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罗魔刀

康先生所作画里,有一幅最为奇特,那是一幅海市蜃楼的景象。在一个满是黄沙的画面中,天空出现了一座祭坛。只是除了祭坛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也许康先生知道这座石台祭坛恰与祆教有关,因此把它当成神迹,这才保存下来吧。

引起凌秀成兴趣的恰是这幅画作的时间。这幅画作没有注明时间,但对于天生对天文历法有强烈兴趣的他来说,还是看出了端倪。画面中日光强盛,太白经天,这等大事不仅史官会记录,就连地方志也会记录。所谓太白经天,便是日上中天时,金星亮度异常,以至昼见,这种情况可是天文异象,通常被当作兵连祸结、改政易主的警示!

画中沙漠及河西菊显示,这片沙漠极有可能是腾格里沙漠。而三个月前,凌秀成自敦煌归来时就路过那片区域。果不其然,在兰州地方史志便记载着这么一条:安庆元年六月甲辰,太白经天。

而对于一个虔诚的教徒来说,海市蜃楼与天文异象同时出现,这就是神迹。凌秀成犹能感觉到二十年前,康先生从西域带着厚重的画影木具,见到这副景象时必然激动地跪拜上苍。

夜阑人静,缥缈峰外,一轮明月照亮了半山,也照亮了山间两条长影。片刻间,影子停定,一名瘦小的黄衣蒙面人将一小袋纸包交到了另一名黑衣人的手上。后者点了点头,目光一亮:“我明白了。想要彻底毁灭无剑阁,唯有挑起他们内斗。”

黄衣人忽然警惕地望向前方,扬起一指至面前,示意黑衣人噤声,果然在远处幕色中,一条惊鸿艳影快速靠近,紧接着一阵清脆婉转的声音也跟着幽幽传了过来:“两位既然敢上妙绝山庄,胆子必然不小,何必畏畏缩缩,鬼鬼祟祟?”却是云中君忽然出现,身后还跟着凌秀成与武天枢。

“阎罗鬼使在此,尔命休矣!”说话的是那位高个子的,他虽高声喊话,但明显是捏着噪子,隐去了本来声音,显然是怕人认出来。

瘦小的黄衣人站上前来,将黑衣人挡在身后,后者拱手一拜,跃下山去。

云中君逼近数步,便追上前去,却被黄衣人拦住。只听见对方宝剑出鞘,“唰唰唰”几声,他已刺出十数剑。云中君前日本已负伤,此时竟无反击之力,赤玉箫被挑落飞出,身形翩若惊鸿,急忙向后撤去。

武天枢情急之下,拔出了宝刀,跟着冲上前去,挡开了鬼使的追击。

鬼使被震开数步,两道深邃的目光透出骇然的异样。转眼间,武天枢的神情变的怪异,仰首之时,面容冷艳,一双眉剑透出寒冷的杀气,眉山下的剪水双瞳竟变成了血红色,唇角扬起一丝邪魅的笑容。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即使面对鬼使这般强大的对手也丝毫不输气势。

“这就是魔刀?”凌秀成忽然想起了无剑阁老管家武忠所说哥舒刀的来历!

当此之时,武天枢宝刀追击,一刀划破了黄衣鬼使的左袖。但是黄衣人的速度委实太快,倏然展开身形,一晃之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好轻功!”这般鬼魅的身法,在当世中应是绝无仅有的。这位鬼使无疑就是阎罗与四大杀手之间互相传达信息的使者,虽然鬼使从不参与暗杀任务,但是他的实力也绝对不容忽视。

凌秀成赞叹之音未绝,武天枢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天枢,你怎么了?”凌秀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不敢动弹。他猛然想起曾经的康先生与长安祆教分坛的五十余员教众至今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心狂跳不止,惊恐地向云中君投出求救的目光。后者也因场面的紧张而不便轻举妄动。

武天枢冰冷的红唇微启,发出更为生冷的声音:“我不是武天枢。我是阿修罗,神教的圣女。”

“什么阿修罗,什么圣女……”凌秀成犹疑不定,心里暗道:“祆教的圣女不是唯一吗?这个唯一不是苏蕙么?”

不待凌秀成多话,用力地将哥舒刀向下一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凌秀成只觉得颈间发凉,生死关头,竟想不到一丝脱困的办法,心下暗想:“既然你非要我说什么,我只好借此拖延一些时间了。”主要打定,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尽管相问,秀成自当知无不言。”

阿修罗道:“二十年前苏达克阴谋作乱,杀死了前教主。从此本教上古圣书《阿维斯陀》的下落再也无人得知。史教主在此之前,曾将圣书的秘密分别交与六位护法,当六大护法与神教传人聚在一起时,便有可能找到圣书的下落。你一定掌握了许多线索。”

凌秀成忽然忆起当今圣上不惜代价要找到祆教总坛,其真实目的也与这份古圣书有关。当下道:“可我并不知晓圣书的下落。”

阿修罗冷然道:“六位护法圣使却知道。他们一直有着双重身份,可以隐于江湖,你只需把你查到的告诉我。”

凌秀成哂笑道:“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么?”

阿修罗冷冷道:“我的刀没有耐性。”

凌秀成忙收住笑容,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你为什么要杀死康先生?”

阿修罗道:“康先生便是其中六位圣使之一。他将秘密告诉我之后,求我杀了他,于是我便杀了他。”

“你……”凌秀成愠容满面。

阿修罗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懂得如何保护一个秘密。当时他已感到威胁靠近,或者说毒杀迎亲队伍的凶手让他自知再也隐瞒不住秘密了。”

凌秀成冷冷追问道:“那个凶手是谁?”

阿修罗冷然道:“我不知道。”

凌秀成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所知道的不比你多。”

阿修罗冷语冰人,慢慢地**宝刀道:“那么很遗憾,你也知道该如何永久地守护一个秘密。”

“等一等――我有线索。”云中君忽然挡在了阿修罗的眼前,满满自信地说道。实际上方才她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虽然并不十分确定,但已到了不得不发声阻止的时候了。

阿修罗果然住手,血红色的双瞳对视着她坚毅平静的目光,射出两道冰冷的利箭。云中君却毫不避让,沉心静气地站在了二人之间,似笑非笑的春风一顾像是有无穷的魅力,将阿修罗的杀心一点一点地消磨。

阿修罗终于开口相问:“什么线索?”

云中君淡然地迈动脚步,走在前头:“到了你便知晓。”

阿修罗冷哼地望向她前去的背影,犹豫不决。

凌秀成却忍不住道:“姑娘可否先将手上的刀挪开?”阿修罗冷哼一声,依言做了。凌秀成如逢大赦,走到方才鬼使与黑衣人所站地方,仔细地观察了片刻。

凌秀成与云中君在前方走着,阿修罗的屠刀依旧悬在身后,就连凌秀成自己也不确定云中君是否在耍花招,只是借故拖延时间。阿修罗当然也在怀疑。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在缥缈峰山腰处,一座古老破败的石祭坛出现在眼前。

那石祭坛就在小山坡上,有三丈见方,坛上有一块一人余高,五人合抱的大石头。看山势,石祭坛背山面水,这是一个绝佳的风水之地。这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墓地,只是立石为碑,碑上无字罢了。

那祭坛下的一块立石上写着许多符号文,阿修罗借着月光一看,便念了出来:“诚敬是唯一正道,别无他途。这里果然是祆教一座小分坛。”

凌秀成也吃了一惊:“你竟然懂得婆罗钵文。”这种失传的文字,只有广乐熟悉,广乐的小徒弟也不过只能通读一二,没想到世上还有第三人能看懂这种古老的文字。

“这就是你所说的线索?”阿修罗的目光冷得像冰轮一样,她的刀也动了一动,指向了云中君。

凌秀成挡在了她身前,道:“当然是一条线索。”

阿修罗道:“你姑且说说。”

凌秀成围着石祭坛左右观望了片刻,他惊异地发现一件奇事。无巧不巧,康先生二十年前所见海市蜃楼竟是这里!

他尽量抑制住兴奋的心情,沉着声道:“这块巨石并不是天生就在此的,至少在二十年前亦即是安庆元年时,这座祭坛上还空无一物。”

阿修罗冷笑:“这巨石足有万钧,难道有什么人能将它搬来?”

凌秀成道:“此石表皮光滑,显然是常被溪水冲刷。因此,这块石头原本在水中,确实从其他地方搬来。”

云中君附和道:“法司大人说的没错,我从小在这妙绝山庄长大,于缥缈峰附近的一草一木,了然于心,缥缈峰下溪流中确是有块石塘多了一个缺口,与此石形状极为吻合。”

阿修罗不可置信地颔首认同,忽然叫道:“这是……神教的石刑!”

“石刑?”凌秀成与云中君同样愕然,实际上他们并非阿修罗那种由内心发出的惊讶,只是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阿修罗解释道:“因为不能以圣火惩罚罪恶之人,尸身更不能污染水土,因此对于不必要神判的恶人,便处以石刑。如若不错,这颗巨石之下必然存在一个受刑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其中一人。”

不知不觉,启明星升上地平,东方发白。阿修罗抬首望向太湖,沐浴着晨风,她的血色目光变得黯淡柔和,她忽然收起宝刀,走到了凌秀成身前道:“天要亮了。凌秀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解开这个谜题,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会杀了她。”

她的目光移向了云中君,后者却不知如何应对,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云中君忍不住补充一句,揶揄道:“法司大人,你可得好好努力,否则我的小命不保。”

凌秀成正待要解释一下,阿修罗又冷然警告:“还有一点,不准动我的刀。”

一缕金光突破云层,阿修罗打着哈欠,竟然身子一倾,瘫倒在凌秀成身上睡着了。

凌秀成将武天枢手中的刀卸下,向云中君扔去。云中君扬手接下,轻松地呼了一口气:“法司大人,你好像摊上一个大麻烦了?”

凌秀成不无感慨地自嘲道:“她只是偶尔调皮。”

云中君礼貌般地微笑附和,又把心思转移到正事上,绕着祭坛上的巨石走了一圈,问道:“这巨石下,真有什么人么?”

凌秀成肯定道:“不错。”

云中君原也只是随口说说,并非真的就此以为,但听了他肯定的答复,不由奇怪道:“可是如何才能将巨石从山下运上来?”

凌秀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肯定道:“既然是石刑,想必当时主刑之人是要施以所谓‘神迹’,也便不会劳师动众,他必然是用了一些巧妙的办法,只需数人,甚至一人便可以办到。”

云中君不可思议地望着凌秀成,怔怔道:“一人便可以将巨石从山下搬至半山腰?!”后者却见惯不惊,若无其事地观察周围。

他将目光远眺一周,定在了祭坛上坡的石壁上,淡淡问道:“为何祭坛上方的峭壁上只有一处长草?”

云中君怪讶地望了他一眼,道:“石壁上本不长草,但是如果是土层,自然会长满野草。”

“原来如此。”凌秀成若有所思,忽地想到了什么,望向云中君道,“武天枢是祆教前圣女阿修罗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三十六路联盟将永无宁日。”

正这时,楚中天从远处山上赶来了,隔着老远便大喊道:“原来你们在这里。上八洞下五城,还有大风联寨的人三更时便已陆续到了妙绝山庄了,你们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把妙绝山庄给拆了!”

云中君微微哂笑一声:“我云中君向来好客,就怕他们酒量太浅,喝不下妙绝山庄的绝妙好酒。”

凌秀成忙道:“云姑娘莫要勉强,姑娘有伤在身,实在不宜饮酒。”

楚中天高声笑道:“你是真笨还是太蠢?妙绝山庄是什么地方,云姑娘能请他们喝敬酒?”

凌秀成将身上靠着的武天枢推到了近前的楚中天身上,道:“照顾好武姑娘,我去帮云姑娘。”

“她怎么了?”楚中天不知所措,望着两人急驰而去的身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妙绝山庄大堂内,豪杰满座。不知是谁引出的话题,众人高谈阔论,说起妙绝山庄的秘辛。

其中一个洞主道:“十九年前,妙绝山庄七十九口一门惨遭祆教屠戮,唯有云三小姐侥幸逃脱,生下遗腹子,如今仅存这一丝血脉。”

另一个城主连连笑谑:“那云三小姐为祆教徒勾引,未婚而孕,引狼入室,这才让祆教妖孽有机可乘。说到底还是活该如此。”

另一个又道:“想当初,妙绝山庄那是何等威风,这太湖宛若雷池,无人敢越半步。若不是如此变故,我们哪有机会一睹妙绝天颜呢?”

先一人又附和道:“如今,妙绝山庄只有几个老弱佣人,却让两三个跳梁小仇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接着,又朝五城总城主道:“哈哈哈,李城主,你不想去看一看东壁阁是什么光景么?”

姓李的城主故作摇头道:“唉,那怎么成!东壁阁尽收天下武学,里面的武功都是高深莫测,我等岂有福缘一睹为快?”

“哈哈哈……”他意思是讽刺东壁阁的武功不过是吹嘘出来的,惹得众人纵声大笑。

另一个寨主道:“老柱,你不还是打光棍的么,不如娶了去,财色兼收,岂不美哉!”

一个又黑又胖的矮子接口道:“不成不成,漂亮的女人,还得防她偷汉子。惹不起,惹不起。”

闻者姗笑其事,哄堂喧哗。

十二阀中的赵阀主冷面喝斥道:“你们别太过分,莫欺我十二门无人!”

大风联寨总寨主司徒龙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道:“对对对……不对不对!十二门现在还有十二之数么?只怕再过些年,妙绝山庄也灭绝了。”

语毕,十二门的人愤然皆纷纷拔出刀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只听一声燕语穿堂而过:“上八洞主,五城城主,大风寨的各位寨主,今日真是好兴致,竟然不请自来。”来人一袭白衣奋袂,神清气朗,顿时大堂内满座风生。众人的目光尽皆汇在一处,朝门前看去,原来是云中君与凌秀成到了!

大风联寨总寨主司徒龙道:“今日前来只因要商讨三十五路正义联盟之事,如今无剑阁已经覆亡,唯有推出一位新盟主,才能带领我们抵抗祆教。”

八洞总洞主郭傲天道:“不错。我们八洞也是这个意思。听说日前十二门出了一些变故,我们觉得事情紧急,便联合大风联寨,前来支援了。”

云中君眉目如画,顾盼左右,微微一笑道:“喔?那还真是多谢了。我们十二阀门如今已经有新的领袖了,还未通报诸位。”

郭傲天目光如炬,望向了她,好奇相询道:“喔?是谁?”

云中君道:“是无剑阁的小阁主,武天枢。”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姗笑,五城城主李进忠接着笑道,“撇开无剑阁武朝胜的所做所为不谈,你们十二阀门竟然选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为领袖。”

云中君秋波流转,一一扫过众人,幽幽说道:“十二阀门之事,不劳诸位操心。各位认为三十六路联盟的领袖应由谁来当?”

司徒龙又纠正道:“不对,已是三十四路了。”

李进忠嘻嘻笑道:“我们自然是推选八洞洞主郭傲天为联盟首领。”

司徒龙道:“我们也是推选郭洞主。”

云中君道:“十二门推举三十六路盟主的人选是小阁主。”

那个又黑又胖的老柱忽然跳了出来,叫嚷道:“你这祆教遗孽,若非当初云三小姐低声下气,苦苦相求,你早已尸骨无存了。我们已经既往不咎,云中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中君冷然道:“笑话,诸位来势汹汹,踏上我妙绝山庄,竟还敢口出狂言,实在没有比诸位更恬不知耻的了。”

司徒龙道:“二洞主,云姑娘,我们不是来斗嘴的,依三十……三十五路联盟的老规矩,只有以实力分胜负。若然武小阁主要问鼎盟主宝座,没有实力服众,我们各门都不会答应。”

云中君道:“诸位若想迫小阁主出手,尚需过我这一关。”

李进忠嘻嘻笑道:“请云姑娘划下道来。”

云中君道:“三十六路联盟同气连枝,为了免伤和气,我们便斗酒论胜负。”

众人却怕听错了似的,面面相觑道:“斗酒?”

云中君道:“你们挑战方选出一人与我赌斗武功,哪方输了一招,便喝一碗酒,谁先醉倒便作输,如何?”

郭傲天冷然笑道:“果然有趣。”

这时凌秀成皱了皱眉头,立即拦着云中君道:“你有伤在身,怎么可以……”

云中君道:“法司大人,云中君自有分寸,若让他们小瞧了妙绝山庄,以后便还会有一群牛鬼蛇神欺上门来。”

说毕,已有两名小厮搬了两缸酒上来。那酒是老酒,烈性十足,一缸共有十斤。一名小厮奉命开了一坛,顿时酒香四溢,满室芬芳。众人只这一闻,直道“好酒好酒”,将那一干人等肚子里的酒虫都撩了起来。

郭傲天拔出宝刀,道了声“请”,云中君只持赤玉箫与他赌胜败。

“请!”话音甫毕,一招“风潮带雨”攻了过去。

郭傲天不落人后,可却已慢了半拍。气得哇哇大叫:“你竟先出手!”

云中君笑道:“郭洞主出手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郭傲天被她一诘,暗道:“若跟一个女子计较,岂不让人觉得失了风度?”当即满上一碗美酒,一饮而尽。

两人你来我往,总是云中君胜他半招,因此郭傲天已是连喝了三碗酒。

正欲再斗,忽地“咣当”一声,宝刀落地,他的双手使劲地掐着自己的喉咙,面色痛苦,嘶声大叫道:“你……好……狠!”倒地挣扎几下,已是七窍流血。

其余七洞洞主,五城城主,大风联寨纷纷拔出刀剑,二洞主老柱道:“妖女,你竟然下毒!”那刀剑便要上前刺来。

“等一等!”凌秀成孤身上前,拦在了云中君身前,阻止了众人。

李进忠连连阴笑着道:“凌大人,你若包疪祆教妖孽,兄弟们的刀剑可不长眼!”

凌秀成道:“众位英雄,秀成并无包庇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情况未明,千万莫要中了奸人之计。”

老柱道:“这娘们如此歹毒,事情如此明显,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秀成解释道:“如若是妙绝山庄所为,方才若云姑娘赌输了,岂不是要自食其果?”

十二阀门的人听了连连附和点头,也围着上来,将云中君护住。

李进忠“桀桀”笑道:“这妖女能以一敌过三大杀手,她自忖已是稳赢,所以并无此虑。”

云中君道:“多谢法司大人仗义执言,我妙绝山庄立庄数百年来,还从未向人示弱。倘若众位执意要动刀兵,云中君奉陪到底。十二门的兄弟若支持妙绝山庄,也请不要出手。云中君在此谢过。”

凌秀成道:“云姑娘,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真相不明,若贸然动手,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让那奸诈小人得逞?”

转身向众人道:“诸位若信得过秀成,请给秀成三天时间,必能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司徒龙道:“不成。我等身处险境,三天时间不晓得她又会动什么心思。”

老柱道:“最多一天时间。”

凌秀成道:“好,在此期间,请众英雄不要与十二门的人为难。”

老柱道:“那是自然。倘若明日此时,你还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凌秀成谢了众位,着小厮们遣散众人前去休息,便与云中君留下,仔细堪察现场。郭傲天突然中毒而死,这酒中之毒,毒性之烈,倒似唐门的“碧玉春”。凌秀成仔细地察看他的尸身,忽然间懵然半晌。

云中君问:“法司大人,是否有什么发现?”

凌秀成道:“不错。他就是昨夜在缥缈峰与鬼使见面的黑衣人!”

云中君讶然道:“什么!是他?”这实在是难以置信的事。上八洞总洞主竟然与秘教的杀手组织有牵连,这实在是三十六路正义联盟之耻。

凌秀成道:“昨夜黑衣人故意改变声音,便是为了隐藏身份。但他的身高体形,脚印等却隐藏不了。郭傲天就是黑衣人,黑衣人就是郭傲天,错不了。”

云中君恍然道:“如此说,这件事并非‘玄冥教’杀手所为?”

凌秀成摇了摇头:“那倒未必,‘冥界’组织还有一位无形杀手,名号‘东岳’。他的手段便是以阴谋诡计害人于无形,若我猜得不错,武阁主之死便是出自其人之手,只不过现下我还没找到证据罢了。以此看来,这郭傲天必然是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唯一的用处便是成为三十六路联盟内斗的导火索,同时正可杀人灭口。”

这时楚中天进来道:“武姑娘已经醒了,王阀主也请云姑娘一叙。”

云中君道:“我们一起去。”

四人到了一间房内,王耀形容憔悴,请众人入座。两方坐定之后,他长叹了一声,这才开口缓缓说道:“郭傲天便是前苏鲁支教教主史玉顺的六大护法之一。二十年前,史教主自知无力平定苏达克的叛乱,在总坛覆灭之前将六个秘密交与六大护法圣使,至于这六个秘密代表什么,我们无一能解。但是它关系到苏鲁支教能否永久传承,关系到圣书《阿维斯陀经》能否重见天日。史教主说,就算是我们死了,也要将秘密传下去,它们是打开‘天堂之门’的钥匙。日后能解开这个谜底的人,便是率利人的万王之王。如今,郭傲天已经死了,他身上能解开谜题的‘钥匙’也随他烟消云散了。”

凌秀成追问道:“此事我已略有耳闻,只不知其余几位圣使都是谁?”

王耀摇头道:“为了他们的安危,恕我不能直言相告。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身上拥有的这支‘钥匙’。”

凌秀成道:“这支‘钥匙’是什么?”

王耀道:“六大护法圣使每个人得到的信息都不相同。我兄长得到的是十个字,离、迎、穷、失、失,离、迎、止、失、养。至于是什么意思,就连我兄长也不清楚。”

“离迎穷失失?离迎止失养?”武天枢低首念了两遍,投以凌秀成求教的目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中君沉吟半晌道:“我大概见过这几个字曾一同出现的地方。”

凌秀成忙问道:“在哪里?”

“在天后别宫。那里是妙绝山庄八十一口人的归眠之地。”云中君黯然沉声道。

凌秀成明白她的心情,歉然道:“那么,我们不得已要前去打扰先人了,希望云姑娘能帮我们。”

云中君点头道:“法司大人万勿客气,论到一个‘谢’字,云中君首先更应该感谢你们。”

凌秀成摇头道:“微末小事不必提了,我们这便走罢。”

武天枢奇道:“凌公子,我的刀呢?”

凌秀成问道:“武姑娘何以如此关心哥舒刀?”

武天枢道:“我父亲说刀在人在,必须寸步不离。但是他又说,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可拔出宝刀。”

凌秀成道:“武姑娘,宝刀便有秀成替你保管了。”

武天枢坚持道:“不行。哥舒刀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这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遗物。”

云中君道:“法司大人,带上哥舒刀,也许我们有用得着它的时候。”

凌秀成见她神情执拗,便不好再坚持。

四人来到山下的天后别宫,此别宫不过是山体里的天然地宫。别宫的石壁上竟然刻画着一些图案。凌秀成自是看不明白这些图画的背景内容,就连楚中天问起时,云中君也是连连摇头。

却听武天枢解释道:“这第一幅记载于苏鲁支圣书中的《创世纪》卷,婆罗钵文读若‘班达希申’,说的是神主创造第一个人马尔斯死后,于七月十六日那天,从地里长出两根叶茎,化作一对男女,那便是人类始祖马什亚与马什亚娜。画中记录的便是这个故事。这是神主对他们说,你们是世界的父与母,切勿敬奉魔鬼。然而,女子因为受了魔鬼安格拉的**,成为男子**的肇端。但是也因为有了他们,我们人类才能繁衍至今。”

武天枢边走边介绍道:“这第二幅图是记载于名为《驱魔法》卷中,婆罗钵文读若‘维迪弗达特’,说的是尘世第一位君王雅姆的事迹。神主选派雅姆为尘世之王,赐给他代表神权的戒指与权杖。雅姆以神赐的权杖扩展地面,使地面扩大了整整一倍。”

凌秀成道:“幸亏有武姑娘在此,否则空有这些画,而无人能解画中意思,岂不是一件憾事?”

云中君道:“这些壁画是原来便有的,想是当年云氏先祖曾受祆教恩惠,曾经也信奉此教,这才命人凿刻壁画。若非武姑娘,连我也不知道它们说的是什么故事。”

武天枢对他示以微笑道:“凌公子、云姐姐太抬举天枢了。”

楚中天不悦道:“你别老打断天枢姑娘了,否则看我不打断你。”

凌秀成只好赔笑道:“不好意思,武姑娘请继续说。是在下唐突了。”

武天枢笑着摇了摇头,又走到前头道:“这第三幅图同样见载于《驱魔法》卷,是说毁灭性的暴风雪即将降临,神主指示雅姆修筑起一座御寒的城堡,备好物资,然后挑选最健壮的人类与最优良的牲畜,成双配对地带入城堡,躲过了灭世之劫。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婆罗钵文读若‘雅姆’的人在吠陀梵语的读音为‘阎摩’,在天竺《梨俱吠陀》中为人类的始祖与统领祖先之灵的冥界之王。”

“冥王?”楚中天却是一惊。

“你为何懂婆罗钵文?”凌秀成问。

武天枢道:“那是我母亲教我的。”

凌秀成奇怪道:“你母亲也是率利人?”

武天枢道:“是啊。不过我母亲是汉化的率利人,所以我也是汉人。”

众人深入地宫之后,只见洞中幽暗,立着大大小小数十块石碑,每一块石碑都以类似“离迎穷失”等字样区别排列着。

云中君道:“二十年前,妙绝山庄七十九口人死于魔教之首。我母亲当时已被赶出山庄,为了击败魔教又潜了回来。不成想因动了胎气,肚腹难忍,提前生下了我。不过,她也正因如此,只得从山上的密道中逃进了地宫,这才躲过一劫。后来我母亲也因为思念成疾,在我七岁时便抑郁离世。她说另外两块碑是留给她和我父亲的。”

凌秀成惊呼道:“你是说山庄有绝密地道?”

云中君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愣然点着头道:“是的。”

“原来如此。”凌秀成若有所思,却又不公诸于众,只是在别宫中的乱石碑绕来绕去,忽然他又说道,“这八十一碑似乎按着某种规律排列——这是太玄!”

“太玄?”众人齐声问,也朝着众石碑望去。

凌秀成道:“太玄正是八十一卦。”

云中君将信将疑道:“王耀的秘密与此有关?”

凌秀成道:“不。应该是令堂也有一支打开‘天堂之门’的钥匙。尽管形式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这六把钥匙便是太玄符与八卦符的组合,也就是说总共有六十个这样的符号。云三小姐当年解到了这一步,但是又必须把她所知的保留下来,因此用太玄符告诉后人。”

楚中天却又摇头否定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既然这六支钥匙所存在的形式各不相同,何以王耀手中的信息却如此直接?难道这位史教主特别信任他们王家?因此我认为钥匙的真正内容并非太玄。”

凌秀成道:“只要找到当年云三小姐的钥匙信息便一清二楚了。”

说完,众人围着石碑找了许久,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凌秀成并不灰心,向云中君问道:“云姑娘,令堂生前可有告诉你一些事情,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云中君仔细回想,说道:“母亲生前喜好在棋盘石附近饮酒,她说那是自小她与她弟弟玩耍的地方。魔教屠戮了山庄,那时母亲已有身孕,我舅舅曾经吩咐她躲在天后别宫里别出来,舅舅临走前说,妙绝山庄即使只有两个人,也一定会重振的。就好像人类始祖女娲与伏羲那样,会一直繁衍生息。”

楚中天插口道:“不是马什么亚与马什么娜么?”

武天枢也尴尬地笑了笑。

云中君忽然又说道:“对了,先母临终前非要我带她来到棋盘石前,她只在上面下了几步棋之后,便溘然长逝了!”

“棋局?!”凌秀成兴奋地呼出声,“就是那里了。”

四人来到棋盘石前,当年云三小姐以毕生功力将黑石与白石嵌入了石面上,即使经过了二十年的风雨侵蚀,众人还是能感受到当年那种悲凉震撼的场景。

“令堂便是当年的六位圣使之一,这副棋面便隐藏着那支钥匙。”凌秀成将棋面记下,慨叹地说着。

云中君道:“我去找王耀证实。”

四人才到了妙绝山庄,忽听小厮来报,说是王耀喝了那坛毒酒,已经死去多时了。

凌秀成心中一凉,忽然明白了。二十年前王荣将钥匙的信息告诉王耀时,早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因此无论王耀是否大义灭亲,王荣的结局都不会有变化。只是,当王耀明白这一层时,他绝不可能心安理得,而是所有以前曾认为是大义的信念,便在瞬间轰然崩塌!

王耀正襟危坐,手中仍端着那杯毒酒,只有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赴死,才能走的如此坦**,如此从容。

“从现场情况来看,他是自杀的。”楚中天道。

凌秀成黯然自责:“我早该想到的。他把秘密告诉我们,代表他已经有意自行了断的。”

他对自己的疏忽感到痛心垂首,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上。而中午时,他们还曾经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如今便已天人永隔了。

十二门的人围在了正堂前的大院之外,赵阀主高声叫道:“我们此来是想妙绝山庄给个交代。”

楚中天最先冲出殿外,回道:“诸位要什么交代?”

赵阀主道:“王阀主虽然是犯上弑兄,为世人所不容。但是他的为人,我等亦是十分敬佩。王阀主在死之前曾找云姑娘谈话,之后他便被毒死了。云姑娘若不能给个合理的说法,恕我们十阀的人不答应。”

武天枢道:“王阀主与云姑娘谈话时,我们都在,她与王阀主之死并无相干。”

赵阀主冷笑道:“小阁主,你们大概是被她蒙蔽了,魔教余孽,本来就不可信。”

云中君愠容满面,喝叱道:“哼哼……说什么十二阀门同气连枝,你们却从始至终视妙绝山庄为异端。真是可笑!”

这时,五城、八洞、大风联寨的人也都闻声聚集,看起好戏。

云中君继续高声指责道:“二十年前,魔教灭我山庄之时,我外公曾发出求救信,你们有哪一人前来救援?”

李进忠皮笑肉不笑地向众人喊道:“五城收到信息之后,并非不想来救,只是你们大概不知道,与云三小姐苟合的人是谁。”

第二洞洞主老柱道:“那是谁?”

李进忠道:“这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想提的,那人是前祆教教主史玉顺。正是他挑起与中州之间的战端,结果引起祆教内乱,最后逃至缥缈峰躲藏,却终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老柱也叹息道:“我们一直念她无辜,看来称她是魔教余孽一点儿也不冤枉。”

“你们……你们……”云中君极力强忍,但是浑身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显然已是极度愤慨。

李进忠一使眼色,老柱瞬即会议,举刀过顶,振臂高呼道:“魔教的人不能留,即使我们不杀她,她也会杀了我们。”

余众皆纷纷响应道:“不错。”

“杀了她!”

“不能留!”

原本嘈杂的场面,渐渐变成杀声一片,此起彼伏。

武天枢气愤不过,挺身站在殿阶之上,大声道:“难道身为祆教的人就有罪、就该死吗?难道我们这样漠视一个人的生命就是正义吗?大家知不知道,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啊!”

楚中天也站到她身旁,朗声道:“郭洞主也是祆教徒,是否他们一族人便也有罪呢?”

李进忠呵呵笑道:“皇城使大人,话可不能乱讲。”

楚中天道:“我楚中天身为勾当皇城司公事,所说的自然代表朝廷。”

老柱道:“不错。朝廷曾有明令,凡是与祆教教主、骨干密切相干之人,任何人可格杀勿论。其余一般信众可一概不究。”

楚中天道:“你们的郭洞主却是祆教六大护法圣使之一。”

第一洞的人立即破口大喊:“你血口喷人!”

老柱缓缓地扬起了手,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霎时间,七洞人似乎醒觉,将第一洞的人团团围住。这时老柱的手落下,七洞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第一洞三十余人眨眼间便杀了个干净。顿时血流山庄满地。

其余人都不曾想到,这位又黑又胖的洞主早已蓄谋已久,竟干出这般血腥残暴的事情。

武天枢踉跄地后退两步,气结地说不出话来:“你们才是恶魔,我也是祆……”凌秀成见机快,立刻掩住了她的嘴巴,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云中君心灰意冷,连连讪笑,徐而说道:“妙绝山庄,魔教灭不了,到头来却是葬送在正义联盟手中,真是讽刺!不过,你们想取我性命,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司徒龙高声道:“好狂妄的妖女,大伙一起上,谁能杀死她,谁便是正义联盟的新盟主!”

面对众人的逼近,楚中天追问凌秀成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后者早已怒火中烧,放声喝道:“死则死矣,还有什么办法?”

武天枢走上前,果敢坚毅,拦住众人。

李进忠笑嘻嘻道:“小阁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武天枢道:“天枢身为无剑阁的继承者,秉承先人遗志,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善恶是非之前,若不能止乱离之杀戮,扶众和之淑美,就算重振无剑阁又能如何!李城主、司徒寨主,众位若是要动云庄主,便从天枢尸体上踏过去!”

云中君目眶含泪,心中感动道:“二十年前我母亲孤身为战,天地君亲都冷眼旁观,但是今日,你们与我不过才相识,却能奋不顾身相助。云中君何其有幸,只是此情深重,云中君无以为报。”

凌秀成道:“云姑娘,你一直独行于世,超然独立,那日崇化楼相见,秀成竟想世上居然还有这般清高绝俗的奇女子。世上大多凡夫俗眼,贤愚不分,世人不知你,我们知你。世人不助你,我们助你。天地自有正气,人心自有公论,何需他们过问?”

云中君颔首柔声道:“法司大人……云中君谢你此言……”

众人手执刀剑逼近,忽然刺了上来。云中君挡在三人身前,赤玉箫轻轻一拨,将众人掀翻在地,滚落台阶。

云中君叹声道:“妙绝山庄竟会倒在我云中君手里,这大概是我一生唯一后悔的事吧!”

残空如血,孤雁高飞。她一人下了堂阶,就在妙绝山庄的牌匾之下,显得那般渺小,显得那般悲伤,却又是如斯伟岸,如斯壮烈。

武天枢三人要跟下来,却被她横手拦着,口中朗朗道:“云中君可以死,妙绝山庄不可以倒。我不还手,你们杀了我,立即滚出太湖。如若妄动西山一草一木,云中君即使死了,也会向你们讨要回来!”

“云姑娘,不要。”

凌秀成一声疾呼。话声刚落,数十支暗器射向了云中君,她果然未避一步,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冲了下去,将她扶住:“云姑娘,你……”

云中君倒在凌秀成怀中,泪洒襟前,唇边却是含着一丝涩笑。凌秀成这才明白她是想求一死,就为了不连累三人。没想到,他们三人一心救她,却终究成了她的累赘。要是三人旁观,又甚至故意站在对立面上,她是绝对可以杀出重围的吧?

想到此际,凌秀成却已悲痛欲绝,嘶声落泪:“是我害了你……要是我们选择沉默,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脱的……”

云中君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若是那样的话,纵然活下去,这一生又有什么乐趣?”

“法司大人,和你一起查案,很高兴……”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凌秀成仰首怒视苍天,喉结间一口郁气格格作响,终于发出一声怒吼,他又低头望着云中君,大声道:“云姑娘,你到底有什么罪!为什么他们要逼死你!”

不知何时,武天枢已走到了凌秀成的身旁,拾起了方才他冲下殿阶时遗落下的哥舒刀。她从红袖间撕下了一条长巾,束在额头上,红色袹首长巾在风中飘舞。

晚风呼呼地穿过檐下,带起风铃阵阵低鸣!一切突然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长刀出鞘!她的双手紧握着唐刀刀柄,黑色的瞳仁变化成血红色。

她就是阿修罗!

她正冷冷地望着众人,却是在对凌秀成说道:“今后你若再动我的刀,我就杀了你!”

凌秀成起身,紧握住她的双手道:“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他们就是要我们内乱,不能中了敌人的奸计!”

“害群之马,宁缺毋滥!”阿修罗一声冷哼,挥舞长刀,将凌秀成甩开,步下了殿堂。堂下的血水沾染她的一个个脚印,每有一个脚印,就有数人丧于刀下,她总共走了十步,地上也只印下了十个脚印,上八洞下五城大风联寨的高手损失惨重。

“撤!”只有寥寥可数的数人,逃脱了她的刀厄,瞬间作鸟兽散。

阿修罗见十二门的人不走,冷冷道:“拔出你们的刀。”

十二门被震慑住了道:“小阁主,我们十二门已经是以你为首了,以后便听您的差遣。”

楚中天追至阿修罗身后,兴奋道:“天枢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阿修罗不理他,走到了凌秀成身前,冷冷道:“死了一个愚蠢的人,有什么好伤心的。”

凌秀成愤怒地说道:“她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死的!”

阿修罗道:“与其对着她的尸首悲痛,还不如去查清真相。”

凌秀成惨笑,怒对着她道:“查出真相有什么用?能换回她的命?”

阿修罗命令楚中天道:“将尸首抱进殿内。”

楚中天不知所以,怔怔道:“天枢姑娘……”

“少废话。要试试我的刀么?”

楚中天不敢惹她不快,只好依言做了。

阿修罗举起宝刀,刀虹瞬即化成虹火,将云中君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