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灾难改变不了什么

当天中午，林肯率金玮玮、米兰达、柳青青飞上海出差。地震发生时他们正在空中飞行，没有来得及有更多感应。飞机落地就听到噩耗，但四川所有通讯全部中断，根本没办法联系，更没有办法返程。

有一首打油诗：厂里有座庙，庙上有栋楼，不信怪不怪，只怕怪作怪。

说的是，在TT全球供应链收购到的TT中国唯一独资厂TTS的办公大楼下面，压着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寺庙。

名曰：慧剑寺。

慧剑寺位于西南部一个偏僻山区的边缘。寺庙占地76亩，坐北向南，呈长方型。采用古代传统建筑的庭院组群布局，运用均衡对称方式。寺庙建筑，全是木、石、土混金，工世非常精巧。殿宇楼阁的门窗梁柱、天棚壁面，都施以彩绘，凌空的房檐屋背上，皆设置有成群的龙蛇，花鸟鱼虫。寺庙内圈，栽种有参天的古木，各为辉映，相得益彩。

这寺庙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区别于其他寺庙的精彩部分，那就是慧剑寺的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

寺前葱林掩映，照壁当门，正门书刻“慧剑寺”三个金字。入寺有林荫覆盖的石板通道，至达赏花亭，亭下有金鸭池，亭之四壁多有名人题咏，亭前有横流的小溪，有巨大的石头垒筑的桥，名为虎溪桥，桥上便建有应梦楼。

“应梦楼”说的是若在在其间休眠入梦，必定一应显现。而一位叫淳于震的贫家子弟的官登显位，任转运使，全应了来此投宿入梦的情景。此事被传得神乎其神。致使数百人，远从百里之外跋涉至此，求神应梦。甚至有人干脆就在这应梦楼住下来，那雕花木炕，果然又让人做了不少好梦。

古朴深阔的天王殿，翅檐凌空的觉皇殿，三十三身变化的观音殿，法像庄严的大佛殿，琉璃光玉的祖师殿，还有藏有五百余册经卷的知名人字画的藏经楼，还有重殿两侧，享有艺术长廊美称的罗汉堂，那518尊罗汉，造型生动，神态逼真，完全可以与罗汉寺媲美的。

慧剑寺有十道：叫做：不杀生、不偷盗、不邪行、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不嗔、不邪见。

关于慧剑寺，还有一个传说。

说唐玄宗时期，有农妇生下一个小孩，孩子下地时双拳紧握不开，有一位云游四方的僧人经过，见到这个孩子，默读咒语数遍，小儿才张开双手，左右掌心却各有一字，左“波”右“仑”，于是“波仑”就成为这个孩子的姓名。

后来他出家为僧，道行高深，人称波仑禅师。此事被唐玄宗李隆基闻知，召见去长安，赐给他金剑宝钵。波仑禅师为了显示自己的神通，顺手将金剑抛入空中。那剑在长安城盘旋一周，竟先他而飞回，端直插入寺庙内第二重宝殿进门的一口井内。“慧剑”是佛家的暗语，皇帝因此又真的赠了一把宝剑，加之波仑又如此有神通。都认为庙寺以“慧剑”为名，是再好不过的了。由此，慧剑寺的名声被喜鹊传遍四方，远近闻名，烧香拜佛，游览观光的人象流水一样，源源不断。

慧剑寺寺内的有宋代的画像和明代高手雕塑的五百罗汉群像，在“红八月”中，全部被灰浆涂抹而彻底毁掉。

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底，采钻厂要建办公大楼。厂长就选中了已经被洗劫衰败的慧剑寺寺庙下这快风水宝地。据说，这位厂长拆庙修楼的时候只有四十多岁。

有懂点道教的人告戒说：庙子拆不得。这个厂长年轻气盛：“拆个旧庙子修栋新办公楼，谁能怎么样呢？我就不信邪。”

修建楼房期间，发生两起事故：修到2楼的时候有个人掉了下来，没死，修到6楼的时候摔死了一个民工。

房子接近修到顶的时候，厂长作了个举动。他是比较新潮的人，喜欢唱歌跳舞，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但其形象偏偏不雅，可惜那时候没有整容术。厂长很不满意的是自己的牙齿。所谓：呲牙爆齿。足以形容。

厂长一时起兴，到当地最大的医院，请了一个有名的牙科医生。派人专程去接来，准备给自己拔牙，说：全部拔掉，更换新牙。

牙科医生建议先拔两三颗，少少的，慢慢拔。但厂长不听，要求一次性把满口牙齿拔掉了。拔了不到三个月就住院了。实际上，他本身心脏有点问题，不是很严重；但拔牙把整个神经都牵动了，因并发症影响到心脏。住院后不到半年就去世。届时，拆庙修建的楼房，刚刚封顶。

这个厂长是石油大学毕业的，很多同学都在石油部当领导，他在位的时候，订单从没缺过。厂长死了，有人幸灾乐祸，又有人就护短，说：“人都死了，讣告就写好点也不为过。”讣告把厂长的生平简介写得有点夸张。有人就不答应，把已经贴出去的又讣告揭下来。这个举动就把油田的所有客户都得罪了——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

厂长去世的时候，他在油田上层有联系的很多领导都来了，因为讣告这个事件，很多人开完追悼会，饭都没吃就走了。回去就通告各大油田：封杀。

这一来订单迅猛减少，再加上继任者不懂经营，企业接手还没到一年，就濒临破产。没有订单，工资都发不起，发点基本生活费，很多职工就走人。政府眼看一个企业要倒闭，三番五次做调整搞兼并，不见成效。

政府一看不行，又改制。派了西南化机的一名副总，就是TT收购之前的法人代表刘炳章，派他来当厂长。刘炳章接手的时候，采钻厂基本瘫痪。

刘炳章对佛教之类有些信奉，一来就看到好端端一座古庙被压在楼底，自己心上仿佛也压上了一块石头，很不自在。就想，这厂子半死不活，是不是因为得罪了菩萨？不如用最后一点资金先修复寺庙。求得菩萨宽恕，造福一方，也说不定还真能让厂子起死回生。

一声令下，把所有的人从寺庙院子里一股脑撤出去。又在社会上捐来一些资金。周围的人都对慧剑寺的历史有些了解，都愿意出手协助，以前被搬走流失的石碑之类，不断有人哼哼啃啃地抬着扛着送回来。大家都愿意把寺庙恢复如初。

就这样开始恢复寺庙，按照慧剑寺的记载慢慢恢复。

这刘炳章，一边恢复寺庙，一边带人跑市场，抓管理，找订单；企业从到刘炳章手里那个时候开始，一年一个台阶这样走到2004年，开始和TT打交道，从以前的几百万产值到一千多万，再上亿。到最后和TT经过马拉松谈判，达成并购。

在整个过程中，寺庙逐渐修复，企业一步步转好。

刘炳章本人也曾重病三番五次，终得痊愈，方方面面的劫数，都居然一一蒸发。刘炳章后来自己开厂子当总经理，利用在采钻厂积累的资源，搞得有模有样。

寺庙从原先的洗劫一空，恢复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申报单位——之前已经是省级重点保护文物。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给菩萨做好事，菩萨自会给予照应。那几年企业不好的时候，采钻厂多年冷清，四周一点人气都没有。恢复后这些年，寺庙带来的香火就围着这里缭绕，这一方水土的人都有所受益。这个受益包括了林肯越洋过海，将一个名列世界500强的一个大客户，也就是TT全球供应链，链接到了TTS。

TTS现在是TT中国唯一的独资厂，收购之前做采钻。当初借慧剑寺的风水，取名慧剑。林肯是2000年和慧剑公司初步接触，2001年小规模的定货。第一次签约订单，是TTSH凯莉陪同林肯一起来到慧剑公司，那时候凯莉是林肯手下为数不多的兵，后来升为TTSH经理，兼任采钻厂并购以后，改称为TTS的副总经理，直到结婚怀孕，临近产期，才把TTS部分的工作移交给新人蓝妮。

TT与慧剑公司洽谈并购的过程，其艰难远远大于当初合并东营。到2008年2月终于完成并购，还没松弛一口气，就发生了5·12大地震。林肯刚刚接手慧剑公司，更名为TTS来不及正式注册的TT中国第一家独资公司，一夜之间就成为大地震重灾区中的一处断墙危楼。

5·12大地震发生于2008年5月12日午后两点二十八分。一座被震裂的钟楼上的巨大时钟之停摆，永久地铭记住了这一灾难的时刻。

当天中午，林肯率金玮玮、米兰达、柳青青飞上海出差。地震发生时他们正在空中飞行，没有来得及有更多感应。飞机落地就听到噩耗，但四川所有通讯全部中断，根本没办法联系，更没有办法返程。好不容易煎熬到电讯修复，林肯即刻远程听取了地震中厂里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情况汇报，得知除一名员工轻伤，再无人员伤亡，这才稍微放下一颗悬挂的心；通过电话布置应对灾情的措施，指示当时在厂里的刘总、刘副总全力作好伤员救治，全力作好抗震救灾工作。

几天后，林肯乘通航的第一班飞机飞回四川。因为余震报告不断，灾区各交通枢纽处于军事管制，只允许援救物资和车辆入内，无法返回地处灾区中心的慧剑厂。林肯便约上梁子几个人自驾出行，一路深入重灾区汉旺镇，沿途给灾民分发水、食物、衣物。在这个期间，林肯专程到大邑泽川公司——后来的TTZ，与泽川的章总商议合作事宜，并了解泽川公司受损状况，安排支援，表达慰问。

5月27日，林肯在TTS旧车库简易搭建出来的临时办公区召开了全厂干部大会，提出了“抗震救灾、恢复生产”的要求，同时对接手慧剑后更名为TTS的干部班子做了调整，领导班子分成一线班子，主要负责恢复生产和抗震救灾，二线班子负责顾问指导工作。将汪小东，蔡林一批年轻人启用于危难之中。把前期的总经理调整为副总经理，辅佐汪小东他们，做顾问指导。大会一结束，林肯便率蔡林，刘副总一帮人，直接飞东石化考察，洽谈合作事宜。

由于管理上、体制上存在的一些问题，东石化未能通过审核，最终未被选为TT的抽油机基地。接下来几天，林肯率蔡林一组人马，奔赴乐山各大铸造厂，了解各厂的受损状况，并传达了TT中国恢复生产的决定。期间正式考核了大邑的泽川，安排蔡林对泽川的发展潜力进行全面评估，并听取了章明的发展规划与合作措施。经过几轮磋商，正式确定大邑泽川为中型抽油机基地，并派蔡林进驻到更名为TTZ的原泽川铸件厂，支援其扩产建设。TTZ在2009年6月合资时，只能生产20台114型抽油机，在林肯的精心扶持下，到2009年底就能生产80台228型抽油机了，以后就逐步翻倍发展起来。

2008年6月12日，林肯带着新入职TTC，第一天上班的蓝妮，陪同专程从美国赶来的戴维和山姆，一起赴灾区现场办公。在摇摇欲坠的办公大楼前面的空地上，汇聚着人头茫茫——身着炫红T恤工装，头戴橘黄色安全帽盔——的全体干部职工。

“我非常的难过，对老天爷降给我们的灾难的深重。但我相信灾难改变不了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请允许我代表总部，代表我自己，向在场的每一位员工，及其你们的亲属，表示诚挚的慰问。我希望每一位放心，请你们信任我，信任TT集团。我通过林的翻译，记住了你们中国现在最鼓舞人心的一句话：不放弃！不抛弃！现在，我把这句话郑重地转送给你们：不放弃！不抛弃！请记住我的承诺。”

TTS人力资源部经理彼特，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将戴维的原话，一字一句地翻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全场掌声雷动，无数张焦虑的脸上，流淌着感动的泪水。

蓝妮悉心地聆听着彼特声情并茂而流畅的翻译，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林肯简短的发言，总括为一句话：“只要我在，就决不让一名员工失业。”

……你缓缓舒展双臂凝聚/众志成城为脉脉动力/你只一个关注的眼神/让整个世界温暖不已。

林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你年愈花甲，两鬓斑白，你深邃的目光有掩藏不及的疲惫，而你羸弱的肩膀却扛起千钧的大梁。你的胸怀容纳着无穷的能量，你让灾难教会人们顺应自然，让希望之光照亮每一张迷茫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