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金章紫绶千骑竟 玉戈素纛遮飞烟

罗汝才带领两万人马，驰援宁武关。还没有走到，就碰上了何人龙。一问方知，原来官兵占了阳方口和神池口后，又袭取了宁武东南三十里的一处要隘火王寨。何人龙知道若官兵从火王寨出兵截击宁武关退路，宁武关就真的成了一座死城。眼见大势已去，何人龙只好弃城而走，欲退回到五寨防守。在退回的路上，果然遇到徐积派出截击后路的人马，何人龙率众奋力拼杀，也幸亏官兵人少，反把官兵杀散，冲了出来。罗汝才遂和何人龙合兵一处，一边退守五寨，分兵防守五寨东面的屏障东寨口；一边和何人龙商议却敌 之策。

过了五六天，哨马报说总兵陈虎领军向五寨而来。罗汝才闻报，亲自带人出城迎敌。双方在城外三十里处摆开阵势。陈虎手下骁将马锐出马挑战，只见罗军阵里一人催马而出，众人看时，却是那腾冲手舞长刀来战马锐。二将在阵前杀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正斗间，腾冲忽然勒马而走，马锐不舍，随后赶来。看看赶近，只听一声着，那马锐惨叫一声，跌下马来，只见肚子上插着一柄短叉。原来腾冲本是猎户，练就一套飞叉本领。罗汝才见腾冲得胜，把手一挥，率众杀出。陈虎见势不妙，退后而走，被罗汝才追杀了十余里，损失惨重。

隔了一天，哨报又有一队官兵前来，打着副总兵萧胜的旗号。罗汝才派何人龙带人迎敌，自己坐镇五寨。双方仍在城外二十多里处列队对阵。只见官兵阵旗开处，一将跃马而出，正是左良玉。何人龙派副巡察刘安出战。二将战不多时，刘安力怯抵敌不住，被左良玉一刀将座下马砍为两段。何人龙大怒，催马而出，拦住左良玉追杀刘安，二将就在阵前恶战起来。二人这一交手，却是旗鼓相当，斗了百十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副巡察龚正和香主阮立飞马出阵要助何人龙，被官兵阵中突出二将迎住厮杀。这六人在阵前走马灯也似斗个不停，双方士兵看的都呆了。正激斗间，忽然一阵呐喊，罗军后阵鼓噪起来，原来从左右山林中闪出两彪人马，赵率极在左，孔亮在右，向罗军杀来。曾广一见，连忙将军分成两队迎敌。萧胜望见，马鞭一指，众军纷纷上前杀去。这一下罗军前后受敌，虽有何人龙、曾广等奋力支撑，但仍是抵敌不住，过了不久，败相渐呈。

正在危急，一阵唢呐之声响彻云霄，原来是罗汝才怕徐积有谋，时刻派人打探，见报说官兵伏兵尽出，急忙带了人马赶来。这一下双方你包围我，我围了你，乱战做一团，直混战到天黑，明月东升，仍是都不歇手。罗汝才正在奇怪之时，只见一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声叫道：“罗门主，五寨被袭，有两伙官兵正在攻打，请罗门主速回！”罗汝才看时，见正是本门长老“千里神行”陈天让。罗汝才这才明白官兵恶战不退的原因，原来是有此一举，心中不禁暗骂徐积狡猾，无奈只得招呼众人赶快撤回。那萧胜和赵率极等人趁机在后掩杀。

罗汝才退回五寨，见两伙官兵正在攻击右所和后所。原来五寨是前所、后所、左所、右所和中所的总称。官兵将火箭射入所内，所内屋舍均已起火。幸亏总管李衮下死命严守，才没有被官兵攻破。当下李衮见罗汝才杀回，连忙派一个香主领一千人马去接应罗汝才。罗汝才让 “千里神行”陈天让速去中所调兵前来，一边将人马分作两班，一半攻打围城官兵，一半反击追兵。不上小半个时辰，中所两千人马赶来助战，两军直混战到四更，官兵方才退去。

经此一役，罗汝才方明白朝中才俊之士甚多，虽然贪官污吏遍地，但朝堂之上也不全是酒囊饭桶，将他那轻傲天下之心淡了不少。一连七八日，官兵都没有动静，罗汝才正在疑惑，突然接到急报，说是官兵已经袭取了东寨口，罗汝才大惊，连忙派何人龙带领五千人马去夺回东寨口。盖因东寨口一失，不但五寨东面没有屏障，而且官兵可以直取岢岚，静乐等地，到那时形式可就大大的不妙。何人龙走后，罗汝才仍然不放心，遂派龚正领兵二千赶去接应，何人龙得龚正之助，复夺了东寨口，深沟高垒，以拒官兵。

此后一段日子，双方又有几次争战，互有胜负，但官兵攻势已阻。到了十一月初，晋北忽降大雪，平地尺余。天气寒冷异常，山中多冻饿而死的鸟兽。双方一时无法 再战，只好休兵。过了几天，大雪复降，徐积却接到太原裕王的一封书信，告知周遭匪患猖獗，请他速派大军协助剿灭。徐积接信后不敢怠慢，将此处战事尽托付于总兵陶克俭，叮嘱他坚守勿战，守住这几个城池就是一功。然后带着四万大军，冒着大雪，向太原进发。

到了太原北的天门关，正好遇到贼兵攻城，徐积挥军 将贼兵杀退，解了天门之围。进了关，守将言说反贼郭大嘴兵势极大，附近州县皆被其占，只有太原东面还在官兵掌握。现在裕王正望眼欲穿等着徐大人的兵马。次日，徐积领兵到了太原，拜见过裕王，在城中盘桓了一日，将所带兵马分了二万助守太原，其余二万人马随自己在城外合谷镇安营。

哪知出城才两天，裕王就让他速回城中。原来是副将冯异出了事情。徐积出征之日，朝中大臣多有介绍亲近故友来营前效力的。冯异就是高公公介绍。冯异时为副将，意欲借此机会捞些军功提成总兵。只是这冯异仗高公公势力，平常高傲自大，飞扬跋扈，论起武艺却是平常，也不能独当一面，很是令徐积头痛。现在徐积让他安守太原，没有风险，以后论功时候也是一功，也可以给高公公面子了。只是这冯异却是不争气之极，在太原城中驻守，竟然喝多了酒，在街上碰到一个女子，起了邪心，将人家仆妇打伤，将女子掠回军营。哪知这女子却是裕王府一个小官的妻子，出了此事，那小官连忙来告知裕王。裕王大怒，将冯异绑了，吩咐唤徐积回来。待到徐积回来，见了裕王，才知那小官妻子虽然救回家中，却羞愤自尽了。徐积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先告罪一番，将冯异的来历和裕王暗暗说了。裕王听了，更是生气，定要将冯异斩首示众，还是得徐积再三婉转，才由裕王和徐积各写了一份奏章，请皇上定夺。这也是徐积圆猾处，将球踢与皇上，一者无论结果如何脱开自己干系，二者让高公公有机会救护自己的人，三者抬出裕王，让高公公知道非自己之事。一月后崇祯旨意下来，将冯异斩首示众，以警效尤。徐积以为这样做，自己可以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却不曾想仍是得罪了高公公。原来那高公公看出徐积的心思，认为徐积是存心不想尽心救护自己的人，他自己虽然努力救护，仍然没有让崇祯改变主意，就把这笔帐暗暗的记在了徐积的头上，准备等以后再慢慢收拾徐积。

徐积为防以后再出不测之事，就将领兵将佐全部带出城去，只留兵卒 帮助防守太原。然后他派左良玉去收复古城，派赵率极去解西凉口之围。隔了一日，赵率极派人报说西凉口之围已解，而左良玉却碰到了对手。徐积遂派周武去协防西凉口，特意吩咐他坚守勿战，着赵率极来军前听用，自己亲率一万军马到了古城军前。问了左良玉才知道，原来和左良玉交战的是郭大嘴手下的一员小将李定国，虽然才二十出头，却是武艺超群。次日一早，徐积出营排开阵势。那郭大嘴闻听徐积前来，也带队前来为李定国助威。见徐积排开阵势，郭大嘴也带领众将出城迎战。左良玉首先出马，单叫李定国一决胜负。李定国跃马摇枪，直取左良玉。二将恶斗在一起，战了一百个回合不分胜负。旁边恼了赵率极，举巨剑出阵，郭军阵里飞出一将截住厮杀。战不五十合，赵率极一剑劈对方于马下。徐积鞭梢一指，众军蜂拥而上。郭大嘴也挥军上前厮杀。两军混战了一场，到晚各自收兵。

到了第三日，徐积复亲率三千兵卒前来挑战。郭大嘴也不示弱，带了一万人马出城。两军对圆，徐积吩咐偏将孙懋出战。郭军里面孙可望 飞马而出，二将战了三十多个回合，孙懋不敌，拨马而回，孙可望在后紧追。郭大嘴一见，指挥众军向官军杀去。只见官军稍作抵抗，便簇拥徐积向后退去。看看赶了五六里地，官军渐渐退向河滩。那河滩皆冻，河里几乎无水，唯余一些杂草芦苇之类。郭军亦下河追赶。正赶杀之间，只听一声哨响，西面河坡突然涌出三千官兵，领头的正是左良玉，指挥官军手执弓箭向河里射去。只见河滩里面，顷刻间烈焰蒸腾，郭军顿时被烧的哇哇大叫，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向东岸逃去。哪知刚到东岸，只见岸边山岗后面也转出三千军来，领将正是那赵率极，挥军杀来。徐积在前，见敌人中计，也复回军赶杀。一时间，只见郭军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死伤狼藉。

那李定国在后军，见郭大嘴中计，赶紧率二千军来救，却被左、赵二将拦住，不得过去。原来徐积前天看过地形，设下此计，让军卒夜里事先在芦苇丛中埋浇硫磺浮油之类，让左、赵二人埋伏左右，自己去诱敌追来。那郭大嘴中计，竟然死于河滩乱军之中。徐积正在高兴，忽然听得自己身后大乱，扭头看时，只见一队人马，人数甚众，打着反贼郭军张献忠的旗号，在自己身后掩杀过来。徐积大惊，不知道这些贼众从何而来。众官兵见贼众来势凶猛，纷纷四散而逃。很多反被驱入火丛之中。徐积和一些官兵反被贼众包围，只听周围一片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眼见得贼众四面八方杀来，幸亏徐积身边一个贴身兵校沙超海死命拼杀，贼众大为忌惮，进攻才稍懈，时候一长，徐积见自己周围官兵越战越少，那沙超海虽然奋勇，但贼众杀了一层，又围上一层，仍是冲不出包围。徐积眼看着身边只剩下十七八个兵卒，不禁长叹一声；想不到今日竟然死 在此处。

正在此时，只见贼众忽然纷纷闪开，一将一马当先，率领一小股官兵，杀入重围，到了徐积面前，高叫道：“大帅，速随我冲出去！”徐积一看，正是那赵率极，不禁大喜，赶忙紧跟赵率极向外冲去。有赵率极和沙超海保护，徐积不一时冲出重围。赵率极建议徐积暂回西凉口，徐积言说这股反贼恐怕是打破西凉口后抄官军后路的，不能赶去西凉口，只能绕道北边山麓先回合谷镇大营。说罢，徐积吩咐将这几百官兵分作两对，一队随自己先回，一队由赵率极领着，在此收聚战散的官兵。

徐积回到合谷镇大营，方知和自己所料一样，西凉口被破，郭军张献忠部就是从这里抄自己后路的。原来郭大嘴手下张献忠提议袭取西凉口，堵住徐积退路，围杀官军。郭大嘴见计，就让张献忠率九千人马去去西凉口。 那周武见张献忠只带了两千人马来，不听劝阻非要下去杀退贼众。结果却不是张献忠对手，战不三十合，被张献忠一刀削去头盔，狼狈逃回。张献忠趁机追杀，紧跟着周武涌进关内，复招呼埋伏的那七千人马攻来。西凉口遂破。周武穿城而逃，一口气逃回合谷镇大营，却不通知徐积西凉口被贼众攻陷消息，让徐积吃了大大的闷亏，不但转赢为输，还差点丢了老命。那副总兵萧胜初闻周武丢了西凉口，只得谨守大营，防备张献忠来攻。随后左良玉和赵率极等将领陆续回来，检点人马，共丢了四千多人。

徐积心中火生三丈，叫过那周武来，本要杀了，仔细想了想，方压下火气，重重的责打了八十军棍，逐出军营，不再叙用。又写了一封书信于礼部尚书杨嗣昌处，详细说了周武的罪状，丧师丢地，罪应处死，但念及杨面，杖责免职而已。徐积以为这样一来，杨嗣昌会感谢自己法外施恩，却不知道杨嗣昌是个刻薄之人，后来见了周武，被周武一胡说，反认为是徐积故意让周武处在危地，心中对徐积是恨恨不已。当时就用下了心，暗暗寻找徐积瑕疵不已，以为以后弹劾之用。原来这杨嗣昌本为户部侍郎，他的父亲杨鹤获罪，杨嗣昌几次上书求代父受刑，事虽不协，却跟崇祯留下深刻印象，认为他如此孝顺，定也必为忠臣。待崇祯削太监郭公公的权柄，将其一党礼部尚书寻错免职，遂将杨嗣昌提为礼部尚书，以其为自己势力。至于沙超海，则是原来振乾门的人，和罗汝才争夺门主不过，远走他乡。后来见徐积奉旨平叛，自动来投军的，徐积见他身材魁伟，面相不凡，武艺出众，遂让他做了自己身边的一个贴身军校。不成想这次亏他拼命相救。徐积于是重赏沙超海，提拔他为参将，随帐听用，这也是徐积欲要暗暗提拔他的意思。

徐积处理完周武之事，思得西凉口、古城为太 原西面之门户，非夺回来不可。遂派赵率极、沙通海复夺西凉口，左良玉、萧胜复夺古城。不想这次却是一鼓而下。原来郭大嘴一死，贼众为争当首领起了内讧，一众贼头都回去商量此事去了，反让徐积轻易取了二处。徐积取了这两处，方才安心不少。正在思虑还要不要进兵，那天上却又下起大雪来，平地盈尺。此时已是十二月中，再有十几天就是年间。他就和裕王商议，暂停用兵，待过了年再说。

直到过了年二月里，天气转暖，河冰渐化，徐积方点兵出征。自郭大嘴死后，贼众内部起了内讧，经过年间一番争夺，张献忠得李定国、孙可望等之助，做了首领，另一个头目韩练成分兵自去，众心不稳，贼众实力大为削弱。徐积知道了这个消息，趁势用兵，那张献忠虽能使谋，却不是徐积的对手，不到两月，就接连损兵失地，丢了老巢，被徐积一路追赶，立脚不牢，只好渡过黄河，到陕西去了。徐积遂留萧胜带兵拒住黄河渡口，一者防范张献忠再来，二者让萧胜镇肃此方。然后挥师南下，将韩练成、千里驹、一溜烟、丁谓等流寇或者杀了，或者赶到河南找饭吃去，把太原三四百里内的贼寇一扫而空。晋南只有翼城、晋城等地尚有一些流寇。太原以北，仅余罗汝才一支反贼在晋中支撑。

崇祯闻之大喜，除赏赐外，将徐积加太子太保，荫一子，将陈虎和陶克俭加督抚虚衔，也荫一子，萧胜和赵率极升为总兵，萧胜荫一子。其余众将，各升一级。那些朝中大臣见徐积不日要克定大功，恢复全晋，纷纷给徐积推荐自己的至亲好友，欲参加围剿罗汝才的最后一役，意图升官封赏。徐积鉴于以前故事，只以前敌危险，不可安保，温婉辞去。把这一班朝臣是又气又是眼红，对徐积多有微言。有些大臣就寻根挖角，上书奏徐积的许多不是，崇祯将这些奏章一概不理，弃之一旁。

到了四月中，徐积遣陈虎驻兵古城，防卫太原。让萧胜把守黄河渡口，兼视晋南。让赵率极在中阳，自己督师于忻州，陶克俭在宁武，三路攻打罗汝才。其中陶克俭、孔亮寻机佯攻，牵制罗汝才北路，自己助攻，以引罗汝才主力，赵率极则为主攻，直捣罗汝才后方。徐积调度已毕，择日兴兵，三路来攻罗汝才，眼见那山西全境不日就要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