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枯藤白雪不如你

第二天下午,当陈封醒过来的时候,他死也不愿意相信季宇说的话,可是床头还摆着安若的外套和手机。

他发誓都是酒惹的祸,不管他的事,昨天晚上那个变态又臭不要脸的人,怎可能是自己呢?

可他似乎真的记得,沈默闻给安若打了个电话,然后自己好像怒摔了一部手机,完蛋了,丢人丢大了。

陈封本来想打个电话给安若解释一下的,好把错都按在小胖墩身上,打了半天才想起来,安若的手机明明在自己床头。

接下来一个星期,季宇和陈封一直陷入在找安若中,而安若一直陷入在是修手机还是买手机的选择困难中,许吟则是一直在发愁是让沈默闻给安若买项链还是买手链,生日礼物到底怎么办?

安若生日的时候,正是南方冬天最冷的时候,可是南方从不会想北方一样飘雪,天一直阴阴的,偶尔会下小雨。

许吟作为一个北方人,深深感到了南方的“恶意”。

她发誓,以后谁再和她说南方的冬天不冷,上去先暴揍一顿。

对此,南方的小伙伴给出的解释是,以前网络不发达的时候谁知道北方人的冬天过得那么舒服,于是他们强烈要求装暖气。

多年后回想起来,那场简单美好的青春一直都有着欢悦的气氛,只是天空总莫名着飘着雨,仿佛在暗示那个故事的结局,偏偏谁都没有察觉。

陈封选了一家西餐厅帮安若庆祝生日,许吟一直嫌贵,安若也是。

四个人坐在号称全市最好的一家西餐厅内,季宇一挑眉,气势豪迈地说着,“怕什么,反正陈封请客。”

许吟伸出小手,古灵精怪的目光,调皮地弯起嘴角,“生日礼物呢?”

“又不是你过生日,要什么礼物?”

“我是替安若要的,拿来看看,别那么小气嘛!”

季宇深深地望了一眼安若,带着浅浅的笑意,离开座位走到安若面前,绅士地鞠躬,颇有西方风度地献上礼盒,朗声道:“安若,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很郑重,脸上的笑容像初雪遇朝阳,温暖而绵长。

安若开心地接过礼物,道了声谢谢,季宇送的礼物是一个非常高大尚的暖手宝,长得很可爱,最重要是安若冬天一直怕冷,这个很实用。

许吟想来,从大家相识以来,季宇对安若一直很贴心,而且季宇傻乎乎的,对安若的喜欢都是写在脸上的,所以大家从来没细想过这份喜欢不只停留在友谊上。

有些感情,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痕迹不深不浅,留在记忆里。

陈封永远是压轴出场的那一个,最后才到,迈着闲散的步子走来,慵懒得不像话,却有着与那整齐的诗行不一样的味道。

许吟向来不喜欢他这不温不火的处事态度,挑着眉,张嘴就来,“陈封,礼物呢?”

“礼物?饭都是我请的,你还要礼物?没有。”

“真抠门,安若我们以后再也不带他玩了。”

“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常言道,越富越扣。”

安若笑了笑,意料之中的事情,陈封的心思向来只花在追女孩儿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不干。

“我啊,不求陈少爷的礼物,只要我们的陈祖宗少喝点酒,不耍酒疯,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要礼物。”

陈封入座,尴尬地咳了咳,“服务生,上菜。”

许吟一脸懵逼,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故事。

饭吃过以后,天早就黑了,许吟硬是拉着安若去游乐园,季宇和陈封也是疑惑不解,当初没安排这个项目啊!

“Surprise!生日快乐……”

刚进游乐场玩了没多久,安若就被一群卡通人偶围住,围着安若唱起了生日歌。

为首的卡通人摘下头套,推出来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是大一时校报社工作的同学,“安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个女生摘下卡通头套,“我们可是受某人之托,特意来给你过生日的。”

许吟不知什么时候藏到安若身后,献上了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安若生日快乐,打开看看,那个人说,你一看就知道了。”

安若站在原地,有惊喜,有感动,目光流转在大家身上,满满的是感谢。

大学,总有些狐朋狗友为你准备一场别致的惊喜,留下你最感动的笑容。

许吟在旁边已经按耐不住了,目光闪亮,“安若,打开,打开,快打开看看。”

可是,当安若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许吟倒先哭丧个脸,这么大的盒子,里面装的不是项链,不是手链,是一本摄影集,这算什么?

安若注视着礼物,淡淡地笑了。

许吟拿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男生,小声道:“沈默闻呢?按计划,这个时候该出场了。”

男生道:“他说有事,根本就没来啊。”

许吟急了,“我去,原来我精心策划半天,男主角居然爽约。”

男生道:“北京离这里远隔千里,哪里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许吟哼了一声,很不服气,暗暗咒骂,活该他沈默闻追不到安若。

一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一起露天吃蛋糕,毕竟免费的蛋糕,有人付钱,不吃白不吃。

只有安若一个人在一旁静静看着沈默闻送的摄影集,许吟蹦蹦跳跳过来,怎么看这个礼物,她都不满意,随意地念着摄影集封面上的字,“枯,藤,白,雪?哪里有人送这种生日礼物,里面都是一些万物干枯的雪景。”

安若笑着说:“因为南方没有雪啊,高中的时候,我曾说过有机会想去朔方看看,在北国最深的日子里遇见一场最美的雪。”

这些话,沈默闻都记得,她是否该庆幸。

一个人如果在意她的话,是否也会在意她的人。

许吟听了,有点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这么文艺的话,这么变态的爱好,只有你和沈默闻才会有。”

安若无奈地笑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清新味道的美好,毕竟沐浴阳光的心田才能春暖花开。

许吟翻着摄影集,拍得还不错,“这不会是他自己拍的吧?”

事实上,这些都是沈默闻自己拍的,从采景到制作成册,他都翻来覆去做了好几遍,生怕哪一个地方做的不好。

“这个有那么好看吗?给我看看。”

陈封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去偷听,更加有些生闷气。

他抢过摄影集,粗鲁地翻了翻,样子十分嫌弃。

许吟没好气道:“这是人家的心意。”

“是吗,我怎么觉得还没有季宇那个暖手宝实用呢?”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连礼物都没准备的人。”

陈封傲娇道:“切,许吟你再不过去吃蛋糕,季宇可是一滴奶油都不会给你留的。”

许吟看着蛋糕的方向,瞬间大叫:“啊,你个死季宇,给我留点。”

许吟毫无形象狂奔过去,和季宇抢起来蛋糕,时不时对季宇拳打脚踢。

安若笑了,夜里的风很冷,吹得她不禁打冷颤。

陈封默默看着安若,把手中的摄影集随意地扔在椅子上,拉着安若往自己的车走。

“唉,陈封,我的东西。”

“管它呢?又不是我的,丢不了的。”

谁会偷一本破图片册啊!

陈封硬把安若拉到了自己的车旁边,命令她站好,不许动。

其实,安若一直不明白,陈封一个大男生为什么喜欢红色的兰博基尼?

虽然这车好看,但这个颜色和他……很搭。

安若还在思考颜色和性别的时候,陈封已经大摇大摆地从车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粉色礼盒。

“给你。”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打开?”

“罗嗦什么,打开。”

安若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真的很怕陈封恶作剧,一会儿从盒子喷出什么“带血的娃娃”来,毕竟上次季宇过生日,他可是把季宇整得很惨。

只是,盒子打开的瞬间,安若有点蒙,这是什么?

陈封看安若那个婆婆妈妈的劲,鄙视道:“你们女生真是罗嗦。”

下一秒,他把盒子里那件粉色外套披在安若身上,动作麻利,一气呵成,然后嘴角一抹满意的笑容。

然而,安若的感受似乎不是满意,更是惊吓,“陈封这是什么?”

“外套,也是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礼物?”

“对,你干嘛?不许脱。”

安若必须脱下来,这个生日礼物一看就太贵了,她不傻,这种款式的外套一定花不少钱。

“太贵了,我不要。”

陈封得瑟地站在旁边,傲娇道:“先摸摸口袋里有什么,再脱。”

安若好奇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的瞬间,傻眼了,“这又是什么?”

“小胖墩,你是眼睛有问题吗?不认识手机啊,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呢!”

手机和外套一样,都是桃花粉,而且这手机一看就是私人订制的,怎么看都和陈封手机是同款。

天价啊!她绝对不能要。

陈封强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必须收下。”

“不行。”

“没有不行,我问你,你的手机是不是我摔的,外套是不是给我了。”

“是,但是……”

“没有但是。”

陈封转头就走,丝毫不管安若的反对。

安若紧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手机坏了,可以修,不用买新的。至于外套,我的外套又没坏,你还我就是了。”

“外套我嫌丑,扔了。”

“扔了?”

安若有点不信,这件新外套和自己原来的尺寸一样,扔了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尺寸。

陈封突然停下回头,“对,扔了。”

安若猝不及防,没站稳,身子向后一倾,眼见着就要倒过去。

陈封一秒失色,瞬间拉住,确保她站稳,眸子里担忧的颜色才藏起来,秒变嫌弃,道:“真是蠢得和猪一样。”

“你……”

“还想说什么,快说。”

“我……不喜欢粉色。”

这理由很有特点,也是醉了。

陈封也来脾气了,“你一个女生,整天不是穿黑,就是穿灰,有点品位好不好?我这是为了全世界女生的品位做贡献。你说我好心好意送个生日礼物容易吗?你嫌弃来嫌弃去,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有意见,你就直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我赔给你,有什么不合理的啊?”

他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堆,不知道为什么,安若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有点小开心。

她嘴角微微扬起,举起衣袖,眸子闪着光彩,“那你和我解释解释,手机上刻名字可以理解,衣服上为什么还要我的名字?”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做许多小心翼翼又格外白痴的举动,可是怎么办呢?谁叫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变成白痴了。

“怕你丢了。”

安若彻底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身上也不冷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陈封的囧态,觉得蛮有意思的,能把陈封逼到这个地步,她算不算个天才?

很久以后,安若时常会想起,那晚的风很冷,天飘着毛毛细雨,一群人追逐不休只为了一块蛋糕。

沈默闻送的摄影集躺在椅子上,孤零零地淋雨,而她看着陈封的傻样,一直在笑。

陈封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安若笑弯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晚上的星星一样清亮,让他不由地喜欢。

快乐、惊喜和感动交织了一个让安若难忘的生日,那一年她大二,她本以为这群人还会再陪她过两年的生日,可她没有想过,那个转瞬已是永恒。

笑容的甜还停留在嘴边,微笑的幅度还没有完全放下,那从未体会过的悲伤却已悄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