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卧底摸排
天堂不是我的家园,流泪心碎后,我要重返人间。
——艾米莉·勃朗特
引子
午后,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道走路晃晃****的人影,是个戴墨镜的男人。他穿着登山靴,背着鼓鼓的双肩包,手中拿着一瓶威士忌,看起来像是从远方来旅行的背包客。
忽然,男人毫无预兆地倒下,身子一动也不动,有点儿诡异。
这一幕被放牛的老头看见了。老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发现他两眼紧闭,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老头战战兢兢地探了探鼻息,大吼一声:“妈呀,这人怎么好像死了?!”
后来,特案组的姜云凡根据暗藏的线索,从背包客的突然死亡之下,竟挖掘出另一宗重大案件。
特案组肩负重担,谁都没想到,最终帮助他们成功破案的那个人,竟是他。
诡异猝死
漫长的午后,阳光炫目。戴着草帽的老头跟在两头牛身后,从恬静的乡村小路漫步而来。田野里风吹草动,林间的小溪潺潺流水声甚是悦耳。他哼着小曲,手持一根超细的竹竿,鞭策着牛儿到草地吃草。牛儿闷叫两声,小步跑着前进。
老头走了没两步,脚下忽然升起一种如棉花的柔软感,紧接着闻到一股特别臭的气味,顿时眉头紧皱,低头看见自己踩到了牛粪,不禁暗骂一声倒霉。正想管管乱排泄的牛,可转眼间,他的牛儿已经跑到小山坡附近,正甩着长长的尾巴吃嫩绿的草。
这一看,他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个人影。那男人戴着墨镜,背着鼓鼓的双肩包,手中拿着一瓶威士忌,边喝边引亢高歌。忽然,“砰”的一声,男人倒地不起,身子一动也不动。
老头觉得有点儿奇怪,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发现他两眼紧闭,便大声喊道:“喂,小伙子,你没事吧?喝醉了?要不要去村里休息一下啊?”
没有回应。无论老头如何询问,男人始终一动不动。
老头战战兢兢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大吼一声:“妈呀,这人怎么好像死了?!”
他不敢相信人会突然倒地死亡,再次探背包客的鼻息,顿时百感交集。此地除了两头牛,就只剩自己,别人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杀了小伙子?
老头趁附近四处无人,连忙撒腿就跑,连牛都顾不上了,一路疯狂地跑回乡村。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棵古树下,两手搓来搓去,心中很纠结,究竟要不要去报警?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心一横,跑到附近的便利店,拿起座机电话,紧张得心都悬在上空了:“喂,你、你好,我在云朵村的草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麻烦赶快来处理吧!”
“啪”的一声,他粗鲁地挂断电话,坐在便利店门口,身上不断地冒冷汗。
获悉又出了一条人命的陆明飞像被人扇了一耳光,耳旁嗡嗡作响。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通知特案组其他三人和刑警队的同事们,火速开车赶往偏远的云朵村。
警察赶到云朵村之前,那片寂静的草地,不只有两头牛,而是多了很多村民。他们站在距离背包客三米之外的地方,有些大人特意遮住凑热闹的小孩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见这样的场面。从村民清一色的神色来看,他们心里怕得要死。
刑警队一下车,迅速封锁了现场,将村民拦在黄色的警戒线之外。特案组紧接而至,于风吟率先戴上口罩和手套,跨进警戒线内检查尸体。陆明飞问了一圈村民,大伙都表示不是自己报的案。但这时,有人大喊了一声:“那两头牛不是王老头的吗?”
陆明飞循声望去,走到年轻男人面前,问道:“王老头是谁?”
年轻男人眼明手快,指着人群身后戴着草帽的老者:“王老头,你的牛不要了吗?”
所有人纷纷回头,看见老头摘下草帽,瞪了一眼年轻男人,像是责难他多嘴多舌。老头挤到人群面前,皱着可爱的鼻子:“是我报的案,我是王国华。”
唐寒雨走到王国华面前,问道:“老人家,您能详细说说这个人的死亡过程吗?”
所有人再次看向王国华,老头向来只是放牛种田,不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哆哆嗦嗦地说:“警察同志,我没杀人啊!你要相信我!”
唐寒雨顿时哭笑不得,警察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怎么变成这样了?她顿了顿,安抚老人的情绪:“老人家,您放心,我们没说凶手是你呢。只是你作为报案人,有义务配合我们了解案情。”
老头点点头:“有……啥问题,你们就问吧,绝对配合你们的一切工作。”
唐寒雨差点儿让老头朴实的性格逗笑了,便轻声道:“请您说一说受害人的死亡过程吧。”
老头挠挠稀疏的白发,不知从何说起。好在他一看到自家的牛,就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指着四米之外的牛粪说:“吃完午饭,我本来是打算在这一片草地放牛,顺便散步消化肠胃的食物。结果,踩到牛粪。然后,我看到那个小伙子边喝酒边大声唱歌。唱什么,我也听不懂。没多久,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我好奇地走过去,可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没反应。探了鼻息,我才知道他已经断气了,把我吓坏了,怎么会有人突然就倒地死了呢。”
唐寒雨仔细观察老人的面部表情,他的瞳孔正常,没有闪躲,讲话期间也没有刻意的反应,手脚比画自己牵牛到走进死者的画面也很真实。初步鉴定,老人没有撒谎。
“王大爷,由于您是头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需要先去警局做笔录和DNA检测,这个程序你能理解吧?若最终确认死者和您没关系,就可以离开了。”姜云凡说得很委婉。
王国华冲他点头:“明白,我王国华一定支持警察同志的工作,说到做到。”
于是,老何带着王国华去做相关检测,而凌峰则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做现场的笔录。
此时,于风吟轻轻地拍打死者的脸颊。几秒之后,死者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儿黑紫色斑点,她分析道:“死者死于某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但若是配上烈酒饮入体内,以及长途跋涉的话,毒药会自动发挥作用,开始攻击心脏和全身各大器官,诱发心肌梗死而诡异猝死。他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却不自知,只顾喝酒。”
陆明飞觉得不可思议,追着问:“于魔女,你没骗我吧,世上真的有这种事?明明是两种不相关的玩意儿,还能致命?”
于同学朝他翻了个白眼:“陆队,平时叫你多读书吧,你还不听我的。这个在法医学里被称为毒物联合机制,物与物之间有共同性和排斥性。这好比有些人吃了油腻的东西,立马喝冰水就会拉肚子一样,原理基本上相同,只是物质变了而已。”
说罢,于风吟吩咐刑警队的同事收拾尸体,然后深深看一眼凌峰:“你和我回实验室,我解剖尸体需要人帮忙,老大,人我借走啦!”
唐寒雨回头迎上于风吟暧昧的眼神,这个小魔女,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王国华和死者的尸体都被带走了,眼见没什么看头,村民们逐渐散去,大人牵着孩子的手,慢悠悠地回了村庄。
这时,姜云凡坐在草地上,抱着死者的大背包,从包里翻出不少东西。除了换洗的衣物,还有旅途攀爬时用的绳索、手电筒、口罩、保温杯和酒瓶等。
包里的东西所剩无几,他伸长手臂摸到最底下的卡包,发现了好几张女性的身份证件,大多数年龄在10岁至30岁。
这么多身份证,死者拿来干什么?死者的身份证又在哪里?
姜云凡顿时神采奕奕,大感意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他再次用力地往包里一掏,钱包里没有现金,只有一张酒吧的优惠券,还有几个护照。可护照上的照片和名字亦全是女性的,唯独不见男性的身份证和护照。
“真奇怪,死者怎么兜着女人的身份证和护照?”陆明飞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为防遗漏线索,姜云凡将背包里零碎的小东西全倒出来,仔细检查里布是否有破洞,结果摸索出一台手机,根据手机边缘划花的痕迹可以看出,死者应该使用了非常久。他打开手机,仔细翻阅通话记录,在脑中记下每个联系人打电话的次数,以及通话时间有多久。
“陆队,你带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排查一下是否有孩子和妇女失踪,或外来人口莫名增多。记住,一定要仔细排查,这个案子绝对不简单。”姜云凡忧心忡忡地说。
陆明飞头一次见他这样,严肃地点点头,带着几名刑警队的同事准备进村,却见老何领着放牛的老头王国华,正一步步朝自己而来。
“陆队,我们目前已经带他去做DNA检测了。但是,于法医说结果最快也要晚上才出来。”
“你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去附近的村子排查失踪或莫名增多的人口。”
老何点点头,将王国华带给其他刑警看管。但王国华拉住了陆明飞的手臂,一副欲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既纠结又犹豫。他把陆明飞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小声道:“警察同志,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陆明飞隐约觉得对方知道点儿什么,只是有所顾忌,便说:“你说吧,我替你保密。”
“前阵子,我听说村子里有孩子失踪,怀疑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怎么不去报案呢?哦,我知道了,你们觉得警察不会受理,是吧?”
“唉,报了,但是派出所没有查出什么。其实,乡村里丢失孩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很多家长都只能靠自己寻找,但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啊。”
陆明飞见老头垂头丧气,出了个主意:“王大爷,你想不想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王国华点点头,陆明飞凑到他耳旁,低语几句。两人边说边去坐车,与刑警队的同事一同去云朵村。五分钟不到,他们来到村里,由王国华通知丢孩子的村民前来村委办公室开会,大家挤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纷纷说起了失踪案。
全场一片痛骂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有人痛恨疾首,捶胸顿足。有人保证,一定积极配合警察的工作。
根据大家提供的信息得知,目前有三位女性失踪:
25天前,村里13岁的女孩烟烟,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失踪。长相甜美,黑色长发,肤色偏黑,身高155厘米。
12天前,村里22岁的女孩昀昀,去果园摘杧果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标准的美人面容,棕色卷发,肤色白如雪,身高162厘米,原本一个月后就要结婚。
两天前,村里18岁智商方面有缺陷的女孩壳儿,放牛的时候失踪了,家人在林间找到了她的外套和水牛,但没有发现女孩其他的踪迹。长得可爱,但身材较胖,难以与人沟通。
陆明飞眉头紧皱,深知若是妇女被拐卖后,极有可能被人贩子卖到大山里。那里的村民会互相包庇,他们串通起来买妇女当自家的儿媳妇,目的是传宗接代。若是生不出儿子,就要一直生,根本不把她们当作人来看待,相当于一台生殖机器。
忽然,办公室的木门被人推开了。陆明飞回头一看,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探进头,见几位村委员都在场,确定自己走对了地方。
他们走进来,妇女看陆明飞穿着警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几度哭出声:“警察同志,我听说你们要调查女孩失踪一案,拜托你们,尽力调查,抓到人贩子,救出我女儿啊!”
中年大叔为妻子冒昧的动作,冲陆明飞歉意地笑了笑。他带妻子坐在一旁,轻轻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丝安慰。
据了解,这对夫妇的女儿是13岁的烟烟。四点半放学之后,母亲一如既往地到村口去等待女儿归来。可那一天,天色已晚,她望眼欲穿,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甚至到学校联系老师和女儿的好朋友,却没人知道烟烟究竟去了何处。
当晚,他们到派出所报了警,几乎每一天都去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和女儿的消息。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夫妻俩伤透了心,恨人贩子入骨。他们辞掉工作,印刷女儿的寻人启事,张贴在每一个角落,发放给每一个路人。他们一直不敢搬家,就怕女儿回来之后找不到自己,该有多害怕。
而今,距离女儿失踪快一个月了。就在他们心灰意懒的时候,终于听到特案组要重新调查这一系列失踪案了。此刻的他们就像在暗河中跋涉的人,遇见了藏着希望的灯笼一样。
陆明飞十分能理解他们身为父母的心情,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错过这些罪无可恕的犯人。一般来说,我们不能对外允诺。但现在我可以和你们保证,只要有特案组的长官们在,就会把这些罪犯绳之以法。”
忽然,门再次被推开,唐寒雨瞪一眼陆明飞:“谁让你保证的。要知道,调查人贩子的窝点,再进一步瓦解窝点是非常有难度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保证呢?”
身后的姜云凡挤进屋子,看着满满一屋人,揽住陆明飞和唐寒雨的肩膀,笑道:“哎呀,唐组长别这么严肃,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虽然这次的行动很危险,但我们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唐寒雨无奈地摇摇头,推开那只细长的手,知道姜云凡和陆明飞是一路人,遇到此类案件就气愤不已,甘愿为此冒险、为此拼搏,索性由他们去。
谁知话音刚落,全屋的人站起来鼓掌,纷纷表示姜云凡说得对,还叮嘱特案组三人在行动中一定要小心谨慎。特案组临走前,王国华代表全村人民朝他们三人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敬重肩负重担的人民警察!
边境人贩
在回市局的路上,陆明飞像一只雀跃的小鸟,开车也不忘哼小曲。姜云凡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陆队,你别唱了,刚才我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不让他们担惊受怕。其实,他们内心对背包客的死和村民失踪怕得要死。”
唐寒雨同意他的观点:“是啊,他们大多数时候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奈何村里的青年极少,实力不足以抵抗外来的恶徒。”
陆明飞微微一愣,仔细想了想,问道:“背包客的死,与人口失踪案有关系,对吧?”
唐寒雨点头:“或许有吧。前天沈老打电话给我,听说最近频繁出现儿童和妇女失踪的案子,怀疑是被人拐卖了。”
姜云凡回头看着她:“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和我心有灵犀啊,那几宗失踪案与本市失踪的人口应该有牵连,沈老怎么说?”
唐寒雨知道他的意思,便说:“沈老还不知道本市的人口失踪案,等会儿汇报给他,等待上级的通知吧。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咱们要开会制作一份共同战略了。”
夜幕降临,警车驶入市中心。道路很拥堵,几乎停几步走几步。唐寒雨望向窗外,不远处有很多摆地摊的小贩,平日通常可以看到当地人携带孩童,顶着大太阳售卖手工艺品,到夜深才回家。
而此时此刻,于风吟戴着口罩,露出的双眼望向遥远的天际,美丽的夕阳余晖转瞬即逝,余光却是对面的手腕套着大塑料袋的凌峰,他正在等着她解剖下来的器官。
她皱着眉头,回头继续解剖尸体。她轻车熟路地挥舞解剖刀,为了后期通过指纹来排查嫌疑人,先分离尸体上可能带有指纹的皮肤组织,这样还能用指纹来判断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是谁。
接着,她右手持刀,左手轻轻按压死者的胸腔处,一路往下划开。很快,尸体的内脏映入眼帘。再缓缓切开死者的胃部,发现胃里有许多堆积且没消化的食物跟少许海鲜,以及一部分酒精**。
整个解剖室溢满尸臭和海鲜混合的气味,凌峰一时没能忍住,冲出去抱着门口的垃圾桶,想呕又呕不出。等他回去再看解剖台上的尸体时,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为什么他的肝脏都是暗黑色?”
“因为他中毒了,是一种需要酒精和运动一起刺激才会激发毒性的特殊毒药。”于风吟深深看他一眼,像在暗示什么。
“是那个东西?”凌峰听见“特殊”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那东西研究出来了吗?没人告诉我。”于风吟面无表情地解剖着其他的器官。
凌峰狐疑地看向她,若杀神不告诉她,她怎么知道毒药的性质。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明显是不愿意理睬自己。也罢,杀神提醒过,她其实是很冷漠的一个人,生人勿近,否则有生命危险。
十分钟后,于风吟抬头瞥见对面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眸一直没转移过,没好气地说:“看够本仙女的俊脸了吗?看够了就把死者的器官装好,回头还有用。”
凌峰“哦”了一声,靠近解剖台,戴上橡胶手套,将器官依次装入塑料袋中,嘴边喃喃自语:“中毒的肝脏、心脏、肺、胃、大肠和小肠……”
于风吟站在一旁看完全程,冷然道:“死者浑身器官完整,准备封尸推入冷藏室吧。”
凌峰听她冷冰冰的语气,心中很不愉快,说道:“我们是一类人,你不必老是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吧,我又不是尸体。”
于风吟扯下口罩,摘下橡胶手套,再将其丢到解剖台旁边的垃圾桶,这才抬头看向凌峰:“我跟你不同,至少我还是一个人。顺便说一句,杀神让你适当地帮助他们,提供一点儿人脉什么的。还有,找机会解决唐寒雨。”
凌峰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于风吟饶有趣味地看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怎么?看你这不解和不舍得的表情,该不会是对她真的动情了吧?”
凌峰撇过头不看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淡淡道:“我知道了,会照办。”
他不明白,自己最初的任务中,并没有杀害唐寒雨这一项。以他对杀神的了解,对方善于运筹帷幄,以戏弄特案组成员为乐,可如今怎么偏要杀唐寒雨?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运被扭转了。
于风吟听到他会完成任务,头也不回地离开解剖室,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冷笑不已。他甚至和于风吟一样怀疑起自己的情感。过了很久,他坚定地摇头,不,我没有心动,我只是替自己,从姜云凡那里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她。
刚下车的唐寒雨连打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见姜云凡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是她看错了吗?那双清凉的眼眸竟有一丝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关切之色。若她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她这才发现,他有时候会掩饰自己的情感,与之前在审讯室大胆表白的那个男子判若两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她觉得他有点神秘,却又令人想揭开那层神秘的外纱。
三人先后走进办公室,陆明飞急忙拨打外卖的电话,看着外卖单上的照片,差点儿饿得流口水。姜云凡也抵不住饥饿,掏出裤兜里的棒棒糖,开始补充能量。
唐寒雨还没坐下,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沈老。对方的电话接通之后,她先汇报了云朵村的妇女失踪案。
“你等一下啊。”沈老那头已是晚上8点左右,他关掉客厅的电视,走回卧室继续说,“寒雨,前几天和你说的大陆人口失踪案,目前有进展了。根据刑警追踪的情况,他们追踪人贩子时,追丢了。我们怀疑人贩子进入了清武里市,你留意一下是否跟你们要查的案子有关联。”
“好,我明白了。”唐寒雨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门外“咚咚”两声。
三人望向大门,隐约不安。以往这个点来办公室的人,不是市局办公大楼工作的人,就是于风吟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可是,通常很少有人礼貌地重复敲两次门。
下一刻,他们松了口气。外卖小哥打开门,探进头来问:“是你们点的外卖吗?”
陆明飞举起手,激动地说:“是是是,我等你好久了呢。”
外卖小哥愣一愣,见唐寒雨上前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笑着对自己说辛苦了,顿时把陆明飞听起来像久别重逢的恋人的情话抛到脑后。
姜云凡看外卖小哥一直盯着唐寒雨,脸色不太好看,立刻付钱打发外卖小哥离开办公室。
吃完晚餐,唐寒雨将沈老的信息告诉他们,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说道:“我先去信息调查科,让小王调查最近一个月边境出入的情况。”
姜云凡拉住她的手臂,将早已保存的物证袋塞到她手中:“顺便调查一下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妇女的假身份证和护照,但照片可能是真的。那一张酒吧的优惠券也不能错过。”
唐寒雨攥紧物证袋,推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陆明飞接到于风吟的电话。对方大大咧咧地说:“陆队,瞧我多敬业,我晚餐还没吃,正饿着肚子打电话向你们汇报情况呢。”
陆明飞脑海中满是她埋怨的眼神,顿时笑了:“看你这么敬业的份儿上,我让云凡请你吃两颗棒棒糖。”
于风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你们小两口不愧是一家人,用得着这么抠吗?难怪你们都交不到女朋友!”
姜云凡也笑了,抢过电话说道:“那是本少宁缺毋滥。少废话,说正经事。”
根据于风吟提供的检测报告可知,背包客确实是死于慢性毒药。这种毒药起效慢,常被误以为是受害人自杀。这证明凶手是想杀人于无形,可遇上经验丰富的特案组,这招就泡汤了。
“很遗憾,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的指纹。”
电话挂断后不久,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姜云凡微微一笑,她带着成果回来了。
唐寒雨推开门,听他们说完于风吟的新发现之后,递给他们一份报告。
“我们调查了正常出入边境的情况,没有云朵村三位受害女性出入边境的痕迹。这些身份证和护照应该是伪造的,她们极有可能通过偷渡离境。另外,这家名为‘风火轮’的酒吧位于红灯区,前去调查的同事说,酒吧半个月前就闭门不营业了。”
“这么巧,时间和失踪案很接近啊!”陆明飞说道。
“正好天也黑了,咱们去一趟酒吧呗。在哪一片红灯区?”姜云凡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口。
距离市中心5公里的地方,有一片霓虹灯璀璨的红灯区。踏进挂着霓虹灯招牌的街头,随意望去,能看到酒吧内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摇晃,里面传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更是响彻这片天空。
夜晚10点30分,特案组三人找到风火轮酒吧,大门上悬挂着“暂停营业”的吊牌。他们便继续往前走,鬼使神差地进了隔壁的酒吧。门外揽客的酒吧女一直盯着他们三人,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女扮男装的唐寒雨。
为了行动方便,唐寒雨特意戴上假发,画着男人的妆容,穿着朋克风格的铆钉皮衣。除了身材太过苗条,透出的气质酷得无以形容,脸蛋过于俊俏容易引人关注,其他地方从表面看几乎没有与普通男人不同的地方。
酒吧的闪光灯十分炫目。特案组三人来到二楼的卡座,凌峰和陆明飞坐在一起,互相为对方点烟,倒两杯白兰地喝起来。烟雾缭绕,四人玩起骰子游戏,陆明飞连输两盘,喝了两杯白兰地。十多分钟过去了,凌峰约的负责人还没出现,姜云凡忍不住随意望了望四周。
这时,凌峰身后走来一个戴金项链的当地人,身材肥胖魁梧,两只眼珠溜得很,猛地拍了凌峰的肩膀。两人宛如亲友,从坐下开始便滔滔不绝。可惜酒吧的音乐声如同雷霆,只得凑近耳旁说话才能听得清晰。
为了不引起这位负责人的怀疑,特案组三人开始装作在谈生意,时而皱眉思考,时而怒气冲冲地反驳。片刻,这位负责人起身往楼下走,凌峰冲他们三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这家伙就是负责人,要准备行动了。
两个小时前,特案组临时起意要去酒吧调查。但是,红灯区鱼龙混杂,带刑警去的话,大家警惕地监视旁人的行为太过显眼。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时候,唐寒雨忆起凌峰曾说自己当年在执行任务期间还积累了一点儿人脉,立刻打电话给他,吞吞吐吐地说:“凌峰,你来市局一趟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凌峰当时正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去开车离开法医中心。当他听到“帮助”二字的刹那,杀神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对方的确料事如神,竟提前通知他帮助特案组。
转念一想,这是一个参与破案的好机会,亦是抢回唐寒雨的好机会。他没有多犹豫,走出法医中心的实验大楼,马不停蹄地赶回市局。
凌峰来到办公室,一听说风火轮酒吧,不禁皱眉道:“这家酒吧我知道,老板是黄天。他们的酒非常出名,不仅可以酿造出质感极好的美酒,还会对外销售,其中红酒最为出名。但听我的那些朋友们说,其实他们暗地里非法买卖药物,靠这些每年都能赚几百万。”
陆明飞恍然大悟:“难怪别家酒吧都用艳舞女郎揽客,而这家却以红酒揽客,原来他们还有副业。这些家伙醉翁之意并不在酒啊,简直是老谋深算!”
姜云凡笑了:“陆队,这些家伙才有意思,不是吗?这说明风火轮的老板想用名酒来洗白自己,掩饰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估计他们除了买卖药物,还拐卖人口吧。”
唐寒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前,我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揪出这家酒吧的老板黄天;第二,尽可能地从他们那里救出失踪的妇女和儿童。”
“明白!”三个男人齐齐点头。
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四人研究出两个计划。Plan A是特案组三人当作投资人,以投资当地的葡萄酒为由,让凌峰的线人联系风火轮酒吧姓周的负责人。此人是黄天的助手,只有赢取他的信任,才能再进一步接触黄天。
而Plan B是为了以防万一,派部分刑警队的同事化作便衣刑警,在红灯区外不远处随时待命。若特案组与对方达成协议去酒庄,刑警队的同事则可以返回市局,不必跟随。
卧底摸排
晚风把特案组的人拉出回忆。转眼间,他们跟随周姓负责人来到了酒吧后面的街道上。这里风光旖旎,只可惜灯火昏暗,人烟稀少,比红灯区安静太多。
凌峰与周姓负责人并肩而走,向对方介绍特案组三人:“周先生,中间那位美女是我们的大BOSS。验过货之后,她会先投一半的资金。”
周负责人点头:“好的,我们老板在酒庄等你们。不过,去酒庄之前,你们不能带手机,而且要蒙上眼睛。包括你,凌先生。”
四人微微一愣,唐寒雨耸耸肩,觉得无所谓:“OK,没问题。”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马路边。周姓负责人从车上拿出扫描仪,确定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电子产品,才让他们坐上自己开来的白色轿车。
他们接过对方递来的眼罩蒙住自己的双眼,听见“嗡”的一声,知道周姓负责人发动了引擎。四位蒙眼侠高度警觉,大脑开始开启了记忆模式,全方位刻录路线。
对时间极敏感的陆明飞来说,起初的十分钟,路途平坦,车鸣声不断,还能听到窗外摩托车的声音,以及有一个孩子说“走吧,是绿灯了”。因此,他判断此刻应该还在市区。
约莫二十分钟后,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唐寒雨觉得自己宛如走进一条长长的轨道,头上掠过哐哐作响的火车。她想,不远处或许有火车站。
转眼间,微风透过窗户的一丝缝隙吹进车内,几人迎来阵阵浓郁而又清新的花香。姜云凡仔细一闻,只觉得自己曾在哪里闻到过。他捧着脑袋,在脑海中仔细地搜索记忆碎片。
花香?难道是香水?他靠近身旁的唐寒雨一嗅,立刻摇头。不,不是她身上的。
难道是办公大楼的植物?好像办公室没有摆放鲜花。盛夏盛开的鲜花……我知道了,是公寓楼下那一盆盆可爱的茉莉花,白洁优雅,不如玫瑰那般妖艳显眼。若不是它散发香气利人利己,可能没人会注意它们。
姜云凡微微一笑,忽然整个人差点儿跳了起来,听到身材高大的陆明飞吃痛地喊一声:“哎哟,这司机怎么不好好开车?撞到车板疼死我了!”
周姓负责人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很快,白色轿车驶入酒庄内的停车场。等候已久的黑衣人打开车门,搀住他们四人的臂弯,一起慢悠悠地走过长廊去乘电梯,最后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
黑衣人摘下他们的眼罩,排成一列,摆出“请”的手势。
周负责人走在最前面,轻轻敲了敲门才打开。唐寒雨一眼望去,落地窗前穿老头衫的男人映入眼帘。他正背对着门口,看窗外的美景。
“Boss,他们来了。”说罢,周姓负责人悄悄退出去,顺带关上门。
那男人徐徐转身,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见到客人一来,他连忙放下烟斗,打开通风口排出烟味,从始至终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迎上去,伸出右手:“你们好,我是黄天。请问,哪位是……”
唐寒雨立刻会意,握住他的右手:“你好,我是Rachel,要投资酒庄的人。他们三位是我的助理。那位凌先生你应该认识,之前都是他来对接和洽谈。”
黄天看了一眼凌峰,点点头:“认识认识,只是我没想到合作方会是个大美人。请坐,咱们慢慢谈。”
五人落座之后,还未喝茶,便见周姓负责人再次推门而入。他抱着几份文件分别摆放在四人面前,坐在单独的沙发上,讲解文件的内容:“这份文件包括了我们酒庄的历史,每个产品的成分和制作方式。我们大部分红酒都是用自己种植的葡萄来酿造,质量上绝对没有问题。我们每年的葡萄年产量高达几十万斤,酿造出来的红酒除了提供酒吧,还长期远销国外,包括俄罗斯、韩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而且,每家经销商反馈的成果都很好。”
陆明飞凑近唐寒雨耳旁,用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家伙练得一口好口才,说得头头是道,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进了传销组织。”
唐寒雨憋住笑,替于风吟不在场感到可惜。若她看到陆明飞如此毒舌,必定倍感欣慰,终于有人传承她的衣钵了。
姜云凡对周负责人点点头,也和唐寒雨交头接耳几句,象征性地点点头。让合作方以为他们在讨论这单项目是否值得投资,该投资多少资金或高科技设备。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还是想参观一下你们制作的地方。我们最看重的是红酒的口感,首先,它制作的材料必须要好,制作过程我们需要把关。”唐寒雨演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
“没问题,我能理解。每次开始打造新品的时候,我也会站在消费者的角度上思考,替他们品尝自己家的酒。现在,我带你们去看看。”
走出办公室,唐寒雨才看到这个酒庄的位置有多大。只可惜四周有高墙围住,加上夜晚一片漆黑,看不到墙外的风景。根据黄天的介绍,他们的东边是种植葡萄的区域,而西边那一栋栋高楼则是酿酒和藏酒的位置。
唐寒雨不禁皱眉,这两个地方与自己所在的位置相距好几公里,若要一向不常穿高跟鞋的自己走来走去,恐怕脚指头会因起泡而疼痛不已。
谈话期间,黄天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立刻派人去开来两辆小小的白色观览车。六七人坐上车,围绕着酒庄饶了整整一圈,途中路过葡萄园、加工厂、酿造厂等,最终抵达特案组感兴趣的藏酒楼。
藏酒楼,顾名思义是酒窖。正如黄天所介绍的那样,他们一进去便看见每条走廊和每面墙壁,包括每间藏酒屋都装饰得一模一样。若不是悬挂上空的指示牌,恐怕特案组四人都要在这栋溢满酒香的迷宫中绕晕了。
几乎全都是相同的木桶,淡淡的酒香气味扑面而来。黄天指着约莫50个酒桶讲解说,他们为了提升白兰地和葡萄酒的质量,用的都是欧洲顶级的橡木桶来储存。橡木具有良好的透气性,可使葡萄酒发生适当的氧化,在此过程中还可为葡萄酒润色,使其色泽更加鲜明和稳定。不同国家的橡木制作的酒桶储存葡萄酒之后,会孕育出不同的味道和香气。
他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高脚杯,打开一桶酒的木盖,亲自舀一勺红酒倒入高脚杯中递给唐寒雨,笑容充满自信和骄傲:“这一杯呢,是用美国橡木桶储存的。Rachel,你先品尝品尝,看看这酒的质感如何?”
唐寒雨接过高脚杯,低头看赏心悦目的颜色,扑鼻而来的香气沁人心脾。小嘬一口,生涩、圆润的酒液滑过舌尖。她点点头:“的确不错。”
姜云凡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间屋,悄悄靠近那些橡木酒桶,特意深深地闻了闻。除了橡木本身散发的气味,还有香草味、柠檬味的气息,唯独没有闻到药物的气味。他有点儿失落,回到唐寒雨的身后,轻碰一下她的手臂暗示。
唐寒雨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与凌峰商量了投资的金额,然后对黄天说:“我们打算先投资一部分,再定购几十万的葡萄酒运去不同的地方卖,你看怎么样?”
凌峰和陆明飞上前,将手中沉甸甸的箱子递给他们,黄天身后的两个保镖接过箱子,放在地面上验钞。见手下点头确认,黄天笑得合不拢嘴,伸出右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唐寒雨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这笑中含着几分冷漠和恶心。
再次乘坐观览车回到办公室,两方的保镖分别站成一排,签约现场充满仪式感。三位高颜值的男保镖将沙发上的唐寒雨映衬得像是混在道上的“大哥”,而黄天那边基本上都是身材魁梧的手下。
他们签完合同,黄天几番邀请特案组去吃大餐或安排他们在酒店就寝。唐寒雨却以明日一大早要在自己住的酒店开会而拒绝。于是,黄天只好让周姓负责人连夜送他们回去。
不一会儿,周姓负责人开着黑色越野车来到酒庄办公大楼的门口。黄天送他们到楼下,说道:“很抱歉,由于我们的规矩,还要让你们蒙上眼睛回去。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们会做得更好。”
唐寒雨大方地一笑,表示能够理解。只要能够赚到钱,这些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黄天还是感到很抱歉,准备去打开车门,恭送他们离开。谁知这时凌峰率先跑过去,替唐寒雨打开车门,以手护住她的头,让她不损一丝一毫地坐上车。
夜色暗沉,车内寂静无声,盛夏温热的晚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陆明飞坐在副驾驶位上,终是抵不住深深困意,一手撑着窗户小寐。
唐寒雨两眼发酸,几次闭目又睁开。或许是今夜的晚风太过温柔,她再次闭上眼睛后睡着了。忽然,凌峰感到肩上一沉,下意识地侧首,闻到她发丝散发的淡淡香气。这需要隔得很近的距离才能闻到。他笑得满脸宠溺,原来是她可爱的小脑袋。
他虽然看不见她沉睡的面容,但还是十分渴望轿车开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他贪恋这种时刻,甚至想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轿车永远不要开进市区。
但美梦总是容易被破碎。
“到了。”周负责人熄了火。
四人纷纷摘下眼罩,望向车窗外的那栋灯火通明的五星级酒店,迅速钻出车室,一同步入酒店大门,自然地走进电梯。周姓负责人见状,安心地开车回去复命。
等黑色轿车远走之后,四人抵达酒店第20层楼,进入2020的总统套房。
“天啊,这里也太高级了吧,云凡,你是怎么办到的?按照你的工资来算,住套房一晚,你应该要打几个月的工才行吧。”陆明飞打趣道。
“我才没有那么low,这家酒店的老板是我的粉丝,所以这间套房是免费入住的。”姜云凡看着瞬间石化的三人,奇怪地问,“你们生病了?”
陆明飞摇摇头,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白色**喝起来。结果,脸上立刻浮现后悔的神色,吞下去两秒后就被呛得脸颊发红。低头一看,我去,这不是矿泉水,而是烈酒!
他噘嘴抱怨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没有粉丝就算了,他大爷的,喝口酒都能被呛到。”
唐寒雨十分疲惫,已经无法笑出来。她手上提着高跟鞋,指着一间简洁的客房:“我睡这里,其他三间房你们随便选吧。对了,明晚6点准备开餐,20分钟的时间吃完。先找到酒庄,计划夜里9点左右展开行动。”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雷霆出击
第二天晚上6点,四人坐在长方形的餐桌上共进晚餐。20分钟后,他们乘电梯到停车场。由于四人头一次住在同一屋檐下,电梯内的气氛很怪,他们从吃晚餐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坐上酒店老板免费租赁的轿车,陆明飞发动引擎,为打破车内的沉默,有意无意地问:“昨天黄天有怀疑我们吗?”
“当然有。最开始,周姓负责人开白色的SUV轿车,后来送我们回酒店的是黑色轿车,这证明他们换车子检查了我们是否在车上安装什么东西。”唐寒雨说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酒庄?刑警队的同事已经在候命了。”
陆明飞听从唐寒雨的指令,很快开到昨晚的红灯区酒吧的后街。除了他以外,其他三人戴上眼罩,利用犯罪地理画像来摸索路线,也就是凭借自己当时的感官和记下来的东西来辨识路线。比如路途中听到的特殊声音、特殊气味,转了几个弯,颠簸了多少次,停了多长时间的车。
起初十分钟,他们还在市区内,路过红绿灯,再往前直走十多分钟。陆明飞提出目前遇到一处岔路口,不知该往那边走,只能先开过去停靠在路边。
凌峰根据自己的记忆,说道:“清武里市有两个火车站,离这里最近的是小火车站,地理位置比较偏。我记得昨天开车半小时后,好像就在安静的公路上了。”
姜云凡忆起自己闻到的气味,开口道:“如果小火车站附近有花香,那就是正确的道路。我初步鉴定是茉莉花香,此时是盛夏,茉莉花开得正好。”
陆明飞打开导航,立刻发动车子掉头,开往小火车站。路上的确越来越安静,地理位置也越来越偏僻。公路逐渐不平坦,碎石到处都是。但所幸前方白茫茫的一片风光,以及扑面而来的茉莉花香,证明了姜云凡的推断正确。
可是,陆明飞开了很久,也不见附近有葡萄园或高墙围绕的酒庄,只有茂盛密集的树林。
“奇怪,为什么还没到那个地方?我记得当时自己的头被撞到了。可这里啥都没有,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话音刚落,车子驶上小坡,再缓慢地下坡,忽然身子腾空而起,头部撞到车板。陆明飞侧首看向副驾驶的姜云凡,大笑道:“没走错没走错,就是刚刚那里,下坡路的末尾有条凸起的褶子。”
姜云凡捂着被撞的脑袋:“你小心点儿,看好前面的路。我估计很快要到酒庄了,咱们得先把车藏起来,再潜入酒庄。”
十多分钟后,车子驶入一片林子里,四人一袭黑衣,极像古时的采花贼,偷偷靠近酒庄。本想攀岩走壁而入,谁知今夜的值班室没有保安,就连办公大楼和藏酒楼的附近区域也没人把守。但是,越是平静越让人心生怀疑。
“大家要小心,今晚的酒庄不太对劲儿。”唐寒雨提醒道。
“不怕,大不了拿出咱们证件,再拖延时间,等老何送来搜捕证。”陆明飞出了个主意。
一小时之前,上头刚刚通过特案组的申请。由于时间紧迫,去市局的方向与酒庄的完全相反,只好随后让老何带过来。但刑警队其他同事已经跟随特案组,正潜伏在夜色之下、丛林之中。
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藏酒楼的地下一层,姜云凡凭借自己强大的记忆力,七拐八拐之后,来到入口处。但是,他们立刻停下步伐,靠在墙壁上隐藏身影。
“是,老板。”众人齐声答。
凌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两个手下跟在黄天身后,从另外一条路走了,剩下的都是身姿挺拔的保镖。他回头看向唐寒雨:“黄天走了,大概还有10个保镖在这里,看不出他们有没有带枪。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会儿陆队把守门口,我们三人进之前黄天带我们去的红酒屋搜物证。如果被人发现,陆队你懂的。”
“明白,这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话音刚落,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道黑影。那保镖眉头微皱,正想拿起对讲机汇报。陆明飞迅速地用力一拍保镖的手,对讲机沿着抛物线掉落在地,随后用手铐铐住保镖的双手。凌峰赶紧上前捡起对讲机,将其胡乱地塞住保镖的嘴。
“老大,把这个小喽啰关到哪里比较好?”陆明飞抓着保镖。
“带他和我们一起走,说不定有用处。”唐寒雨看了一眼他们。
五人成功地避开巡逻的保镖。唐寒雨一路仔细观察藏酒屋的构造,发现黄天之前带他们去的那间是红酒区域最大的一间。除了空间大小,橡木桶的摆设、墙壁图案、酒杯柜子的位置都与其他屋子没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偏偏那间占地面积最大?唐寒雨一边思考一边打开眼前的橡木酒桶的盖子。
陆明飞找来绳索捆绑保镖全身,将其丢在角落,自己也跑去打开木桶的盖子。五分钟后,所有的木盖都被打开了,但五十只橡木桶里呈现的只有满满的酒液。
奇怪,他们把药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姜云凡出人意料地做起法医的工作,用胶帽滴管汲取了红酒,分别装在三支密封的滴瓶中,边装酒边说:“香芋肯定会感谢我在帮她做这些事。老大,我猜药物不在这间屋里。你们也别找密室的开关了,让陆队审一审保镖看他说不说。”
陆明飞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撸起衣袖,按得手指咔咔响:“你是选择说出来呢,还是选择被揍得半死不活?”
陆明飞单膝下跪,揪住保镖的衣领,见对方嘴硬不说,假装就要一个拳头挥过去。
“别打,我说,我说。这间酒窖有个密室,开关在左边的空心墙后,轻轻一推就可以进去。”看来这个保镖并不经吓。
凌峰一脸狐疑地推动墙壁,没想到墙壁真的缓缓移动了。但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黄天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站着一批扛木棍的黑衣保镖。
“Rachel,再次相见,别来无恙啊!”黄天摘下金丝边镜框,忽然夸张地捂住嘴,阴阳怪气地说,“哦,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唐警官。”
唐寒雨笑而不语,背在背后的双手却在暗示:就是这时候了,开打!
唐寒雨弯腰躲开那些疯狂的保镖,通过落地窗看见黄天逃到藏酒楼的门口,立刻按下耳中的传唤器:“快进来救援,抓住黄天,别让他跑了!”
刑警队的同事们收到命令,从附近的林子里蜂拥而出,纷纷迈着飞毛腿赶去酒庄。
酒窖里的橡木桶被打破了很多,香醇的酒液流淌出来,浸湿了地上躺着呻吟的黑衣保镖,但仍旧还有数十名保镖不屈不挠地持续战斗!
姜云凡对打架不擅长,早已偷偷溜进密室。乍一看,这间密室与外面的酒窖并无区别。但他仔细一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打开面前的橡木桶的盖子,顿时笑了,终于找到了——桶里装着大量的氯胺酮。这东西是毒死背包客的罪魁祸首之一。
唐寒雨重返酒窖,在门口看到凌峰的背后站起了某道魁梧的黑影。她想也没想,冲过去推开凌峰,自己的手臂却被尖锐的刀片划伤,鲜血洒了戴着手铐的保镖一脸。
“寒雨!”凌峰一声尖叫,扶住要跌倒的她,心疼地问,“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一点儿皮肉伤。”唐寒雨摇摇头,可嘴唇却泛白了。
姜云凡听到凌峰的尖叫声,立刻冲出来,见唐寒雨跌倒在地,顿时心被揪起来,跑过去一看,焦急地撕下自己的衬衣襟:“你别说话,我先帮你止血。”
这时,老何带着刑警队的同事们冲进来,举着枪对准屋内的黑衣保镖,大声喊道:“警察,全部放下枪!”
那些黑衣保镖愣住了,纷纷放下枪,蹲下做投降的姿势。刑警队的同事们掏出手铐,将所有犯罪分子都铐起来,然后押着他们走出藏酒楼。
姜云凡替唐寒雨包扎好之后,冷冷地问道:“黄天呢?”
老何往旁边移了移,门口出现了他要找的人。原来黄天逃到藏酒楼门口,正要开车离去,不料遇到飞快冲来的刑警,老何也开车猛地撞上他的车子使其报废。随后,刑警持枪包围了车上的黄天。对方乖乖举起双手,被两名警察扣押而来。
姜云凡站起身,忍住心中的怒火,冷眼看向对方:“那些妇女和儿童在哪里?”
黄天举起双手:“你解开手铐,我就告诉你。”
姜云凡二话不说,一拳挥过去,打得对方脸颊红肿,鼻孔出血。黄天不屑地擦掉血液,冲他笑了。眼见姜云凡又要挥拳过来,陆明飞连忙拦住他,让老何押着黄天回市局,部分刑警留下来搜寻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包括每一个橡木酒桶。
在场的人都没有看过姜云凡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向来不与犯人动粗,只会用智慧与他们周旋,今晚真是奇怪了!
直到次日正午,陆明飞急匆匆地跑回办公室,推开门便说:“老大,找到了一个女孩!”
唐寒雨轻轻放下茶杯,立刻起身:“人在哪里?”
“目前,她已经被送回家了。但这个女孩有沟通障碍,要她指证犯人可能很难,而其他两个女孩……”陆明飞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唐寒雨便知结果了。
姜云凡这才放下报纸,动作不急不缓,似乎这是早已料到的事情。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特案组三人乘车抵达云朵村。刚下车,就听到入口处传来一阵阵凄凉的悲泣声。循声望去,正是痛失女儿的那些父母。
唐寒雨心生哀伤,忽觉自己手上的伤痛,抵不住他们失去女儿的痛的万分之一。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她要马上去见那个女孩。
眼前这间简陋的砖瓦房,是壳儿最熟悉的家。唐寒雨怀着沉重的心情,进门便见一个微胖的女孩垂着脑袋,清澈的眼眸看了看特案组三人,随后很快低下头。为了顺利地进行谈话,唐寒雨只身一人坐在她对面,让姜云凡和陆明飞守在门外。
“壳儿,你回家高兴吗?”
对面的女孩沉默不语,但从她的行为上可以看出她很焦急:此刻,她正坐在座椅的边角上,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
唐寒雨知道,与壳儿对谈需要足够的耐心和专注,要确定她能够辨识善恶,便提及她最熟悉的生活。
“壳儿,你家的牛有几头?”
“我不知道,我要见爸爸妈妈。”
“他们就在门外。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儿,不会伤害你。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好。我家有……一、二、三,三头牛。”
“如果有人偷了你家的牛,那么他算不算是坏人?”
“算。妈妈说,自己家的东西可以拿,但是不能随便拿走别人家的东西,必须要经过别人的同意才可以。所以,我不是坏人。我不拿别人的东西。”
唐寒雨很欣慰,确定壳儿能够分辨善恶,虽然她说得抽象。
“壳儿,当时他们偷走你和其他的女孩后到哪里去了?”
对面的女孩突然哭起来,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回答:“他们杀了她们,把我们藏在圆圆的木桶里,不给我们饭吃,还说要卖掉我们。”
唐寒雨不禁松了口气,原以为她会闭口不谈。趁此时机,她递上一张黄天和黑衣保镖的照片,问道:“是不是这些坏人?”
壳儿点点头,再次大声哭起来。这时,一个妇女跑进来,紧紧抱住她。
“壳儿乖,妈妈在这里。咱们回家了,不怕。”
唐寒雨拿着录音笔走出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两人点点头,表示已有定罪的证据。
之后,特案组三人赶回到市局,再次审讯黄天。这才得知,死者苏樘其实是酒吧犯罪集团的其中一员。但他只是负责拐卖人口,并不知道贩卖非法药物一事。不久前,他想金盆洗手,逃到很远的地方躲起来生活。
可黄天知道之后,担心苏樘会破坏自己的好事,正愁眉不展,便接到对方的电话。苏樘要求签订解约合同,黄天答应了,但前提是苏樘要去一趟酒吧。
那一晚,苏樘喝得迷迷糊糊,不知酒里放了多少有毒的药物,更不知这种药的起效性质。但他很高兴,想着第二天去云朵村拐卖最后一个女孩,这单成功之后就能解约,自己从此可以远走高飞。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他就那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