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初生的小婴儿，要面对整个险恶的世界。
胡小仙在湍急的河水中，载浮载沉，幸亏她是千年妖的后代，比人类婴孩儿强大好多，否则早就淹死了。
可要是时间过长，还是有生命危险，要想活命，只能自救！
胡小仙奋力挣脱开襁褓，四肢自由了，她飘浮在水中。
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生活在羊水中，所以是不怕水的，而胡小仙的身体要强于人类，并且她一生下来，就有超人的智力，所以她懂得划动四肢，让自己不会再下沉。
但她的体力却有限，时间过长，一旦划不动水，仍是死路一条！
于是她全力向岸边游去，可惜河水太急，冲得她无法靠岸！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也许老天爷不想灭绝她，大河拐弯儿，流速变缓。
胡小仙抓住机会，终于搁浅在岸边！
然后她向远离河水的地方爬去，一直向前，向前！
又过了很长时间，她进入了一个山谷。
深夜，正是猛兽觅食的时间，远处不时传来食草动物被扑倒，被撕食的惨叫，让胡小仙只有一种感觉：恐惧！
左边10几丈远的地方，亮起两小盏黄绿色的“灯”。
黑暗中有光明，算是好事情，可惜这“灯”的主人，是一只强壮的母老虎！
胡小仙这才体验到，真正的恐惧，不是听着别人死去的声音，而是死神来到自己身边！
老虎刚一出山林，就看到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虽然不够它食肉100多斤的饭量吃饱，可吃一口是一口。
毫不迟疑地上前。
胡小仙抬起美丽的大眼睛，柔弱婉转地，对视猛虎凶眼。
老虎愣了一下，好象有点儿恍惚，然后，叼住了胡小仙后背。
母老虎有两个小仔，从这天开始，变成了3个。
千年妖狐遗传的魅惑术，我见犹怜。
两个月后，一个男人来到了老虎窝，一个人类可以弯腰站立的石洞。这人面色如玉，英朗出尘，穿一件雪白的长袍，飘飘欲仙。
他，就是一个仙人。
“定！”面对扑来的猛虎，只是一抬手指，那虎就以搏击的姿势，悬停在空中。
男仙抱起胡小仙，泪流满面：“我的孩子，终于找到你了……”他不知道，胡小仙虽小，已能听懂人言。
男仙走了，胡小仙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山林中响起老虎的悲吼：它少了一个孩子。
胡小仙的新家，叫做万春谷，这里没有四季，只有春天。
为了保护胡小仙，男仙把猛兽全部赶走，用法力封了山谷。
男仙派了一些千年妖怪负责照顾胡小仙，教她各种本事，每年轮换一个，妖狐、鹰怪、豹子精，猫妖……
而男仙本人，一年只来看她一次，每次10天，每回来，都至少送她100件宝贝。
胡小仙从小就冰雪聪明，她猜到这叫道岸真人的神仙，就是她的父亲。可是道岸真人，从没有和她相认，只是说她母亲是一个朋友。
原来如此！明亮暗想：胡小仙的父亲是一个得道仙人！来自父母双方的强大遗传，才让她这么厉害，只有18岁，就可以打败他师傅。
“我恨他，一直恨他。”胡小仙幽怨地说，“我明白，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有一个妖怪女儿，他就完蛋了，很可能会被其他的神仙处死。我当然不希望他死，可这根本不影响我俩相认，我是他的亲人，我不会出卖他，我会永远保密！”
朝阳已经升起，可胡小仙心中一片黑暗。
“保密这种事情，可不好说，你认为自己能做到，可有时候，就偏偏做不到。”明亮劝解，“比如说，你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胡小仙紧紧抓住明亮的手。
“我当然不会害你，永远不会害你！”明亮深情地说，“可你父亲的顾虑是对的，如果你是他女儿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你和他都可能被杀！这种秘密，你一定要烂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这么伤心，你不安慰我，还指责我！我不理你了！”胡小仙俏眼圆瞪，气哼哼转身，给明亮一个后背。
明亮轻抚她肩膀：“小仙，我知道你从一生下来，过得就很苦，可你父亲没办法好好保护你，他心里就不苦吗，他在虎穴里找到你的时候，泪流满面，这证明他有多爱你。父母把咱们生下来，这就是最大的恩情，就凭这，就算他们对咱们不好，咱们也不应该恨他们。”
胡小仙没再吱声，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呜咽一声，扎入明亮怀抱。
“小仙，跟我走吧，咱们去一个远远的地方，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明亮请求。
“不行！”胡小仙急忙抬头，“你是人，我是妖，咱俩在一起，没有好下场！我的父母就是榜样！你单是救我，你师傅还能手下留情，咱们要是相爱，你师傅肯定会杀了你！”
“我不管什么下场！”明亮决绝地说，“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胡小仙柔情百转，双手搭住明亮双肩：“你怎么这么傻……”
“我也不想这么傻，”明亮捧住胡小仙面庞，“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好，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胡小仙悠悠说道。
“小仙，你这里的伤口怎么留下疤痕了，为什么不用养颜膏？”明亮轻轻抚摸胡小仙眉心。
“这是你用剑刺的，我要留着它，这样才能记住你要杀我。”胡小仙有些幽怨地说。
“都是我不好，”明亮怜惜地说，“那个时候我刚刚醒来，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来，把这个疤弄掉吧。”
胡小仙又掏出养颜膏，任明亮抹去那个伤疤。
“这个伤疤也弄掉吧。”明亮撩起胡小仙长发。
“不行，这个伤疤一定要留着！”胡小仙一把抢回养颜膏。
那右额上，是18年前，巴屠龙匕首所伤。
明亮大惊：“你……你是不是还想杀我师傅和师兄？”
胡小仙一咬嘴唇：“你的师兄我可以放过，因为他们没有杀我母亲的本事，可张老道这个罪魁祸首，我一定要杀掉！”
明亮又急又气：“我跟你说了多少回：要想杀我师傅，先杀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在你不在场的时候，杀了张老道！”胡小仙说。
“你要杀了我师傅，咱俩还怎么在一起！”明亮只觉心中疼痛。
“你师傅杀了我娘，我不是也跟你在一起！将心比心，你不要太为难我！”胡小仙叫道。
“好，我不为难你。”明亮缓缓拔出长剑。
“你要杀我？”胡小仙声音发颤，心在滴血。
明亮向后一纵身，远离胡小仙，满脸痛苦：“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说过，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要杀你，18年前就杀了！”
“那你这是干什么，这剑，可不是用来亲我爱我。”胡小仙伤心欲绝：看来明亮要走了，要回去保护他师傅。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杀我师傅，”明亮黯然，“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自杀！”他突然把剑锋横在颈前！“夹在你和师傅之间，我里外不是人，我受够了！只要我一闭眼，你们谁杀谁都没关系了，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亮，你少吓唬我！”胡小仙不太相信。
“小仙，不放弃杀我师傅，我真会死给你看！”明亮一脸坚定。
胡小仙往前凑近，想夺下宝剑。
“别过来，你再快，也没有我的剑快！”明亮手一紧，剑锋立时把皮肤割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啊！”胡小仙失声惨叫，“不要；不要！”
“你发誓，永远不再伤害我师傅，否则就在你的面前，我把血流干！”
并非虚言，明亮的鲜血已滴到地上。
“明亮，你不要死！你不要逼我！”急痛的眼泪，从胡小仙眼中奔涌而出。
“小仙，我理解你想报仇的心情，我亲眼看见，你母亲死得很惨。可你想过没有，我师傅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你就算杀了他，他的徒弟，更重要的，是他的朋友，会替他报仇，不杀死你，绝不罢休！报仇是一个死循环，你杀了人，等着你的，就是被杀！小仙，和我一起走吧，去一个我师傅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咱们相亲相爱，永远不分开！你的母亲那么爱你，如果她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快乐地过一辈子，而不是为她报仇以后，再被杀掉！”
胡小仙的身子在颤抖，她必须做出一生最重要的选择：选择恨，就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仇人一齐死去；选择爱，就要任仇人活着。
“你会永远陪着我？”胡小仙问。她已经孤独得太久。
“永远！”明亮点头，深情地说。
“就算咱们走了，张天师还是可能追杀，我是妖怪，你是叛徒，都该死。”胡小仙并不傻，这也是她铁了心要报仇的原因：树欲静，风不止。
胡小仙一旦和明亮携手天涯，张天师会气疯。
“这你就错了，”明亮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茫：“对于我师傅来说，最重要的，是降妖除怪，在追杀咱们的过程中，他会遇到很多妖怪，那时候，他就不得不先放下咱们，去杀那些妖怪。用不了多久，他就顾不上咱们了。”
胡小仙深以为然：他们要躲避张天师，必然前往深山老林，大部分的妖怪，并不住在人间，而是栖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张天师要一路追他们，遇上的妖怪绝对不止10个8个，而是成百上千，以张天师的个性，不去杀绝对受不了，就象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
“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快把剑收起来！”胡小仙终于做出决定。
明亮把剑移离脖颈。
他并不想死，只想和胡小仙永远在一起。
以死相胁，其实真的只是威胁：只要不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凭着胡小仙手中仙家宝贝级别的灵药，明亮就算把喉咙割断，也能救过来。
要是胡小仙铁了心不答应呢？
那就证明两个人注定不能走在一起，明亮不会饮剑自尽，只能黯然离开。
胡小仙心疼地为明亮医好伤口，然后催他脱下衣服，要去湖水里清洗。
道袍和内衣都被鲜血浸染，明亮脱得只剩一条犊鼻及膝**，有些不好意思，可他深夜偷偷出来，当然没带装有换洗衣服的包袱。
胡小仙蹲在小湖边，仔细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拧干水，拿着走回来。她的一缕发丝有些乱了，垂在明净白皙的额头。
明亮看得痴了，伸出手去，把住胡小仙胳膊，替她撩起垂发。
胡小仙害羞地轻轻一推，心慌慌地控制不好力度，明亮连退两步，不好意思地傻笑。
胡小仙把湿衣服抖开，手一扬，衣服飘飞出去，挂在前方大树的树枝上。她上前两步，把胡亮的手摸起来，柔而又紧地攥住，轻启红唇，声儿如梦似幻：“明亮哥哥，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活要跟你一起活，死要跟你一起死，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明亮的话儿，春风般温柔，铁石般坚硬。
胡小仙把嫩白的下颏儿仰起来，把自己托付出去。
明亮热血沸腾，紧紧搂住心爱的人……
这一吻如天长，如地久，愿永远如此，永不分开。
胡小仙的双手本是紧紧搂在明亮后腰，此时左手松开，轻轻地摆动。
一股洁白的浓雾从二人脚底泛起，笼罩得范围越来越大，很快把他俩完全遮盖。
一阵清风吹来，刮不破白雾，却从雾中撩出6条云绡带，然后是一条粉色长裙，再然后：艳红的肚兜，洁白的纱裤……
这些女孩儿家的衣物，在风中飘然宛转，风忽然弱了，它们就悠悠下降，落在了湖水之中。
日正中午，骄阳似火。
遮庇胡小仙和明亮的白雾渐渐散去。
明亮侧身躺着，正在熟睡。
胡小仙已经换了雪白的肚兜，翠绿的纱裤，从荷包中掣出一条明黄色长裙，披在身上。
她又取出一条红色的薄纱被，轻轻盖在明亮身上，然后双手虚托，把明亮悬空，移送到大树荫凉下面。
不能让爱人曝于酷晒，露在风凉。
“明亮哥哥，已经中午了，你先睡着，我去准备午饭。”胡小仙心中暗道。
她走到湖边，手一招，飘在水中的衣裙飞起，飘到大树上晾晒，而6条云绡带却不离开，竖直着悬于湖面之上。
胡小仙凝神看着湖水，然后食中二指法诀一点，云绡带刺入水中，等收上来时候，已各自缠住一尾肥鱼。
胡小仙用树枝把鱼穿了，弄个火堆架起，云绡带仍竖悬半空，向下一端缠在穿鱼树枝上，匀速转动，把鱼均匀烘烤。
胡小仙进了树林，敏捷地采摘野菜、蘑菇、木耳，放在裙摆里，心中快乐地想：“蘑菇野菜汤，明亮哥哥一定爱喝。”
眼前一亮，到了树林另一边，仍在山谷之中，四周平坦，但稍远些就是山体环绕。胡小仙看着一堵石壁，呆了一呆，然后飞掠过去。
她食指虚划，山壁上石粉乱落，出现石刻般字迹：与郎携手走天边，不复徜徉人世间。
“哈哈哈，真是恩恩爱爱人世间，愿做鸳鸯不羡仙呐。”背后突然有人说道。
胡小仙大惊，急骤转身，野菜山菇掉了一地：“你是什么人？！”
正是那个一路跟踪的黑衫男子：“我叫箭印忠，你可以叫我印忠大仙。”
“你想干什么？”胡小仙全身戒备。
箭印忠“嗬嗬”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妖，我也是妖，咱们妖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我当然是来吃了你，增强我的法力。”
胡小仙再不废话：“分身术！”立时一化为三，化身同时，手从荷包中掣出三件兵器：一条银色长鞭，一柄宝剑，一领长枪。
箭印忠打个响指：“分身术！”却是一化为十，“哈哈哈，你会我也会！”
胡小仙那鞭是700年蛟龙筋所造，立时把箭印忠一个分身打散，把地面抽出一道深沟。
另两个分身也把箭印忠两个分身刺倒，归于消散。
箭印忠却不慌乱，剩余7个分身一齐再打响指：“分身术！”化为70个！
胡小仙“哼”了一声：“什么狗屁分身术，不会攻击，只会吓唬人吗？”她手上不停，每一抽，每一刺，都击灭箭印忠一个分身。
箭印忠仍是一副安闲面貌：“你怎么知道我的分身不会攻击，没有必要罢了。你找不到我的真身，我可是能看清你的。你再怎么厉害，修炼不到百年；我可是有5千多年的法力！好啦，不陪你玩儿啦，这就收拾你！”
箭印忠的真身突然出现在半空，右掌按住胡小仙头顶。
“啊！”胡小仙面露痛苦之色。
“啪！啪！”她的两个分身立时消散。
箭印忠的右掌发出强烈紫光，胡小仙支持不住，身子软倒。
箭印忠身子落地，抄住胡小仙。
胡小仙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只是急促喘息。
箭印忠左掌虚虚按向胡小仙丹田，颂念法诀：“灼灼内丹，放尔光华！”
胡小仙的丹田发出强烈紫光。
箭印忠推着那团紫光向上走，一直到达喉咙，然后他用嘴对准胡小仙的嘴，相距半尺，“呋……”地用力吸嘬。
那股强大的吸力，冲开胡小仙牙关，一颗璀璨夺目的内丹，她全部的法力结晶，缓缓升腾而出，悬于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