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 初

1

庭院猛地一下吹来一阵大风,鹿萌萌把身上的大衣裹紧,低头给稍稍成长得有些模样的合欢树浇水。

已经三天了,她一直待在苏宅,没有出过门,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和外界没有任何接触。莫敏每天会给她带水果和各种好吃的食物过来,陪她说说话,更多的时候是说苏木槿小时候的事。

她第一次了解到凌悠然的童年、少年,她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她听着莫敏说苏木槿的时候,感受到莫敏对她的疼惜,那是一个多么孤独的姑娘。

她听见庭院的铁门被推开,轻声说:“敏姨,你快来看,这合欢树在冬天还能长得这么好。”

她带着笑转身,齐思源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穿着军绿色夹克,四六分的刘海放了下来。像第一次遇见他时,痞痞的帅气模样。

他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激动得将手里的喷壶掉在了地上,她的头埋在他的心窝处,听见他说:“鹿萌萌,我真的好想你,真的。”

她不相信地抬头问他:“齐思源,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右手扶在她的脑后,吻上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她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终于是有糖的孩子了,她终于看见光了。

“嗯,只有速溶咖啡。”鹿萌萌将咖啡放在齐思源的面前。

齐思源环视着四周,苏宅从外面看是一座有点儿古板的建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里面,原来很是温馨。

“喜欢阜城吗?”他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当然喜欢了。”因为是你出生的地方,因为是你的家乡,因为是承载了你很多回忆的地方,所以喜欢。

他搂过她的肩:“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

“思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警察会找到这里。让我回去好好配合调查吧!”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等我把我爸的后事办好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美国去的,然后我再去找你。”他握住她的手。

她望着他眼里的悲伤,父亲的去世让他很难过吧!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很懂,也很讨厌。

“我饿了。”他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去厨房,翻着冰箱里的食物,“我做饭给你吃?”

“嗯?”她呆呆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好!”

饭做好了,只有泡面。他一脸无奈地望着她,她却一脸幸福的模样,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泡面有那么好吃?”齐思源只会做鸡蛋,炒鸡蛋、煎鸡蛋、蒸鸡蛋,可是他打开冰箱时,发现没有鸡蛋。还好,他在厨房里找到了泡面。

她笑着点头,端起泡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哇!好爽!”

“我们结婚吧!”

她把泡面放下,噘着嘴:“不是说这句话的。”

“那是什么?”

“嗯,就是……”她有些害羞、紧张。

“就是什么?”他“扑哧”一笑,心里早已想到了,却想要逗逗她。

她着急地站起来,跺着双脚,又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就是,你应该问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什么啊?”他继续装傻充愣。

她激动地大喊:“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他抬头对着天花板尖叫。

她笑得眼角含泪,曾经那么可恨的齐思源,如今多么可爱啊!

“鹿萌萌,你愿意嫁给我吗?”他认真地问,眼里充满温柔。

她奔向他的怀里,哭着说:“我愿意。”

“我好像掉进去了。”他的话让她不解地望着他。

“什么?”

“掉入你的爱河了。”说情话的齐思源,让她觉得此刻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从未如此幸福过。

她双手捂脸,害羞地笑了起来。

这是个梦吗?如果是的话,她一定不要醒来。她想永远睡在这个梦里。

齐思源在熟睡时,做了一个梦,鹿萌萌掉进黑暗的水里,他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他全身一抖,睁开双眼,鹿萌萌正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他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吻在光滑的额头上。

初冬的清晨只有微微的光亮,鹿萌萌向他怀里又缩了缩:“困,别吵。”

他将她抱得更紧,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来不是梦,他真的在她身边,那些温柔也都是真的。

鹿萌萌呢喃地说:“真是一个好梦!”她抬头,对着齐思源的唇轻轻一嘬,嘿嘿傻笑着,“再睡会儿吧!”

他单手撑在枕头上,嘴角上扬:“撩完就想睡,清晨多美好,我们何必辜负呢!”

“齐思源,你耍流氓。”鹿萌萌一下子困意全无,裹紧身上的被子。

“你不是知道吗?我一直是个流氓。”

他吻上她的唇,过了这么多年,他才发现,他早已对她入魔。

此生有幸,未负于她。

2

齐思源没有将黎永生和母亲葬在一块。他希望父母在另一个世界,不要再争吵,好好生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阜城的街道上,以前他和楚慕格常去的游戏厅、小吃店、书店,全都已经不见了。

七年中唯一没变的,是他们脑海中的记忆。经过黎永生和鹿萌萌的事情,他才发现这几年他活得多不像自己。他内心的伤痛看样子已经被时间治愈了,如同鹿萌萌说的话一样,他也是一个有光的孩子了。

回到苏宅,他却不见庭院的摇椅上有鹿萌萌的身影,他轻唤:“萌萌,萌萌?”

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她,他急得大喊:“鹿萌萌,鹿萌萌。”回应他的是房间里安静的空气。

餐桌上,鹿萌萌留下了纸条:“齐思源,你的出现让我变勇敢了,所以我决定回去配合警察调查。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鹿萌萌站在警察局前,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这个冬天真暖和啊!

所有的爆炸消息都挤在了一起:鹿萌萌归案,涉嫌杀害黎永生;龚文娜上位,出任黎氏董事长;正安集团成为MG的最大债权人。

而最劲爆的消息是,外科医生黎浅南摇身一变成为正安集团的执行主席。

楚慕格翻着手里的报纸,黎浅南一下子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如同齐思源所说,他到底谋划了多久,无人知道。

“木槿找到了吗?”

“嗯,在市北精神病院。”陈严的话刚说完,李米恩端着两杯咖啡出现在书房门口。

她走进来,低头笑了笑:“慕格,你去把她带回来,黎浅南现在应该没空管她吧!”

“米恩,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楚慕格仔细观察着李米恩的眼色。

李米恩噘了噘嘴:“你别把我想成那种小心眼的人!要去快去,别那么啰唆。”

她背过身去,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她都不觉得疼。他还是那么在意苏木槿,只要有苏木槿在,哪怕她李米恩差点儿因为他死过一次,楚慕格对她都只有愧疚之意,而绝无爱意。她不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她要楚慕格的眼里只有她,她要他再也看不见别人,特别是苏木槿。

黎浅南削着手里的苹果:“我买了下周一去新西兰的机票,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抬头浅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凌悠然。

凌悠然不领情地将他手里的苹果打落在地上,冷冷地问:“萌萌呢?你们找到她了吗?”

“她自己去警察局了,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你们就不要再想给她洗刷冤屈了。”黎浅南有些生气地将水果刀丢在桌上,他现在看到她双眼毫无生气的模样就懊恼。

凌悠然站起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对着他大吼:“你找谁不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找萌萌呢?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也不想理解。她对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凌悠然,你好好待着就可以了,什么都不要问。去了新西兰,我们好好生活,难道不好吗?”

她摇头,眼角的泪流了下来。这些天,她只要看见黎浅南就会哭。她试图伸手抓住掉入悬崖的他,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不好,我要黎浅南,可你不是他,不是他。”

“你看着我,悠然,我是,我是。”黎浅南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她只是哭,嘴里念着:“不是,不是,你把那个黎浅南还给我,还给我。”她双手握拳捶在他的胸口上。

凌悠然的情绪很不稳定,精神科医生诊断,她患有轻微的抑郁症。现在她每晚都做噩梦,然后大发脾气。

用医生那句话说:“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就毁了。”

所以黎浅南要赶快带她离开这里,去新西兰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会和罗玉芬一样用那种伤害凌悠然的方式给她催眠记忆。他不能让她忘了他,不管是他的好还是他的坏,都不能。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等去了新西兰,我一定好好做黎浅南,我答应你。”

“浅南,我求你了,你去自首吧!”凌悠然呜咽地说。

黎浅南好声好气地在她耳旁说:“悠然,人是萌萌杀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你非要毁了她吗?杀人的罪名会毁了一个人的。”楚慕格便是这样,无缘无故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所以他才从一个那么温暖的少年变成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她害怕鹿萌萌会成为第二个楚慕格。

她接着又轻嗤一声:“嗬,也是,没有杀人犯会承认自己是杀人犯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去自首呢!”

她自己都不敢承认,她怎么能奢求黎浅南承认呢?

“悠然。”黎浅南轻轻喊她的名字。

她突然拉着他的手,向洗手间走去,打开水龙头,拉着他的手一起洗,喃喃地念着:“我们的手太脏了,都是血,你看,要洗干净,洗干净。”

她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抓出了几条血痕,连同黎浅南的手背也抓伤了。水冲在伤痕上,真的好痛。

“太脏了,脏死了。”

“够了,凌悠然,你不要真的成为一个疯子!”黎浅南大吼,拉着她的手走出洗手间,将她按在沙发上。

“你才是疯子!”凌悠然大吼,“放开我,放开!你让我出去,我不要和你去新西兰,你把黎浅南还给我,还给我……”

木制的茶几被她踢翻了,茶几上的水果盘打翻在地。没多久,护士和医生就来了。

护士按着情绪激动的凌悠然,一针镇静剂打在她的手臂上,她好像真的成了一个神经病。

门外,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望着这个模样的凌悠然,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凌悠然就该成为神经病,这是她的报应,可这还远远不够。

“凌悠然,我会让你解脱的。”

3

凌悠然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双手双脚被绑住了。浴缸的水冰冷刺骨,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环视四周,这里不是医院,是一个浴室,她怎么会在这里?

浴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装的女人。她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走到浴缸旁,打开喷头,凉水淋在凌悠然的身上,冷得她瑟瑟发抖。

“李米恩,你要干什么?”凌悠然轻咳几声,狼狈不堪。她一看见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哈哈……这么快就认出我了,真不好玩。”李米恩取下口罩和帽子,坐在浴缸边缘,捏着凌悠然的下巴,“你猜我想干吗?”

“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出来的?”

“在你被黎浅南打了镇静剂的时候咯!”黎浅南防的人不是她,谁都想不到她会把凌悠然带走。

“你的伤好了吗?”凌悠然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腹部上。自上次婚礼后,便再也没见过她了,没想到再见面是这种情形。

李米恩气愤地一掌甩在凌悠然的右脸上:“你闭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口口声声说离开楚慕格,可你总是出现在他面前,扰乱他的心。苏木槿,我就问你凭什么?我等了十年,还换不来楚慕格的真心,就是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就该消失,你懂吗?”李米恩失控地大吼。

“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死。”李米恩脸上充满戾气,她的笑是痛苦的。

在凌悠然眼里,李米恩虽然性格有点儿跋扈,但人是善良的。她从来没发觉,李米恩已经恨她恨到想让她死了。

“我和黎浅南下周一就要去新西兰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楚慕格的生活里了。”她不是怕死,她真的好怕李米恩也跟她和黎浅南一样,双手沾满献血。如果她真的死在李米恩手里,楚慕格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李米恩的。

“不,七年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你走了他就看得见我了。可是他还是看不见我,因为你没有走出他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永远消失。”李米恩缓缓地拿过一旁的水果刀。

拿着这把刀将凌悠然的手腕割破时,她的手在发抖。她害怕得哭了起来。

血从伤口流出,滴在浴缸里。她深吸一口气:“苏木槿,不要怪我,只有你永远离开,他的眼里才会有我。”

“米恩,不要成为苏木槿,每晚被噩梦缠身真的很可怕,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凌悠然慢慢有了眩晕的感觉。

李米恩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凌悠然的生命,是因为她害怕,她不敢像苏木槿一样将一把刀直接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那是多恐怖、多血腥的画面,光想想,她就觉得恶心。

李米恩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楚慕格打来的电话,她望了一眼凌悠然,跑出浴室接起电话:“喂,慕格!”

“米恩,你什么时候回来?”那头的声音很温柔。如果苏木槿死了,楚慕格会恨她吗?她还会听见这个声音吗?

“晚点儿回来,怎么了?”她假装镇静,内心却十分惶恐。

“今天是你生日啊!我在家准备了你特别爱吃的草莓蛋糕。”楚慕格从不会忘记李米恩的生日,哪怕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陪她过生日。

哪怕她好几次忙得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他总是会有惊喜给她,让她在他的冰川世界里找寻到一丝温暖。

“米恩,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成为恋人、成为夫妻,但在我眼里,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李米恩突然哭了起来。楚慕格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杀了苏木槿,她就成了杀人犯,那楚慕格就真的没有家人了,没有人陪他了。

“米恩,你别哭,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电话那头抱歉的声音,让她真的好难受。

“慕格,苏木槿在我市北的公寓里,你再不来,她就要死了。”李米恩说完便将电话挂断,直接关机了。

她再进浴室时,整个浴缸已经被血染红了。她慌忙将白色毛巾死死地绑在凌悠然的手腕上,手拍打着她的脸:“凌悠然,你不要死,你死了楚慕格怎么办?他怎么办?”

到最后,李米恩还是狠不下心来,她还是深爱着楚慕格,哪里舍得结束他爱的人的生命。

楚慕格赶过来的时候,房里没有一个人,浴室里的凌乱和那刺眼的血迹,让他猜想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米恩发来的一长段文字出现在楚慕格的手机屏幕上——

我差点儿以为,苏木槿死了,你的眼里就只有我了。可是我忘记了,苏木槿死了,你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我多害怕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单地活着。

楚慕格,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下辈子我一定不要再遇见你,一定。我走了,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生活,你辜负了我,不要再辜负苏木槿了。

她在市医院等你。

李米恩坐在出租车上,洒脱地将手机甩了出去。

“再见,楚慕格。”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楚慕格打了几次电话过去,回应的都是这个声音,他知道,李米恩彻底离开了。

他走进李米恩的卧室,这套房子还是他陪着她一起看的,李米恩并不常住在他那里,更喜欢往自己的公寓里跑。

床边的墙上都是照片,他的照片,他和李米恩的合照,她一张都没有带走。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辜负,唯独情感辜负不得。

不是所有情深意长都会换来回首而望的,李米恩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4

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楚慕格的脸上,凌悠然躺在**静静地望着他。他趴在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做了什么梦,眉头紧皱着,她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楚慕格醒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了凌悠然的身影,他爬起来往大厅走去。

他看见凌悠然站在偌大的阳台上往外看。别墅的后面,种了一排木槿树,只是冬天,那排木槿树显得有些凄凉。

他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肩上:“我们在一起吧!”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他对她的爱从未随时间流逝而改变过。

凌悠然双手握着楚慕格的手:“慕格。”

她还有太多的负担,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鹿萌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黎浅南还不愿意自首,她还不能牵起他的手。

“苏木槿,不,凌悠然,你看着我的眼睛。”昨天在医院看到她以后,他就告诉自己不再放手,哪怕她内心有再大的负担,他来替她背负。

他不敢把她放在医院,生怕转个身她便不见了,所以把她带回了家,让她能好好在自己的视线里待着。

“我知道你内心的负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他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会害怕这一些阻碍和坎坷。

“慕格,你可知我心中有多少放不下。”

他闭起眼睛,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哽咽地说:“我等你。”

大排档上,两个帅气的大男人吃着烤串,酒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

齐思源请了最好的律师为鹿萌萌做辩护,可是所有证据一一指向鹿萌萌。

“楚慕格,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啊!我以为玩手段我最厉害,嗬……没想到输给我哥了。”齐思源倒上一杯白酒,灌进自己的嘴里。

“我会让刑警官申请重新调查的,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你爸那个别墅,不可能所有的摄像头都是损坏的。”楚慕格将齐思源手里的白酒抢了过来,给他换成了啤酒。

已经喝得半醉的齐思源突然站起来,指着前方:“哎哎……老板,那肘子明明是我们先点的,你怎么上那桌去了。”

老板支支吾吾的,坐在那一桌的一看就是些小混混,其中一个胖子喊道:“先从我们这桌过,肯定先放我们这。”

齐思源很不爽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先点的就是我的,你们这些小屁孩,别没事找事。”

染着红毛的人哼了一声:“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来争一盘肘子,我们吃了就是我们的,怎么,想惹事?”

楚慕格正想拉齐思源坐下,没想到他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将那边的桌子给掀翻了。他被那群人围在了中间。

“来啊,单挑还是……”齐思源话还没有说完,嘴角就挨了一拳。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踢了一脚,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他捂着疼痛的肚子大喊:“楚慕格,你还不来,老子要被揍死了。”

楚慕格将毛衣的袖子挽起来,冲过去一脚将染着红毛的人踢翻在地。那些小混混从齐思源的身边散开,目标转到了楚慕格的身上。

齐思源从地上爬起来,也管不了那么多,和楚慕格背靠背准备今晚在这里大干一场。

十几个小混混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场面十分混乱,其他的顾客吓得躲到了一旁。

老板一见这仗势,赶快打了电话报警。

盘子碎了一地,到处都是饭菜,桌子椅子倒在一旁。齐思源的脸上已经挨了几拳,楚慕格倒还能招架得住。

也不知谁在喊“警察来了”,楚慕格一激灵,将旁边桌上的一把羊肉串往那群人身上丢,抓起地上的大衣就和齐思源一起往马路上跑。

两人在路灯下大步跑着,直到看不见大排档了才停下来,齐思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差点儿进警察局了。”

楚慕格笑了笑。齐思源伸手抹掉嘴角和鼻子上的血:“这些人下手可真重,果然在道上混过两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他拍拍楚慕格的肩,无力地坐在地上,“想当年读书的时候,我打架比你厉害多了,是吧?”

“那你刚刚被打得那么惨,脸都肿了。”楚慕格大笑,年少时,他们还是有许多美好回忆的。

“老了。”齐思源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往前走。

“干吗去?”

“继续喝啊!”

“你那酒量就算了吧!

“比你强点儿。”

两人像年少时一样,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酒桌上,齐思源完败楚慕格,喝得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了。

当凌悠然看到楚慕格搀着喝醉的齐思源回家时,她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楚慕格扶着齐思源坐在沙发上,他倒了一杯温水,像哄孩子一样哄他:“思源,齐思源,来,喝点儿水吧!”

齐思源像个小傻子一样对楚慕格“嘿嘿”地笑着,大喊:“嗯,要亲亲,亲亲。”

凌悠然“扑哧”一笑,楚慕格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喝醉的时候是这个鬼样子。”

“悠然,你先去睡吧!我把他扶到客房去。”从那天开始,他不再叫她苏木槿,那个名字不再有人想去提起。

“我去煮碗醒酒汤吧!你不也喝酒了?”

他点点头,将齐思源扶进客房,直接将他丢在**:“懒得理你,好好睡吧!”

他们好似回到了最初。

5

齐思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望着望着,眼角的泪就流了下来:“鹿萌萌,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因为房门外楚慕格和凌悠然的欢笑声,他现在很想伸手抱一抱鹿萌萌,床边却是空****的,所以他哭了。

“思源,你还在睡吗?”楚慕格“当当”地敲门。

齐思源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房门,桌上是凌悠然做好的早餐。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满是怀念也满是尴尬。

“凌悠然,你不要那样看我,我现在心里只有鹿萌萌,你不要自恋地以为我还喜欢你!”齐思源的话让凌悠然低头一笑,这种感觉真是微妙。

不久前,她还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现在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因为他是鹿萌萌的光啊!

“等下我想去我爸的别墅,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我让刑警官陪你去,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处理。”

“我也想去。”凌悠然和楚慕格对视一笑,她离开了精神病院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吃完早餐,齐思源和凌悠然便去了别墅,刑警官也一起赶到。别墅正门被封锁线拦住了,他们是从偏门进去的,那扇门只有齐思源有钥匙。

“你父亲除了腹部有明显的刀伤,头部还受到过撞击。”凌悠然摸着书桌的桌角。

“法医已经判定致命伤是刀伤。”刑警官看着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的现场。

凌悠然蹲下身子,想去查看书桌底下,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桌旁的虎皮树。

“凌悠然,小心。”齐思源话音刚落,虎皮树连着花瓶一起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白色的花瓶碎成了几半,花瓶内的白色采石也滚了出来。刑警官走过去,白色采石里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吸引了他。

“这个,你们见过吗?”刑警官捡起地上那颗宝石。

齐思源摇头,凌悠然接过刑警官手里的宝石,仔细看了看:“这个是龚伯母的。”

“真的吗?”齐思源激动地向凌悠然走去。

“这个是蓝紫相间的宝石,这是从她的胸针上掉下来的。”这枚胸针就是她和黎浅南为她买的生日礼物,胸针上镶了几颗蓝紫相间的宝石,花了她好些钱才买下来的。

“你确定吗?”刑警官问。

“我确定,因为蓝紫相间的宝石并不常见,只要这颗宝石和胸针上的缺口吻合就能证明了。”凌悠然内心还是欢喜的,杀人的不是黎浅南,是龚文娜。

“可能是凶手和被害人发生了争执,胸针上的宝石脱落,正好落在了花瓶里,与白色采石混在一起,自然就没人找到了。凶手说不定自己还没意识到,现在只要找到胸针就可以锁定嫌疑人了。”刑警官已经猜到大概的情况了。

“我现在就回黎宅找。”齐思源说着就准备动身。

“不行,你这样贸然回去会令人起疑的,你怎么进入她房间里找?”凌悠然的话让齐思源又退了回来。

他焦急地抓着脑袋:“那怎么办?”

“得有个人帮你捣乱,你才可以有机可乘。”凌悠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餐馆内,路鸣很不满地大声喊着:“为什么要我去干啊?”

路鸣很久没见到凌悠然了。听了她的计划后,路鸣有些为难,要是被抓到了会有大麻烦。

“师傅,为了萌萌,没有办法,你是最好的人选了。”凌悠然摇着路鸣的手,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李米恩而有隔阂。

“路鸣,帮帮我吧!”齐思源很诚恳地拜托他。

“鹿萌萌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再等了。”路鸣其实挺心疼鹿萌萌的,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家破人亡,还要偿还父亲的债务。

她只爱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心里却只有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心被冰霜打过无数次,好不容易等来了爱情,却摊上了这么个事。

在老天的作弄下,我们总是经历过挫折,方知谁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齐思源哽咽地说:“她总是为我付出,这一次,我想为她做一件事。”

路鸣无奈地点点头,捣乱本来就是他最在行的,再加上鹿萌萌还是鹿子俊的亲姑姑,他带着鹿子俊一起去捣乱确实是顺理成章。

“师傅,米恩她……”凌悠然回想起那天的事,如果不是李米恩还心存善念,她今天都不知道在天堂哪个角落。

“悠然,我替米恩向你说句对不起。”路鸣也不敢想象自己的妹妹差点儿杀了人,还好,她们两个都没事。“那丫头现在挺好的,想开了,当了那么多年大明星,也挣了不少钱,饿不死的。”路鸣总是能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说得很随意,让听的人内心不那么沉重。

路鸣最好的地方就是,善良、仗义,分得清对错。

前两天,李米恩打电话回来告诉路鸣,她一路向西走的时候,在一个叫马道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说,那里很美,美得她都不想走了。

她在那里开了一家咖啡馆,旁边就是民宿,一下子从大明星变成了老板娘。

旅行是最容易让人豁然开朗的一种方式,很多人都会选择用旅行来治愈自己,李米恩也是,她已经找到了治愈自己的方法了。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的王子就会出现,她也会和齐思源一样,淡忘占据他们内心很久却也让他们也痛苦了很久的人。

伤痛总会过去,而幸福的光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