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御 力

世之有力,万物之序。度其所由,盖自阴阳。阴阳之宗,万物之生。万物不一,乃各有差。物之不同,相之不衡。何以持之,唯有力生。力之所至,两物持衡。两物既衡,万物亦衡。万物协衡,阴阳互生。阴阳不竭,力亦无终。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风物篇》

英蓬将手里的火焰突然甩出,直直地朝骞鹤打去,骞鹤并不惊慌,单手上扬,在自己面前形成了一道冰墙,火焰撞上冰墙瞬间炸开,星火朝周围扩散。

厉烈正站在旁边看两人相斗,不防备火星射来。他刚才听了英蓬的话,知道这火焰厉害,又不敢用手去碰,慌乱之中一下趴在地上。英蓬见他这样哈哈笑了起来。

厉烈大怒,站起来吼道:“笑什么!”

骞鹤突然开口道:“英蓬,你也看看我的手段。”说着,他手上凝成了一个冰锥,只见他翻手一甩,直直地朝一只恶狼射了过去。他这根冰锥尖利至极,速度又快,恶狼根本无法躲开,只见这根冰锥直接从恶狼的颈下打进去,从它后背打出,去势不减,又从后面一只恶狼的身体里穿过,这还不算完,又打在第三只恶狼腹部,直插在那里。前面两只恶狼身上都留下两个窟窿,鲜血早已迸射出来,第三只恶狼的鲜血也顺着冰锥往下流淌。

骞鹤出手突然,冰锥去势迅疾,三只恶狼转眼间变成了尸体,不止如此,三只恶狼的尸体上瞬间结了一层白霜,尸体也变得硬邦邦的。这一次,其他的恶狼没有再停歇,而是很有序地由后面的恶狼递补上来,继续组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看到这景象,英蓬和骞鹤都皱了皱眉,狼群不愧为森林里最强大的群体,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竟然还能压制住群体的怒火,继续有组织地进行包围。如果是这样子,那么可以想象得到,当狼群的包围圈完成的时候,压在它们心头的怒火得以施放,它们饥渴已久的獠牙会毫不留情的撕开英蓬和骞鹤的身体,他们的血会流进恶狼的喉咙,用来浇灭恶狼心中的怒火。

狼群就是这样的,它们是纪律性极强的群体,没有进攻的号令它们绝不移动分毫,即使死再多同伴也无法让它们改变既定的战略。但当进攻的号角响起,它们会比任何一个嗜血的恶魔都要疯狂。

看到狼群这样的表现,英蓬和骞鹤都皱了皱眉,只有厉烈见到狼群遭殃哈哈大笑,完全没意识到狼群的怨恨。站在后面的佩音看到这景象心内也是骇然,她跟随厉烈杀过无数的狼,身上也积聚了恶狼的仇恨,狼群如果报复起来,她可没有厉烈那份本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把布袋夺回来,把紫瞳救下来,对她来说真是难上加难。

她在这里暗自思量,狼群已经发生了变动,外围运动的恶狼逐渐停了下来,近处的恶狼把包围圈逐渐缩小。这些恶狼都挪着爪子把身子向前挤,把四人的活动区域逐渐缩小。佩音朝前走了几步,离英蓬近了些,把短剑紧紧抓在手里。

四人都看到了狼群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往一起靠了靠。骞鹤将白豸放到地上,手上凝出一根冰锥,看着四周的狼群皱了皱眉。白豸显然也注意了周围的狼群,伸着爪子挠了挠头,接着四腿绷直,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双眼似睁似闭,张嘴欲叫,却是没出声响,只是朝天哈了口气。

这一下可不得了,白豸身周的草地瞬间结了一层白霜,冰冷的霜冻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离得最近的狼瞬间被冻住了。这些恶狼身上结出了白霜,直直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后面的狼离得过近,有些也受了波及,身子被冻住了。

“哎哟,宝贝儿,你可不能生气,它们可受不了。”骞鹤心疼地抱起白豸,“你还是老实在我怀里待着吧,好了宝贝儿,别生气了。”

骞鹤摸着白豸的头,好好安抚了一下,扭头一瞧,只见英蓬、厉烈、佩音三人也都僵在了那里,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骞鹤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拍白豸的头:“看看,都是你闯的祸。”骞鹤说完,便想要伸手给他们解开,突又想了想,诡异地笑了一下,走到厉烈身边,看了看他身后。

厉烈身后果然挂着五个竹笼,骞鹤看了看,有三个空了,还有两个被他的翅膀挡住了。骞鹤拨开一个翅膀,看见下面的竹笼里关着一个小人儿,这小人儿有一尺来高,蜷在笼子的一角,她身上穿了一身水绿衣衫,上面也结了一层白霜,看来也是冻僵了。骞鹤伸手将笼子摘下来,看着里面的小人儿轻笑道:“看来这个就是从冥界逃出来的人了。”说完,把笼子给了白豸。

骞鹤从厉烈身后摘下笼子,又把笼子扔给白豸,这些狼群全都看在眼里。当紫瞳从它们眼前出现,它们压制的怒火终于得以施放,就听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狼叫。骞鹤一愣,回头一瞧,就见一只壮硕的恶狼从狼群里跃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骞鹤单手抱住白豸,另一只手推出,尖利的冰锥射了出去。

狼群的攻击开始了。骞鹤转到佩音三人身侧,使出法术,三人身上的霜冻瞬间解了,与此同时,无数的恶狼从后面扑了上来。厉烈身子得了自由,就要飞过来抢竹笼,一只恶狼已经从后面扑住了他的脚。厉烈向来是不怕狼的,他最喜欢狼血了,这只恶狼惹上了他,他体内的暴虐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转过身去一拳打在了狼头上。他本来打算先把竹笼抢回来,可一想狼群现在是冲着竹笼来的,谁拿着竹笼谁就成了狼群的攻击目标,倒不如先让骞鹤拿着竹笼,等有机会再抢回来。心里打定了主意,厉烈便释放双手,要在林子里开一场屠杀盛宴,他一脚踏住地上的恶狼,伸手抓过狼腿,用力一扯,便将恶狼的一条腿整个扯了下来。此时林子里狼声鼎沸,这只恶狼痛苦的惨嚎声被四周的声响淹没了。

厉烈把手里的狼腿扔了出去,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不长眼的东西,你们的对手在这儿呢!”说完,他双翅疾展,身子一下飞了起来,看准狼群聚积的地方落了下去。他两只手掌如同铁爪一般在狼群中屠杀起来。

此时,林子里的恶狼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外围还有更多的恶狼向这里冲。骞鹤手里握着一根冰锥,将正面扑来的一只恶狼的身体刺穿,接着反手将恶狼尸体甩脱,迅疾地射出冰锥,将正要扑上来的另一只恶狼钉在地上。现在恶狼如潮水一样向他扑来,它们全都是冲着那个竹笼来的。他打死一只狼,后面就会有无数只恶狼扑上来。

这就是狼群的恐怖之处。为了守卫冥界之门,它们是不畏死的,即使这林子成了尸山血海,最后一只恶狼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因为这个,这林子里的人都不愿去招惹门鸠的狼群,当然厉烈除外。

林子里不乏法术高深的神魔,以他们的能力对付狼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即便如此,如无必要,那些神魔也不会主动去招惹狼群。在满月之夜,当门鸠的狼群出来巡游的时候,大多数的神魔都会选择回避,尽量不去招惹它们,而且几千年来,这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那些初入森林,或是对狼群有特别仇恨的人才会选择在月圆之夜出来。

神魔回避狼群,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任何一件看似奇怪的事情都有其必然性。那些大神大魔对狼群退避三舍,是因为几千年来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们,任何人惹了门鸠的狼群都会付出血的代价,即使神魔也不例外。

现在狼群已经认定紫瞳就是那个从冥界逃出来的人,它们必须要将紫瞳杀掉,因为职责所在。守卫冥界之门是它们的立身之本,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它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恶狼接连不断地扑向骞鹤,骞鹤手中的冰锥也是一根接一根地射出去。他面前已经堆积了无数的狼尸,但后面的恶狼仍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许多恶狼就在他手边被冰锥刺穿,由于距离过近,飞溅的狼血落到他身上,原本白色的衣衫已经血迹斑斑。英蓬和佩音的情况也差不多,英蓬一手送风,一手送火,风火相济将扑上来的恶狼一一灼杀。佩音就没有这么从容了,她只能用短剑砍杀扑上来的恶狼,之前和厉烈在一起时她都是仗着自己身子灵活,击杀恶狼都是突然出手,杀完即走,像现在这样和狼群打阵地战还是头一次。随着恶狼的进击,她不断地后退,已经退到了英蓬身边。

四人深陷于狼群的包围之中,外围的恶狼仍像潮水一样向这里涌来,看这情形短时间内无法击退狼群。骞鹤伸手从一只恶狼体内拔出冰锥,看了看四周的情势,弯腰把白豸放了下去。白豸懂了他的意思,撒开四爪跑了出去,它身子灵活,身材又比恶狼矮小,四只爪子在地上抓了几下,便从恶狼肚子底下钻了出去。恶狼仍在向里冲击,并没有太在意白豸,待看到白豸嘴里叼着那只竹笼,所有恶狼便都转了方向去攻击白豸。白豸已带着竹笼冲到一棵大树边上,抓着树干就往上爬,只爬了几下,就听见上面树叶“哗啦啦”响,一个硕大的狼头从树丛里探了出来,紧接着巨大的狼身扒着树干就向下爬。

终于出现了,这些会爬树的狼,它们是从更深的森林里冲出来的,它们赶到外围森林就是为了参加这场千年难遇的屠杀盛宴,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躲到树上去的,看到白豸想抱着树干往上爬,便一只只的都冲了下来。壮硕的狼身倒挂在树干上,四只爪子上的爪尖儿紧扣着树干,如利刃一样刺进树干,将狼身固定住。恶狼倒扒着树干向下爬,嘴里的白牙指向白豸,不止如此,下面的狼也扒着树干想要爬上来,这样一来,白豸便被上下两股恶狼困在了树上,好在下面的恶狼爪尖儿不够长,并不能爬地太高,身子也不能在树身上待得太久,不然的话,这柔弱的白豸早已成了恶狼口中之食。

白豸扒着树干,两眼圆睁,凶恶地盯着上面的恶狼。那只恶狼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身子快速向下爬。门鸠的狼群果然厉害,这只从森林深处跑出的恶狼牙尖嘴利,靠着又长又利的爪尖儿固定着身子,在树干上也是爬行如飞。眼见恶狼就要扑到白豸身上,就见白豸嘴里突然哈出一口白气,这白气沿着树干蹿上去,直至将上面的树叶也结了霜冻。那只原本向下疾冲的恶狼一下被冻僵在树干上,身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白霜,露着白牙的嘴巴还怒张着,却已经合不上了。白豸哈了这一口气,将上面的枝叶都冻住了,可也苦了待在笼子里的紫瞳,冰冷的寒气全都从她的笼子里经过,让她原本就已冻僵的身子彻底僵直了。这次与刚才不同,刚才她受了寒气只是身体僵硬,这次,寒气透过她的肌肤直入肺腑,几乎将她血液也凝固了,况且她已进入昏迷状态,如果不立即施救只怕有性命之忧。

白豸只想着把竹笼带出去,它可不管紫瞳的死活,此时上面那只恶狼已被冻僵,已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上行。白豸叼着竹笼就往上冲,眼看就要冲进树丛里,一个人突然从旁边蹿出,伸手夺下了竹笼。白豸不防备,让人偷袭得手,慌忙吐出的寒气在树上结成了冰块,扭头一瞧就见厉烈正倒飞出去,手里死死地抓着那个竹笼。

厉烈在狼群中欢畅厮杀,心思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骞鹤手里的竹笼,他瞅见白豸叼了竹笼钻到狼肚子下面,便想到骞鹤想把竹笼弄走,心里就怒火突生:奶奶的,老子忙活了一晚上,还能让你浑水摸鱼了不成。他压制住心中怒火,杀了手边几只恶狼,摸到那棵树边上,并未立即出手。白豸身具寒气,而且它身上的寒气比骞鹤还要厉害,这一点厉烈刚才已经领教过了,他见白豸放出一股寒气将上面那只恶狼冻住,便料想白豸体内寒气短时间内无法聚集,大着胆子赌了一把,舍命从白豸嘴里抢下那个竹笼。

他拿着竹笼在空中飞,想直接从上面飞走,这时就听“哗啦”一声响,一只恶狼从树丛里跳了出来。这只狼身躯庞大、爪子尖利,肯定是从更深的密林里出来的。它在树丛里躲了许久,看到竹笼要被厉烈带走,直接扑了出来。它后肢粗壮有力,这一下跳跃竟有两丈远,在空中直接砸在厉烈身上。厉烈被这只恶狼扑住,身子便要往下坠,他身后两个翅膀极力扑打,勉强将身子稳在空中。恶狼扒住厉烈双肩,张嘴就往厉烈喉咙上咬;厉烈一只手拿着竹笼,单手卡住恶狼上腭。恶狼拼了命想要将上、下腭打开,可厉烈的手掌像铁钳一样将它的嘴卡得死死的。厉烈发了狠,张嘴朝着恶狼的喉咙咬了下去。

厉烈是个嗜血的恶魔,他对狼群有特殊的仇恨,每次见到狼群他都会变得疯狂起来,但今天为了抢夺紫瞳,他一直隐忍着。不过厉烈的喉咙也很久没有品尝冰冷的狼血了,当成群的狼出现在眼前,森白的长牙在他面前晃悠,恶狼尖利的爪尖儿抠进他的肩膀,直入心髓的疼痛让他心里的欲念彻底疯狂了。不管了,不顾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大杀一场,要在这里杀一个昏天黑地。他的牙咬破了恶狼的喉管,冰冷的狼血灌进了他的喉咙,这给他带来无尽的畅快。

佩音抬头看了一眼,她看到厉烈咬住了狼脖子,正在大口大口地畅饮,身后两个翅膀上下扑腾着。佩音皱了皱眉,她跟着厉烈有一段时间,看到厉烈这样的状态,她知道厉烈已经疯狂了。她不关心厉烈的死活,她关心的是紫瞳。刚才紫瞳被白豸哈了一口气,已是生死难料,现在落到疯狂的厉烈手中,只怕凶多吉少。佩音有心要把紫瞳抢回来,但她被狼群缠住,脱不开身,就算是能杀出去,她也不是厉烈的对手,现在她只能干着急。

厉烈正在欢快畅饮,就见树丛里一个白影跳了过来,是那个失了竹笼的白豸。厉烈抓住狼头,将恶狼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看准白豸将狼尸直接砸了过去。厉烈这一下扔得极准,白豸跳到半空便被狼尸砸了下去;厉烈使得力量极大,白豸没能逃开,被狼尸压着掉到了地上。

狼尸巨大,白豸半截身子被狼尸压住了,爬不出来。厉烈在空中见了这景象,哈哈一笑,收了翅膀落到狼群里抓住恶狼就杀。现在狼群已经激起了他的杀念,他非要杀个痛快不可。虽然此时紫瞳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他也不想着走了,先杀狼再说。

白豸被狼尸压住了,两只前爪扒着地面想要爬出来,狼尸沉重,它的两只小爪子根本使不上力。周围的恶狼瞧见了,争先恐后地扑上来。这种情形白豸还是第一次遇到,无数恶狼亮着白牙扑上来想要分食它,这些家伙们都瞪着血红的眼睛,身上还带着同类的鲜血,那种凶神恶煞的形象一下把白豸吓住了。由身体里的恐惧鼓动起来的寒气急不可耐地被施放出来,以狼尸为圆心,周围两丈之内的恶狼全部被冻僵。一瞬之间,那些愤怒着疾驰的恶狼都僵在了当地,长牙还外露着,只是上、下腭已经合不上了。

骞鹤见了这边景象,“哎哟”一声叫道:“宝贝儿,别怕,我来了。”说完,身周凝出五根冰锥,如利箭一般直直地朝白豸射了过去。五根冰锥开路,挡道的恶狼全部毙命,骞鹤紧随其后杀了进去。他看到白豸被压在狼尸下面,身体在瑟瑟发抖,看样子十分虚弱。骞鹤一手将狼尸抬了起来,另一只手将白豸抱出。白豸身子抖得厉害,嘴巴虚张着一口一口地哈着气。骞鹤将它搂得紧紧的,不住地抚摸它:“别急宝贝儿,有我呢,你可不能乱生气,这些畜生可不配受你这寒气。”

白豸似乎不再恐惧,把头蜷在骞鹤怀里,接着便不动了。骞鹤把白豸安抚好,回头怒视着厉烈,那个惹到了他的宝贝儿还兀自不知的家伙。四周的恶狼已踏着冻僵的狼尸扑过来,骞鹤单手结冰化锥,以锥为剑洞穿了一只恶狼胸膛,随即将冰锥投出,击杀了后面一只恶狼,一锥掷出,一锥又生,骞鹤手上不断结锥,凭此杀了出去。他虽然不断击杀恶狼,但两眼始终盯着厉烈,身子慢慢地朝厉烈移了过去。

厉烈还自顾自地在狼群里大肆屠杀,他不知道,他招惹的愤怒复仇之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他已经引火烧身了。骞鹤丢掉手上的狼尸,掌间结出一根冰锥,看准了厉烈就要掷出去,这时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熊吼。这声吼叫把狼叫声都压了下去。林子里恶狼的叫声稍顿,接着便又嚎叫起来。这时树丛传来“咔嚓”一声响,一个巨熊扒树而出。英蓬见了巨熊,冷笑一声:“熊泰,现在才来吗?”

原来自前半夜英蓬劫走了紫瞳,那些追剿厉烈的恶狼也随着紫瞳离开了。熊泰脱离了狼群的包围,可他怎么能甘心呢!他费了许多力气才把紫瞳从黑甲手里抢回来,倒让英蓬趁火打劫,他不甘心,便带着巨熊在森林里寻找英蓬的下落。可英蓬来无影去无踪,熊泰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好在狼群的能耐要比他大得多,当这里的狼叫声响彻了整个森林,熊泰便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熊泰看见英蓬便心头火起,怒骂道:“英蓬,你把那小姑娘还给我,她是我先找到的。”

英蓬道:“她现在可不在我手上。”

“在哪儿?”熊泰道。

英蓬抓过身边的一只恶狼,扣住喉咙朝厉烈砸了过去:“在他手上,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抢了。”

“那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要再插手。”

熊泰吼了这一句,骑着巨熊从树上跳了下来。巨熊一下落在恶狼身上,立时便有三只恶狼毙命。熊泰从熊背上跳起来,举棒朝厉烈砸了下去。

厉烈杀掉手里的恶狼,不防备一个大棒打在背上,回头一瞧,就见一个手扛大棒的小矮子在恶狼背上来回跳跃。他心头火起,双翅展开,身子疾掠过去便要抓熊泰。熊泰刚才偷袭得手接着便闪开了,没想到厉烈会疾飞过来,拿起手里的木棒照厉烈的脑袋一下子打了下去。厉烈迅速出手,单手抓住木棒,身子突地朝空中蹿去;他想把木棒从熊泰手中抢走,没想到熊泰紧抓木棒不放手。厉烈大叫一声,身后的翅膀不住地扑打,带着身子向上飞,把熊泰带到离地有六尺高的地方。

英蓬已经升起了一个气涡,强劲的吸力突地从气涡中心涌出,这股吸力直指厉烈手里的竹笼。厉烈正全力对付熊泰,就感觉拿着竹笼的手掌突地抓空,竹笼已经被英蓬吸走了。

竹笼在半空中疾速飞行,眼看就要被吸到气涡中,没想到平地冰起,破土而出的冰锥直插入气涡中。冰锥卡入气涡,旋转的气流被搅乱,迅速消散,气涡便即化为无形了。

竹笼没了吸力便掉在地上。四周的狼群全都疯了,这是它们离冥界囚徒最近的一次。紫瞳,这个可怜的丫头,至入夜以来,她一直深陷囹圄,又被这些森林中的妖魔争来夺去。他们为什么要争抢她?她自己完全搞不清楚。

紫瞳刚才受了寒冷之气的侵袭,又被厉烈在手里晃**了半天,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就算她还活着,在几十只恶狼的围攻下,她也必死无疑。毕竟,狼群和英蓬他们不同,狼群的职责便是不让任何一个人从冥界逃出来,它们只想让紫瞳死在这里;英蓬他们想要知道冥界入口的确切位置,他们要让紫瞳活着。

眼见紫瞳就要被它们撕碎,火光下银光闪动,极细的银丝贴地而来,尾端的兽头扣住竹笼,银光再闪,银丝带着竹笼回缩,从一个挨一个的狼腹下收回去。

恶狼的爪子在草地上乱抓,露着白牙的脑袋在下面乱拱,无数的恶狼挤成一团。银丝带着竹笼贴着地面快速移动,四周锋利的牙刀往往离竹笼只有寸许的距离,只要竹笼的移动速度稍有迟滞,紫瞳便会香消玉殒。

佩音抓着银丝用力回扯,将竹笼抓在手里。她看了一眼笼子,紫瞳身子僵直,直挺挺地躺在里面。佩音晃了晃竹笼,紫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佩音皱了皱眉,伸手想把竹笼打开,三只恶狼已经扑了过来。佩音短剑刺出,将一只恶狼杀死,另两只恶狼已经扑到她身上,将她扑倒在地,一只咬她喉咙,另一只咬她手里的竹笼。佩音手里短剑不及回抽,眼见长牙及喉,就听耳畔风响,两根冰锥破土而出,从她脑袋两侧扎向恶狼,紧接着狼血迸射,浇了佩音满脸。

佩音拨开狼尸,回头就见熊泰要扳开她的手掌抢夺竹笼,她拿起短剑就要砍,熊泰见了一下坐倒在地,拿起木棒就打。佩音抢回竹笼转身就走,却正撞见两只恶狼朝她扑来。佩音用嘴咬住竹笼,一手执剑,一手射出银丝,银丝射出,将两只恶狼捆一起,佩音手起剑落,将两只恶狼的身体洞穿。

这时就听上面“哗啦啦”地响,只见四周燃烧的叶子纷纷脱落,这些带着火焰的叶子急速涌向这片空地的中央。在那里,英蓬正翻动手掌,将这些树叶融为一团,转眼间一个巨大的火球已经形成。英蓬双掌轻推,火球成龙,带着浑身的火焰窜了出去。火龙贴着地面疾扫,所过之处草木焦枯,恶狼毙命。

狼群不怕树上燃烧的火焰,可它们怕这些带着风的火焰。这些风火是英蓬独有的法术,以风动火,火中生风,风火相济,遍烧林中生灵。火龙烧死了几十只恶狼,死掉的恶狼在林子里堆起了巨大的尸堆,但后面的狼群仍然朝前涌,攀着尸体翻进来接着撕咬。火龙在狼群里转了一圈,火势转弱,速度也慢了下来。英蓬看到这情形,便运起法术,从周围的树木上吸了无数燃着的树叶,将它们融成团,双掌送出,那条火势转弱的火龙顿时爆燃起来,带着熊熊火焰在林子里乱窜。火龙在林子里肆虐了半天,再度转弱,这次火龙的持续时间比上一次要短,而且火焰也衰弱得十分厉害。

英蓬再度吸来树叶,在掌中结成火团,这一个火团小了许多,火势也不如前两个那样猛烈,由它燃起的火龙只支撑了片刻便即弱了下来。英蓬没有再次运起火团,他只是运起风来带动火龙不断灼杀恶狼,直至火龙的火焰熄灭。火龙消散,刚才窜逃到外围的恶狼又杀了回来。英蓬运不起火龙,只能以风刀击杀恶狼。

佩音被狼群围住了,手中短剑不断刺出,将恶狼一一击杀。狼血溅到她的身上、脸上,使她的容貌都无法分辨。佩音手上乏力,运剑已不像先前那样迅速,短剑刚把身前的恶狼刺死,身后又一只恶狼扑上。佩音回剑不及,想要扭身躲过,便觉腿上乏力,身子一下摔倒在地;恶狼扑在她身上,两只前爪扣住她的肩膀,张嘴就要咬下去。

一根冰锥从后面透胸而过,将恶狼击杀。骞鹤抱着白豸杀进来,将扑上来的两只恶狼杀死,看了一眼被狼尸压在下面的佩音。佩音没有法术,刚才对恶狼一番击杀,身上力气早已用尽,此刻只能任狼尸压着自己,连爬出来的力气也没有了。骞鹤看着她笑道:“小姑娘,你都成这样了,还不赶快把笼子给我,不然这些狼会把你吃了的。”

佩音脸上都是血污,她伸手将脸上的狼血抹掉,睁眼看了下骞鹤,将手里的竹笼扔给他,有气无力地道:“先救她。”

骞鹤抓过竹笼,看了看紫瞳,见她面上毫无血色,身子早已僵直,看上去已毫无生气。骞鹤知道白豸吐出的寒气十分厉害,紫瞳受了那一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他把白豸放到脚边,将紫瞳从竹笼里拿出来,将她放在耳边听了听,不觉眉头一皱,心里暗叫不好,正要动用法术,就见三只恶狼跳过来,张嘴就要咬他。骞鹤手上结出三根冰锥,翻手掷出,将三狼射翻在地。

前面三只恶狼毙在当地,后面的恶狼还要前冲,趁这个空当,骞鹤左手运行法术,将紫瞳身上寒气吸走。此时佩音已从狼尸下面钻出,骞鹤离她极近,便将紫瞳交到她手里,开口道:“好好暖暖她,看她能不能活过来。”说完,双手各结出两根冰锥插进扑来的恶狼体内。

佩音听了他的言语,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连忙将紫瞳捧在手心里,不断对着她哈气。周围的恶狼想要冲上来撕咬,骞鹤手上不断结出冰锥站在佩音身侧守住了。紫瞳所在的地方就是狼群全力冲击的方向。此刻佩音将紫瞳捧在手心,外面的恶狼瞧见了便疯狂地向里冲。骞鹤手速极快,勉强顶住了恶狼的冲击。他顶得住恶狼的攻击,却无力去阻止其他人的进攻了。熊泰踩着狼尸跳进来,挥棒就要打佩音,骞鹤抓住他的木棒向外扯,厉烈又从空中飞了下来。骞鹤被熊泰分了这一下神,一只恶狼已经扑向佩音。厉烈疾飞下来压在狼身上,一手疾抓,深抠进恶狼体内,伤口处鲜血四溅,弄得厉烈和佩音身上到处都是。

厉烈击毙了恶狼,伸手就要抓佩音。佩音回头瞪视着厉烈,哽咽道:“她都要死了!”

厉烈愣了一下,随即怒道:“管她死活做什么,死了好,大家都抢不到。”说完伸手就要来抓佩音。

骞鹤把熊泰扔进狼堆里,猛地回手抓住厉烈肩膀。厉烈回头瞧见是骞鹤,吓得脸都变了色,转身要抓骞鹤。骞鹤知道厉烈的法术全凭这双手,如果被他抓倒,自己只怕会变得如紫瞳一样矮小,便不等他伸出手来,身上寒气顺着手掌涌进厉烈体内。这股寒气自骞鹤体内生出,涌进厉烈体内,眨眼间将厉烈身子冻得僵硬。骞鹤给了厉烈这一下,后背却被扑上来的恶狼咬住,恶狼拖着他就往外拉。骞鹤身上涌出寒气,瞬间将恶狼冻住,回身结出几根冰锥,将后面要扑上来的恶狼射退。

厉烈身子已被冻僵,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佩音还在不断地对着紫瞳哈气,抬头瞅见厉烈腰间的布袋,便伸手从厉烈腰间摘下布袋放到自己怀里。这一切做好,她又瞧见厉烈脖子上挂的白色手骨,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伸手抓了手骨便要扯,没想到手骨上串的绳子十分结实,一下没能扯下来。佩音没敢再硬扯,便回来继续捧着紫瞳哈气。

紫瞳身上的寒气已被骞鹤吸走,身子已经不再僵硬,只是身上没有一点儿生气。佩音见她这样子,心里暗自焦急。她和紫瞳曾相处过一天,知道这小姑娘心地纯真,毫无城府,这种人在这片森林实在是少见。佩音在心底里对紫瞳十分喜爱,现在紫瞳身上又有了关于冥界入口的线索,虽然还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佩音可不想她出什么事。

佩音见紫瞳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对骞鹤道:“你快看看,她还能不能活。”

骞鹤杀退一只恶狼,回过身来,见厉烈还僵在那里,便一脚将他踹进了狼堆。周围的恶狼一下子扑了上去。厉烈是狼群的敌人,是门鸠的狼群最恨的人,他以屠杀狼群为乐趣,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恶狼的美食。他现在已经被冻僵,那些燃烧着仇恨之火的恶狼会把他撕碎的。

无数恶狼的利牙就要穿进厉烈体内,这时就听远处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叫声,叫声传过来,所有恶狼的动作都停止了。骞鹤、英蓬、熊泰也都停了下来,抬头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森林。

林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生灵都竖起耳朵,想要确认那个声音,但那声音响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骞鹤皱着眉望了望远方,心里嘀咕了一下:“难道是听错了。”

当骞鹤和英蓬都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远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几声喇呜的叫声。

“喇……呜……喇……呜……”

是喇呜,这些让人恶心的家伙也来到了这里。听到这几声叫,英蓬和骞鹤都松了口气,狼群似乎也松了口气,全都嚎叫起来,刚收起来的爪牙又放了出来,带着血渍开始扑咬。

林子里的屠杀要继续了,可是狼群和英蓬他们心存的侥幸毕竟不是侥幸,今夜注定会有更厉害的神魔来到。

不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声,这一次声音比上一次还要响,整个林子都被这声音震颤了。恶狼们直起了脖子,扭着头盯着远处黑漆漆的森林,森林里又没了声响,变得十分寂静。

不,还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咩……昂……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