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花间可知情,唯梦难相许
当夜,李不随在苏沐雪身边躺着,他抱住她冰凉的身躯,难以安眠,也不知何时,他已然就着苏沐雪身上幽然传来的香气,入了眠,可却做了一个永远都不远做得梦。
那是一个从未听过的朝代,眼前是一间府宅,梦里的主角好像是李钊,开始时他好似背着一位女子,好像这女子是一位公主,他站在湖边,公主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丫鬟在公主的身后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公主微微昂首道:“为什么是我?”,她小声呢喃着:“你就这么狠心。我们姐妹几人,谁都可以,为什么你只求了我去,难道就是为了断了我的念想?可是……”她突然苦笑起来道:“你可知……可知这样会断送我的一生?”
李钊,好像就是一位丞相,他眉头微皱道:“我知道,可没有他路。注定了是你,就换不了她人。而你今日也不该来我这里。远嫁时期将至,到时必一路舟车劳顿,您还是快回宫休息去吧。”
公主轻咬下唇,十指紧攥着披风一角,惨声道:“是么?可是你想过我没有,若是我不愿呢?”她转身站到李钊身前,双手抓住李钊的双臂:“你明知道……我……我不愿的啊…”她突然甩开衣袖,音登时拔了几个尖儿,道:“你知道的,我不愿嫁!”言罢,她身子慢慢蹲下,低声啜泣道:“我不愿啊…”
李钊蹙了下眉,看了眼公主,沉声道:“是啊,我也知道你不愿。”他又撇过眼,看向一旁道:“可我也只能这样做。为了你父皇的江山!也为了北朝的永世安然。如果你非要恨,那就恨我一人吧。你父皇也不愿你去!”
公主的身子不住颤抖,踉跄至李钊跟前道:“你叫我恨你,可是你叫我如何恨你?”说着偏头泪如雨下,大口喘着气,捉住李钊的衣领道:“你说啊!你说阿!”嘶吼之后,却是悲伤至极,十指掩面,埋首道:“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和亲的人是你?你便是这般讨厌我么。你难道不知我.....”
李钊道:“原来你终是不明白。也罢,或许讲实情能让你心里好过些。”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低言道:“何谓国家?先国而后家,国土若不复,私情又何足道也。而守卫北朝,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责任!却更是你的责任”言罢,他轻叹一声,望了眼明月,而后又定定目视于她道:“是我辜负了你。可你该明白,身为公主,你注定婚姻不能自主,因为你生下来便已带上了保卫这个国家的责任”
公主凄声道:“只因我生在皇家么?李钊!”她回眸着眼瞧人,惨声冷然道:“以前我曾欢喜庆幸,因着公主这个身份,我能瞧着你,虽不能如同普通女子那般与你终日厮守,可每日看着你却也足够。可是现在,又因着我是公主,就注定我只能去和亲吗!而不能与你厮守。也许你只看重你的责任,你的国家。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了哪里?哪里?”言罢她仰天后退,脚步踉跄,苦笑道:“或许,你从来就没有爱过云雁,一切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接着便就转身欲要离开。
李钊大恸,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却又在她未见到之际,收了回来,道:“公主,莫要再说。是臣的错,微臣受不起公主的情,但我李钊可以发誓,不出十年定收复河东边关,迎公主回来。如违此誓,甘愿菹醢而死,永坠阿鼻。”
公主十指握拳,指甲陷入手心,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迎我回来,你当我三岁孩子吗?那个时候,我还是现在的我吗?迎我回来又有何用!”她冷着目光看着李钊道:“将我置身于那种境遇,连念想也不愿予我,秦钊啊!你就这么狠心?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
“爱?我这种人不配说这个字”李钊苦笑道:“我没法像爱北朝一样爱你,结果却为了国而害了你,我……”
公主言道:“哦?爱山河而胜过美人吗?”她回身默默将李钊拥入怀中,泪悄然流下,她道:“李钊啊,我本不愿这般的,可我与你不同,我爱你胜过爱这北朝啊。”
接着就听她在李钊耳畔轻声呢喃着:“为什么?”一边说言,一边抽出匕来,突然她厉声嘶吼起来:“为什么我会遇上你?”言罢闭眼,挥刀而下,音高几度:“告诉我啊…李钊”
刀在离心脏一寸处停了,李钊握着刀的手血流如注,可他却咬牙,低吼道:“我还不能死。”
“若你觉得,一刀下去,能解我朝数万子民饱尝的离乱之苦,李钊甘心赴死。你可知,若你有差,我国将被迫再度卷入战火?”
“臣以北朝之相的身份,求殿下念及子民,顺利远嫁。”李钊顿了顿声道:“永宁公主。”
公主咬着下唇,泪如雨下道:“你已经怨恨我了吧,我这般做,便是想着你会怨恨我的。可是,我无路可去了。”
“噹”匕首落地的声音,就见公主埋面啜,惨然道:“我无路可去了啊,李钊。甚子国土之安,为何偏生系在我身上。”
此刻,二人一时无言,唯有明月皎皎。
公主失神的望向李钊,轻声惨然道:”永宁公主?北朝之相?现便已生疏至此了么。”言罢以手遮面,而后回眸瞧向李钊道:“那永宁便随了丞相之愿,送您这北朝安定。”
她躬身一拜,泪在眼中含着:“永宁预祝李相仕途风顺”
二拜,泪已然流下:“再祝李相早得如花美眷。”
三拜,起身直立,已然无泪,道:“此后一别,再无相见。但永宁,会存着这份念想的,你恨我也罢,也算记得我,记得永宁。”
言罢起身转身离去。李钊孤身一人望着明月道:“所以永宁,你从未真想知我!我心间如何?你若知,又怎会如此!?哈哈哈,罢了,罢了!大不了便做了这无情无义,无爱无恨之人罢了!”
皎皎明月,悠悠风声,射姑仙子,曾听我闻。
“情丝扣、初心窦。夜色黄昏轻烟柳。红颜灰,家国累。一点相思,几处国嵬。退退退人如旧。身难留。血染红浥白纱透。私情露。怎相守。锦书仍在,难敌国愁?休休休”
林间树木繁茂,溪水清澈,自是一游览的好去处!今日公主却是心烦意乱,不经意间就来了此地,也就迷了此地。
可是远远地公主就听见一人好似吟唱着诗文。
诗文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于台下唱出)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话音刚落,就见一书生小跑到河边,泼水洗脸,然后一直袖子侧擦脸,可他就在这时看见了在树后边公主的侧颜。
公主侧坐在树旁,侧身倚在树上,头发遮住半个容颜,手似在水中挽水。
书生偶然的看见,却已好像被她迷住了!站起身来,趴在树后,静静看着公主。一会儿,拿出纸笔自己一边写着一边轻声低喃:“云惹花间轻丝舞。可叹伊人,惊落花枝露。曾会洛神偏意汝,杨柳何处相思悟。”
等书生念到一半时发现公主已转过身来,他看见了公主的样子,惊若天人,手中的纸笔全掉到了地上,惊起了响声,引起了公主的注意!
公主回过头来瞧着,自有一婢女上前来质问书生,书生自知不好,便惊慌失措的跑了,而婢女则捡起了那首未完成的诗,拿给了公主,公主轻轻念起……
自那日书生见过公主之后,整日相思辗转,彻夜无眠。忽一日,书生出外买醉,手里拿着酒壶、跌跌倒倒的走着,远远望去那远方的桥上,好似有位女子好似那人,他鼓起勇气走到那人身旁,看见原来真的是她。
书生问:“不知姑娘夜深于此,不知为何?”
公主细细打量于他,可却发现并不识得:“你是何人?我与你又有何干系!”
书生只是轻轻吟着:“云惹花间轻丝舞。可叹伊人,惊落花枝露。”
公主轻轻接上“曾会洛神偏意汝,杨柳何处相思悟。”
“那日是你?”公主惊讶地问道。
“正是在下,小生李慕卿见过姑娘”书生打了一个跌跌倒倒的抱礼。
“你竟是那岭北的李若初!原来你竟是这般模样?”公主问。
“风怜蝶许拜花顾。轻捻流萤,难晓相思路。玉沁情丝染青骨,天涯咫尺痴心护。不过相思难许、爱意难抒,几日风波,倒是憔悴许多,却是使姑娘笑话了”书生苦笑说。
公主不语,书生问公主发生何事。
公主惨笑一下:“若有你所爱之人,将你投之他人怀抱!你会如何做?!”
书生道:“世间怎会有这般的情人!姑娘还是说笑了”
公主却突然走上前,怒声道:“不!我所爱之人,便是这样。将我投之他人怀抱,只为了他那复国的志向!”
书生不语,沉默一阵抬起头看着公主说:“若你是我所爱之人,我自会珍你,护你、怜你,爱你。不让风沙带乱你的青发、不使雨雪打湿你的披纱。”
书生顿了顿,走近前去,接着道:“若你是我所爱之人,我会疼你,念你、等你,想你。桃花开时我为你钗上花簪、烛光暗时愿携景天,只恐刹那昏暗,竟无法见你容颜。
若你是我所爱之人,便是天地倾塌、山河破裂,又怎舍得你惊损容颜,肝肠寸断。只愿护你白头,一生痴缠”
公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盯着他看,然后低下了头低喃道:“可惜他不是你,你不是他”
书生问:“那他又应该是谁?!”
公主说:“他,曾经我以为,他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却不曾想过在他心中我竟比不过他的顶上乌纱,比不过他所谓的宏图伟业!比不过!”
书生不语,只是将手中烈酒猛然饮下。
书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带你离开”
公主面容憔悴,冷着脸道:“心已死,天涯何处又哪有不同”
书生自然焦急心疼,他道:“那你便愿这样送了你的一生!”
公主苦笑道:“他已然做出了选择,我又何苦执着。自此了断红尘,岂不更为种解脱!”
书生往前冲一步道:“我不能看你葬送了自己,你跟我走”
公主退却道:“葬不葬送又岂是我能决定的,也岂是你能改变的,你走吧。不要牵连进来,快走吧”只是她却在心里念着:“若这是我的命,那我……”
书生心急之下就要拉公主,却被丞相派来的监视公主的人拦下,侍卫赵枚皱眉怒喝:“大胆,竟敢挟持公主外逃,左右拿下!”
众侍卫齐上,押走书生。书生挣扎大喊:“公主快走,莫要为了不值之人辜负了自己!”
公主看向书生,不语眼神寂寥。
远嫁前谢钰儿服饰公主,小声哭着道:“公主,你即将远嫁,切莫意气用事,奴婢无法陪您此去,这一路颠簸您可要珍惜玉体啊!”
公主坐在镜前不动道:“钰儿,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退下吧”
谢钰儿皱眉道:“公主……”
公主抬手示意钰儿退下……
钰儿叹气一声,一步三回头下去了。公主,于袖间拿出一个瓷瓶,苦笑道:“你既已无意于我,那我有何苦缠绵痴等。李钊莫要怪我心狠!”说完嘴角落血,含笑死去。
就在此刻李不随醒了过来,他知道那梦中之人都是他,一个是一腔热血企愿改换乾坤的他,一个是唯唯只爱佳人的他;突然他笑了,对着窗外的朗月柔柔地笑,他伸出抱紧身旁的苏沐雪道:“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定不负相思,定不要生别。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