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伉俪情深

“砰——”一声巨响,青天白日现出一团牡丹烟花来。那烟花做的相当精良,在这白日犹自璀璨夺目,久久不散。

余杭城内锱铢分舵的所有高手在看到烟花的一瞬,立时出动,全部出城直奔西方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

玉猗显然听到了大批轻功高手踏瓦而过的声音,向着东道主吴元亨问道。

吴元亨放下酒壶,“怕是要出事了,刚刚那烟花是锱铢门内的求救信号,侯爷,玉猗兄弟,失陪了,我身为本地太守,必须得去看看。”

皇甫嵩笑道:“难道我们两个就不能去看看吗?”

肋下越来越冰凉了,胡大有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他一抿苍白的嘴唇,给那驾车的两匹马儿狠狠加了两鞭。

马儿吃痛,奔的更快了。

“快了,到了余杭,主母就有救了。”他这般坚定的念着,支撑着那仅存的一线清明。

从岭南驾车到余杭,这数千里远程,他只用六日便赶到了。不是因为锱铢门的马好,而是因为数百武当剑士紧紧咬在车后,停一步,就是死。

三千武当剑士没有随道尊去邺京,而是扑至大庾岭,将锱铢门总舵屠了个干干净净。

突然马儿痛嘶一声,齐齐向前扑倒,霎时间马翻车转,车厢碎裂,滚出一个大着肚子的柔弱妇人,和一枚墨黑的卵。

那人抱着肚子痛叫道:“孩子,我的孩子!啊……”

那一剑斩断两匹马前蹄的黑衣剑士一见那墨黑的卵,眼中立时放出星芒来,擎起剑来,就要杀人取卵。

然而他的剑却被胡大有的鬼头刀架住了。

那就先送他上路吧。

刀剑连击十数下,黑衣剑士便一剑磕飞胡大有的鬼头刀。

下一剑,本该是刺向胡大有的咽喉的,然而后背一阵极强烈的冰凉感传来,多年的生死拼杀使得他对死亡极其敏感,他几乎下意识的挥剑向后斩去。

“砰”巨响传来,黑衣剑士整个身子立时飞了起来,直摔到了十余丈外。

“猗剑圣?”黑衣剑士缓缓地擦了擦唇角渗出来的血,看着眼前这白衣刀客道。

玉猗冷哼一声,“武当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竟也做得出追杀妇孺这卑鄙行径?”

那黑衣剑士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听他吹唇鹰叫一声,影影幢幢飞出数百道黑色身影,赫然是武当的追兵已至。

“猗剑圣以为,你一人拦得住我们三百武当剑士吗?”

这时只听一声雄浑的大喝传来,“你当我们是一个人吗?”

黑衣剑士看清来人,唇角挑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哦?万花岛主也来趟这个浑水。”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皮靶弓响,一支响箭“啾”的一声蹿上天宇,五百余杭守军踩着铿锵的步伐赶到。

吴元亨高踞马上,斜睨着那一群黑衣剑士。他虽是文官,竟也是一弓马豪杰!

与他们一同赶到了还有锱铢门的百余名高手,他们的眼中全都射出了愤怒的火焰。

黑衣剑士此刻终于变了脸色,看了一眼那墨黑的异兽卵,拼命遏制住贪念,喝了一声:“走!”

不数息那数百黑衣剑士便走的一干二净。

锱铢门那帮高手还要追,却是玉猗念及道尊,伸手拦住了,“穷寇莫追,你们还是先接你们的主母回去吧,看她的样子,多半是动了胎气。”

未料这边刚一动作,突然见天幕上一道剑形烟花绽放,剑尖正指此处。

众人心中大叫不妙,原来刚刚那群黑衣剑士竟是去叫人去了。那百余名锱铢门人立时结成战阵,将主母护了起来。

然而众人等了许久,竟是丝毫动静也无。

就在众人意识略有懈怠之时,只听沙沙一阵碾动落叶之声,眼前一花,才听到锱铢门的主母韩柔叫道:“他偷走了貔貅卵!”

玉猗已经冲出去了,然而,他只来得及与那人对拼一掌,那人根本不与他缠斗,借着他的掌力登时又飘的无影无踪了。

这人轻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众人正在慨叹终究是丢了貔貅之卵时,“噗”的一声轻响传来,接着是一声听起来就十分揪心,隐约带着哭腔的叫声。

“柔儿!”

韩柔立时精神大振,挺着肚子艰难的站起来,“夫君,我没事!”

她这一声喊罢,众人只觉眼前一阵金光晃漾,一人已到面前。

正是上官之牧。

他的手中还托着那枚墨黑的异兽之卵。

短短六日,他竟先从邺京奔至大庾岭,却只看到了尸横遍野的锱铢门总舵,他遍寻不见妻子踪迹,最后终于在院中红豆树上妻子找到了留下的记号,那是一个巨大的铜钱,自西南向东北劈成了两半,指向了略小一圈的铜钱,他和妻子早有约定的,如遇变故,他又不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在那棵红豆树刻下记号,让他能找得到她。那记号他一眼就看懂了,那是在告诉他,她去了余杭分舵。

他紧赶慢赶,竟是真的赶上了。

百余名锱铢门人立时单膝叩地,“恭迎门主!”

上官之牧一声不答,直直冲到韩柔面前,问道:“怎么样?那人有没有伤到你?”

韩柔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

上官之牧扔下貔貅卵,一把抱住韩柔,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时韩柔似才反应过来,呜呜哭道:“我们的孩子,保不住了。”

上官之牧全身一震,良久才道,“我们以后还可以再生一个,不要紧的,你活着就好。”

“我早就叫你不要去邺京的,你偏不听,你说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带着黥印出生……呜呜呜……他果然不用出生了。”

上官之牧恨恨道:“申屠决那个卑鄙小人,一面诱我上邺京帮他杀苏无相,一面派武当的人来屠我总舵,害的我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异日相见,必定将他千刀万剐!”

玉猗闻言大惊,抢上前去,“你说什么?”

上官之牧上下打量着他,奇道:“你是谁?”

“玉猗”

“什么!你就是玉猗!”

玉猗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上官之牧大笑起来。

但是笑了不到三息,他突然将笑声截住了。

他直起身来,面色沉重的对着玉猗道:“朱七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吧?”

“是”玉猗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忙追问道,“他怎么了?”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玉猗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说什么?”

“他死了。”

“不可能!”玉猗咆哮道,“他一辈子没杀过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去杀他?他还有个老婆在,他怎么能去死?!”

“正是因为他不会杀人,所以他死了。”

玉猗登时瘫坐在地。

“杀他的人,正是申屠决。”

良久,忽然有微风送来一声叹息:“他的婆娘,已经托付在我这里了。”

玉猗抬头望去,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

“五哥!”

那人缓缓点了点头。

那又是怎样一个故事?

当日赵四用混元珠辟水,直潜太湖之底取出,他本意去和朱七会合,但是那时朱七已经带着老婆到余杭去找老朋友王五了。

不久朱七就听说了苏州城乱,螭蛟逞凶的消息。而赵四窃得混元珠的消息也在此时传来。

朱七久居苏州,早知太湖之底藏有螭蛟之卵。其实何止他一人知道,妙绝山庄上下皆知,然而混元珠不在手中,众人根本无法取得螭蛟之卵。

当时朱七听闻此二事,立时便推断出必是赵四取得螭蛟之卵后为人所逼,赵四骨傲,明知不敌却也不肯交出螭蛟之卵。

朱七以为必是妙绝山庄相逼无疑,于是将妻子托付给王五,自己单身双刃冲上妙绝山庄。

妙绝山庄新亡庄主,又遭螭蛟屠戮,元气大伤,焉有斗志?妙绝山庄谢峰当即把道尊密信呈出。

朱七这才明悟道尊才是杀害赵四的幕后黑手,虑及道尊那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于是返回余杭干脆将妻子彻底托付给王五。自己一人去找道尊拼命了。

玉猗听王五讲罢,心痛的更厉害了。

沉默良久,他才对上官之牧道:“上官门主能否将当日的详细经过说与我听?”

上官之牧长叹了一口气,“进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