去的烙印,依然带着天使的光芒:“傅行歌,怎么办?看见你我就想笑,因为我觉得我很幸运。”他的心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从此甘愿再也没有自己。

梁云止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傅行歌同时又幸运地被她喜欢上这件事情,就像宇宙大爆炸之后产生了生命的DNA一样,神奇又充满了渺小的概率。

幸好,这是属于他的概率。

7

傅行歌和梁云止两个人从实验室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们仍戴着口罩,霸占了实验室一天的动静不算少,如果不是得到了比尔的配合,他们现在大概也走不了。

这俩人戴着口罩压低棒球帽手拉着手走进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小旅馆时,把经营旅馆的老头吓了一跳――三更半夜出现了一对戴着口罩的男女,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傅行歌也没有多说话,她简单明了地用现金开了一间房,从老头手里接过钥匙后,她拉着梁云止的手就上了楼。

“今天晚上我们要住这里吗?”高挑笔挺的梁云止被傅行歌拉着手,温顺得像一只乖巧的萨摩耶。如果不是他的眼底闪着一些别样的光芒的话,傅行歌几乎要以为他问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是傅行歌还是理解了他的话中有话:“你可能要尽快适应从此以后要跟我形影不离的情况,我在三个小时之前决定以后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睡觉也在一起吗?”梁云止仍然戴着口罩,除了眼睛,傅行歌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笑意,“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有一张床的话。”

“没错。”傅行歌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原来是这种霸道自私的人。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以后绝不在你面前违背自己的内心。所以,请尽快适应吧。”会吗?他会嫌自己霸道专横不尊重他的意见吗?

答案是不会。梁云止笑着说:“乐意之至,时刻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门打开了,傅行歌被小旅馆里面的低俗粉红色系吓一跳:粉红色的沙发、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心形大床,连墙上的装饰画都是粉红色系的**,茶几上是几本情色杂志,安全套摆放在很明显的地方――这是什么鬼旅馆?

梁云止笑着提醒傅行歌:“这家酒店的名字叫爱侣情色旅馆。”傅行歌把车开进来的时候后,他以为她是故意的。现在他明白过来了,傅行歌不存在什么故意――她只是随机选择。

“哦。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旅馆。”傅行歌将行李包放在地上,走过去用力一扯,扯掉了心形大**的粉红色床单病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她干脆利落地从自己行李包里拿出来一瓶喷雾,朝着**喷了一圈,随后又拿出一张床单,非常熟练地将它铺上了,一系列动作熟练而快速,仿佛去住酒店换掉酒店的床单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好了,现在能睡了。我需要洗个澡,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一起洗吗?你说刚刚说了不会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梁云止看着她铺床的样子,觉得她很有意思,他的眼睛看着他,眸光闪闪,似笑非笑,原来她有点小洁癖呀,看样子换掉酒店的床单是她的习惯……

“可以。”傅行歌干脆地答应了,梁云止一下就愣了,看着他瞬间呆愣的目光,傅行歌笑了,“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你进去洗澡的时候开着门,我进去洗澡的时候也开着门。我不会偷看你的。”

梁云止当然想象过关于傅行歌的千百种样子。但是他没有想象过像此刻这样的她,非常单纯又非常大胆,非常直接又非常出乎意料――她竟然也会调皮,竟然也会调戏他。

她真是太……可爱了。

8

傅行歌进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梁云止的视线一直跟着她。作为一个有良好习惯的女孩子,傅行歌进了卫生间顺手就把门关上了。梁云止看着关上的门,笑容慢慢展开,像风温柔地吹过了湖面――但是他的视线还没从卫生间的门离开,傅行歌又把门打开了:“你不会离开的对吗?”此刻的她比以前更没有安全感。以前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因为本来拥有的就不多。但是现在梁云止就是全部,她不敢冒险。

“不会。”梁云止语气低沉,眸光温柔。之前他之所以躲避,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她带来麻烦,也有些害怕被她发现了真相。现在真相被发现了,麻烦也给她带来了,还幸运地得到了她的表白,他怎么会离开呢?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离开,给她想要的安全感,梁云止走到了卫生间门边,轻轻地给她带上了门:“我在外边和你聊天。”

“好。”傅行歌的语气里那些不安全感淡下去了。

“但是这样会让我想象力变丰富的。”

“你说什么……那个……”傅行歌愣了两秒才理解了梁云止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如天使般的梁云止,也会有那方面的想象力吗?

“是的,我对你想象过很多。”梁云止的声音低沉,有缠绵缭绕。

傅行歌刚刚脱了衣服,明明是觉得冷的,却觉得脸开始热。

听到里边没有出声,梁云止大约猜出傅行歌不好意思了,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被绑架了三个月之后,我才记住了安吉拉的脸和名字。”关于要不要告诉傅行歌他一入学就被安吉拉一见钟情公开倒追的事情呢?梁云止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如果傅行歌不问就不说。现在的傅行歌跟三年之前的傅行歌完全不一样了,她变得更霸道――而且很明显这种霸道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然而他很喜欢。

刚才她拉着他的手上楼进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怎么都按不下去:他好希望她能更霸道一点,更主动一点。

“不许你再提起她。”从镜子里面看到自己绯色明显的脸,傅行歌有一点儿恼羞成怒。

“好。”梁云止敏锐地从傅行歌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她的不好意思以及无法忽略的醋意,他眼底的笑意更浓,“如果你提起她,我应该怎么办?”

“只有我能提你不能提。”傅行歌在心里确认了一下,她确实能够确定梁云止是喜欢自己的。但是确定他喜欢自己,不代表她就能允许他去招蜂引蝶――虽然有时候可能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

“如果有男孩追求你呢?”她当着他的面与顾延之双双离去的情形仍然是梁云止内心的伤口。

“我会尽力把他们清理出我的生活。”傅行歌的确有一点迟钝,她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梁云止这么问的时候,有可能在吃醋。她当然也想起来了,三年前那个感情愚钝不肯和内心讲和的自己是如何伤害梁云止的。她说:“抱歉,谢谢你愿意等我到现在。”

“你会害怕吗?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子。除了你,可能不会再有别人喜欢我了。”半边的脸和身体都被病毒侵蚀成鬼的他,与三年前的梁云止不可同日而语。

“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喜欢就是一种完全属于,梁云止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不错,别人都不喜欢,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喜欢真好。

9

卫生间里水声响了起来,傅行歌不再说话,梁云止开始别开脸强迫自己打量房间里的各种情侣设施来转移注意力,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事情叫作你越不想去想,然后你就越联想丰富。

傅行歌从卫生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发现梁云止的脸居然已经红透,而且他进卫生间的时候,有点儿弯腰含胸逃也似的,进去之后还飞快地锁上了门。

梁云止洗澡的时间有点长,中间傅行歌去敲了一次门,问他是否还在里面。梁云止回答的声音带着深沉的低哑。

“怎么洗了那么久?”梁云止出来的时候傅行歌随口问了一句。

然后她看到梁云止的脸忽然之间比刚才红了很多。

当时的傅行歌并不明白,为什么梁云止洗澡洗那么久,出来的时候脸还那么红。

后来当她从少女变成一个女人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天使一样的梁云止有时候其实也是一个小流氓。

两个人终于躺到了大**。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傅行歌脑子里依然在想着安吉拉是否会追踪而至,如若他们无法避开她,那么自己要如何应对?

傅行歌觉得压力有点大,因为她不但要保护好自己,还得保护好梁云止。

傅行歌从来没有过女孩子就是弱者需要男人的保护之类的观念和想法,所以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想要保护梁云止的这个想法可笑,反而觉得这是她最重要的责任。

就像傅行歌明白了母亲爱自己,自己也要回报母亲的爱,所以她即使不喜欢却仍每天都给母亲打个电话让母亲安心一样,她明白梁云止对自己很喜欢,她也很喜欢他,一个人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与傅行歌不同,躺在她旁边的梁云止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梁云止的手指动了动,往傅行歌的手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避开安吉拉,那我们就去找她,可以吗?你要紧紧跟着我。我们两个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分开,我不想再费很多的精力去寻找你。”傅行歌想好了,与其这样一直避开安吉拉,不如和梁云止一起去面对。但是在那之前,如果能先清除梁云止身上的病毒就好了。

“好。听你的。”梁云止的手仿佛经历了整个太平洋的距离,终于靠近了傅行歌的手,他在回答这个好字的时候,快速地抓住了她的手,并且与她十指相扣。

傅行歌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而也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这个反应让梁云止有点欣喜若狂――可以拉着手睡一晚吗?

“安吉拉会不会也有克制这种病毒的方法?”如果安吉拉真的有另外的配方,能不能找到安吉拉的配方再结合梁云止的配方,然后成功地找出能完全克制这种见鬼的病毒的药物呢?

“有可能。这种新型病毒是从毒品里面分离出来的。当时安吉拉比较兴奋。我比较谨慎。后来我找到机会离开了那里。但是安吉拉应该也还在继续研究。”

就因为他的谨慎救了自己一命,安吉拉几乎完全遗传了她父亲那种追求新奇和独一无二的变态个性。安吉拉的父亲的兴趣是将毒品不断改良,不断更新,不断玩出新花样;安吉拉的兴趣则更加变态一点,她喜欢从毒品里面提炼出病毒,然后观察病毒在人体中的反应。

10

“安吉拉有没有可能也像你一样?只是研究出来暂时克制这种病毒的药物而不能完全清除它?既然你这么谨慎都会被感染,那么像安吉拉被感染的可能也很大不是吗?”虽然安吉拉看起来很正常,外表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安吉拉的行为忽然变得非常的疯狂确是毋庸置疑的――最近几个死于新型病毒的人都与安吉拉亲密接触过――正因为这样,傅行歌才有机会追查到了她的身上。

“她应该不知道我还没有死。”为了迷惑安吉拉,梁云止几乎将自己的死亡假象做到了极致――傅行歌的手指骨节分明,非常的纤细,她的皮肤很好,连手指上的皮肤也不例外,细腻而滑,让他有一种想亲吻她手指的冲动。梁云止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他拿起傅行歌的手,放到嘴唇边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傅行歌在他亲第一下的时候好像缩了一下手,但第二次的时候就很坦然了,任由他又亲了第三下。

如此乖巧可爱的傅行歌让梁云止简直受宠若惊――这种傅行歌对自己没有任何排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让他有一种简直可以控制整个宇宙的强大和富足感。但是梁云止也不敢太过出格,他用双手将她的手捧在手心,放在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与美好。

傅行歌说的对,也许他的研究一直突破不了的瓶颈就在安吉拉的研究里。与其逃避和安吉拉经正面相对,不如主动出击。

因为他现在的想法变了。傅行歌这么好,和傅行歌在一起这么好,他才不要死那么快呢。

“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傅行歌翻身过来把另外一只手也放在了梁云止的胸前,梁云止愣了一下,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傅行歌的手,又转头看了一眼她闭上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扩大再扩大――对于这个被她拥抱着的姿势,他非常满意。因为满意,他胆子也大一些了,他不再问傅行歌“我可不可以抱你”,而是也翻过身来伸手用力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傅行歌有一点儿挣扎,那只是下意识的防范,她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接受了梁云止的怀抱,并且呼吸渐渐平稳。

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同床过,甚至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同住一个房间过的傅行歌,竟然比梁云止更快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反而是梁云止几乎一夜未眠,温香软玉在怀,傅行歌的聪慧可爱,傅行歌的坦诚直率,让他惊喜不已,也让他心猿意马。

看来必须快点解决安吉拉这件事情,看来得快点把体内的病毒驱逐出去……必须快。

与傅行歌相拥入眠确实是梁云止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美好的记忆――如果不是清晨醒来时没在应该在的地方的话。

梁云止猛然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安吉拉的脸:“嗨,早上好。我正在研究你的文身呢,真特别。”

“你没见过?”安吉拉正在研究这种病毒,以她那种古怪残忍的性情,用人来做实验几乎是她必定会做的。难道安吉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因为病毒而产生的斑纹吗?

你笑一次,我会高兴好久。你落一滴泪,我会难过好多年。我怎舍得走。――梁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