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龙虎天师

众人便跟在身后依次前行,行得一柱多香便到了半山腰。沿路行去尽皆是圆形的暗号,众人自然知道圆形代表安全,三角状突出的则是危险,要是没有留下任何记号便是已有不测。再往前行则远处可以看见一片空旷之地,数百米之内却没有看到任何记号,众人心中自是忐忑,唯恐大和尚和小魏遇到危险。

侯爷转向胡先生,胡先生会意,回道:“大路上看到过多人马践踏的痕迹,但是林中太过安静。小人愚见,纵是要埋伏燕贼也不会派大队人马于此处设伏,太过招摇,难掩世人之口,何况燕贼手下死士极多。”语言又止,接下去的话也就没有多说。

侯爷低头看看手绢上的汗,神会其意,想到当年的房山一战,还有惨死的三个兄弟,不禁暗自为前面的两个兄弟担心。便不复多言,继续前行,众人便紧随其后。行得一里听闻前面林中人声喧哗,不断的是大和尚的骂声,众人心中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急行看去时,只见前面林中空地上,大和尚正和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人战在一处,年轻人身法飘忽,手中一柄剑上下翻飞,大和尚却是一柄方便铲使得风雨不透,但是吃亏在兵器太过沉重,额头已经见汗。

小魏则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刀,眼睛却紧紧盯着对方的另外两人,两人之中只有一人也盯着场中打斗的二人和小魏。另一人却是背着身子始终不回头来看,仿似这打斗的场面与他无关,气定神闲却犹如山岳,看他的些许白发夹在青丝中间,似乎年龄也不小,他的神气让众人心里莫名的紧张。

侯爷看这年轻人的剑法,心中已有七八分计较,心想真若是他们,便是极为难缠的对手,比当日的道衍也是不遑多让,也许是想着确认下,转头问师先生道:“先生可知这些人来路?”

师先生故意大声回道:“看这位兄弟一路天师除魔剑使得如此精纯,想必是龙虎山天师教的诸位神仙,也不知咱们兄弟怎么得罪了这几位神仙。”声音之大与其说是说给侯爷,其实还不如说是说给对面的人听。师先生自知天师教的厉害,言语之中已将对方吹捧了七分。

大和尚一招犀牛望月,日月铲平击对方长剑,力道之猛,但是对方仗着长剑轻灵,纵身上跃脚踩日月铲借势上扬,一个翻身宛出七朵剑花向下疾刺大和尚,大和尚见来势凶险,日月铲回撤不及,手握铲柄手腕旋转一个风车式将日月铲使得虎虎生风,只听乒乒乒七声,兵刃相交,大和尚后撤一步,险险躲过断头之危,使剑的少年全力一击,也被大和尚的大力震得虎口生疼。

大和尚刚躲过这招,回头对着师先生骂道:“你个无用,瞎咧咧啥了,哪来的神仙,这三个鸟人拦住去路怎么也不让,待我打断他们的腿咱们再行上山。”言语之中甚是愤怒。使剑的少年却是凝神立在那里也不抢攻,也不回骂,自有些气度。

听闻师先生的话,忽而转念,此刻大和尚心下一惊,江湖传闻眼前此人极是自负,性格有点乖戾。师先生也怕大和尚言语不慎激怒此人,连忙圆场说道:“看对面仙风道骨想必是龙虎山的张真人了,这两位则必然是人称六丁六甲一个顶六个的陈六丁和齐六甲两位少侠了。在下这位兄弟鲁莽得罪诸位的地方我先赔罪了”说罢躬身向下,礼数算是到了。

拿剑的两位少年看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师承门派,脸上略显惊讶,因为自知师门虽声名在外,但是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背着身的人却始终不为所动。大和尚听闻此言,头上也微微见汗,虽然生平恶仗二十三,小仗不计,但是听闻龙虎山的名号也是一惊。难怪二十多岁的少年可以和自己战成平手,虽然心中紧张但是口中缺不饶人,说道:“你别给我瞎咧咧,明明是他们挡住了我的路。”言语之中一惊很平和了,丝毫没有先前的粗莽无礼。

侯爷起始不能确定,但是见对面两位少年的神情和一手精湛的剑法此刻却是确定无疑,微微躬身说道:“张真人和两位道兄,多半是误会,我的兄弟鲁莽冲撞了三位清修,在下这里先代他赔罪了。”神情不卑不亢,心想在此时无论所谓何事不愿再树强敌,脸上的汗还是不断,放佛他比在场的人都热。

背身的中年人冷冷地说道:“吴高,听闻你当日在房山一战受了道衍那妖僧一掌,看来是却有其事啊。”说话间却不转身,对吴侯爷直呼其名,神情甚是傲慢。而且不转身听呼吸之气便可以辨别侯爷有伤在身,这功夫便使众人心中一惊。

侯爷回道:“技不如人,无可奈何之事,让真人见笑了。”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道:“这一掌之威看来真有灭天绝地之威,总有一天我得找这个妖僧会他一会。”言语之中竟将道衍丝毫不放在眼里,想起当年房山一战,吴高和师先生心中尚有余悸,心中暗忖要是世上有人能对道衍说出这样的话,也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师先生打着哈哈说道:“真人之修为自是天下无敌。”言语之中尽了奉承之意。

中年人冷冷地回道:“江湖盛传辽东江阴侯吴高手下卧虎藏龙,看来此言不差。师无用相比你这油滑的性格,我更是喜欢大和尚那股子粗劲。近十年江湖中不见你师家兄弟的影子,原来是投靠了吴高。今天来的人都是门下精英啊,小花刀也来了。”几句话便将吴高门下人的来历说了出来。

师先生回道:“真人法眼如炬,教训的是。”

中年人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家老二那一身功夫。”言语之中似乎有一种英雄不遇的落寞感慨。

师先生便是十五年前江湖中闻名的师无用,号称无所不通,为人极是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论何门何派的功夫俱知一二,早年行走江湖,年少气盛经常上门讨教得罪过不少门派。其弟便是师无道,一身轻身功夫据说尽造化之能,亦精修剑法,江湖中门派众多很少有人可以和他相比,杀人时只见影子不见人,号称影子杀手,因其弟之故,师无用虽江湖结怨甚多,也很少有人敢动师无用。兄弟二人声名之声,一时无两,后二人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见过。

小花刀魏小六则是隋唐第十三条好汉花刀帅魏文通之后,家门没落,直至今日只剩魏小五和魏小六兄弟,家中只有兄弟二人,却名为小五和小六。刀法秉承家传却不习军中大刀,到魏小五的时候练了比大刀小的大头刀,魏小六练得却是比大头刀还小的小花刀,江湖人称大小花刀帅。四年前房山一战,魏小五、小金刚和难缠道人为道衍及其门人弟子所杀,吴高和余下五人在青衣相助之下得以脱逃,八大高手折其三。

看着眼前的人吴高心中甚是不解,为何在这个时候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恰恰挡住了自己。

师无用看了侯爷一眼,悄声说道:“龙虎山上一代天师张天放张神仙身下有两子,近些年长子张宇初已经接掌天师之位,老二张宇真痴迷武学,性情暴烈,十几岁时便多在江湖上走动,近十年也不怎么走动。此人绝对是张宇真。”侯爷听完,点头示意。

对面的张真人不屑的口气说道:“师无用,你说的不错,爹和大哥早已经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师无用和侯爷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声音那么小竟然还是被此人听到了,可见此人修为之深。师无用赶紧说道:“在下只是不知,什么风把真人吹到了这穷乡僻壤?”

张宇真说道:“你又为何不好好守着你的辽东不千里来到这里?”反问一句,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侯爷回道:“家国之事吴高不敢怠慢,唯有身赴国难,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张宇真回道:“太祖当日为防女真骚扰辽东之地,特设江阴侯府,以靖边安民,何以今日不顾百姓之危,擅离职守?”

吴高回道:“燕贼作乱犯上,时至今日,君不君,臣不臣,国无宁日,民岂能安。”言语之中甚是愤怒。

张宇真似有无奈地回道:“终究是朱家人的天下又管它是谁,你只管你的辽东百姓即可,又何苦来哉,趟这一趟浑水?”

吴高回道:“当今陛下多行仁政,国泰民安,燕贼妄兴刀兵,以致生灵涂炭,其罪当诛。何况家国大义,人伦纲常岂能罔顾。何以真人竟有如此言语,岂不辜负造化之恩。”

张宇真微微将头上仰,说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造化之功我等岂可妄测。”言语之中不再是狂妄之态,则显苍凉。

吴高回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真人保重,就此别过。”说罢,同众人意欲离去。

张宇真回道:“近日年紫微星弱,众星暗淡,天兆已成。我观侯爷前路凶险。何不返回辽东,此乃避祸之法。”

吴高回道:“生死有命,再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劳真人挂心了。”

张宇真叹道:“罢了,罢了,江阴侯忠肝义胆,世人皆知,要是你能在辽东安生待着,今日我也不必走这一趟了。”说罢,转身目视众人,只见其人眼神冷峻,皮肤如同婴儿,只是头发却白了许多。神情自负至极,浑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对着陈六丁、齐六甲说道:“六丁六甲,听闻侯爷一身功夫了得,平日里你们定是讨不了好,今日向侯爷讨教两招吧。”

师无用连忙说道:“真人神游方外,今日不知何故,非得为难我等?”其实心里很是明白,太祖朱元璋和张三丰颇有渊源,自登基之日便奉武当为玄门正宗。龙虎山天师教一派发自汉代,每代天师俱是不世出之才,祈雨禳灾为历代帝王所敬重,近年来武当崛起,为太祖朱元璋所敬重,乃至天师教大有衰落之感,对武当也甚是不服。

更有江湖传闻张宇真弱冠之时便单剑上武当,一剑之威挫尽武当众人,后败于武当祖师张三丰之手,铩羽而归。其人心气极高,自此之后沉寂二十余年。近十数年来张真人仙游四海,天师教便又多在江湖上走动。当然关于此中曲直,多是江湖传言,众人也不知其真伪,但是情理之中多半是真的。此时此刻,眼见张宇真此时意在拦阻众人心中也明白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