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远远传来的汽笛声,将昏睡了一宿的久保亚子唤醒了。久保亚子慢慢地睁开眼睛,对周围的环境却感到很陌生。
久保亚子问:“我这是在哪里?”
守在一旁的小K听了,立刻兴奋地说:“你醒了?太好了!这是在我家里,你想吃点东西吗?”
久保亚子缓缓地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小K赶紧按住了久保亚子。
小K轻声说:“别动!你负了伤,刚刚请医生做了手术,你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的。”
久保亚子听了,脸上浮现了感激的神情,她朝着小K微微地笑了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小K望着久保亚子笑了,那样子看上去显得很天真:“不,不用谢,我们是同胞,谁见了都会救的。追你的人是谁?——是地痞,还是恶霸?你为什么得罪了他们?”
久保亚子听了小K的话愣住了,想了想回答:“我没有得罪他们,而是……得罪了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你是做什么的?”小K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
久保亚子苦涩地摇摇头:“一项特殊的工作,你别问了。你是做什么的?”
小K道:“我?我曾经是商人,现在是浪人,无拘无束。”
久保亚子奇怪道:“浪人?”
小K说:“我叫伊藤秀男,请问小姐芳名?”
久保亚子说:“我?你叫我亚子好了。”
小K听罢,笑了笑:“亚子?很好听的名字。”
久保亚子望着小K也无力地笑了:“谢谢。”
过了一会儿,小K端着做好的早餐走了进来,他先把早餐放在床前的小桌上,而后便扶着久保亚子慢慢地坐起来,仰靠在枕头上,这才端过来做好的早餐。
早餐的食盒打开了,久保亚子这才看见了盛在食盒里的早餐。久保亚子激动地说:“啊,是寿司!”
久保亚子惊喜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小K拿起一块寿司放到久保亚子的嘴边,脸上带着亲切可人的笑:“尝一尝,看看好吃不?”
久保亚子问:“是你亲手做的吗?”
小K说:“是的,是我专门给你做的。”
久保亚子听罢,惊奇地张开了嘴,一口将寿司吞了下去,她刚刚嚼了几口,脸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儿!”小K说着,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
2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远远近近的一切都变得开朗起来。吃过早餐的久保亚子被小K搀扶着走到阳台上,舒舒服服地在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
望着周围的一切,久保亚子的脸上写满了感慨:“好漂亮的别墅哇!这是你的家?”
“对。”小K回答了一句,脸上现出隐隐的自豪。
久保亚子的脸上充满了羡慕地道:“你的家真阔绰呀!”
小K望着久保亚子微微地笑了:“这是我父亲在支那的产业。”
久保亚子问:“你父亲?”
小K道:“是呀,我是大阪人。”
“伊藤秀男,大阪人,”久保亚子看着远处,禁不住叨念起来,突然她的眼里闪出了惊愕的神情,“你……你是伊藤家族的人?”
小K的脸上不免现出了几分尴尬:“是的,我恨这个姓氏。不过,我不能不承认,这个家族给我带来了幸运——从法律上说,我是伊藤家族的继承人。”
久保亚子望着小K,禁不住睁大了眼睛:“我的天!没想到救我的人,居然是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大财团的继承人?”
小K看着久保亚子,却现出了十分不在意的样子:“怎么,这有什么奇怪吗?”
久保亚子说:“那,那你怎么……”
小K道:“你要问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做,却要做浪人?”
久保亚子没有说话,可眼神告诉小K,她分明是在问这个。
小K有些做作地叹了口气:“我恨我父亲,也恨我的家族,我想离他们远一点。所以,我才到支那来流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遇到了我?”久保亚子的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不解之色。
“是的,”小K的脸上突然浮现了幸福的神情,“在支那的乱世当中,我遇到如此美貌的日本女子——这不是我的福分吗?”
听了小K的话,久保亚子的脸上现出了惊喜!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就变得暗淡了:“可是,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知道,无非是日本间谍。在支那的各个场所里,我见到过的间谍难道还少吗?”小K说着,脸上现出无所谓的神情。
久保亚子望着小K笑了,却故意说了一句:“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小K望着久保亚子笑了:“支那有一句古诗——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虽然不是一个风流的人,但是,我如果能遇见一个我爱她、她也爱我的人——我宁可为他去死!”
久保亚子愣住了,禁不住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K说:“当然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有勇气一个人来到支那当浪人!”
久保亚子被小K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她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小K的手。小K顺势弯下腰来,两个火热的嘴唇瞬间便凑在了一起。
3
咱们再说此时,在中央大学的一间教室里,一身学生打扮的铃木亚奈美显得清纯而漂亮,她顾不得教室里同学们的议论和争吵,此时正一个人坐在一旁闷着头看着书。
就在这时,同样穿着一身学生装的冷锋从门外探进头来。
正在议论中的一个学生看见了立刻向坐在椅子上的学生拉了一把:“哎,有人在探头探脑,是不是特务哇?”
坐在椅子上的学生看见了立刻问了一声:“你找谁?”
冷锋听见了,只好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请问,这是国文系甲三班吗?”
一位学生说:“对,你找谁?”
冷锋道:“我不找谁,我是这儿的学生。”
另一位学生问:“新来的?”
冷锋道:“对,我是刚从北平大学国文系转学来的,我叫原若宁。”
问话的学生听了,便不再怀疑他,顺口说了一句:“啊,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冷锋看看四周座位上已经坐满了学生,便只好走到铃木的侧后方空着的座位上坐下了。上课的铃声响了,一位身穿长衫的教师走了进来。
冷锋抬眼望去,不觉惊愕了!原来,走向讲台的教师不是别人,而是穿着一身长衫、一副教师打扮的书生。
只见书生笑容可掬,一脸文静地走上了讲台:“同学们好!”
同学们齐声道:“老师好——”
书生道:“同学们,贾教授因为身体不适,这个月告假休息了,今后你们的国文课就由我来上。我们不妨先认识一下,我姓田,你们可以叫我田教授。”
冷锋听了,心里不禁一个劲儿地纳闷儿,心想:“这,这……这都唱的哪一出哇?”
书生对他目前的角色似乎显得很满意,所以说出话来也显得抑扬顿挫:“今天,我们来讲讲屈原,讲讲楚辞。”
冷锋瞪着眼睛看着书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书生开始讲课:“屈原,我就不用介绍了,你们都是国文系的学生。楚国灭亡以后,屈原宁死不屈,成就了完美的一生!而他的《离骚》,也成为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今天,我们这些学国文者再读《离骚》,再看看陷落的大好河山,我们这些后人真是颜面丢尽哪!”
此刻,正在闷头看书的铃木不禁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书生。
冷锋看着书生,又看看有些沸腾的同学们,禁不住感到十分担心,心想:“你……你这也讲得太火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冷锋,惊魂未定,书生竟讲得越来越激动,甚至丢下了教案:“想想现在的大好河山,国土沦丧!我……我讲不下去了!”
此时,教室里的学生们看着他,眼里都禁不住涌上了泪。
而此时铃木却还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书生在讲台上接着说:“日本是一个小小岛国,本是我堂堂中华之番邦!日本有文化吗?日本没文化!日本的文化,都是中华文化!而今日他们对我之侵占掠夺,实乃是欺师灭祖之行径!”
铃木听到这儿,脸上顿时露出了杀气。
冷锋此时急了,忍不住挺身站了起来:“你……你这是胡说八道!”
同学们听见后都愣了。
书生望着冷锋也愣了:“你……你说什么?”
冷锋一脸豪气地看着书生:“我说你胡说八道!你不要再说了!”
书生望着冷锋也急了:“这位同学,你不要不顾事实!你说,我刚才所说之言,哪一句不是事实?”
坐在班里上课的同学们听了,此时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怒视着冷锋——
一位男学生道:“对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替日本人说话?”
一位女学生道:“是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会是汉奸吧?”
冷锋此时显得有点慌乱,而坐在冷锋身前的铃木此时正回过头来冷静地看着他。
冷锋稳定了一下自己,大声说:“你就是胡说八道!日本是我们的盟友,是来帮助我们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怎么能说是侵占和掠夺呢?你这不是有意挑起事端,有意反抗汪主席领导的国家吗?”
一位男学生大喊:“打他,打他,这个狗汉奸!”
不知是哪个同学喊了一声,一群怒不可遏的学生们立刻冲上来,对着冷锋就是一顿暴打!
另一男学生喊道:“打他,打他,打死狗汉奸!”
另一女学生也喊道:“打呀,打死狗汉奸!”
冷锋此时只能用手招架,却不敢还手,生怕自己一时性起,把同学们给打坏了。
冷锋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还手了,你们别逼我!”
同学们哪能听他的,让他这么一激,同学们打得更凶了。冷锋无奈,只好捂着脑袋猖狂逃窜了。
书生此时望着冷锋的背影,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狗汉奸,活该!”
而此时,铃木抬眼扫了一下教室,仍旧低着头在继续看书。
4
校园中的一个角落,狼狈逃窜的冷锋独自地坐在条椅上正在收拾伤口,他不时地抽着凉气,显得痛苦不堪。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白色的、带着淡淡香气的手绢递到他的面前。
冷锋抬起带着青紫色伤痕的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铃木。
铃木问:“很疼吧?”
冷锋接过手绢擦了擦,不好意思地回答:“还……还好。”
看着冷锋一副憨憨的样子,铃木禁不住笑了:“其实,你没必要跟他们争。你叫什么?”
冷锋道:“我叫原若宁,你呢?”
铃木说:“我叫欧阳若兰。”
冷锋说:“欧阳若兰?挺好听的名字,这是你的手绢,还给你。”
铃木笑着接过了手绢,随口说了句:“一起走走吧。”
“哦,好,好。”冷锋说着,跟着铃木向前走去。
此刻,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书生看见了,脸上不禁露出了复杂的笑。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铃木突然问:“你……真的喜欢日本?”
冷锋看了铃木一眼,苦笑了。
铃木问:“怎么?这个问题很让你为难吗?”
冷锋回答说:“不,我喜欢日本。我父亲是外交官,以前在驻日大使馆工作,我就是在日本出生的,对日本,我有很深的感情。日本是个很美的国家,我很热爱它。你呢?你也喜欢日本吗?”
铃木听了,不觉笑了笑:“我……我也喜欢日本,我的母亲曾经在日本留过学。我母亲告诉我,日本是个很美丽的国家。”
冷锋说:“哦,是吗?那太好了,那我们就能谈到一起去了!其实,我是很支持日本的大东亚圣战的。”
铃木说:“哦,是吗?别说这个了!每天都是战争、战争的,累不累呀?哎,你会骑马吗?”
冷锋回答道:“会呀?”
“走!我带你骑马去!”铃木说着,便兴奋地拉起了冷锋的手。
远处,躲在树丛中的书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禁不住兴奋地叨咕了一句:“骑马?看来,还真是有戏了!”
5
静心庵柴房里。此时,陈一鸣正一个人在屋子里自斟自饮着。就在这时,书生推门闯了进来。
书生笑:“哟!这么有心情?难得见你喝酒哇?”
陈一鸣听罢笑了笑,赶紧给书生倒了一碗酒:“来,尝尝。慈心大师送来的,说是居士自己酒坊酿造的。你喝一口,看看怎么样?”
书生听了,赶紧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嗯,不错,好酒!”
书生说着,兴奋地坐到了陈一鸣的对面:“队长,冷锋刚才跟那个铃木亚奈美骑马去了,我看这事儿差不多!”
陈一鸣听了点点头,笑着问:“怎么样,你看冷锋这戏演得还行?”
书生听罢,不由得笑了起来:“行,演得不错!不过,也真难为冷锋这个淞沪抗战的功臣了!堂堂的一个抗日英雄,被爱国的学生门打得满学校跑。”
陈一鸣听罢,也不由得笑了:“冷锋当军人是好样儿的,又是一个直炮筒子,让他干这样的事儿,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他是个党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不能挑三拣四了。”
书生听了,觉得有些刺耳,便没有再搭茬儿,一个人端起酒杯喝起了酒。
陈一鸣看出了书生脸上的变化,禁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
书生望着陈一鸣冷笑了一声,回答:“你说你的,我心里有数。我为国家死,不为党国死。”
陈一鸣说:“你……这有什么不一样吗?党就是国,国就是党——国家,不就是党国嘛!”
书生望着陈一鸣,脸色不免严肃起来:“国家有党,但不是一个党,所以党不等于国,国不等于党——所以,国家就是国家,是全中国老百姓的,不是哪一个党的!”
“哈……”陈一鸣听,不禁大声地笑起来,“我说兄弟,老百姓是什么?如果不是由一个党来领导,还不是一盘散沙!所以我说,党国党国,没有错!”
书生叫道:“队长!”
“好了好了!”陈一鸣见书生还要争辩,禁不住拉住了他,“兄弟,这些东西离咱们远着呢,咱不争这个!可有一句话大哥要跟你说明白——咱们是兄弟,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不论将来党怎么了,咱们都是兄弟!来,为咱们的兄弟之情——干杯!”
书生端起碗:“干杯!”
两个人说罢,大口地将碗里的酒喝干了,而后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畅声地笑起来。刚才由于不同政见而产生的不快,都因为这一声“兄弟”而烟消云散了。
6
再说此时在跑马场上,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沐浴着和煦的夕阳,正在飞快地奔驰着。骑在马上的铃木和冷锋因为驾驶着坐下的快骑而显得神采奕奕。
随着几声嘶鸣,两匹马很快便放缓了下来,铃木和冷锋骑在马上,一边松弛地遛着,一边说着话——
铃木笑:“没想到,你骑马骑得还真不错呀,在哪儿学的?”
冷锋道:“啊,德国军队。”
“德国军队?”铃木听了,不禁惊愕地看着他。
冷锋知道自己刚才说话走了嘴,便赶紧挽回:“哦,我父亲离开驻日使馆后,又被派到了驻德国大使馆。因为我很崇拜德军,他就把我送到德国国防军锻炼去了,就在骑兵团。”
铃木听罢,禁不住笑了:“哟,没想到,我遇到了一个德国国防军培养出来的骑兵啊?真是巧了!”
冷锋羞涩地笑了:“咳!我算什么骑兵啊?我那时还小,瞎玩的!”
铃木笑道:“来,我们来比一比,驾!”
铃木说完双腿一夹,纵马出去。
“驾!”冷锋喊了一声,也纵马追去了。
两匹马又跑了一会儿,铃木见冷锋迫近了,便猛地一夹马,骏马一声嘶叫,飞一般地越过护栏,向前疾驶而去。
冷锋见状,也一夹腿,纵马越过了护栏,两马一前一后,飞快地向山里跑去。
铃木骑着马跑着跑着,突然一个马失前蹄——
只听铃木一声大叫:“啊——”
话音未落,她人就立刻从马上摔了下来,而一只脚却还套在马镫里。冷锋见状,不禁大惊,立刻纵马上前,一把抓住前一匹马的马缰绳,用尽全力死死地拽住了。
前一匹马一声嘶鸣,立刻停住了。
冷锋赶紧翻身下马,用力抱起了铃木:“你怎么样?没事吧?”
躺在冷锋怀里的铃木,此刻才渐渐地回过神儿来,对着冷锋轻轻说了一句:“没事,我没事儿。”
冷锋嗔怪道:“怎么没事儿,我送你去医院!”
冷锋说着,便把铃木往地上放了放,伸手去摸别在后腰上的匕首。谁知就在这时,铃木突然直起腰来去吻冷锋!
冷锋有些急了,赶紧用手推辞:“不,不,别这样!”
谁知,已经深陷情欲中的铃木却不管不顾,用力地抱紧了冷锋,并将自己火热的嘴唇贴在冷锋冰冷的嘴唇上!
冷锋摸在刀把上的手,立刻便松了下来……
7
夜晚,静心庵里一片寂静。此刻,大殿里缓缓地走进来一个人。她慢慢地走进来.猛地跪在佛像前,开始不住地焚香膜拜。
北泽晶低声念念有词:“佛主,请宽恕你的弟子吧!弟子知道,我佛慈悲,不凌弱,不杀生,行善积德。宽大为怀,才能修得正果,升入仙境。可是弟子今日却又杀人了!弟子每每想来,便觉罪孽深重,深感不安。佛主,弟子是不想下地狱的呀!可是弟子肩负着帝国的重任,也是迫不得已呀!佛主哇佛主,您就饶恕了弟子的罪孽吧!弟子这里给你叩头了,请佛主饶恕弟子罪孽,就饶恕了弟子吧!”
北泽晶正独自一人在大殿内敬香拜佛,就听见大殿的侧门里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北泽晶转头望去,只见侧门内有一个尼姑正掌着灯漫步而来。
“阿弥陀佛!”来者双手合十地说了一声,便渐渐来到了北泽晶的跟前——这尼姑不是别人,正是蝴蝶,
“我佛慈悲,女施主此时还在敬奉我佛,其虔敬之心令贫尼感动!”
蝴蝶说着,便向北泽晶深深地施了一礼。
北泽晶见了,赶紧还礼:“师父夸奖了。弟子前来,是来向佛主请罪的,何言感动呢?只是师父在这样的时辰还在辛劳,倒让弟子十分感动。只是弟子看师父有些眼生,想必是新来的吧?”
蝴蝶听罢不禁一惊,赶紧说道:“施主说得正是。贫尼法号‘了空’,原本在徐州养心庵,只是养心庵不久前不幸发生山火,生灵涂炭,房屋坍塌,幸存者寥寥无几,贫尼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到这里寻了我的表姑慈心师太。”
北泽晶点点头:“哦,原来你是慈心师太的侄女,弟子这厢有礼了!”
北泽晶说着,重新向蝴蝶施了个礼;蝴蝶见了,也赶紧还礼。
蝴蝶道:“女施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客气?莫非你——”
北泽晶回道:“啊,了空师父,我也是慈心庵的弟子,是慈心师太收下的我,只不过我没有剃度,是慈心师太收的俗家弟子,论起来,你还是我的师姐呢!”
北泽晶说完,浅浅地一笑。蝴蝶听了,赶紧双手合十。
蝴蝶启唇道:“阿弥陀佛!师妹聪明伶俐,慈母善心,一看就是心志极高、将来修行颇深之人,贫尼有你这样的人做师妹,真是三生有幸了。”
蝴蝶的话说得北泽晶心里很舒服,特别是蝴蝶所说的“将来修行极高”几个字更让北泽晶动了心:“师姐,您说我将来会是‘修行极高’之人,这话可是当真?”
蝴蝶听了,立刻闭紧双目,两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是从来不说谎的。贫尼修行有日,像师妹这样天分极高之人是一看就看得出来的。”
北泽晶喜道:“师姐,那你说。我将来真的会得到佛主的宽宥,会有极高的修行?”
蝴蝶听了,又将双手合在一起:“佛经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主慈悲为怀,任何皈依我佛的弟子,只要虔心于我佛,处处依我佛的教诲行事,都会修成正果的。”
北泽晶黯然道:“可是,可是……师姐,我有时候,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可我并不是有意背叛佛主的教义,我……我只是职责所在,迫不得已!”
蝴蝶轻声道:“啊,师妹,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而心中备受压抑!”
北泽晶看着蝴蝶:“是的,师姐,我就是处在这样的情境!我每次做事回来,都感到受到佛主的谴责,心里备受折磨。师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蝴蝶闭眼道:“哦,师妹,世间多有难解之事,所以才皈依了佛门。只要师妹心中有佛,做事克制,就是因世事无奈而暂时做了违心之事,并经常到佛主跟前请求宽宥,我想,佛主也是会谅解于你的。只是师妹切记我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教诲,万不可在尘世间流连得太久,切记,切记。”
北泽晶说:“啊,师姐,听了你刚才这一番话,我的心里敞亮多了。师姐,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蝴蝶看着四周说:“是的,慈心师太慈悲为怀,收留我在这里,我一定尽我之所能,在此地多做一些利于苍生之事。”
北泽晶听了,脸上立刻显出了兴奋:“师姐,我会常来这里的!希望我每次来的时候,都能见到你!”
蝴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只要师妹高兴,师姐愿意时时在这里恭候。”
北泽晶高兴地说:“师姐,那……小妹先走了!”
北泽晶说完,高高兴兴地走了。蝴蝶望着她的背影,眼里露出得意而又复杂的光。
8
然而,北泽晶没有想到,她刚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了中村雄办公室的值班参谋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参谋,问:“你好,北泽晶上尉吗?”
北泽晶答:“是的,我是北泽晶。”
参谋说:“我是中村雄将军办公室。中村雄将军请您到他办公室来一下。”
北泽晶问:“就现在吗?”
参谋在电话里说:“对,就现在,立刻。”
北泽晶答:“是!”
北泽晶放下电话,不禁感到纳闷儿,心想:“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急事儿呢?”
北泽晶满腹怀疑地来到中村雄的办公室,此时中村雄正坐在办公室里等她。
北泽晶道:“报告,北泽晶前来报到。”
中村雄道:“坐吧。”
中村雄微笑地向北泽晶伸了伸手,北泽晶坐了下来。
中村雄笑问:“北泽晶上尉,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跟岩本少校从小就认识吗?”
北泽晶答:“是的,将军。”
中村雄望着北泽晶笑了笑:“你对他……还有感情?”
北泽晶抬头看着中村雄,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将军,我和岩本君之间只是曾经有过的儿女私情,已经像风吹一般地散去了。现在,我只有对天皇陛下的效忠之情!”
中村雄听罢,满意地站了起来,踱着步:“好,很好!但是,我还是想看看你对天皇陛下到底有多么效忠?”
北泽晶听了,不禁愣了一下,轻轻地问:“将军,请示下。”
中村雄突然转过身来,阴冷地看着北泽晶:“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岩本少校。”
北泽晶猛地一愣,而后便狠狠地咬住了嘴唇:“是!”
中村雄随即向北泽晶摆摆手:“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杀了他,而是要你接近他,跟踪他。”
北泽晶疑惑:“这……中村先生?”
中村雄的眼里放着光,直直地看着北泽晶:“你要获取他的信任,并且要注意发现他的漏洞。”
北泽晶迟疑了一下,而后立刻来了一个立正:“是,一定完成任务!”
中村雄又说:“慢!你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任务——那就是,挖出他幕后的组织。”
北泽晶奇怪:“组织?”
中村雄说:“对,组织!我基本可以断定,他跟重庆军统没有什么关系,接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共党的人!”
“什么……岩本君会参加共产党?”北泽晶听了,惊愕地张大了嘴。
中村雄转过脸来,阴冷地望着北泽晶:“怎么,你质疑我的判断吗?”
北泽晶忙说:“不……不敢!”
中村雄道:“那你就去接近他,尽快地发现他跟他的组织。必要时,你可以伪装动摇,博取他的信任。我给你最大的权限,希望你可以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北泽晶道:“中村将军,我明白了。”
中村雄说到这儿,注意地盯着北泽晶:“我很信任你,是吗?”
北泽晶回答:“是的,将军!”
中村雄:“那么,你能不辜负我的信任吗?”
北泽晶:“中村将军,我会努力的!”
中村雄:“那么好,你去吧。”
北泽晶转身走了。中村雄陷入了更深的沉思。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按动了电铃,随后,一位参谋闻声走了进来。
参谋进来:“将军!”
中村雄说:“给你个任务——跟踪北泽晶!”
参谋回答:“是!”
参谋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中村雄这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9
夜晚,南京街头,岩本心事重重,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着。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人影儿一闪,很快地就不见了。
岩本转过头来,迟疑了一下,而后站在路灯下假装着在看手表。就在这时,他看见路边的楼顶上的有一个影子忽地一闪,又不见了。
岩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想了想,又继续往前走。他很快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他刚进去不久,跟在他后面的北泽晶就从房顶上轻轻落地,而后小心翼翼地跟进了小巷。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岩本问:“你是在跟踪我吗?”
北泽晶一惊,猛地一回头,同时拔出了刀来。
从阴影当中走出的是岩本。北泽晶看着他,手里的刀在微微地颤抖着。
岩本慢慢地走了过来。
北泽晶道:“你早就发现了?”
岩本望着北泽晶冷笑了:“我学习间谍的时间,比你要长得多。怎么?你要刺杀我吗?”
见岩本这样问,北泽晶便索性把话挑明了:“你为什么要背叛日本?”
岩本一听愣住了:“谁说要背叛日本?”
北泽晶动了动嘴,没有回答。
岩本看着北泽晶义正词严地回答:“我没有背叛日本。”
北泽晶道:“但是你背叛了天皇陛下!”
岩本道:“日本就等于天皇陛下吗?”
北泽晶不由得愣住了:“你……你住口!中村雄先生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赤色分子!我现在就杀了你!”
北泽晶说完,激动地看着岩本,而岩本却无动于衷。
岩本叹道:“如果你真认为我会背叛日本,那你就动手吧!”
北泽晶的嘴角在颤抖着,手里的刀在颤抖着,终于落到了地上。
岩本轻轻地嘘了口气:“你为什么不动手?”
北泽晶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你走吧。”
岩本问:“去哪儿?”
北泽晶道:“去你的同志那里。”
岩本问:“我为什么要走?”
北泽晶说:“你已经被中村先生发现了,为什么不走?”
岩本听罢,不觉冷笑了:“他说我背叛日本,他有证据吗?”
北泽晶听罢,不由得急了:“你以为中村先生处置谁,还需要证据吗?难道你还想上军事法庭吗?再给你找个辩护律师?幼稚!”
听了北泽晶的话,岩本愣住了:“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北泽晶看着岩本,眼泪慢慢滑落下来。
岩本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
北泽晶轻问:“你为什么不再爱日本了?”
岩本看着北泽晶,轻轻地回答:“我爱日本,但是我不再爱天皇。”
北泽晶问:“为什么?”
岩本道:“日本不是天皇,日本是成千上万在战争和饥荒当中挣扎的国民,是失去儿子的母亲们,是用一头牛就可以交换的少女们,日本,就是他们的鲜血和泪水。”
听了这一番话,北泽晶的眼睛睁大了,泪水在默默地流淌。
岩本继续说:“现在,不仅有日本国民的鲜血和泪水,还有很多国家国民的鲜血和泪水。这一切,都是因为天皇陛下和他的军阀们!”
听了岩本的话,北泽晶不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等到……等到大东亚圣战结束的时候,大东亚共荣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到那时,这些悲剧也就会结束了。”
岩本冷哼:“鬼话。”
北泽晶微怒:“你说的才是鬼话!”
岩本大声说:“可我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而你说的大东亚共荣在哪里?——就是我们的兄弟在海外卖命,我们的姐妹在国内卖**,而天皇陛下的那些军阀、那些靠生产武器掠夺资源强取豪夺的财阀一个个吃得每个毛孔都在冒油吗?啊?可你说,我们的日本国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除了一个又一个的骨灰盒!”
北泽晶被岩本的话给刺痛了,她大声地制止了他:“岩本,不许你再说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话!是的,你说的,我承认有些都是事实,可是,这就是你出卖日本、出卖天皇的理由吗?你还记得不记得,刚上中学的时候,你是那么喜欢唱《君之代》!我是因为你爱日本,所以才爱日本;我是因为你爱天皇,所以才爱天皇!因为你……因为你投身大东亚圣战,我也投身了大东亚圣战;因为我知道你是间谍,所以我也去做了间谍!”
岩本看着异常激动的北泽晶,此时几乎呆住了:“晶,你……”
北泽晶的眼里突然涌上了泪:“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也投考了少年间谍学校。我想找到你,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我没有找到你,没有……一直到现在、到了支那,我才遇到了你。”
岩本看着北泽晶流泪了,他无言以对。
北泽晶哽咽了:“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到了现在才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岩本轻声说:“晶,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北泽晶百感交集地看着岩本,此刻却一把擦干了眼泪:“没有什么对不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走吧,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你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里,只要你还能活着,你去哪里都可以!”
岩本担心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北泽晶冷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关心!”
岩本看着北泽晶,突然冷静下来:“不,我不能走!”
北泽晶望着岩本,突然愣住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走?你已经暴露了,中村先生已经不信任你了,他要我来跟踪你,要我来接近你!要我来破坏你们的组织,而且……还要我在必要时杀了你!”
岩本回答:“我知道,那我暂时也不能走!因为我爱日本。”
北泽晶看着岩本,不由得呆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北泽晶难以置信地看着岩本,“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以为仅靠你一个人就能拯救日本吗?你太幼稚了!你现在不走,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岩本道:“不,还不到最后的时刻。就好像你没有放弃过我一样——我也不能放弃日本!如果要开枪,那你就开吧!”
岩本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
北泽晶望着岩本的背影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跪了下来,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天上,响起了雷声,下雨了。
10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玻璃上。黄云晴坐在咖啡厅里,紧张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岩本浑身是水地走进了咖啡厅。
黄云晴看着他坐下,轻声问:“怎么迟到了?你可从来都是准时的?”
岩本喝了一口热咖啡,喘了一口气说:“中村雄在派人跟踪我。”
黄云晴问:“甩掉了?”
岩本道:“如果还跟着我还会来吗?”
黄云晴注意地看了岩本一眼:“你……你哭过?”
岩本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跟踪我的是北泽晶。”
“哦?”黄云晴听罢,不由得一愣,“中村雄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岩本道:“这种事,根本就瞒不过中村雄——我们都是他的大阪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
黄云晴思索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很严肃:“这次你是真的不能再回去了。泰山要我通知你,这次是李部长下了指示,要你立刻撤离南京,到延安去!”
岩本迟疑一下:“这……”
黄云晴面色严肃:“你不要再设法说服我!这是上级的命令,你必须执行!”
岩本道:“金鱼,中村雄还没有抓住我的确凿证据,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刻!”
黄云晴说:“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最后的时刻?等着中村雄派人用枪指着你的鼻子才是最后的时刻吗?”
黄云晴望着岩本,真的是有些动了气。
岩本看着黄云晴,也急了:“金鱼,你听我说,对中村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之所以不肯抓我,并不是因为他要抓住我的证据,只要他愿意,他会毫无原因地秘密派人把我干掉!他之所以现在还不敢抓我,是因为他十分了解我,如果抓了我,那就等于他抓了个死人,他从我嘴里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所以他要我活着,要我继续在特务机关工作,目的通过我挖出共产党在南京的谍报网络。不达到这个目的,他是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
听了岩本的话,黄云晴犹豫了:“你的理由可以说服我,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你留在中村雄这个老狐狸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黄云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的意见可以考虑。可是岩本同志,这样做对你来说真是太冒险了!”
岩本听了,不由得笑了笑:“中国有句俗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金鱼同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让我试试吧!我知道,我的价值不是在延安做个日语翻译,而是埋藏在日军特务机关最深处的双面间谍,我能接触到大量的绝密情报——这些都是国际反法西斯战场所急需的!请你转告泰山和李部长,我会战斗到最后的时刻!”
黄云晴道:“好吧,你的意见我反映一下,但能否采纳,那要等待上级的指示。”
岩本道:“好,我知道。”
岩本说完,转身走了。黄云晴呆呆地坐在那儿,愣了好半天。
南京的街头上,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岩本迎着大雨孤独地走在街头上。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响着北泽晶说话的声音——
北泽晶流着泪:“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少年间谍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也投考了少年间谍学校。我想找到你,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我没有找到你,没有……一直到现在、到了支那,我才遇到了你。”
北泽晶哽咽了:“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到了现在才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岩本站在街头上,仰望苍穹,任凭哗哗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燥热的心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慢慢地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11
此时,在静心庵的柴房里,陈一鸣等敢死队员们正集中在一起开着会。
陈一鸣讲道:“弟兄们,我们费尽心机,总算顺利接近了‘樱花三人组’。目前,行动的条件已经成熟,我的意见,明天开始行动——干掉‘樱花三人组’!”
小K叫:“好,就等着这一天了!”
小K等敢死队员们听了,都不禁跃跃欲试。而此时,却只有蝴蝶一个人坐在一边默默不语。
陈一鸣忍不住把头转向了蝴蝶:“蝴蝶,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顾虑吗?”
蝴蝶犹豫了一下说:“我跟北泽晶现在还没那么深的交情,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去。”
燕子六在一旁听罢,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管她去不去,那两个不是去了吗?不管怎么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干掉那两个再说!”
“不行!那样,北泽晶会躲起来的。”藤原刚听了,赶紧回了一句。
陈一鸣想了想,禁不住问蝴蝶:“你一点把握都没有吗?”
蝴蝶犹豫了一下,苦笑了:“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失去日常的警惕性。我跟北泽晶只是泛泛之交,虽然还聊得来,但是我估计她应该是不会上当的。”
陈一鸣听了点点头,不觉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突然,他把眼睛转向了书生——
陈一鸣说:“书生,你跟我来一下!”
书生一愣:“什么事儿?”
陈一鸣笑:“哎呀,你就来吧,出来就知道了。”
书生懵懵懂懂地跟着陈一鸣来到柴房门外,陈一鸣站住了——
陈一鸣说:“书生,我想见一下你的上级。”
书生奇怪:“什么上级?”
陈一鸣说:“黄云晴啊!”
书生道:“黄云晴?她可不是我的上级。再说,我跟我舅舅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陈一鸣:“行了书生,你不要跟我打埋伏了。我现在,需要共党地下组织的协助。”
“哦?”书生听罢,不由得严肃起来。
陈一鸣看着他接着说:“这次行动,我需要黄云晴的帮助。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设法让我见到她。”
书生听罢想了想,终于点了头:“好吧,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