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鼻子的乃木大将
现在,因为失去了重要的引导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仇、怎么查下去了。更糟糕的是,深山木幸吉死前没有跟我透漏过任何他已经查到或他推理出来的事儿。他死之后,我一点儿对策都没有。他倒是说过几句暗示性的话,可我太过蠢笨,根本想不明白这些暗示背后的深意。
与此同时,我的复仇大业却有了更重要的意义:以前,我只需为我的爱人复仇,现在我还要为我的好友兼前辈复仇。对他痛下杀手的,虽然是那个藏在暗处、面目模糊的凶徒,可让他陷入险境的那个人,却是我。如果不是我让他调查初代的案子,他怎么会被人杀死?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凶手,只有这样,我才能从对深山木幸吉的愧疚中走出来。
在遇害前,深山木幸吉说他把恐吓信里提到的那样东西——它是深山木幸吉拼死想要保住的东西——用挂号小包寄给了我。那天我回到家,果然收到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尊石膏像。
这是一尊乃木大将的半身像,用颜料涂成了青铜质感,几乎在所有雕像店里都能找到。它看上去斑驳破旧,很多地方都因为掉漆,露出了下面的白色石膏。这位军神的鼻子掉了一半,这让它看上去有些滑稽。缺了鼻子的乃木大将?罗丹似乎有个类似的作品,想到这儿,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东西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深山木幸吉宁可赔上性命也要保住它。深山木幸吉让我“一定要保存好,别弄坏了”,还说“千万别让人知道它很重要”。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半身像到底有什么秘密,最后只能严格按照死者的意愿行事。为了不让人发现它,我把它放在了装杂物的收纳箱里。警察连这件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用着急把它送走。
虽然我心里急得冒火,可是之后整整一周的时间,除了为深山木幸吉的葬礼忙了一天,我几乎什么都没干,只是每天不情不愿地去公司上班。下班之后,我会去初代的墓地,同我死去的恋人诉说刚刚发生的这宗诡异的凶杀案。我不想回家,因为回去也睡不着,所以去墓地看过初代,便在街上晃来晃去地消磨时间。
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只有两件小事儿,我得向读者交代一下。一个是,有人趁我不在,偷偷潜入我的房间翻动过我抽屉和书柜里的东西,这是我从一些细微的痕迹中发现的,总共有两次。我这个人不是十分细心,所以也没什么切实的把握。但我能感觉到屋子里一些物品的位置,比如书柜里书籍的摆放顺序,和我出门前不太一样。我问家人是不是动过我的东西,大家都说没有。我的房间在二楼,窗户紧挨着邻居家的屋顶,若是有人想从那里潜进我的房间,想来难度不大。我怀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却始终无法压下心里的不安。我忽然想起那个缺了鼻子的乃木将军,连忙把装杂物的收纳箱打开检查了一下。它还好好地待在那里。
还有一件事儿,有一天,我沿着郊外的一条小路——我经常在那条路上闲逛——从初代的墓地往回走,正走到省线莺谷站附近,那里有块空地搭着曲马团[5]的帐篷。我喜欢那里的古典乐曲和风格奇特的宣传画,以前曾经专门停下来欣赏。不过那天晚上,当我从曲马团门前经过时,忽然看到诸户道雄从小木门里快步走出来。他应该没看到我。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我可以确定那是我的朋友,性格有些特别的诸户道雄。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因为以下情况,我对诸户道雄的怀疑越来越深了:首先是初代死后,诸户道雄曾经多次去木崎家拜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其次,他买了那只景泰蓝花瓶;再次,深山木幸吉遇害时,他在现场出现过,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而且他当时的行动也很可疑;最后就是,他怎么会来莺谷看马戏表演,要知道这和他的住处根本在两个方向,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除了这些外在事实,我认为诸户道雄心理上的动机也十分明显。虽然有些羞于启齿,但他对我确实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深沉爱意。他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装模作样地对初代展开了求婚攻势,这一点并非无法想象。求婚失败后,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情敌是初代,一时冲动便偷偷把她杀了,这一点也不是毫无道理。如果初代真是被他所杀,那么,被我请来调查这件案子,且以快得让人意外的速度查出凶手的深山木幸吉,无疑就成了他的大威胁,必须及早除去。为了遮掩第一宗杀人案,他不得不又犯下了第二宗杀人案,这样推理,应该可以成立吧!
深山木幸吉一死,我除了怀疑诸户道雄,再没有别的线索可以跟进,也找不出其他的侦查方向。我绞尽脑汁,只想到一个办法,接近诸户道雄找到证据,以证明我的猜测。所以,在深山木幸吉死后的第二周,我下定决心:一下班,就去池袋拜访诸户道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