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1

冬天画的并不是一幅图,而是很多幅图叠加在一起,耗子从中提取出的那一幅的确是太阳的移动轨迹图,这一点我没有说错。

不过即便是那副我们能够看懂的图,也不是完整版,冬天画的并非我们通常见到的太阳在一年当中的移动轨迹,而是其中的一部分,准确来说,应该是从秋分到冬至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太阳直射点的移动轨迹。

“你是想通过这个推断出祭日坛的方位?”

明白了冬天所画的东西,自然地,我也想到了他这是要干嘛。

“嗯,不过好像那么简单。”

冬天将他画的那些图一幅幅的拆开,我能看懂的不多,但勉强还是能看出他应该是想建一个全能的坐标系,企图将所有的图集中在一起,好进行对比。

冬天手里的图很古怪,有几幅中规中矩,看得出应该是某种学派的记录方式,而剩余的大多都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不过这些图案并非没有规律,他们都是有一定的排列顺序的,只是其规律我目前并没有掌握。

“这是什么?”耗子用一根没点燃的烟指了指其中一幅图,“看着还挺复杂的”。

“用萨迦派的占星术记载的太阳移动轨迹。”冬天把耗子手上夹着的烟拨到了一旁,合上了他画的图,拿起我递给他的馕饼啃了一口。

“走吧,能不能找到祭日坛就看今天了!”

“你知道怎么找了?”我和耗子都有些惊喜,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总好过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不确定,不过我根据昨晚太阳的落点和今天升起的方位,用我所掌握的几种方法进行了测算,大概知道了冬至日的时候哪个它会在哪个方位升起。”冬天指了指我们的侧前方,这时候我才发现他那柄大叉子早就摆在了那里,像是路标一样配合着他的动作。

“我想,这个方位上的某一个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库多罗!”

冬天自信的笑了笑,收回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原来,他也是能够感觉到冷的。我走神的片刻,耗子已经解开了骆驼的绳子,缩着脖子叼着烟走过来了。

“那走吧,两位,沉睡了千年的祭日坛可要被我们给找到了!”

耗子晃动着手中的缰绳吆喝了一声,牵着骆驼率先走了出去,他的兴致明显比昨天要高得多。我和冬天随后也赶了上去,顺着那个既定的方向快速前行,每走出五六百米的距离就在地上打一口地窝子,然后趴在地窝子里仔细的观察四周,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点有关祭日坛的蛛丝马迹。快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已经打了将近二十个地窝子,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我们想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再向前推进一点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冬天突然脸色一变,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我和耗子赶紧走过去,顺着冬天的目光看去,之间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沙石堆积的小凸起,看起来有人为的痕迹。

“那是……”

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那是我们挖地窝子的时候堆出来的沙堆。”耗子虽然脸色难看,但他并不像我一样心存侥幸,有些事,总该面对的。比如我们在不知不觉间绕了一个大圈,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我们每次挖完洞都是朝一个方向走的,怎么可能再回到原地?”

让人无法对抗的事情无疑是恐怖的,无力感到达极致,将会生成最为原始的恐慌,很显然,我的歇斯底里已经暴露出了这种端倪,但我并没有意识到。

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事,虽然我也知道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盲目朝一个方向走很有可能会兜圈子,但我们并不是没有参照物啊,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一直都在依据太阳来制定前进的方向……

“不对,是太阳!”

冬天的反应比我更快,太阳并非是一个固定的参照物,早上十点钟的太阳和下午两三点的完全不在一个方位,可我们却傻乎乎的一直照着太阳所在的位置行进,这样一来要是不兜圈子那才是怪事,回到原地实在是太正常了!

耗子很快也明白了过来,脸色铁青的踢着脚下的沙子泄愤。我们三人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实在是丢脸丢到了家,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太阳快要落山了,夜幕即将降临,我们必须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做些事情。

“我有一个想法。”冬天踢了一脚沙子,看着太阳的双眼目光灼灼,我心想这找错了地方也犯不着这么自残啊,难道是透地眼不怕日光刺激不成?

耗子显然不会和我一样胡思乱想,他裹了裹冲锋衣,抬起眸子无力的看向冬天,那意思好像在说:“有话快说吧,反正已经错了一整天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两下了。”

“你们记不记得,我们今天一共打了多少个地窝子?”冬天没有说他的想法,反倒是说起了这些不相干,甚至让人恼火的事情。不过,我还是习惯性的翻了翻口袋里记录的纸条,茫然地答道:“二十个啊。”

“对,就是二十个。”耗子也闷闷的发声,证明了我的话。

“我们每隔五百米左右,就打一个地窝子,如果是二十个地窝子的话,那也就是说我们这一天绕了一个十公里左右的大圈,对吧?”

冬天收回了目光,扶了扶眼镜笑着看向我们。

“这不是废话吗?少爷你考我数学呢?”耗子转身就要走,我相信刚才说出这话的要不是冬天的话,刘子铭的拳头一定已经落到他脸上了,就算是我恐怕也一样。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十公里的圈子中间是什么样的?”

冬天朝已经开始牵着骆驼朝地窝子走去的耗子喊了一声,我看到耗子的脚步明显顿了一顿,然后皱着眉头艰难的转过了身。

“你是说……”耗子仿佛已经想到了什么,冬天微微一笑,接上了他的话,“没错,今天我们错误的将太阳当成固定参照物走了一天,结果最终画了一个大圆。不过如果我们将这个大圆看做是一个正圆的话,那么它的圆心……”

“很有可能是祭日坛的位置!”我跳出来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不过冬天这时候并没有附和我的话,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根据我的推算,明天如果我们还是和今天一样绕着太阳转圈的话,会绕一个比今天的圆小很多的圈。如果排除误差的干扰后两个圆的圆心在同一点上的话,那么那个圆心的位置的确很适合建造一座观测和祭祀太阳的圣坛……”

“嗨,明明挺简单的一个事,非要被你说的那么复杂!”

我瞪了冬天一眼,不过心里却依旧在为再次出现的线索而高兴。

这一夜,我们和前一晚一样睡在了地窝子里,耗子把骆驼拴在了我们三人围着的沙堆中间。我看到冬天依旧在对着夕阳写写画画,应该还在推算明天的行走方向。按照我的理解,冬天之前所用的办法是可行的,不过可惜的是在这茫茫瀚海中我们没有固定的参照物,即便不用太阳当参照,最终也无法保证自己所走的路线是之前规定好的方向,因此想要靠这种方法找到库多罗并不可行。

第二天是个阴天,而且阴的很厉害,太阳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不过在冬天超强的目力下,我们还是可以大概看到太阳的运动方向。就这样,我们一路上从早上走到下午,快要日落的时候果不其然又发现了不远处的做过标记的沙丘,这表明我们的确又绕了一个圈。

“今天挖了十个地窝子,依旧是五百米左右一个。”我抢先给冬天汇报情况,今天我们虽然走得路程不多,但由于天气阴冷依旧走得很艰难,耗子有些撑不住了,拿起铲子就近开始挖坑,一边挖一边跟我们嚷嚷:

“今天走的路程不变,还是五公里,不过地窝子应该多算一个!”

耗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半边身子就已经埋在了沙子里,干燥的沙子十分绵软舒服,看得我居然有些眼馋。

其实我也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如今再被耗子这么一刺激,瞬间就觉得快要撑不住了。见冬天没有反应,我使劲的往自己身上裹了裹衣服,想要钻进地窝子里避避风。我走近还在不断往外刨沙的耗子,想要帮忙搭把手赶紧将地窝子挖好。不过当我抡起了铲子,准备动手帮忙的时候,却在耗子刨出来的那一堆沙子里看到了一个闪着光亮的物件。

“耗子,先停一下。”

我喊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去捡那块发光的东西。不过可能是四周的风太大,耗子没有听见,他的一铲子沙在我低头的刹那结结实实的朝我的脸飞了过来,啪的一下砸了我一身。

“我靠!”

我大骂了一声,突然看到自己的衣服上也挂着一个同样在反光的东西。冬天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不对劲,跳入坑中阻止了还在像蚯蚓一样朝里拱的耗子。趁着这个机会,我仔细的在刚刚挖出的那一大堆沙石中摸索了一遍,结果共发现了六块不规则的半透明矿石,也就是之前看到的那种能反光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好将矿石拿到了地窝子里,想和那两人一起研究。不过冬天对这种东西显然也不是很懂,于是我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刘子铭。这会儿功夫耗子终于缓过神来了,他拿着手电照了一眼我手中的石块,满脸不屑的吐出了两个字。

“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