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 魔

大泽之中有异蛛,口吐白丝,硬如铁针,可碎木石。其好食鱼,常县丝而下,浮水渔猎,见鱼则哺,丝吐如箭,直入鱼身,兼之以毒,狼鱼亦可得之。其又攀木结网,张目含丝以待,常有飞鸟入之,为其所食。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风物篇》

紫瞳被厉烈抓在手里,正听着他和英蓬说话,没料到他手上使了法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一尺来高的小人儿。紫瞳还是第一次见到厉烈用这法术,先前她曾见到厉烈身躯长大,没想到他还能把别人变小。

紫瞳震惊于此,尚未醒过神来,厉烈已从身后拿过一个竹笼,打开笼门将她放了进去。笼子被厉烈晃来晃去,感觉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紫瞳害怕,连忙伸手紧紧抓住笼子上的篾条,让自己在笼子里站稳了。

厉烈看见紫瞳在笼子里恐惧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拿着笼子使劲儿摇了摇。紫瞳在里面抓持不住,一下被晃到了笼底,身子在笼底滚了几个来回,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紫瞳扭头一瞧,就见一个紫衣女子一手抓住篾条,一手稳住了自己,她定睛一看,不是佩音是谁。

紫瞳喜道:“是你。”

佩音点了点头,面上并无表情,只是将紫瞳拉向自己,靠在竹笼的篾条上。紫瞳心里欢喜,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只大手从笼口伸了进来,抓住佩音将她拿了出去。厉烈笑道:“佩音,该出来玩一玩了。”

厉烈将佩音拿在掌心,口中念了咒,又在佩音身上吹了口气,接着将佩音放在地上,这时候就见佩音身子逐渐长大,转眼间佩音便长至本来身形了。英蓬见厉烈突然放了一个紫衣姑娘出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将手招了招,四周树木上的火焰突然猛烈许多,将三人映照得分外清晰。

厉烈见状,知道英蓬不好对付,便笑着对佩音道:“佩音,干完这一次,就给你自由。小心点儿,他可不好对付。”

佩音双手环抱胸前,看着厉烈道:“每次都是这样说,这次不信你了。”

厉烈一愣,随即“嘿嘿”笑道:“这次说话算话,绝无虚假。”

佩音看了看英蓬,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刚才她已经见识到了英蓬的厉害,厉烈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自己,不过难得从笼子里出来,可要活动活动。佩音把手朝厉烈一伸,冷言道:“把袋子还给我。”

厉烈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咬了咬牙,从身后又拿出一个灰布口袋,伸手就要递给佩音,手递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笑了一下,道:“袋子是你的,里面的东西是我的。”说完就要解开袋子。

佩音猛地夺过袋子,冷言道:“哪里是你的,都是我的。”

厉烈见状大怒,伸手要夺,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心中暗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英蓬见他俩终于把话说完,问佩音道:“你要和我打?”

佩音把口袋放到怀里,看着英蓬点了点头:“嗯,先说好,待会儿我喊停咱们就不打了,你可不要伤我。”

英蓬愣了一下,方要回话,佩音已如闪电一样冲了过来,就见她手中拿着一柄短剑直直地刺向自己。英蓬心里冷笑了一下,右手一招,半空中一股带着火焰的气流飞向了佩音。

佩音拿剑劈去,没想到火焰遇到剑刃便立即炸开,化成无数火星,佩音“哎哟”一声,伸手去挡,就感觉手掌上一阵灼痛,翻掌来看,只见手掌上起了一串水泡,都是被火星灼烧所致。

烫伤处只有灼痛感,并不怎么严重,英蓬这次只是给佩音一个小小的惩戒,并不打算伤害佩音。佩音皱了皱眉,把短剑收了起来,眉羽间有些黯然的样子,神情稍有松懈,右手突地扬起,从袖口射出一根细细的银丝。

银丝速度极快,英蓬没想到她又突然出手,身子一转,化成一道清风要走。银丝的一头似有什么东西,转眼间便到近前,化成清风的英蓬未及抽身就被银丝缠住了,佩音伸手一拉将英蓬拉倒在地。

英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已化成清风,身子无形,一般的器物根本触碰不到他,但这银丝看似寻常,却将无形的他给缠住了。这突生的变故让他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小姑娘手上会有这样的宝贝。

佩音看到银丝缠在英蓬脚上,心里也感到有些意外,她只知道这银丝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一出手就将英蓬制住了。她将手中的银丝往回收了收,开口道:“没想到把你制住了。”说完她拔出短剑就要走上前去。

英蓬见她走过来,皱了皱眉:“小姑娘,你只是缠住了我的脚,可我双手还能动,你不怕吗?”

佩音不回话,走到英蓬身前,把剑举了起来说道:“别忘了,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伤我哦!”

英蓬冷笑道:“我可没答应。”

佩音笑了一下不说话,把剑对准了英蓬的脑袋,挺剑就要刺下去。英蓬是谁啊,风魔,他的法术强横,怎么会让佩音为所欲为。

佩音发觉地面上突然起了一股旋风,这股旋风带着强大的力量直接拍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子直接向后翻倒。佩音在地上翻了一下,短剑拄地,将自己身子稳住。

英蓬突然出手扯住银丝,用力回拉,将银丝抓到自己手里。英蓬只用了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就让佩音丢了法宝。

佩音见英蓬抓着银丝,心里气恼,脸上却是毫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她走到英蓬面前把手一伸道:“还给我。”

英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银丝:“这样的宝贝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英蓬自然知道这是个宝贝,他身子化为清风,已经是无质之体,寻常的刀剑伤不到他,普通的绳索也套不住他,可这根银丝刚刚就把他化为清风的双脚给缠住了,看起来这东西倒是他的克星。

佩音道:“你给不给我?”

英蓬望着佩音:“你要杀我,我怎么能还你。”

佩音闻言又要拔剑,后面厉烈看不下去了,展开翅膀疾飞过来,伸手就要抓英蓬,他可不会放过占便宜的机会。此时英蓬被银丝缠住了,身子已经不能化风,厉烈要趁此机会过来,只要他的手指触碰到英蓬的身体,以他的手段,就可以将英蓬变成一尺来高的小人儿,到时候这个小人儿还不任他揉捏。

厉烈心里打定了这主意过来,英蓬自然也明白他的意图。英蓬自己虽然也有极强的法术,但他也了解厉烈的手段,那般诡异的法术也不知道厉烈是如何习得的,如果被他变成一尺来高的小人儿,他这风魔的名头恐怕就要蒙羞了。

英蓬心里暗笑,五指虚招,翻腾的气流从他身上涌出,化成层层气浪扑在厉烈身上。厉烈猛烈挥动的双翅被气流所阻,身子就要后翻;厉烈大喝一声,身子突然长大,一下变得有一丈来高,他一下落在地上,身子稳如山岳,堆叠而来的气流如水浪拍岸一样,已无法撼动他。

英蓬见了,心里也是吃惊不小,这厉烈果然有些手段,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林子里这么猖狂。

“厉烈,你果然有些手段,不过你却挡不住这个。”

英蓬朝厉烈喊了话,手上又虚指几下,原本层层堆叠而上的气浪转而在厉烈身上旋了起来,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向上抬升的气涡,巨大的上升力让厉烈身子就要离开地面。厉烈大喝一声,身子再次长大,这一次变得有三丈来高,便如同一个巨塔一样站在那里。

佩音看到这景象惊呆了,她曾见过厉烈身子变大,但像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厉烈背上双翅展开,在火光下就像是两个大扇子,同时扇动起来产生翻腾的气流。翻腾的气流涌进下面的气涡里,将旋转的气流搅乱了,由气涡产生的升力也消散了。

厉烈哈哈一笑:“英蓬,今天一定要把你关进我的笼子里。”说完这句,他便迈步走过来。他身子巨大,每一脚踏在地上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地面也跟着震动了。

紫瞳待在厉烈的笼子里,听到厉烈脚踏地面发出的声响,突然想起她和佩音分开的那个夜晚,在黑暗的树林里,她听到的巨大的声响便是这个,还有火堆旁留下的巨大脚印,看来都是厉烈留下的。

英蓬见厉烈走过来,“嘿嘿”一笑:“厉烈,你有手段,可也不该小瞧了我,在这片森林里可没人敢小瞧我。”说完这话,英蓬伸指一弹,一股气流自他指间弹出,这气流如箭一样划过地面直直射向厉烈脚底。

厉烈身子巨大,转身不易,他看到这股气流一路过来将地面上的草叶全部斩断,直直地向自己脚底射来,他想要躲开已来不及。他就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脚底传来,让他难以忍受。他连忙扳起脚来看,英蓬又送出一股气流,厉烈单脚支地,身子又十分笨重,被气流轻轻一吹,重心不稳往后便倒。

厉烈“哎哟”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这一下使周围的地面产生更大的振动。佩音见厉烈四仰八叉地倒在那里,样子十分好笑,便转过身来对英蓬道:“你把银丝还我,我帮你解开,不然你这样子早晚不是厉烈的对手。”

英蓬看了她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银丝,那银丝在自己双脚上绕了三匝,将自己捆得紧紧的,要寻找银丝上的线头却找不到,他仔细一看,见银丝上还穿了一个银质的怪兽脑袋。这个怪兽脑袋样子奇特,竟然是连他也没见过的奇兽,银丝自兽头的双眼中穿入穿出,又从嘴里吐出银丝,吐出的银丝就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握着的也是这缕银丝唯一的线头,也就是说这缕银丝只有一个线头。他用力挣了挣,兽头已将银丝锁定了,只能收紧,不能放松,看来要解开这个宝贝还真要靠佩音了。

厉烈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变大后虽然力量强横许多,但动作迟缓,行动不够灵活,反而要受制于英蓬。他把身子缩回原样大小,从身后拿出一个笼子来。他随身带着好几个笼子,除了用来盛放抓来的人,剩下的都是他的“宝贝”。厉烈打开笼子,从里面抓出一只蜈蚣,他照先前那样施法,蜈蚣立即变得巨大起来。

厉烈把蜈蚣放到地上,蜈蚣便迈开千百条腿过来要咬英蓬。佩音伸手从英蓬手里夺过银丝,用手抓住丝线扯了两下,没想到银丝就从英蓬双脚上解开,一下回缩到佩音掌中。这个银丝像是活的一般,它自己回绕到佩音手腕上,唯一的线头收到银质兽首的嘴里,刚才细长的丝线变成短短的一个圈,套在佩音手腕上。佩音用衣袖遮住了手腕,对英蓬道:“好了,这下你可以把厉烈收拾了。”

英蓬看了佩音一眼,这小姑娘还真是奇怪,倒让他有些搞不懂。大蜈蚣刮擦着地面爬过来,嘴里发出“咔哧、咔哧”响声。英蓬从地上弹起来,双脚化成清风浮在半空。蜈蚣前身突然从地上立起,扑上前就要咬英蓬。英蓬伸手引入火流,直烧到蜈蚣身上。蜈蚣身上燃起火来还要往前冲,英蓬冲到蜈蚣身前,右臂化为无形,带着火流一下捅进蜈蚣嘴里。这一下蜈蚣嘴里燃起了熊熊火焰,整个脑袋看上去便如一个红灯笼一样。蜈蚣受不了疼痛,扭动着身子在地上翻滚起来,它身子巨大,撞到周围的树木上使无数燃着的树叶飘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蜈蚣渐渐没了声息,趴在地上不动了,想来是给烧死了。蜈蚣巨大的尸体躺在林子中央,天空中还有些火星在飞散。英蓬将风都收了落到地上,开口道:“厉烈,我也不为难你,把那小姑娘还给我,放你走。”

厉烈没有说话,心里暗想,英蓬刚才就是在骗我,说小姑娘不是从冥界逃出来的,现在又想来抢夺,我看这小丫头明明就是从冥界出来的。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身后的竹笼,今天可要把这竹笼带走,嘿嘿,有了这丫头哪还用得着什么狼王。

厉烈心里已经想明白了,先想法子逃走,以后再找他算账。想到这儿,厉烈哈哈一笑:“英蓬,给你了。”说着拿过身后的竹笼直直地朝英蓬甩了过去。

英蓬知道厉烈又在耍花招,指间结出气流激射出去,将竹笼划破。竹笼被打烂,一只蜘蛛从里面掉了出来,这蜘蛛也被厉烈施了法术,瞬间长大,体长一丈有余,两边的脚伸长足有四丈长。蜘蛛刚落到地上,蛛丝便一根接一根朝英蓬射了过去,英蓬见蛛丝来得极快,便朝后闪开。蛛丝看似绵软,落到地上却是根根硬挺,如钢针一样,直刺入地里,这不像是一般的蛛丝,这蜘蛛看来也是一异种了。

英蓬哪里知道,厉烈因为身具变化的法门,平常在林子里遇到强敌,常能借助身旁草丛里的蛇虫来为自己助阵。厉烈有了这本事,林子里少有妖魔能敌他手段,凭了这份本事他在林子里横行无忌。虽然如此,他也知道这门鸠的森林藏龙卧虎,不世出的大妖魔多的是,万一哪天遇上了,就凭他随手抓来的蛇虫恐怕敌不过那些妖魔。为此,厉烈时常在山林里寻觅那些身有异能、爪尖齿利的怪异蛇虫,平时将它们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笼子里,临到战时再将它们放出来,以自己能大能小的变化之术配上它们本身的异能,它们就会成为极厉害的大虫。

这只蜘蛛乃是厉烈在极为荒凉的沼泽中找到的。厉烈见到它的时候,它正趴在一片树叶上,当时树叶正随水流浮动,这只蜘蛛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厉烈开始还以为它和普通的蜘蛛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把它收入笼中的打算,没想到这只蛛蛛就在厉烈的眼皮子底下,将一根极细的蛛丝射入水中。它射出的蛛丝入水不浮,极有韧性,冲破水流直入水底,这样的蛛丝厉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当时便好奇地蹲在岸上看这只蜘蛛。蛛丝射入水中后便绷紧了,水里好像有东西牵着蛛丝跑了起来,蜘蛛趴在树叶上,也被蛛丝牵着在水里动了起来。这蜘蛛力气挺大,被水里的东西拖着在水面上乱跑,蛛丝却被它慢慢收紧了,只一会儿工夫,一条小鱼就从水里露了出来,原来射入水中的蛛丝已将小鱼的身体打穿,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蛛丝。

小鱼身体有蜘蛛三四倍大,又是在水里,生死攸关之时必然是死力挣扎,但蜘蛛力气极大,竟慢慢收紧蛛丝,将小鱼逐渐拉近了。岸边有一株老树,长得极为茂盛,有些枝条都伸到了水面上。蜘蛛见小鱼已无法逃脱,便朝老树的枝条射了根蛛丝,这根蛛丝将老树的枝条直接打穿,随即便绷紧了,这根蛛丝的一端在树枝上固定住了,蜘蛛顺着这根蛛丝爬上去,将那条小鱼拉出了水面。厉烈抬头看了看,只见枝叶间有一张蛛网结在那里,想来定是这蜘蛛的巢穴。厉烈看过这一切,大喜过望,会捕鱼的蜘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异的东西他怎么会放过,便用竹笼将这只蜘蛛捉了,一直带在身边。

这只蜘蛛吐丝极快,蛛丝又硬,射出去便如飞箭一般,而且蛛丝有毒,被蛛丝打中的东西往往会身体麻痹,不能动弹,所以厉烈给这只蜘蛛命名为箭毒蛛。他一直也没遇到什么厉害的对手,这只箭毒蛛带在身上也没有出场的机会,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英蓬躲开箭毒蛛的蛛丝,想要再引火流灼烧蜘蛛,没想到箭毒蛛射出七八条蛛丝,也不知这些蛛丝力量有多大,但看见着了火的叶子飘落下来,林子里就像是下了火雨一样。英蓬虽然能通过风来控制火焰,但火焰灼烧的疼痛他也无法承受,看着那些火焰飘落下来,他只得掌间送出气旋,将那些火焰吹走。

厉烈见英蓬被拖住了,便要使法术逃走。他刚才已打定了主意逃走,放出箭毒蛛就是要拖住英蓬,给自己制造逃走的机会,此刻机会出现他怎么会错过。也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子竟然一下缩至一尺来高,便展开翅膀要飞走,却不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佩音。

厉烈只注意看英蓬,却没想到佩音可一直观察着他,见他缩小了身子想要逃走,佩音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拿出了那个灰布口袋。厉烈看见灰布口袋,大叫不好,转身就要飞走,佩音将口袋当头罩下,厉烈被套了个正着。

厉烈惊恐道:“佩音,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佩音已将口袋扎上,厉烈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佩音嘴角微翘,拍了拍口袋便将它放入怀中。英蓬将身边落下的火焰弄开,便引了一道火流到蜘蛛身上,火流在蜘蛛身上流窜,但蜘蛛并没有一点儿痛苦的表现。

英蓬见了这情况,正感觉奇怪,蜘蛛原本规律运动的脚就突然乱了起来,身子也开始在地上乱转。英蓬见状,心里暗道难不成它现在才开始感受到了火烧的疼痛,只是比预想的要晚了不少时间。

蜘蛛此刻确是感受到了火烧的疼痛,身子在地上乱爬起来,它也不看周遭的形势,一路乱窜,竟爬到周围燃着的大树上,扳着枝干便爬了上去,树上燃着的枝叶被它晃动下来,满树的火焰飘飘****。英蓬通过风流控制着火焰,只让周围这几棵大树燃烧,外面的树木仍是完好如初。蜘蛛爬上了这株大树,见外面一片漆黑又无火焰,早吐着丝蹿到别的树上去了,只过了一会儿就听不到它的动静了,想来是走远了。

英蓬驱走了箭毒蛛,回头一瞧,厉烈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让厉烈跑了。他见佩音还站在林子里,便走上前去,奇怪道:“厉烈跑了,你怎么没走?”

佩音道:“我和他又不是一伙的,我干吗要走。”

英蓬看了看佩音,右手一甩,平地升起一股旋风将佩音卷了起来,佩音翻身想要落下来,奈何她如何翻转也无法从旋风中摆脱出来,眼见就要落到火焰中,旋风突地撤去,佩音失去重心,跌落到地上。

佩音狼狈地站起来,心生怒火,回头狠狠地瞪着英蓬,刚才实在惊险,如果落到火焰中,佩音非被烧死不可。英蓬见佩音面有怒色,开口道:“不要以为有几件法宝就可以放肆,这森林里有数不尽的神魔,有的是苦头让你吃。”

说完,英蓬甩了甩手,摇身一变化为清风窜到林子里去了,厉烈已经走了一会儿,如果再不去追就会让厉烈走掉。佩音见英蓬走掉了,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四周的树木还在燃烧,熊熊火光照得林子十分明亮。

佩音想了想,现在厉烈和紫瞳都在她的手里,听厉烈和英蓬的言语,好像紫瞳知晓冥界的入口在哪里,这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过不是在这里,她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如果紫瞳真的知晓冥界入口的话,那么会有多少人觊觎这个秘密呢,搞不好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抢夺。

佩音朝四周看了看,她看到英蓬离开的方向,转身便朝相反的方向走了。树木上的火焰已经变小了,佩音要从两株漆黑的树木之间穿过去,就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这股冷气直入心膸,让她忍不住发抖。她向后连退几步,退回到先前站立的地方,四周火焰的热气都涌向这里,热气罩身,让她身子暖和起来。佩音抬头看着冷气袭来的地方,两株被烧黑的大树之间,白色的霜雾正从那里蔓延开来,地面上的草叶也结了一层白霜。

四周的火焰虽然已经变弱,但火焰产生的热气仍然十分强烈,就在这种情形之下,地面上的白霜一点点朝佩音侵袭过来。佩音把短剑拔了出来,秀眉微蹙,心中暗叫不妙,她想到了会有人来抢夺紫瞳,只是没有料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她捉了厉烈,骗走了英蓬,以为就此可以走掉,谁知又生出变故。

佩音全神戒备,把短剑握得死死的,这时就听见脚步声从两株大树之间传来,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黑暗走进了火焰的光芒中。那人踏霜而来,双脚所过之处,地上全是冰屑。那些冰屑在四周火焰的炙烤下也没有融化的迹象。那人一步步走过来,冰屑被他踩得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佩音眉毛皱了起来,想要逃走,双脚终是没有移动。她看了看那人,是一个面相清秀的男子,这男子一身白衣,又身处白霜之上,在四周红色的光芒中显得有些耀目。他那身白衣如同地上的白霜,红光之下白芒隐现,上面还绣着蓝色的花纹,腰间一条蓝色带子,金黄的丝线在上面绣了精致的图案。这人手里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白色棍子,以棍拄地缓步走进光亮之中。

佩音拿短剑斜指身前,看着那人不说话。那人对佩音笑了笑,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佩音闻言,心内暗惊,开口道,“你要什么?”

“你说什么!”那人将白色棍子在地上拄了一下质问道,“你捉了我的白豸别以为我不知道。再不还我,可有你的苦头吃。”

“什么白豸,我不知道。”佩音一脸无辜的样子,身子慢慢朝后退去。

那人向前一步,白杖拄地,佩音就听身后传来“嗤嗤”的声响,回头一瞧,就见地面上齐齐地插着一排冰锥,将她后退的路挡住了;她回过头来,就瞧见前面草皮翻动,一排冰锥从下面捅了出来,直直地插在那里,将她前进的去路也封死了。

佩音将短剑插在地上,生气道:“你到底要怎样?”

“我说了,还我的白豸,不然的话,你今天休想从这里离开。”佩音咬了咬牙,伸手拿过短剑,狠力地朝面前的冰锥砍下去。她这柄短剑也是个宝贝,锋利异常,这一剑砍下去,虽有些吃力,但终将冰锥齐齐砍断。

那人愣了一下,扫了一眼佩音的短剑。见到这柄剑,那人心中奇怪,天下的名刀名剑,他也见过不少,这一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冰锥坚硬异常,如果是以法力弄断倒不意外,但想要用刀剑砍断,寻常的刀剑无法做到。

佩音一剑下去将冰锥砍断,心中暗喜,接着就想越过冰锥,心里念头方动,就见砍断的冰锥突然长高尺许,又变成先前那样尖利,将她限制在这里。

那人看着佩音冷笑:“接着砍吧,砍多少我都奉陪到底。”

佩音恼怒地瞪着那人,把短剑收了起来,气道:“你到底要怎样?我没有见过什么白豸,更不会去拿你的东西。”

“哼哼,拿没拿一会儿就知道了,我有的是耐心在这儿等你。”

佩音无话可说,便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在林子里耗上了。佩音隔着冰锥看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想用手上的银丝套他。刚想到这里,就见身周的冰锥又从地里伸出了半尺,而且上面的锥尖儿都弯向内侧,对准了坐在内侧的佩音。

佩音身子向后挪了挪,就觉背上微有痛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冰锥已经抵上自己的背了。佩音连忙拿过短剑,在自己身周划了一圈,就听“乒乓”的一串响,那些冰锥全都被她砍断一截。佩音这一圈划过,短剑就要收手,没想到四周的冰锥又从地里长出了一尺,而且锥尖儿更加尖利。佩音不敢松懈,连忙拿剑又砍。像这样,砍了长,长了砍,佩音竟是不能停歇。

佩音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已将那人骂了十七八遍,这样一来,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想脱身之计,只能不断地挥砍,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受那人摆布。佩音挥剑砍了一会儿,身上已经堆满了落下来的冰屑,那些冰屑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寒意让佩音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身上的冰屑越来越多,佩音脸色发青,身子也有些僵硬,挥剑的速度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快了。那人站在远处,看着佩音在冰锥后面忙活,面上毫无表情。

佩音觉得手中短剑越来越沉重,双臂也渐渐使不上力,她看了看短剑,就见剑体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只有剑刃处还露在外面。佩音把短剑收回来,拄在地上,双手握着剑柄大口哈着气,四周寒冷至极,她身子早就支撑不住了。

那人看着佩音颤抖着身子趴在那里,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心内暗恼:这小丫头到此时还不肯说出实话,哼,看你支撑到几时。他心里这样想,念随心动,从地下捅出的冰锥上面的寒气更加浓烈了。

佩音感受到身周涌来的寒气,勉强撑起身子想要挥剑,这时,她就觉自己怀里突然涌出一股寒气,那股寒气贴着胸口窜进她的体内,几乎要将她的心冻住了。佩音心内暗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外面涌进的寒气已让她身体僵硬,自己体内的寒气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那人的法术所致?佩音正在惊疑,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暗叫不好,是那东西被召唤了。

佩音心里想明白了,伸手到怀里,她的手已经被冻僵了,颤抖着摸出那个灰布口袋。口袋上寒气正向外涌动,竟然使佩音的手掌结了一层白霜。见她拿出了这个口袋,那人眉头一皱,随即嘴角抹过一丝笑意,拄着棍走上前来。佩音把袋子递过去,痛苦地看着那人,见那人缓步走上前来,握剑的右手暗暗使了劲儿。

那人走到冰锥外侧,伸过手来拿袋子,扯了一下没有扯动,他冷笑一下:“都这会儿了还不肯放手。”说完用力一扯。这时佩音右手握剑突地砍了过来,这是佩音的搏命一击,她用袋子把那人引诱过来,就是为了这拼尽全力的一击。她出手果断,又是出其不意,本当一击命中,只是手至半途,就见面前的冰锥势如疯长,锥尖儿全都齐齐对准了她的手臂,若不是她收手及时,那些锥尖儿非把她的手臂刺穿不可。

那人将灰布口袋扯走,看了看佩音僵在那里的手臂,笑了一下蹲下身来,伸手在佩音脸上拍了一下:“还不消停,你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吧!”说完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开了。

佩音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恨恨地看着那人。那人拿着灰布口袋走到离佩音一丈远的地方,把那根白色棍子别在腰间,伸手解开袋子上的绳子。

袋口打开,里面冒出丝丝寒气,那人朝袋子里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那人一手抓住袋底,伸手往里面抓了一把,就感觉抓到一个冰冷又坚硬的物体。那人心中奇怪,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那人借着火光往下一看,就见一个尺来高的小人儿已经冻僵了,身子蜷成一团,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到这个小人儿他似乎颇感意外,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小人儿。这小人儿自是厉烈无疑,他刚才着了佩音的道,被她捉进了口袋里,他在里面正恼火佩音的所作所为,就发觉身边一股寒气传来,让他身子一抖,他突然想起佩音这个口袋里装的东西,心里暗自叫苦。可是厉烈的身子被口袋束缚住了,他只觉四周黑咕隆咚,想要出去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在里面乱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身侧的那股寒气越来越强烈,以致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步。直至那人打开口袋将厉烈倒出来,他已经冻僵了,身子已无法活动。

那人盯着厉烈看了一会儿,见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便伸手到袋子里又抓了一把,这一次他抓了几本书出来。那人心里奇怪,这丫头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这口袋里什么都有。这些书有些破旧,看样子年代久远,书脊上写了些奇怪的字,看上去像是编号。他打开看了看,里面大部分都是些图画,有点儿像地图,有的图画边上也会写有文字,不过这些书不是他要找的东西,那些文字写的什么他也没有细看。

他将书扔在地上,伸手又往袋子里抓,接连抓了五六次,每次都是书,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起疑,想了想又伸手往里面又抓了一把。这次抓到的东西有些硌手,感觉一片冰凉,那人心中一喜,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火光映照之下一个竹笼被他拿了出来,他朝笼子里一看,就见一只浑身长满白毛,有点儿像狐狸的异兽正趴在笼子里。异兽看见他立即从笼子里站了起来,靠着笼边朝他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