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心局 破厄真武堂

“是了,一定就是了。”去往犟山的马车上,贡利亨斩钉截铁道,“武当自创教以来就打着‘未免中州浩劫’的旗号不断收集兽卵,如今已有神犀、耳鼠、獬豸三枚兽卵。他们贪心不足,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了!你看——”他逐一列举道,“峨眉‘青烟夫妇’加上‘铁拳震三山’和一十八位镖师联手,在当今武林已少有敌手,也只有武当、少林这类名门才可匹敌。再者,那廿一具尸体无不被割喉或是洞穿心脏,当今武林将剑使得这般出神入化的,除了那名震天下的‘真武**魔剑法’还能有谁?再结合目击者的一番话——是了,一定就是了!”

听着贡利亨在一旁言之凿凿,商如客并没有言语。若是武当,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但侠名远播的武当派,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么?如今所有的线索来得如此顺利,他只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朱恒礼和商如客一行人刚上了犟山真武堂,就听到大堂内已吵作一团。

那是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女子,袖口处绣着玉兔望月的图案。只见她眉眼间怒气汹汹:“各位真人也不必再为自己推脱,单说敝派师弟师妹横死在这犟山脚下,就请恍惚真人给个说法吧!”

原来是峨眉派的人。

就见堂上一位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打着稽首:“贵派侠侣身遭不测,老朽深感痛惜。可山下那一场劫杀,武当派实不知情。”

那女子哼了一声:“自从两年前,武当派在‘三门法会’中败给我峨眉,你们就一直心存芥蒂,处处与我们作对。这次我峨眉门人横死你犟山脚下,你尽可以说无干,也得要我们相信!”

这女子口中的“三门法会”乃是中州有名的武林法会,即三大名门:武当、少林、峨眉,每隔三年组织一场比武,旨在切磋武功、互相学习。然而近年来却变了味道,各派互争锋芒,偶有出手重的,便会发生流血事件。上一次的斗法,正是武当一青年才俊伤于峨眉弟子的梦绿枪后不治身亡,惹起了武当年轻一辈对峨眉的仇视。双方各不相让,关系也十分紧张。

虽有种种不友好的过往,恍惚道人的态度依然诚恳:“冷迎居士尽可放心,这帮贼人胆敢在犟山脚下妄为,我武当定然查明真相,给峨眉一个交代。”

“那道长是否也得给我们锱铢门一个交代?”未等恍惚道人话音落下,贡利亨突然发话。

堂上的人都向门口看来,就见府台朱大人带着两位富商模样的人登堂入室,细看之下,却是名动江湖的巨贾商如客、贡利亨。

朱恒礼与恍惚道人互相见了礼,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番,就听贡利亨怒问:“尸体是在犟山发现的,人是死于极高的剑法之下的,目击者称凶手行凶之后是往玄岳大道上来的。老道长还有何话说?”

恍惚道人看着这帮人一时无语,只听峨眉派“交出凶手!”、锱铢门“交出镖物!”的声讨不绝于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堂上忽然响起了雄浑的梵音,就见从后厅缓缓走出一位法相和善的僧人,听他的声音便知是内力极高之人。

商如客一眼认出了他:少林本达禅师。

“诸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本达禅师云游四海、普度众生,素来德高望重,听他这样说,堂上的人都不再吵嚷,就听他问那峨眉女子:“去年,盗神‘金毛猴’无故暴毙,冷施主可知是谁人下的手?”那女子道:“盗神之死乃武林悬案,大理寺都查不出来,我又怎知内情?”本达禅师便道:“那金毛猴却是死于嘉州境内,难道不是峨眉下的手?”

女子登时瞠目:“你……”

“阿弥陀佛,得罪得罪。老衲只想说明,死在犟山脚下,却未必是武当下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又问:“那剑伤又怎么解释?”

“武林之中,剑法卓绝者,自然首推武当。但也并非此一家长于用剑,诸位可是忘了那‘幽冥泥鳅’?”

此话一出,众人恍悟:江湖上有一异士,潜心数十年钻研各派奇功,模仿各路绝招堪称以假乱真。此人神出鬼没、变幻无常,因此得一外号“幽冥泥鳅”。

此人便是玄冥教三殿阎王——樊离司。年初那场大战,玄冥教各路阎王狱主死伤惨重,然而唯独少了三王和七王的踪影。

本达禅师一番话有理有据,众人皆默。唯有那冷迎轻哼一声:“大师好一番推理。你说的这两条便算了,可那目击证人却明明白白地说那伙歹徒是上了犟山的。这样看来,就算不是武当亲自动的手,也逃不了包庇之嫌。老道长,你把凶手交出来便罢;若交不出来,我峨眉自有一番道理!”

本达禅师静默一阵,又问朱恒礼:“朱大人,那证人姐妹是什么身份?”

“那姐姐十六七岁,名唤‘阿玖’。妹妹十四五岁,名唤‘阿灵’。自称苏州人士,由于家变逃难出来,意欲投奔八台山的亲戚……对了,那妹妹似染了疾病,身体衰虚。这番口供多是姐姐说的。”

本达禅师转起了佛珠:“案发地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路,岔出了一条西北方向的玄岳大道。案发时正值深夜,又是暴雨,那女孩受惊之下,何以会咬定贼人是往西北方向的玄岳大道上去,而不是向西进了深山呢?此一怪也;那土地庙距离案发地不远,那伙贼人杀得连一匹活马都不剩,明知那‘青烟夫妇’从土地庙中出来,他们会想不到再去庙中看看有没有活口?然而这姐妹却安然活了下来,此二怪也。这个案子,表面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各位同道莫要乱了阵脚,以防陷入歹人的圈套。”

一番话毕,众人都不言声。只听本达禅师继续道来:“这番看来,所有的关键,都在于那对姐妹……朱大人,那姐妹可还在山南道境内?”

朱恒礼却皱了眉头:“已放行了十余日,怕是已然入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