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熟悉身影

那“轰”的一声正是猎枪的声音!我忙扭头朝后看,这一看顿时如坠冰窖,原来九叔他们那边也窜出来了一群狼,九叔他们一片混乱,已经动枪了!

情急之中九叔又开了两枪,我看到子弹打在石板上,擦出了一阵火花,也不知道打中了狼没有。枪声一响,两边的狼都被吓得乱跑起来,许多狼慌不择路,都撞到了一起。凡是我们的手电能够照到的地方,都是在乱窜的狼,它们那绿色的眼里闪烁着惊恐。

“用手电照狼的眼睛!狼怕光!”黑子大喝,我们连忙挥着手电往前方照,同时慢慢后退,准备和九叔他们汇合。这时,马王拎着两把工兵铲和一把开山刀,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边跑边对我们喊道:“抄家伙!”

我见到马王过来,心中一定,伸手接过了一把工兵铲。这工兵铲性能堪比瑞士军刀,我轻轻挥舞了一下,顿时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应该能和狼群一战。王癞子接过了另外一把工兵铲,黑子则是拿了那把开山刀。

我们买的开山刀属于管制刀具,是在黑市上买的,足有一米长,也非常沉,砍伐山里的灌木丛很方便。黑子将开山刀垫在手里比画了一下,说:“走。”

我们于是就继续朝后面退去,奈何脚下全都是骨头,硌得脚底生疼,走起来也磕磕绊绊的。这时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九叔端着猎枪就从后面冲了上来,见我们前面的狼也还很多,直接就开了一枪。

又是“轰”的一声,整个地道再次颤了颤。我站在九叔身后,很明显地看到了开枪时枪口喷射出去的火焰和气浪,同时还有一股灼热的火药气息弥漫开来。黑子在旁边率先行动起来,手持开山刀猛喝一声就冲了出去,马王紧随其后。两人犹如下山猛虎,冲到狼群里就是一顿乱砍,狼群顿时崩溃了,许多狼开始拼命逃窜,想踩着同伴逃走。我看得极其兴奋,王癞子也吼道:“快冲,干死他丫的!”

大家埋头朝前猛冲,很快就冲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人殉坑。我们冲到人殉坑前面,九叔和马王都停了下来,九叔回过头微微喘着气说道:“把矿灯和手电筒拿在手上,狼一出来就射它们的眼睛,走!”说完就带头钻进了人殉坑。

这个人殉坑里有一股很浓的霉味儿,空气也相对潮湿,我们鱼贯而入,看到了一副令人震惊的景象。在这殉葬坑的两边,站立着一排排身穿古代服饰的武士,他们手持刀剑、身穿盔甲,一个个肃穆而立。我提着矿灯照过去,满眼都是黑黝黝的干瘪肉皮,原来这些尸体全都“革化”了。

所谓的“革化”就是尸体在没有被细菌侵蚀至腐烂的情况下,变成了木乃伊那样的不腐败尸体,器官和皮肤都变成了皮革一样的物质。我随手抬起矿灯看了看旁边的一具尸体,这尸体很高大,披散着头发,黑洞洞的眼窝像是在盯着我,别的尸体也都差不多是这样子。

九叔这时也看了看这些尸体,突然说道:“该死,这是尸俑!小心点,不要**!”

我刚想问问什么是“尸俑”,身边的王癞子“咦”了一声,问道:“九叔,怎么这尸体的眼珠子还能动?”

我一听也很疑惑,扭头看去,发现我们不远处有一具高大的男尸,再仔细一瞧,他那黑洞洞的眼窝里果然有两颗泛着绿光的眼珠子,此时正贪婪地盯着我们。

“靠!”黑子骂了一句,一下子把我扑倒在一边,随即身手敏捷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冲到那具男尸身边,一脚就把他踹翻了。奇怪的是这尸体竟然是中空的,尸体倒地后,一个毛茸茸的狼头从里面冒了出来,低吼一声径直扑向了黑子。

黑子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下就被这条狼给扑倒在了地上。但黑子力气极大,只见他双手箍住狼头猛地一扭,“咔嚓”一声脆响,狼头就被他生生拗断了,那条狼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就在此时,我们前方不少尸俑都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转眼间就有许多狼从尸体中钻了出来,一齐向我们扑来。

黑子吐了一口唾沫,快速地拿起矿灯来照射那些狼的眼睛,马王和九叔也做了同样的事,惹得狼们嘶吼不断、龇牙咧嘴,狰狞地在我们前方咆哮着,却怎么也不敢轻易扑上来。

“我的个亲姥姥,这些狼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外婆啊!”王癞子愣愣地吼道,随后就扭了身,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不能走!狼能看穿人的意图,一旦我们觉得害怕了想要逃跑,狼群就会再次扑上来,到时候谁都活不了,你和孟凯断后!”九叔一把拉住了王癞子吼道,然后手持开山刀,猫着腰朝狼群冲了过去,最后跑到了黑子身边,挥舞着刀子吓唬狼群。

我见王癞子想跑,也上去拉住了他,斥道:“别跑!”王癞子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别……拉、拉,我我们俩留在这儿干啥啊?”我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说着就死死地拽住了他不让他走。就在这时,我身边的马王猛地回过头,眸子中露出了一丝狠戾,挥刀就朝我的肚子捅了过来。我惊呼一声,还以为他想要杀我,正准备闪躲,马王却一把揪住了我的衣服,将我狠狠往地上一拽。他这一拽,手中的开山刀从我胸前滑下,一刀扎在了小腹下方,我顿时觉得下体凉飕飕的。慌乱间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腿边正躺着一条对我狰狞嘶吼的狼!

原来这条体型庞大的狼不知什么时候从我们脚底下钻了出来,这畜生竟然这么狡猾,悄无声息地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直接钻到了我们脚下,而我们却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我又惊出一身冷汗,这狼离我不到半米,我甚至能看清楚它身上一根一根的狼毛。马王刚才那一刀直接插进了狼脖子,顿时鲜血飞溅。狼龇牙咧嘴地对着我们吼叫,爪子四处乱刨,马王丝毫不给它反扑的机会,手起刀落,把狼脖子整个儿豁开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狼的皮毛,这条狼圆睁着眼咽了气。

“看好后背,狼会突袭!”马王瞪了我一眼,擦了擦手上的狼血就去帮九叔他们了。

“这狼什么时候过来的?”王癞子站在我身边问道。

我低声道:“不知道……”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狼这种动物。此时我的心脏仍旧在剧烈地跳动,但我还是弯下腰,想看看这条狼到底死了没有。

“孟凯,小心!”我刚蹲下,王癞子就大喝一声,猛地将我推开了。他力气相当大,我“嘭”的一下就撞在了旁边的尸俑上,撞下来许多灰尘和沙土,手中的矿灯也掉在了地上,眼前一下子黑了。我顿时慌张起来,怕黑是人类的天性啊!我赶紧扭头看向王癞子那边,王癞子的手电筒就掉在他胳膊边上,正好照亮了他,真是救了我俩的老命了。此时两条狼已经朝着王癞子扑了过去,其中一条狠狠地咬住了他手中的工兵铲,另一条则在边上龇牙咧嘴地转着圈,好像是在找机会咬上去。我一看这情形,之前的恐惧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暴喝一声就扬起手中的工兵铲骂道:“去死!”却没想到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工兵铲举得太高了,“哐当”一声打在了头顶的石板上,又一下反弹了回来。我一个没抓稳,整个人就朝着狼群扑了过去。

王癞子本来在和两条狼搏斗,被我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回头看了看,结果这一失神就被钻了空子,那条等待机会的狼一跃而起,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裤腿将他拽倒在地,另一条则咬住了他的工兵铲。而我误打误撞,正好倒在了王癞子怀里。我这一扑,咬住工兵铲的那条狼顿时松了嘴,转而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我惨叫一声。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被狼咬是什么滋味,也从来没被什么疯狗之类的野兽咬过,没想到被动物咬的第一次竟然献给了这条狼。狼嘴的咬合力大得惊人,它咬着我的衣服疯狂地拖拽,一下子就将我拉倒在地,把我颠得痛苦不堪,完全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孟凯,你打狼啊,打!”王癞子在我边上大叫道。他自己的处境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咬住他的那条狼很聪明,光咬着他的裤腿往后拖。他的工兵铲早已脱手,只能像个不会游泳的落水人一样瞎挣扎,他试图抓住旁边的尸俑,但是那些尸俑只一抓就散了。这时我更是惊恐地发现后面有无数瞪着绿色眼珠的狼,正兴奋地盯着这边……

我心想完了,我可能要死在这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上骨头太多,我在被狼拖动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那些骨头,咬着我的狼似乎很不满,咬着我肩膀的嘴下又加了点儿劲。虽然穿着登山衣,但肩膀依旧痛得钻心,我本来还有些恍惚,这一痛反倒清醒了。“靠!”我大骂一声,挣扎着起身,看准了狼的脑袋后就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揪住了它的耳朵。不得不说,人在面临生死考验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弄死这条狼。

心里这么想着,我就把右手往狼头上一绕,一下子箍住了它的脑袋,狼顿时在我怀里疯狂地挣扎起来。我也发了狠,咬着牙将双脚也死死地缠在了狼身上,同时腾出了两根手指对准了狼的眼睛,狠狠地按了下去……

“嗷……”狼吃痛惨叫,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把我的衣服抓得沙沙直响。我咬着牙使劲儿把狼头向后掰,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喉咙在我臂弯处一动一动的。狼挣扎得越来越猛,几乎是在我身下跳动了,带得我也剧烈抖动起来,但我一点都没有放松,依旧死死地箍着它,很快狼就没了动静。

“孟凯,孟凯?”我似乎已经魔怔了,被人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我这一回神顿时意识到手臂松了,想到狼可能还没死,连忙又加重了力气,然而再看狼的时候却发现它惊恐地睁大了眼、吐出了舌头,已经断气了。

“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应该松开手还是该如何,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被自己箍死的狼。这条狼大概有一米长,不大不小,皮毛是灰白色的。它看上去很瘦弱,但之前爆发出的力道可一点都不小,我松开它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黑子一脸急切,正握着他的军刺蹲在我身边。

“没。”我张了半天嘴,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

黑子“嗯”了一声,冲着后面喊道:“九叔,照看一下孟凯,我去救王癞子。”说完就猫着腰朝前冲去。我一个激灵,这才想起王癞子被狼拖走了。往前一看,发现前面的狼都在乱跑,狼嚎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黑子的身影挡住了我大部分视线,所以我也不知道王癞子是死是活。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就伸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却发现双手根本没力气。

“第一次杀猎物都是这样的,用力过猛就会脱力。”马王从我身后冲出来说道,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正急促地喘息着,见我自己起不来,他就伸出一只手想要把我扶起来。但我还有点恍惚,只是“哦”了一声,加上手脚都软了,根本无法抓住他,索性直接靠在了石板上。这地道中本来就有些缺氧,刚刚又搏命搏斗了一番,我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关机了,马王跟我说话,我也听得似懂非懂。

也就过了一分钟吧,九叔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到处是灰尘和血迹,开山刀上也血迹斑斑,还有不少狼毛。

“九叔。”我抬起头,勉强对他笑了笑。“孟凯,你没事吧?”九叔蹲下来擦了擦我的脸。我也不知道说啥好,但是为了不让九叔担心,就说:“还好,就是有点脱力。

你呢?你身上这些伤口和血……?”“血全是狼的,这些畜生被我们打怕了就不敢来了,但狼是很记仇的动物,以后你走夜路要小心背后。”九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又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灰尘。

九叔这个冷笑话一说,我心里那种紧张的情绪稍微减少了一些,休息了一会儿后,就扶着旁边的石板慢慢站了起来。身边的尸俑在我和狼搏斗的时候全倒在了地上,骨骼散落了一地。原来这尸俑也是外强中干,外面看着还有皮肉,里面却已经烂成了骨头,我索性将尸俑的手臂骨当拐棍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见我好多了,九叔问道:“黑子和王癞子呢?”我告诉他,王癞子被狼拖走了,黑子去救他了。我一边说一边呻吟着拍了拍手,感觉自己还是手脚发软,很难使出力气来。“糟了,解爷他们呢?!”九叔突然拍了一下脑门,马王闻言连忙冲过去看了看,可地道里哪还有解爷他们的影子?不知道狼群袭击的时候他们跑到哪里去了。马王大声地喊了几句,周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狼群也消失了。九叔见状就叫马王回来,不用再找了。

我在墙边上靠着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法动弹,九叔问我能不能走,我只好说不能。这时马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递给我说:“过一会儿就好了,不过记住,下次杀猎物的时候要留一分力气。抽根烟吧,缓一缓。”

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香烟,马王又给九叔递过去一根,我们三个人就蹲在地道里,一边抽烟一边观察两边的环境。狼群已经不见了,但是王癞子、黑子和解爷他们也都不见了,按理说放山老汉和解爷应该在的,可是此时地道里黑漆漆的,那边的手电光和矿灯光也都消失了。

我没心思去管这些,抽了一根烟之后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就问道:“为什么杀猎物的时候要留一分力气?”

马王蹲在我旁边,他的脸颊在红色的火光下忽明忽暗的,他答道:“因为猎物不可能只有一个,留一分力气是为了给下次搏命做准备。”

我“哦”了一声,道:“我感觉也没用多大力气啊,为什么这么累?”马王笑了,看着九叔说道:“九叔,你看你这傻侄子。”说罢又对我说道:

“孟凯,我告诉你,人拼命时使的就是浑身的力气。其实你刚刚已经把你这辈子能用的最大力气都使出来了,不然这狼也不会被你箍死,所以你才这么累,第一次杀生都这样。”

原来是这样,但是和狼拼命的时候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啊。见马王说得这么轻松,我就问道:“你第一次杀生是杀的啥?”

马王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人。”“人?”我惊讶极了。

“嗯,我第一次杀生杀的就是人。当时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场上,我是特种侦察兵,在都龙山抵近观察越军哨所。那天深夜,我们是悄悄摸过去的,没想到在森林里跟越南的特工遇上了。我们发现对方的时候相距不到三米,黑灯瞎火的也搞不清对面有多少人,开枪会误伤,于是我们就开始肉搏……”

马王眯起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互相拼命的越南战场上,我也听得很有感触,九叔则是蹲在我们对面默默抽烟。我见马王的表情好像有点严肃,就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马王长吁一口气道,“就像是重新活了一回。杀了越南特工之后,我借着打火机的光看到了战友们和越南人的尸体,鲜血淋漓的。我当时只觉得呼吸困难,恶心得直干呕,在尸体上趴了半天也没缓过劲来,拿着军刺的手一直抖,后来见识得多了,战友牺牲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马王说完,将嘴里的烟一口都抽完了。

“马哥,我真佩服你!”我衷心地说道。马王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不用佩服我,有可能哪天你也能杀人不眨眼。

盗墓这行当里的人,早晚都会变的,如果他没变,那一定是还没来得及变…… 就死了。”

我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忽然想起了王癞子和黑子,连忙问道:“九叔,黑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九叔蹲在那儿的时候就像个老农民,他将手里的烟屁股一丢,看了一眼的手表道:“我看他们不一定能回来。”

“为什么?”我问道。“因为他们可能已经赶去野人要塞了,而且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解爷和放山老汉肯定更不信任咱们了……”九叔长叹一口气。“那又是为什么?”“因为二十五年前,你大伯他……昨晚又是你……哎!”九叔使劲地抽了一口烟,不再说话了。我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解爷根本不信任九叔和我,还有二十五年前那支神秘勘测队要寻找的“那个东西”,是否和大伯有关呢?想到这里我就问:“九叔,你告诉我,为啥二十五年前只有大伯能逃出来,别的人都死了呢?”

九叔摸了摸脸颊,苦着脸道:“大哥为什么能出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放山老汉和解爷他们千方百计地要进野人要塞是为了什么东西。”

我问道:“什么东西?”九叔将脸往我面前一探,他的脸一下就在我瞳孔中放大了:“为了长生的秘密。”

“长生……的秘密?”我不由得一滞,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反应过来,问道:“那长生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九叔苦笑道:“我也不清楚,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是某种和尸参有关的东西。放山老汉和解爷都不会变老,我猜他们以前应该是得到过某些东西,这东西就和长生有关,所以他们才显得这么年轻。”

我听得直发愣:“这么说来解爷真有六十多岁了?”九叔点头:“不仅仅是解爷,放山老汉好像也有一百岁了。我很小的时候曾跟着你大伯进山挖参,那时见到的放山老汉就是这样了,现在我已经成了中年男人了,他还是这样。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沉默不语,这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因为放山老汉和解爷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我很费解,难道那尸参真的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功效吗?也许这个秘密只能在真正进入野人要塞后才能揭晓了。

我长叹一口气,问九叔道:“九叔,那为啥放山老汉他们要把我们丢在这里?解爷到底为什么不信任你了?”

九叔的脸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道:“也许是因为我和解爷是同类人吧。同类人都是相互讨厌的,尤其是聪明人,因为我们都能猜到对方的想法。这么多年了,解爷依旧没能完全信任我。他怀疑我们和你大伯一样,觉得我们在他身边是动机不纯,再加上你又,哎……”

我听懂了九叔的意思,解爷表现得如此反常,是因为他在怀疑九叔。二十五年前,他的父亲栽在了野人要塞,其他人也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大伯却安全出来了。其实我们都知道野人沟里面有什么,里面必定是有皇陵大墓,也必定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解爷怀疑当年是我大伯害死了勘测队的其他人,为的是独吞古墓里的宝贝,捎带着就把我和九叔也怀疑上了。

九叔对解爷太过忠心,而解爷能回报给九叔的并不多。在解爷看来,一个对你好到极点却不索取任何回报的人,可能比敌人还可怕。因为敌人还能防备,而对你好的人就在你身边,要是他起了二心,那就犹如悬在你脖子上的利剑,让你连觉都睡不安稳。就像那句老话所说的:“不怕真坏人,就怕假好人。”

九叔这些话说出来,我终于彻底明白解爷为何找了四个连九叔都不认识的伙计了,原来他是担心九叔的人品。我不知道说啥好,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进入了社会,心里也变得沉甸甸的。

马王一直在边上听着,此时说道:“九叔,时间差不多了。”九叔看向他,拍拍手站起来,道:“走吧,该干活了,解爷他们应该也走远了,我们现在去追他们。”

“去追他们干吗?”我疑惑不解。“嘿……”九叔笑了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解爷不惜抛弃我,说不定还能拣着洋落呢!”他嘿嘿地笑着,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我一阵无语,忽然想起那些狼,就问道:“不对啊九叔,那些狼怎么不见了?”

“因为狼不希望看到从这殉葬坑进入野人要塞的人是我们,而是另外一些人,是没有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放山老汉和解爷他们……”九叔道。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狼群会这么反常地袭击我们呢。“当我们往索殉葬坑方向前进的时候,狼群就忽然开始袭击我们……”“是为了给放山老汉他们争取时间!”我骂道,“靠,这帮老不死的!

我就说,那放山老汉养的那三条土狼肯定跟这些狼有关系,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跟他们一起进入野人要塞!”

九叔很满意地点头:“是的。但这样也好,说明野人要塞里的东西很珍贵,放山老汉和解爷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好奇,那里头到底有些什么?而且自从昨晚你出了问题,放山老汉和解爷就开始戒备我们了,我还没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所以必须去看看。”

“九叔,那放山老汉真的会驱使狼群啊?”我问道。九叔自己也不太确定,但是他的眼神却露出一丝坚毅:“我怀疑放山老汉就是狼图女真的后裔,因为那老头子能养狼。狼这种畜生最是桀骜不驯,根本无法驯服,一般人养的狼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他却养了三条。其实在我们被黑瞎子袭击的时候。我就猜到那三条狼不简单了。”

“走吧,先去找找黑子和王癞子。王癞子这家伙必须得找到,他爷爷当年是‘组织’的成员,肯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九叔拧亮了矿灯,照亮了我们前面的地道。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刚才和狼拼命的后遗症也好了许多,身上也有力气了。我挥舞了一下胳膊,将身上的灰尘都拍干净,跟马王和九叔一起朝前面的地道走去。到了前面一看,我们的背包还在那儿,地上还有放山老汉他们的脚印和坐过的痕迹,但还是没有人。

九叔叫我们把背包都背上,我和马王各加了一个,分别是黑子和王癞子的背包。前方的地道里黑漆漆的,深得就像我们身后的人殉坑,不知道通向哪里。黑子去追王癞子了,前面也没有任何影子。王癞子的背包沉甸甸的,我一边骂娘,一边问:“九叔,你说黑子能追到王癞子吗?”

九叔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说:“难说,不过最后都会遇到的。”

“在哪儿?”我问。“野人要塞,也就是发现尸参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了。你看这人殉坑,这么多尸体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九叔道。“九叔,这脚印不对劲。”在我和九叔说话的时候,马王一直在观察地上的脚印。他这么一喊,我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殉葬坑一定很多年没人进来了,因为地面上灰尘很厚,脚印非常清晰。而在解爷和放山老汉他们蹲过的地方,脚印更是显得极其怪异。那些脚印并不完整,而且是单向的,也就是说,他们在蹲过的地方消失了。换句话说,解爷他们并没有从这个洞穴走出去,因为地上根本没有他们出去的脚印。

我顿时感觉不可思议,九叔想了想,慢慢地抬起了头,将矿灯照向了我们头顶。我也向上看去,在矿灯的照射下,我发现头顶的洞壁上有一个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个很大的圆形洞窟,泥土还很新鲜,上面的石板则是被人掀开,显然存在了一段时间了。

他们是从上面出去的?难怪他们没有回去的脚印,原来他们是直接从顶上钻出去了。换言之,王癞子和黑子也从顶上追了出去。

我和九叔对视一眼,九叔无奈地笑了笑。狼群袭击我们的时间并不长,解爷他们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挖了一个洞钻出去了,肯定是有人在外面接应。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急匆匆地走掉,抛弃了我们几个呢?看来昨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是关键了。

天太黑,我们头顶的大树又挡住了月光和星光,所以虽然头上有个洞,但不用手电筒照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马王走过来向上探了探,道:“他们应该是从这里出去的,有人先上去,用绳索把他们拉出去了。”说完他就向上一跳,拉住上方的洞壁,然后一个翻身就钻出了洞窟。

“上去吧,咱们走。”九叔示意我也跟上。我“哦”了一声,先抬头看了看,然后猛地一跳,勉强抓住了上方的洞壁。

但这个洞是新挖开的,上面的泥土很松,我一上去就觉得自己抓着的地方有些松动,一下子就使不出力气了。眼看我就要摔下来了,就在这时,九叔在下面托着我使劲一推,我连忙向上爬去,马王又在上头拉了我两下,我终于翻了出去。

爬出洞窟之后,我蹲在地上呼呼喘气。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清冷的风,外面的空气和地下的空气明显不一样,上面的空气很冷也很清新,而地下的空气则是比较热,而且还很臭。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左右看了看,四周也是黑漆漆的,哪里有黑子和王癞子的影子?

“九叔,咱们往哪里走?”我问九叔。不得不说,九叔的身手比我好多了,他背着一个大包轻轻一跃,很轻松地就从地下钻了出来,还将我忘记拿出来的工兵铲丢给了我,真是让我汗颜。他上来之后看了看这个洞窟旁的泥土,又左右瞅了瞅,才开口问马王:“马王,你怎么看?”

马王也在观察四周,夜晚的原始森林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还有一种类似风声的呼啸声。之前可能是人多嘴杂,一直没注意听,这时候只有我们三个人,周围的声音听起来就有点吓人了。

马王看了一阵子,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新挖出来的洞口,道:“九叔你看,这个洞是被人从上面掀开了石板挖出来的,看来他们有人接应,不仅仅是驱使狼群那么简单。既然这样,那么入口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九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们先顺着这个殉葬坑朝野人沟的方向走,一般殉葬坑距离陵墓都不会超过十里,我们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周围。天亮之前进入野人要塞是最好的选择,天亮之后政府的考古队就来了,到时候就不好玩了,走吧。”九叔说完,拉了拉背包就去前面带路了,让我们跟上。

马王砍了两根松树枝,又用我们带来的固体燃料加上一些干草、树皮扎了三根火把,我们举着火把开始赶路。

殉葬坑其实就在山溪边上,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方向。沿着低矮的灌木丛走了一路,气温越来越低,天也越来越亮。我又累又冷,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一片气势宏伟的山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连绵不绝的白头山峰矗立在前方,好像和天空融为了一体,和这边原始森林的景色截然不同。

我一看就知道要到野人沟了,因为在前方那片林子里的树上,挂着无数的茧一样的东西,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来那些是尸体。

这片绵延不绝的树葬林的规模怕是有数百亩,整个树葬林是在一个斜坡上。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谷底,抬头正好可以看见树葬林的全貌,要是走进林子里,应该是一眼望不到头的。

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些感叹,却发现树葬林中有几缕炊烟正袅袅升起,显得格外不和谐。

马王眼神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炊烟,他“咦”了一声道:“九叔,那边有个营地。”

“哦?”九叔也来了兴趣。马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望远镜,先自己看了一下,又将望远镜递给了九叔。九叔伸手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子,忽然笑了:“王癞子在里面,还有黑子,他俩都被抓起来了。”

“啥?被抓起来了?”我猫着腰凑过去,也想看下,九叔将望远镜递给我道 :“咱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准备上去,先救出黑子和王癞子再说。奇怪了,黑子手里可是有枪的,这帮人是怎么抓住他的?”说完就将背包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在背包里翻吃的东西。

我透过望远镜仔细看去,恰好能看到林子中的一片空地。毫无疑问,我们应该也是能被那帮人看到的,不过因为现在天色还比较灰暗,那帮人还没有注意到我们。

那空地被当成了营地,因为里面有五六个帐篷,帐篷周围堆放着许多东西,有汽油桶、锅碗瓢盆、一个个刷着绿漆的大木箱子,还有两个我们熟悉的人—— 黑子和王癞子。他俩都被捆着,蔫巴巴地蹲在一个大箱子前面,就跟俘虏似的。营地里此时有些忙碌,有几个男人走出来,就在帐篷外生起了火堆做饭,火堆上架着大铁锅,似乎正在煮什么东西。

“黑子和王癞子怎么会被这些人抓起来了?”我一边看一边问道。“不清楚,那帮人看起来不是善茬,他们好像有枪!”马王道。我继续看着,越看越惊讶。只见帐篷中不断地走出人来,而且人数还不少。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是走出来的这些人,全都是高鼻褐目的白种人,身上还穿着登山服。我正在纳闷,忽然看到其中一个帐篷里走出来了一个人,我只觉得眼皮一跳,越看越熟悉。那是一个短发女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上衣,此时正挥动着胳膊,慢慢地走出帐篷环视着四周。

“这不是火车上那个女的吗?”我大惊,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叔,这个你得看看,我靠!”我骂了一句,将望远镜递给了九叔。九叔接过望远镜一看,也“咦”了一声道:“这好像是‘组织’的队伍啊,可为什么还有老外?”

“就是,怎么还有外国人?还有那个短发女人,我们在蘑菇屯儿也碰到过她,王癞子说那女人可能是同行,该不会这帮老外也是来倒斗的吧?”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