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歌赠情郎

伙伴们每天都抱怨着希望早点离开,其实陆乘风又何尝不想呢?一系列诡异的经历远远地超出了他心理能承受的底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只是一直被安子的伤口给拖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安子的伤口最近不知怎地,竟感染得越来越严重了,龚媚儿每天都来替安子敷药,守候在安子身旁的陆乘风一来二去,和龚媚儿也渐渐开始熟识了,她是一个十分贤淑良德的女人,加上娇美的外貌,让陆乘风心中对她的好感愈发强烈。

这天龚媚儿又来替安子换药,正赶上陆乘风守在床边打盹儿,安子这两天伤口结了痂,但创口处仍不断有脓水冒出来,看得令人恶心不已。然而,龚媚儿却是丝毫不介意,拿着毛巾默默地替安子悉心擦拭,陆乘风看得有些不过意了,便凑到龚媚儿身边说道:“这些脏活儿以后还是让我来吧,一直麻烦着你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龚媚儿笑了笑,却是不让,“你们男人呐,毛手毛脚的,伤口刚结痂呢,要是又给蹭破了怎么办啊!”

陆乘风调侃道:“有个这么好的人天天给照顾着,连我都想受伤了咧,嘿嘿嘿~”

龚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净说傻话呢,你受伤了,让你那帮哥们儿照顾你去。”

“啊!让他们照顾,那还不如我直接死了算了呢。”说完陆乘风和龚媚儿同时都笑了起来。

这时安子刚好醒了过来,看到陆乘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龚媚儿,便调笑道:“我说媚儿姑娘啊,我们师长没准儿是看上你了咧~哈哈哈……”

“啊……”龚媚儿一听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瞧陆乘风。

陆乘风见场面尴尬,象征性地碰了下安子的伤口,直疼得安子哇哇大叫,“你这臭小子净瞎说,还想来几下不?”陆乘风说着又抬起手来玩笑似地吓唬道。

“啊呀,不敢了不敢了……媚儿姑娘救命啊~”安子笑呵呵地求饶道。

龚媚儿天性善良,看不过眼了,也嗔怪道:“喂,你别碰他伤口呀,手脏会感染的呢!”

陆乘风又呵呵笑了几声,随即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都好几个星期了,安子的伤口也始终没见有多大好转。”

龚媚儿边清洗着沾满脓水的湿毛巾边说道:“没办法呀,创口太大了,像这种伤起码得恢复个一年半载呢,现在虽说是结了痂,但是他稍微使点劲伤口还是会裂开。”

陆乘风发愁道:“啊,需要这么久啊?哎,只可惜这里没有医院……那么,有没有更快一点的办法?”

“好像没有了。”龚媚儿回答道,然而不一会儿,她忽然放下手中的毛巾,眼中闪着光芒说道:“对了,我以前听村里头的猎户们说过,这附近的山上有一种野生人参,对伤口的恢复特别的有效呢!以前的老村长不小心从树上跌了下来,半身都瘫痪了,结果吃了村民们挖到了野生人参之后没几天就好了。”

陆乘风一听也来了兴趣,“这么神奇啊?”

龚媚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是一副犯愁的样子,“只是这种野生人参很难挖到,那些天天在山里头打猎的猎户们也就挖到过两三次。”

陆乘风表面上露出难色,心里头却是早已下定了决心一试,不管多困难,只要有一分成功的把握,他都不会放弃。

这时一股慑人的清香忽然飘拂过来,陆乘风一看,却是龚媚儿正在绾发,一袭黑亮的青丝顺滑无比,芳香扑鼻,陆乘风有些心旌飘**,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深深嗅了一口,睁开眼来,却发现龚媚儿一脸奇怪地望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呀?……好讨厌!……”龚媚儿忙收拾好头发,端着木脸盆红通着脸跑了出去。

“呵呵呵……”陆乘风看着她走远,还一个劲地边目送边傻笑。

“喂喂,人都走啦,说你喜欢她还不承认呢,哈哈哈……”床边传来安子逗趣的笑声。

“你个死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皮又痒痒了?嘿嘿!”

“啊,不敢啦,不敢啦……”

“嘿嘿嘿……”

晚上吃饭时,宝山兴冲冲地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重物扔在了饭桌上,一脸神秘地示意陆乘风打开。

陆乘风当是捉来的什么野味山珍,随意拆开黑布,却发现是他的那把美制勃朗宁手枪!

“下午在村长家唱戏,看到这玩意,像是你们的东西,就顺手给拿过来了。”宝山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陆乘风很是激动,一个劲地给宝山道谢。这把枪跟了陆乘风十几年,意义非凡,此刻失而复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又过了几天,陆乘风记挂着安子的伤势,打算上山去碰碰运气,找找那神奇的野山参。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清晨的山间颇有些清冷,陆乘风背着一个大竹篓,拿着一柄铁铲漫无边际地在山里寻觅着,希望能发现点野山参的线索。

陆乘风的父亲是他们村里的老郎中,一辈子行医救人,少时的陆乘风也常跟随父亲去山间采药,渐渐熟知了些草药的习性,这山参多喜阴寒之地而生长,陆父虽生平采药无数,却是未曾挖到过一个野山参,为此也常常抱憾不已,陆乘风这次之所以决定孤身采药,除了为安子疗伤,一方面也是为了圆父亲一个心愿。

日上梢头的时候,陆乘风终于寻到了一片山涧,流水淙淙,河边的鹅卵石更是星罗棋布,煞是惹人。

“就是这儿了。”陆乘风望着这片阴湿之地,心中大喜过望,拿起铁铲便开始挖。

这一挖就挖到接近黄昏的时候,这时红日平西,大大小小的土坑堆积得如同马蜂窝一般,陆乘风却连野山参的影子也没瞧见,在这方圆好几里的山涧里挖山参,且没有丝毫导引,无异于就是大海捞针一般,更何况陆乘风根本不清楚野山参会不会生长在这儿。

又挖了一阵,陆乘风累的气喘吁吁了,于是乎将铁铲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附近的大青石上暗自发愁。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附近传来哗哗地流水声,这水声均匀有致,时快时慢,显然是有人为之,陆乘风心中一紧张,生怕碰到那些冥顽不化的山里人,于是乎忙矮下身子来躲在青石后面往河里瞧。

令他错愕万分的是,此时的溪水中正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妙龄少女在沐浴,而在对面岸边的鹅卵石上则搁置着女子的衣裳。

陆乘风看得心漾神驰,不自觉地朝着溪边走去,想看清女子面容。哪知刚到溪边,就被那长满苔藓滑不溜秋的鹅卵石给滑倒在地。

正在沐浴的女子听到声音吓得忙抱住胸口回头张望,陆乘风就那样望着女子的脸,女子也就那样地望着陆乘风,不知不觉地相视一笑。

原来那沐浴的女子正是龚媚儿。

待龚媚儿整理好衣着后,陆乘风有些意外地问:“媚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龚媚儿柳眉横扫了一遍陆乘风,嗔怪道:“哼,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偷看人家啊?”

陆乘风一听忙涨红了脸解释道:“没有呢,媚儿姑娘,我……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看到有人在洗澡,好奇所以想看看是谁,没想到……没想到是你,呵呵……”

龚媚儿赌气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要不是我,是别的女孩子就可以随便偷看啰?”

“不是啊……”陆乘风急的面红耳赤,“哎呀,我这回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噗~”龚媚儿捂嘴笑了起来,“瞧瞧你,脸都红了,我逗你玩的呢!”

“呵呵……”陆乘风摸了摸后脑勺,傻乎乎地笑道:“这回该轮到你回答我了吧?你一个人怎么会跑来这里呢?这附近都是野兽,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

龚媚儿指了指手下挎着的大竹篮,说道:“我见你那朋友的伤老好不了,就想着来这山里采采野山参回去熬给他喝呢!”

陆乘风颇有些感动,“真是太谢谢你了,不仅肯收留我们,而且还天天照顾着安子……”

“嘘……”龚媚儿这时示意陆乘风噤声,一双水汪汪的双眸机灵地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陆乘风见龚媚儿的举动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你听到了没啊?”龚媚儿小声提醒道。

“听到什么?”陆乘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一旁的树梢上传来几声奇怪地鸟叫声“王敢多!”“王敢多!”

陆乘风抬头一望,只见两只羽毛光鲜亮丽的雀鸟正围着树梢不停地转来转去,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这是什么鸟啊?以前从来没见过。”陆乘风问道。

“这种鸟我们叫‘青红’,听村里的长辈们说,这可是神鸟呢!它们喜欢吃人参籽,只要见着这种鸟的地方,就可以挖到野山参了!”龚媚儿欣喜的说道。

陆乘风将信将疑地望着那美丽可爱的鸟儿,问道:“真有这么神奇?”

“不信我们一起来挖挖看呀!”龚媚儿很俏皮地冲陆乘风挤了挤眉,说道。

“好呵,那咱俩来比比看谁先挖到!”陆乘风也起了玩心,从背篓里拿出铲子便在树下挖了起来。

时间就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山里的夜晚也渐渐拉开了帷幕,龚媚儿毕竟是女儿之身,挖着挖着体力渐感不支,不住地用手背揩拭额上的香汗。

陆乘风关切地说道:“累了吧?我看这‘青红’食山参的故事也不见得是真的,说不定只是空穴来风,编造的故事而已,干脆咱俩先别挖了,改天我再想想办法!”

龚媚儿边刨着土边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相信这个故事呢!我听村里头的老先生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认认真真地做一件事情,不管多困难也能做得很好,不是么?”龚媚儿灿烂地微笑着。

陆乘风没想到自小在这山旯旮里长大的龚媚儿竟还懂得这般道理,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首肯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龚媚儿听完敬佩地说道:“陆哥,你懂得好多喔!这些话媚儿就说不来,嘻嘻,媚儿只知道一些很浅很浅的道理,以后有时间你多教教我好不好啊?”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随时可以来找我!”陆乘风笑着说道。

龚媚儿一听喜不自禁,眼中大放异彩,“那……那我们就说定了哟~媚儿很笨的,到时候可不许嫌我烦!”

“怎么会呢,傻丫头~”陆乘风见龚媚儿纯真可爱,打心眼里欢喜。

忽然,龚媚儿欣喜万状地喊道:“陆哥,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陆乘风听龚媚儿声音有些颤抖,以为她遇到了什么蛇虫毒蝎之类的物事,慌忙丢下铲子跑了过来,仔细一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物事,只是看到龚媚儿新刨的小土坑里面隐隐约约似乎露出一小个暗黄色的凸状物,似乎是什么植物的根系。

龚媚儿又在土堆里刨了几下,直到那物事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之下。

只见这物事酷似人形,表面灰黄色,上部有疏浅断续的粗横纹及明显的纵皱,须根细长,清晰不乱,外表有明显的疣状突起,而不定根则较粗,看起来形似枣核。

陆乘风双眼光芒四射,激动道:“难道这东西就是……”

“野山参啰!”龚媚儿补充道,“瞧你,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咯咯~”

陆乘风惊喜得把龚媚儿给抱在了空中,兴奋道:“哈哈,安子这回有救啰!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陆哥……放……放我下来。”龚媚儿羞红着脸说道。

陆乘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龚媚儿放下,摸着后脑勺尴尬道:“真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陆乘风傻笑着,与龚媚儿互视了一眼,脸都红得像番茄似的。

此时已是夜幕深垂,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亏得天空中的一轮新月,两人才能勉强分辨出下山的路。崎岖绵长的山路附近,隐隐约约可见几处鬼火闪烁,潜伏了一天的凶禽猛兽此时也开始活跃了起来,林子里不断回响着慑人古怪的啸鸣,听得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阵,龚媚儿忽然停下了脚步,双手护着肩不走了。

陆乘风以为龚媚儿长途跋涉有些疲惫了,回头笑着说道:“媚儿,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吧,等会再走不迟。”

龚媚儿不置可否,只是有些怯怯然地说道:“陆哥,我……我怕……”

陆乘风愣了一下,随即柔声安慰道:“呵呵呵,傻丫头,有陆哥在你还怕什么呢!”

龚媚儿还有有些不放心地说道:“陆哥,你说要是我们遇上野兽了怎么办啊,万一你被野兽吃了,我一个人……呜呜呜……”

陆乘风听她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好啊,你是在咒陆哥对不对?”

龚媚儿一听忙挥手道:“没有,没有呢!人家……人家只是担心嘛。”

“哈哈哈!”陆乘风爽朗地笑了笑,又说道:“傻丫头,陆哥保证,绝对不会让野兽伤到你一根毫毛,好不好?来,把手伸过来,我带着你下山去!”陆乘风说完便朝着龚媚儿伸出一只手去。

龚媚儿起初还有些害羞,但见陆乘风眼神真诚,也便没再扭捏,轻轻抓住了陆乘风的手紧跟在他身后。

又走了一阵,陆乘风见龚媚儿始终没说话,当是她怕黑,便想回过头去和她聊聊天,缓解下紧张情绪。哪知一回头,却无意间瞥见龚媚儿的腰际有一小块地方正闪闪发着青绿色的荧光,显得十分诡异。

陆乘风小时候常听奶奶讲一些狐精鬼魅的故事,加之又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陆乘风吓了一跳,牵着龚媚儿的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陆哥,你怎么了?”龚媚儿见陆乘风有些不太对劲,奇怪地问道。

陆乘风指着龚媚儿腰际那闪闪发光的物事,僵硬地笑了笑,说道:“那……那是什么?”

龚媚儿望了望陆乘风,又看了看那物事,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陆乘风一脸不解地问道。

龚媚儿乐道:“你说这个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那块玉扣嘛,你第一天来就应该见过了啊。”

陆乘风回想起第一次来别在媚儿腰间的那枚用红线串着的精巧别致的玉扣,不禁长长地“噢”了一声。一般较为上乘的玉石在夜里都是会发出荧光的,他一时竟连这点常识也忘记了,不禁感到有几分羞愧。

龚媚儿继续说道,“我娘说这叫相思扣,当年就是我爹送给她的。”

“相思扣……”陆乘风口中轻声念道,“名字真好听。媚儿,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龚媚儿俏皮道:“当然可以啰!我才不怕你逃跑呢!咯咯咯……”

陆乘风望着望着天真活泼的龚媚儿,不禁有些忍俊不禁,接过相思扣便仔细欣赏了起来。

这玉扣手感润滑,莹透纯净,如同凝脂般,黑夜里更是盈盈放彩,显得高贵无比,陆乘风虽然对玉石的鉴别不是很了解,但也大体能估摸出这玉绝属上乘了,借着玉石所散发出的光辉,依稀可见玉石上刻着一排繁体小纂,因光线昏暗,加之玉石上有些许刮花的痕迹,其中的几个字已很难辨认出来了,只是隐隐约约可知为:长……苏州陈氏。

“苏州陈氏?”陆乘风心中疑惑道,想再仔细将其他几个纂字看个清楚,无奈实在是模糊难以辨认,眼睛也看得有些酸痛,便只好把那枚相思扣重新还给了龚媚儿。

龚媚儿见陆乘风似乎还带着几分疑虑,便问道:“陆哥,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陆乘风叹了口气,笑道:“唉,玉石这东西我不是太懂,要是勇子在就好了,他可是行家!”说完便朝着那幽深的大山深处望去,眉头上掠过几分忧色,麦勇已经失踪整整两个星期了。

龚媚儿见陆乘风眉头紧锁,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些什么,忙宽慰道:“陆哥,别愁眉苦脸的了,我唱首我们这的山歌给你听好不好?”

“山歌?好啊!”陆乘风一下子了兴趣,媚儿声音清脆细腻,唱出来的歌声也一定很甜美。

龚媚儿冲着陆乘风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吟唱了起来:“山儿青青围着水哟,水儿绿绿绕着山,杜鹃的歌声在林中飘哟,恰似那妹妹额前的柳叶弯,山里的麦穗金又亮哟,恰似邻家哥哥的大臂弯,山里的麦穗金又亮哟,恰似邻家哥哥的大臂弯……”

媚儿的歌声是那样的清润悦耳,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变得甜蜜了起来,两人喝着最纯净的深山泉水,闻着各种叫不出花名的花香味儿,惬意万分,曲折而漫长的山路也仿佛一时间缩短了许多,陆乘风许久未感觉到这样的快乐了,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乡间淳朴善良的女子给予他的,他心中多么希望这段山路永远也不要走完。

两人回到家时,已是接近午夜时分,在家中早已等候多时的宝山见两人说说笑笑着回来,似乎显得有些不满,陆乘风感到极为不好意思,解释着说是去山中寻草药去了,宝山也便没再多问,回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