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塞外烟尘

然,等她惊觉时,却为时已晚。体内的毒要靠内力来压制,再加上破云城中的几次大战,那些被遗忘了的却又被重提触及的伤心往事注到心头,此时她的武功,实在是已经被消解得所剩无几了。

在僵持了短暂的片刻之后,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极细的轻响,她强打精神,眼睁睁地注视着那道模糊的黑影朝自己走来。此时,尽管她极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却最终在那道模糊的人影到来之前,彻底闭上了眼睛,一头栽在桌角上。

那个一直静静矗立如塔一般的男人,忽然起身。剑光起月下,千岩拱列,剑气纵横。一剑光寒,百人扑地。

眼前是一片绵亘数十里的沙泽和**的草地,如同一块块秃了的头发,却茫茫无垠,使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漫漫荒原之中,一人一骑,徐徐前行。

刚冲出破云城,阿史那晟雷就火急火燎的召来忽雷,驮着受伤还昏迷不醒的兰若凌,一路向西疾驰。他先前在云邱之山受的伤虽然还未完全痊愈,但由于生龙渊那条大蛇的内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治伤解毒奇药,疗效奇佳,这让他不仅内伤好得快,而且功力似乎也长进了不少。

“以忽雷的脚力,再向西行,再过两日一夜就到阿古勒境内啦!”他伸手拍了拍骏马的屁股:“好兄弟!再坚持一下!等回了家,我就送你去白师傅那里,给你喂最上好的马草,洗最舒服的澡堂!顺便,再给你找个媳妇儿!”

“唏律律——”

那匹聪明而通人性的骏马,似乎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下子开心起来,更加迈开蹄子,撒欢一样地朝前奔跑起来。

西行无栈道,直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日一夜之后,阿史那晟雷才来到一处驿站,日不落客栈——那是从中原通向番邦异国的唯一的中途休息地。即使是荒凉的沙漠草原地带,这里的客栈周围,居然还长满了一丛丛大红色的曼陀罗花,在阳光下妖艳美丽,十分引人注目,使人远远就能看到这个客栈。

曼陀罗花产自西域,有“彼岸”之意,此花生命力极强,不挑剔生长环境,尤其喜阴喜湿,多生在于墓园之中。而在此荒凉少水的地带,能看到这种花,无异于是一件很奇特的事。

“吁——”

骏马忽雷到了客栈面前,很听话的自己停住了脚步,即使那样,阿史那晟雷也要自己再吼一声,以示对它**有方。

身上的“幽檀一梦”之毒还未解除,长途跋涉的颠簸之中,兰若凌醒了很多次,但最终在那些沉沉浮浮、光怪陆离的梦境、幻境和回忆中,一次又一次的沉沉睡去——也许是不愿醒来。

到了日不落客栈,阿史那晟雷将忽雷身上的鞍子卸掉,让它能自由自在的去休息,并嘱咐店家喂它一些上等草料之后,打算将兰若凌安置在房内,稍作休息。

当他的手碰到兰若凌的手臂,一向温和的她居然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放开!”

阿史那晟雷以为是她身上的“幽檀一梦”的毒令她难受,也并没有太在意。于是向店家遥遥喊道:“掌柜的!我们要两间房!在这休息一晚,明日赶路!”

店家看到这一幕,以为他们是情侣闹矛盾,尴尬无比的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客官,方圆百里只此一家,可是我们小店一共只有三间客房,除去被别的客人占去的,就只剩下一间房了!”

这回轮到阿史那晟雷尴尬了,呆在原地搔了搔头道:“那也没事儿!一间也可以!给我们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了!”随即转向兰若凌:“今晚你睡房里,我睡房外,我给你守着!”

“不用。”

兰若凌扭开头,神情木然地望着远方——她的来时路,那是通向过往的归途。似乎受到了这一系列的突如其来的震动和打击后,她那被尘封的记忆慢慢被重新打开。是的,作为大胤公主,她自小生长在皇宫里,过着毫无忧虑的生活,她的父皇,秋梦鹤,除了要她跟着白轲师傅练剑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事是逼她的。而那仿佛来自云端的生活,在不到一年的世界里,被刀兵肢解得破碎不堪。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她从公主沦为仇人的阶下囚,不仅如此,他甚至用“忘忧”来洗去她的记忆,无条件对她好,收作琴首,却原来只是把她当作工具而已!这些,都是那个人亲口承认的啊!从始至终,她,竟被“仇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更可笑的是,翻云殿上,她剑指罪魁祸首时,更凭空冒出一个和她长得一摸一样的人,说是她的妹妹,而这个“妹妹”,居然就是率领番邦铁骑踏破中原的龙城郡主!甚至,她做了那么多,苦心布局,只是为挖去她的心?!

一时间,她心底所爱慕的人,变成了她的仇人;她一心一意想要铲除的人,却是她的亲人;于她有恩的人,被她杀死。这样的人生,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和虚无,还剩下什么?

前尘往事,宿命的潮汐一时间如决堤般涌来,淹没她,使她不能呼吸。

阿史那晟雷见她如此伤心,一度以为是她在责怪他,责怪他不该在那时把她从那个人身边带走。

“喂,丫头!你也不必那么伤心!等到了我们的部落,我请白师傅替你解了毒,我就送你回瑶山!”说罢,咬着狗尾巴草,偷偷看了一眼兰若凌。

“我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见她如此决绝,阿史那晟雷心底先是一乐,随即有些担忧道:“为何?”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生活全是假的,你所经历的一切,出生入死,都不是原本的你,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会怎么办?”兰若凌向他投来绝望的目光,阿史那晟雷缄口,默然。

停留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兰若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就像我,其实我并没有像你和大家都看到的那样快活。有一件事,我不能再瞒你,其实,我是番邦阿古勒部千骊王的第三子,其实我一直不愿意说,是因为这都是你所痛恨的。”

听到那样的话语,兰若凌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说话。

阿史那晟雷接下去,黑白分明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语带真诚:“我知道你曾把我当作朋友——至少在云邱之山的生龙渊,是那样的。我始终想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生而有罪的,不能因为我是番邦狼族的人,你们就瞧不上我,视我为仇敌,不愿和我交朋友。番邦如今虽强,但昔日在荒原上与其它族群角逐时,很多次都差点被灭绝了。你知道么,我的父汗,千骊王,在十年前就被一个汉人女子刺杀了。但为了不引起内乱,我的叔父假扮我父汗,直到现在。如今形势复杂,我的叔父也已经快不行了,番邦内部,又再次面临着一场浩劫。我虽不想争什么,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胡来,我要用我的方式,来减少族民的痛苦。”

兰若凌忽然震了一下——原来,十年前那场奔袭万里、以命相搏的刺杀,是成功的。昔日厉雪南为天下人付出至此,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永失所爱。到底,什么才是永恒?怎样选择才有意义?既然身后那个从小生长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痛苦,那不如远远遁去,将它们遗忘,永永远远不再去触碰,直至真正的遗忘。

“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

听到兰若凌突然发问,阿史那晟雷一呆:“什么?”

“去你的家乡。”

阿史那晟雷一时间不敢相信,她居然肯跟他去!她居然肯跟他去!而后声音突然提高一个八度:“一天一夜!我们明早启程?”

“好。”

这个女子虽然没有露出一如既往的活波可爱,但此时对他的信任,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阿史那晟雷心里要开出一朵花来。

塞外烟尘大如席,这偏僻的小驿站,虽有处栖身,却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饭食,充其量就是些烙干饼和拉面条之类的,倒是阿史那晟雷,居然不辞辛劳地在沙草中逮到一只肥壮的兔子,就要洗剥干净,好好将它烹饪一番。

“店家!店家!借你们的炊具用一用!哦,顺便再借个火!”作为客人,他毫不客气地直接闯入客栈的厨房,边提高嗓门与店家“商量”,边四处寻找着自己要用的器具,俨然一副主人公的样子。

“哎哎哎、你这人……你……”本来还要拦着他的,但见他对着自己展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一口白牙全部露在外面,再看他魁梧有力,也不敢因这种小事而得罪他,厨子心里愤愤,却也无法可施,只在心里计算着之后一定要多收他费用!

阿史那晟雷环顾四周,在狭窄的厨房里找齐各种炊具,就着地方就在里面大手大脚开工起来。调料,明火,烤器,哎哟!居然还有一碟小小的香料!

他将洗剥好的兔子放在火上一边烤一边想:兰若凌一定很喜欢!那丫头那么喜欢吃,这次,让她好好尝尝雷爷的手艺!一边烤,一边回想着,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那个小丫头竟然插着手站到他面前气呼呼嘟着嘴打抱不平,还来搜刮他身上的美食,那种可爱的样子,想想都会笑出声来。

然而此时,夕阳如血,残存的红霞染红了辽阔的半面天壁,映着客栈四周艳丽如血的花朵,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兰若凌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客栈二楼的“天”字号房内,虽然常年受到风沙侵蚀,床榻虽然破旧,却也整洁。她此时什么都不愿想,放空脑袋,却觉得空空的脑袋依然还是那么沉重。

是不是去了远方,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那些国仇家恨,那些复杂的感情纠葛,通通就与她无关了呢?风月无情人暗换,此生犹作他乡客。就像昔日的师傅一样,富贵浮云,千金一诺,待到承诺已了,便拂衣而去,无拘无束,逍遥此生。

不知那个对她极为严苛、却又十分疼爱她的师傅,离开大龑的土地后,最终去了何处?现在,又在何方呢?

殊不知,就在她正怔怔出神之间,她身后的破旧窗户里,竟然袅袅冒出细如发丝的轻烟来。

片刻,头脑昏昏、精神不济的她更加摇摇欲坠,但这种感觉绝不同于体内“幽檀一梦”毒发时那种症状,也不是遭到袭击时真实的疼痛,而是……

有人暗算!

然,等她惊觉时,却为时已晚。体内的毒要靠内力来压制,再加上破云城中的几次大战,那些被遗忘了的却又被重提触及的伤心往事注到心头,此时她的武功,实在是已经被消解得所剩无几了。

在僵持了短暂的片刻之后,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极细的轻响,她强打精神,眼睁睁地注视着那道模糊的黑影朝自己走来。此时,尽管她极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却最终在那道模糊的人影到来之前,彻底闭上了眼睛,一头栽在桌角上。

阿史那晟雷烤好了兔子,只见外焦里嫩、色泽金黄,忍不住自己揪了一点尝了一下,眯着眼睛极为享受。不错,十分满意!他麻溜地抄起搜刮出来能用的香料,淡淡地撒上了一层,觉得均匀了,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把屁股揪下扔给一旁憋屈不已的厨子:“给!”随即用干净的纱布一整只裹住,挥舞着他的“艺术品”,朝着二楼的“天”字号房欢天喜地的奔去。

这只兔子被阿史那晟雷浇上特殊的调料,再加上他一直以来都拿手的烤功,烤的外酥里内、通体金黄,肥而不腻,连微微外流的油脂都闪着金黄的色泽,瞧来实在令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推开门,阿史那晟雷直冲冲闯进去,边走边大喊:“丫头,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心里一遍一遍地描绘着,她看到之后,那一路上怏怏的心情会变得好一点。

“你……你睡了啊?”

看到床榻已然放下,兰若凌已经躺下歇息了,阿史那晟雷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塞外风沙莽莽,旅途本就十分劳累,而她中毒在前,受伤在后,此时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了。但可惜,这么好吃的烤兔子,还是自己用心烹饪的呢……

“丫头,丫头。这只兔子,是我专门为你烤的,你起来尝一尝吧?”带着试探性的追问,阿史那晟雷满心期待她起来吃东西,毕竟忙着赶路,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好好吃的东西。

“我睡下了,你先吃吧。”

她虽然回答了阿史那晟雷,但始终没有动一动,依旧背对着他,面朝墙壁。

“唉,那好吧。我先给你放这了,你要快些起来吃哦,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阿史那晟雷把裹着的烤兔肉往桌上一放,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房门。

在楼梯上往下走的一刹那,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始终说不上来。

最后,阿史那晟雷终于在寒夜到来之前,厚着脸皮威逼加利诱,在店主那里没多花一分钱,就得到了一床不薄不厚的棉被,他一手拿着上楼,嘴里还自洋洋得意:“做生意嘛,要灵活不是!”

这一夜,他在“天”字号房的屋外,睡得格外香甜。他甚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屋里那个他想要守望一生的人,两人一骑,浪迹天涯。

此时的屋内,床榻上的人却辗转难眠。而床下,同样还有一个人清醒着,却发不出半点声息。那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兔肉,却在漫漫寒夜中最终散尽了温热,从美味的食物,变成了一只没有温度的尸体。

顺利回到瑶山休息了几日,再加上紫叶明芝的功效,端木凰渐渐恢复。

而墨首唐潇则不分昼夜地偷偷守候在清风堂外,一方面是时时察看他的病情,另一方面,也要防着敌人再次偷袭。

就在前几日,瑶山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为犀首,琴首,墨首的相继离开,一整个瑶山红尘城群龙无首,而就在唐潇离去的第三日,去破云城解救端木凰的那一日,龙城郡主之前早已布置好的五百名黑衣杀手,已潜至瑶山脚下。

这批人,都是龙城郡主为了覆灭中原武林的顽固势力而暗中训练的杀手,个个百里挑一,严酷特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果不其然,当她成功抓住前来谈判和刺杀未遂的端木凰之后,料想传讯至瑶山后,墨首定会来增援。于是就埋好了这支伏兵。在龙城郡主的授意下,这批人百里加急赶到瑶山脚下做好埋伏,为的就是等唐潇前脚一走,后脚就上山杀人。趁着群龙无首,重创瑶山,一举铲除障碍。

十五,月圆,有月晕。

杀手一行五百余黑衣人,兵分四路,趁着夜色,偷偷摸上瑶山,目的很明确,血洗红尘城。

然而,龙城郡主同样低估了瑶山红尘城的真正实力,以及墨首唐潇的能力。从十几岁来到瑶山起,到如今坐镇瑶山二十载,墨首唐潇虽然没有坐上城主的宝座,非是她能力不够,而是另有别因。早在她决心携阿史那晟雷一同前往破云城救人的前一日,她就做好了应对一切危机的准备。

上一次与铁甲铜尸一战之后,瑶山的七杀手组织虽然损失惨重,赵六死,燕夕疯,但真正的实力却还保存着,老大王一沉稳冷静,剑术卓绝,素有“剑痴”之称。闻说他的剑法,本不在城主端木凰之下。而七杀手中失去的两个空位,又被唐潇自下一届子弟中提携上来,填补空缺,是以七杀之力,不退反进。

当龙城郡主派遣的五百名黑衣蒙面杀手想要趁着夜色,分别摸上瑶山四门时,却遭遇了一系列料想不到的变故。

西首山门,由张环李友把守。百余名黑衣人在夜空中行动如风,凭借着一枚枚铁钩徒手攀上了陡峭卓绝的悬崖峭壁,西首本临深渊,一侧就是万丈高崖,然而在这些杀手眼中,却如履平地,直来到西山门。

出乎意料地,石门大开。停留了半晌,再次确认没有异动之后,在带头大哥的授意下,黑衣人鱼贯而入,纷纷穿过一片林间空地,向城内靠拢。

却不料,在他们穿越那片黑黢黢的树林时,那些早早暗暗潜伏在树梢的人,早已等待多时,鱼儿已落入网内。

当所有黑衣人都已进入这一片漆黑的森林,那些高大笔直的树端,忽然同时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光环。紧接着,夜空中接连出现了一把把大伞。

白色的伞自高高的树梢降落,犹如一朵朵盛开在暗夜里的睡莲。

而伞下,并不是如莲蕊般可爱的莲子,而是数百张带着尖锐刀剑的大网!每一把伞的伞柄上,都已绑住了带刀渔网的一角,数十张大网从天而降的瞬间,令树下掠过的行人避无可避!

“收!”随着张环李友一声令下,一时间,树下响起一连串的惨叫声,树梢上守候的猎人,也纷纷跳下来收拾猎物。

转瞬之间,一连串的叫喊声和砍杀声已然传遍整个西首石山门。

东首山门,由钱诚和杜斌把守。

这一片也较为陡峭,几乎都是碎石嶙峋,十分难行。黑衣杀手每一个都小心谨慎,在夜空中轻巧落地后,一个个脚并脚,肩擦肩,如同一片黑云,直向城中聚拢。

就在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一脚踏入碎石丛,而最先的那个人还差一步没有迈出石阵之际,阵法发动。

一时之间,千千万万块或大或小的碎石一齐动了起来,如同绞肉机般,将包裹在内的一干人等,统统打得血肉模糊。黑衣人中不乏武功高强者,许多居然击破碎石、踏着夜风飞奔出来。然而,等着他们的,依旧是早已埋伏好的瑶山子弟。他们在杜斌和钱诚的带领下,纷纷夹攻能够飞掠出碎石阵的黑衣人。在这样一波接一波的连环杀之下,没有一个黑衣人,活着靠向红尘城。

南首石门,由新晋的两个瑶山子弟黑风和紫玉两个人率领,埋伏在碧潭之下。

他们先前还在为到底听谁指挥而意见不合,然到这一刻,两人纷纷心照不宣地静静等待,如同久久伏在潭底的鲨鱼,等着猎物路过而发出致命一击。

那一群黑衣人已络绎踏上碧潭的九曲回栏,虽然他们都已把脚步放到最轻,但依然躲不过潭底敏捷如鹰隼的黑风的耳朵。

他估算好了时机,在最合适的时候,轻轻扯动了水里把大家缠绕在一起的细丝线,同一时间,水里的人一起动手,纷纷砍断了九曲回栏的栏脚。

回栏倾斜的一瞬间,那些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双脚已被潭水打湿。然,那泽碧潭之中,早已被瑶山子弟放入了令人沾之立倒的“夺命半步癫”,而他们自己却早已提前服了解药并闭住气,为防意外还特意穿了滴水不进的胶质水靠。

此时,回栏之上的数百名黑衣人,就像是被人下到锅里的饺子,纷纷入水即倒,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北首的山门,由于最为开阔平坦,是上山地绝佳路径。此时的月,已穿破云层,不遗余力地点亮着每一片苍茫大地。

百名黑衣人正纷纷执戈而来,捕捉到夜风中阵阵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喊杀声和激斗声,剑在手,每个人的心弦,都已蹦到了最紧张的极限。

诚然,这条路并没有埋伏。也不可能有埋伏。

有的,只是一个人。

一个孤零零的,一个在月下静静瞑目而坐的人。

一把剑,沉默而坚定地站立在他旁边,任凭夜风吹打,自不动摇。

很快,为首的黑衣人发现了他,立即做出了一个“止步”的手势。于是,身后所有的杀手都在一时间纷纷站定,查看四周有没有埋伏。在确认了他确是只有孤身一人时,余下的黑衣人心照不宣地层层叠叠的围上来,将那个人围困在最中央,如同一群茹毛饮血的虎豹,捕获到了一只孤独的羚羊。

这个被他们围在当中的人,便是七杀之首,“剑痴”王一。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静静闭住的眼睛,从未睁开过一线。即使夜风在不停地拂动他的衣衫,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出神伫立于天地之间的静气。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在享受着月光的洗礼,在内心做着某种不知名的祷告。

等待片刻,为首的黑衣人眯起的眼睛里杀气一现,终于决定行动。在他动身的瞬间,最里层的黑衣人纷纷朝他亮出武器,一照面就已然是杀人的狠招。时间宝贵,黑衣人力求在一招之内取此人性命,结束战斗。

最快的黑衣人已到达他身旁。王一还是一动不动,他的衣衫,却被黑衣人迎面扑来的杀气改变了拂动的方向。

只差一点点,对方的剑就要刺到他的心窝。然而,就在那“一点点”的间隙,一直默默伫立在他身旁的剑,已不知何时被他握着手里,剑的一端在他手里,另一端,已刺穿了黑衣人的喉咙。

为首的黑衣人睁着死寂而突兀的眼球,不可置信的看向王一:“不可能……你……你竟然是……神剑山庄谢家的后人……你……你……”话未绝,气已断。

红尘七杀之首的王一,还未入红尘城之前昔日的身份,是“神剑山庄”谢氏一族的第八代传人,谢凌风。

其余的黑衣人相继止步,使劲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然而此时,他们已无路可退。

那个一直静静矗立如塔一般的男人,忽然起身。剑光起月下,千岩拱列,剑气纵横。一剑光寒,百人扑地。

半个时辰不到,脚下已伏尸百余,血流成河。那些杀手流出的血,竟然浸透了这一整片辽阔苍茫大地。

“凭你们,也配用剑?”

在刺穿最后一名黑衣杀手的喉咙后,在对方将死未死而惊恐万分的眼神中,那只屠尽众魔的手,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锉”地一声,剑已回鞘。七杀手中的老大王一,微微调整了呼吸,踏着轻盈的月色,向城中走回去。今夜,是他隐姓埋名来到红尘城后,第一次以大开杀戒的方式,来祭奠了七杀中逝者的亡魂。

千里之外龙城郡主彀中那一场声势浩大、早有预谋的博弈,最终以五百余人黑衣杀手全军覆没的惨淡来收场。

向来以狠辣刻毒、工于算计的龙城郡主,终是败给了唐潇一筹。

而唐潇,在这么多年的沉沉浮浮中,不肯尽展才华,斩不断的情思牵连,始终只为那一个人。她本是一名天赋极高的女子,早在初到瑶山之时,若非无尘尊者念着昔日厉乾的恩义,可怜厉雪南只是一个孤女,早就将衣钵传给了她唐潇。

而十年前,在大龑王宫中,她也曾在一旁浴血奋战,悄悄护佑着他,为他辟出一条生路。可时至今日,他心里始终念念不忘的,却不是她唐潇,而是另一个人。

她默默为他打理着一切,把优秀的自己卑微到尘土之中,只为日日与他相伴。甚至,这十年来,瑶山红尘城内一切棘手的事,繁杂的事,都是她在背后默默付出,支撑着那个人,任凭他在众人面前白衣飒沓,迎风傲立。即使到了后来,她迫于形势与龙城郡主蓝婆之流合作,亦不过是为了,护他周全而已!

命运的转轮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只因十年前不经意的相遇,那个人,如同一缕惊鸿之间闯进她心中的白月光,从此挥之不去,让她甘愿穷其一生,为他亡命,随他左右,安之若素。

而今盛夏已至,虽是地处高寒,但清风堂外的风,已略略夹带着一丝不易见的热流。

唐潇仍然在等待,清风堂内的那个人,无论他做出什么抉择,无论结局如何,她亦无悔,无怨。

“你为何不亲自进去看看他呢?”

王一总是在月下练剑,这样的情景,他已无数次撞见。而这次,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终于忍不住向墨首发问。

“有些东西,只要能远远地守候,就已足够。”唐潇摇了摇头:“我不想打扰他。”

“你要守候的东西尚在眼前,可我要守候的,却已逝去。”

王一斜斜看过来的目光,已将她眼里的惊讶和恚怒收在眼底。

唐潇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如同快剑般割破自己手掌心的下属,有些不可置信:“你猜到了?”

“嗯。那日,笛声响起时,除了赶往地牢的琴首和随之而去的端木城主,本应剩下你。可连你也竟然也不见了。那日,东南西北四方山门,唯有西首最弱。而那铁甲铜尸进来的地方,却偏偏是那里。这就说明,我们中间有内鬼。在地牢外第二次听到笛声时,我早已猜出是你,那时,我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进去。”

整个瑶山红尘城中,除了已然离去的老城主外,已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来历,但此人向来深藏不露,没有人知晓他为什么甘于屈居红尘七杀,他的人,就像他的剑一样,是个解不开的迷。

唐潇脸色一沉:“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揭发我?还是……杀了我?”唐潇看了一眼他的剑,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即使作为四首之一,但她的武功,若较起真来,却万万不及这位七杀中的老大。任何武器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他的手,才是逆转生死的关键。

“你该知道……燕夕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向不为世事动容的王一咬了咬唇:“可我虽然猜到了内应是你,却没料到你最终被敌人捏在手里的软肋,居然是城主端木凰!说到底,你也是个可怜人。”

唐潇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如今,疯了的燕夕整日在城中的集市中飘**,除了被她害死的赵六,前尘往事,她已完全不记得。偶一日,她路过红尘集,看见一向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王一,正锁着愁眉,呆立在燕夕面前,盼着她记起。然,女子的眼神里,只有漠然和恐惧。看到这里,唐潇的心蓦然揪紧,若不是这场变故,一向对剑有着执着和造诣的两个人,说不定会成就一段令人羡慕的姻缘,可现在……

屋内遥遥传来一声若不可闻的咳嗽,把她从旧日回忆中拉了回来,她依旧摇了摇头:“回不去了。王一,你若是想杀我,就来吧。但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王一静静注视她半日,握紧了剑的手送了又紧,再松,最后终于在漫天尘土中释然放下。那一拳,打在了眼前的地上,激起了漫天的尘土,落下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如眼前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

“若要杀你,前几日我就不会听你调配,亦不会让你安然去往破云城,更不会允许城中弟子去弱水接你。只因我发现,其实你才是真正应该成为王者的人,手段,胸怀,谋略,武功,情感,种种,你无一不是王者风范。即使你身为女子,这些,我也不能否认。”

唐潇惊讶交加,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其实,这也算是对她极为中肯的评价了。自她登上墨首一位以来,十余年的时间,若非久久被情关困惑,以她的才能,早已干出一番事业。

“他说得很对,我也很佩服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知什么时候,白衣的男子早已迎风而立,悄悄站在了唐潇身后,眉间似是淡淡一种思绪:“其实我早就觉得,这红尘城主的位置,该由墨首来坐。”

唐潇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刚才和王一的对话已被他听了去:“端木城主,我们刚刚说的,不是真的。你不要太在意……”

“错了。”端木凰摇了摇头:“不要说近来发生的事,就算是十年前,腊月十五那场‘逝雪’,也是你策划的。这些,我都知道。”

端木凰淡淡说来,似乎在讲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唐潇震惊之余,心内闪过一丝苍凉——原来,那日她组织杀手去往厉雪南回归的路上伏击已是重伤的厉雪南,自己真的是很嫉妒那个人啊!权势,武功,名望,她唐潇什么都可以让给她,不去抢,不去争,可端木凰,却只有一个!而他一直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然而,那时,他却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如果说她杀厉雪南是出于妒忌,妒嫉她的地位、武功、才干,妒忌她能得到端木凰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个男子默不作声、不动声色的默许行为,就是在报复!面对仇恨,即使已亲如师徒、情为恋人,他还是可以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那么,这个人心中,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心里回想半生,有恨,有悔,有偿。

久久,直到端木凰再次打破僵局:“我最后一次用城主的身份,将下一任城主之位,传给墨首唐潇。”

说毕,不容置疑的掷出“飞羽令”,“墨首唐潇、七杀之首王一接令:自今日起,特命墨首唐潇为瑶山红尘城第四代城主,七杀手之王王一率城中弟子佐之,不得违抗!”

下一刻,不管两人愿意与否,两枚代表着瑶山至高无上权限的密令,已各自飞入他们掌心。

黑衣的剑客一把接住令牌,傲然凌风站立,迟疑许久,终于作出回答:“遵命!”

唐潇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和怀中象征着瑶山无上权力的唯一一枚金色“飞羽令”,竟茫然不知所措。现在,她想要有的,权力、武功、甚至人心,全都有了。可是,他的感情,她却从未得到过。

王一接令离开,身形交错的瞬间,端木凰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踱步来到唐潇身边。还是第一次,他主动与她这样近的距离。唐潇感受到内心的不平静,但脸上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谢谢你的选择,唐潇。”

她微微一愣,仿佛没有预料到他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而后莞尔:“这算是道别么?”

端木凰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身踏着月色,再无一字可说,就那样飘然而去。

一轮新月在天,紫衣女子独自僵硬地久久站立在原地,喉咙哽咽,声音喑哑:“我还有得选么?”

“启程了。”

朝阳还赖在地平线上,而莽苍的荒原之中,却已有车马徐行。除了骏马忽雷驮着主人阿史那晟雷和兰若凌之外,另有两匹马,共同拉着一辆简陋的木架子车,车上载着无数的红色曼陀罗——这是出客栈的时候,兰若凌毫无缘由硬是要带走这些花,于是,偏心向她的阿史那晟雷将那些大丛大丛的红色曼陀罗整整装了一车。

不过奇怪的是,只一夜之间,兰若凌的唇色乌黑,像是毒性已经蔓延到了极致。这令阿史那晟雷更加担忧,想要马不停蹄地赶回阿古勒。

一路走来,阿史那晟雷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讲,想分散兰若凌的注意力,令她不去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

结果,他觉得兰若凌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显得十分生疏,甚至还偶尔会透露出一股戾气。这让阿史那晟雷郁郁不解。

“喂,和我说说话啊。”

“你看,再嘟着嘴,你都快成猪八戒啦!哈哈哈哈哈!”

本来拿着一面小镜子在她眼前晃**,是想逗她开心的。结果,一向活泼可爱宛如小仙女的人,突然像是转了性子般的高冷,只皱着眉头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聊!”

已经进到了阿古勒境内,最后一天晚上,他们宿在荒原之中,两顶帐篷都是隔得远远的,更加令人费解。阿史那晟雷原本想着,怕她忽然毒发,因而想要挨近一些,谁知兰若凌竟淡淡道:“不必了。我向来不习惯和吗,陌生人走得太近。明日,我们就不必同乘一骑了吧!”

“什么?陌生人?!”这可让阿史那晟雷生气了——怎么就成“陌生人”了!

此时,忽雷正在对着那车红色曼陀罗嗅来嗅去,正准备张口大嚼之际,猝不及防挨了阿史那晟雷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没骨气!连花也要吃!这花不能吃,不然就不给你找媳妇儿了!”边说边偷眼看向兰若凌,却发现对方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倒是那匹神勇无敌的骏马,挨了一巴掌后立马发出“希律律”的叫声,仿佛又在抗议,却还是碍于主人的“威严”,悻悻地把头垂向一旁,默默啃食地上的草茎。

这一夜,阿史那晟雷久久不能入睡。他思前想后,总觉得自从那个客栈出来之后,兰若凌就变得怪怪的,总有哪里不对头。可是,他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她经受不起身世变故的打击而变得异样了么?

然,越接近自己的部落,阿史那晟雷却渐渐在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现在已换成他和忽雷驰骋在前面,后面的两匹马驮着失了色泽的曼陀罗,兰若凌骑在其中的一匹身上,眼神一片凌厉和冷然,却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丫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酒楼相遇的时候么?那时候我们互相不认识,但你却对我透露出欣赏的眼神,还亲自过来敬了我一碗酒。你还记得不?”

阿史那晟雷忽然勒住忽雷,和兰若凌并排。而他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却全然是错的。他想要好好证实一下,自己那不安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接下来,不管她说对还是不对,他都有办法继续盘问下去,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紧紧注视着兰若凌,生怕漏掉对方任何一个轻小细微的表情时,却发现,一路走来她总是皱着眉,而此时皱得更深了。

就在阿史那晟雷忍不住要发作时,她忽然一下子从马背上栽下来。还好阿史那晟雷眼疾手快,在她脊背即将沾到尘土的时候,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放于忽雷背上。

只见兰若凌此时极为痛苦,两道眉毛尖尖蹙起,双手死死捂住心脏的部位,袖中滑出一小个瓷瓶:“药……药……”

阿史那晟雷不敢耽搁,迅速拿起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她倚在阿史那晟雷怀中,剧烈的喘息良久,药力渐渐发生了作用,才缓缓止住了那宛如不能呼吸的痛苦。

然,在恢复了一点点气力的一刹那,她又一把将他推开,远远地疏离了他,就好像刚刚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史那晟雷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虽有千百疑问,却不便再提起。

于是,两人三马,就这样在大草原之上徐徐而行,直到黄昏再次降临。而这次,阿史那晟雷没有再追问,而是静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就地睡下,连帐篷都懒得搭,就那样默默凝视着星空。

忽雷大多数时候是驮着两个人的,却没显得多疲累,毕竟是草原上难得一遇的神驹。倒是那两匹驮着曼陀罗花的马,每到休息时,早已累的呼哧呼哧乱喘。

——忽雷啊忽雷!马儿的心思尚能猜中,然而人的心思,却如大海般深沉。人与人之间那种忽冷忽热、使人如沐冰雪的变化莫测的情感,才是世间最为伤人的利器,只让人望而却步。

焦急等待的黎明,总是来得太晚。好容易等朝阳初升,他们出发后不久,已经来到了阿古勒的中心地带。

想象中的这一幕,原本应是两人有说有笑,并髻而行的,然而此时,曾经并肩战斗、历经生死的两个人,似乎只是两个漠不相关的人,只不过是碰巧走到了一条道上。

“前面就是我们部落的中心了。自从阿爹统一了各部,现在在这土地上,只有残存不多的小股势力还在流浪,不肯归降外,其他的都是我们部落的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走。”阿史那晟雷指着不远处露出金顶的圆形蒙古包,略带兴奋地说道。

“我们直接去见见你父汗吧。”兰若凌的声音有些冰冷,却做出了一番解释:“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如直接去拜访一下。”

“可你的伤……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去找白师傅。”

阿史那晟雷略带棕色的眸子定定盯着她,尽是掩映不住的担忧。不能再耽搁了,她的伤,再这样下去,不等解毒,恐怕就要把命送在这里了。

“我的伤不妨事,瓶里还有一些丹药。可不能失了礼数。”

阿史那晟雷知晓中原族人讲究礼数,凡事和他们番邦狼族有所不同。但听得兰若凌这么一说,连日来路上的忿忿,瞬间都化作乌有:“虽然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不过,我的父汗早已过世,我替他向你表示谢意!”

“什么?千骊王早已过世?”

兰若凌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这回轮到阿史那晟雷满脸的怀疑:“你……究竟是谁?”

“我当然是你认识的那个人。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吗?”兰若凌抬头看着他反问。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巴,但阿史那晟雷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一个。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的父汗在十年前被一个汉人女子刺死了。为了稳定番邦内部,我的叔父冒充我父汗,接替了王位。直到现在,他快要不行了,所以又要引起番邦内部的争斗,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阿史那晟雷伸手摇了摇她的头:“别是真的傻了吧!”却被她狠狠地一把推开:“别碰我!”

“你……”阿史那晟雷还欲辩解,却转念一想:反正现在来了这里,我去找白师傅来看看,他医术那么高明,一定能看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堪堪把快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可没看见,女子的眼睛里,正闪着令人惧怕的寒光。一如草原上四处可见的豺狼一般,狡诈,残忍,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