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指尖沙

CHAPTER 41

思嘉不是第一次碰见辛柏当逃兵了。以前她会哭、会闹,会买醉、会发泄,怎么疯怎么来。现在她不,她在第5遍拨打辛柏手机关机后,在火车站闷坐了10分钟,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她想外公外婆了。

火车一路颠簸着她搁在手臂上的脸,有几次差点颠出泪来,不,她一点儿也没哭,她知道哭也没有用。

往后的几天,她都住在自己家里。辛爸来过电话,听说儿子没有一同回来之后,他亲自上门说了许多好话,辛爸试图控制辛柏的生活费逼他就范,但被思嘉拒绝了。“强扭的瓜不甜,叔叔,辛柏并不是不喜欢我,他就是讨厌被人逼着,何况我也不想这么早订婚结婚,我们都还小。”

辛永强没能说出口的是,算命的说辛柏宜早婚,否则会有大劫难。当着思嘉的外公外婆,他不能说这话,他把人宝贝外孙女当什么了?冲喜的吗?何况凌父出海也不在家,定亲总要双方父母在场吧。

辛永强怀着满腔心事回家了。思嘉反而清醒了,头一次,她问自己到底喜欢辛柏什么?他并不是她生命里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异性,梁衡也对自己好过,不过在意识到她对辛柏有意思后自动退居二线了,在那之前之后她都有追求者。

她知道辛柏心里是有她的,来来去去都有她,他刚爱上她的时候,她把他的心填的很满,他狠狠的宠过她一阵子,宠得她至今都无法再爱上别人。后来他爱上别人了,她成了个淡淡的影子,她也见过他对邬晴的好,远比不上他对她最初的那一阵,也许这就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原因。

有那么一瞬,思嘉觉得自己了解辛柏远胜于辛柏了解他自己。她想再等等,等他追上自己。她也没想过这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思嘉在家也没闲着。她把他们在一起玩的物事都翻了出来,在院子里翻晒。

辛柏比她大一岁,小时候还没她高。她顶讨厌男孩子拖鼻涕流口水,大概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她自幼丧母,见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心里难免难过,凌父又忙,一年也难得在家几回。因此虽然和辛爸相熟,大概也就是过年聚上一次。她虽然和辛柏小时候见过,初中也是同学,但真正熟起来还是在高中。

还记得他高一第一次和她说话,“你小时候我见过你,扎两个这么大的蝴蝶结,穿一双小皮鞋。”

他那时不是现在玩世不恭的口气,而是颇为认真地用手比画着两个小小的蝴蝶结。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凌思嘉的脸刷的红了。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得体,隔了几天偷偷送了她一套很漂亮的俄罗斯套娃,每只娃娃耳后都画着漂亮的蝴蝶结。

思嘉把十个套娃从大到小排成一排,赤橙黄绿青蓝紫粉白褐,最小的娃娃只有两粒花生那么大,她用力扭开,里面躺着辛柏当时给她写的小纸条:我喜欢你!

她笑了,眼中浮上泪来,庭前的花树都朦朦胧胧的,最后一次了,辛柏,她在心底说,之前你每伤害我一次,我就扭开一个套娃,这是最后一个了。下次我再也不会原谅你!再也不会。

辛柏在一个星期五的傍晚悄悄回了老家,他不敢直接回家,而是来找思嘉。他回来打她电话发消息她都不接,看来是真恼了。

外公外婆见是他来,都躲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个自在说话。思嘉只不理他。辛柏赔小心道,“那天真有事儿,一个哥们儿失恋闹自杀呢。”

思嘉眼皮一掀,嘴角噙着丝冷笑,那笑容意思是,你也太能编了!

辛柏急道,“你别不信啊,真的!”

思嘉摇摇头,意思是,我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原谅你。

辛柏跺一跺脚,“你不信我走了。”

“你走呀!”思嘉把冷冷的脊背留给他,她在心里说,走了就再别来找我。

辛柏在临出院门前发现了长桌上一溜排的娃娃,他停下正要迈出的长腿,扭头略带得意地瞅着思嘉,那笑容意思是,看吧,你还是想着我的,不然怎么会把它翻出来。

思嘉撇撇嘴角,意思是,你别得意,那是翻出来准备扔掉的。

但辛柏还是留下来不走了。因为外公外婆去菜场买了一大堆菜,留他吃晚饭。还因为思嘉虽然拿冷脸赶他,但手却没赶。

“我爸不让我回去,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没房间。”

“我住叔叔的房间就行。”

“我爸有洁癖,不让别人乱翻他的东西。”

“那不行我住你的房间。”

“滚!”

辛柏也不着恼,他知道只要她肯开口就算原谅他一半了,她骂他,就又好了一半。剩下那四分之一,留给他慢慢哄的。

“在学校里,我们还一起住过的。”他故意把声音略放大一点,引得外公外婆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思嘉又恼又羞,脸上火烧起来,压低声音斥道,“别胡说行不行?”

“没胡说啊,要是订了婚,咱俩就能名正言顺住一起啦,你不是就盼着……”话没说完,思嘉狠狠踩了辛柏一脚,手一甩,跑到屋后的院子里去了。

后面种着杏树梨树,还有一棵高大的樱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外公帮小思嘉在树下搭了个秋千,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思嘉,她就坐在秋千上,后脑勺对着他,只看见发梢上的蝴蝶结,银色的小皮鞋一闪一闪。

他想把她推下来自己玩秋千,结果她抓牢了绳子不肯放手,还号啕大哭,引得大人们纷纷跑来指责他欺负妹妹不懂事。他大概从那时就恨了她,一定要欺负到她落泪,才解气。

他这时看她又坐在秋千上,尖尖的下颌,手脚纤长,裹在一袭长风衣里,一副少女的模样了。却还是板着脸不理他。

他去推她,她手拽着绳子不许他乱动,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仰起脸来半嗔着瞅他。他心中一动,低头吻了上去,她挣扎着扭了几下,最后还是乖乖就范了。

她仰头就着他,像小孩子吮着糖的甜,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不知怎么又恼了,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辛柏“咝”的一声,捂着舌头道:“你咬我?!”

她睨着他,也不说话,脸上都是倔强的表情,却又憋着笑,意思是,你再去告状啊。

他又恨又气,却又发起狠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搁在一旁凉亭的长椅上,思嘉两手抱在胸前,她知道外公外婆不会来打扰他们,因此一时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叫。

要是他在这里……思嘉脸上飞红,她想起辛柏之前说的订婚不订婚的事情,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辛柏都不再说话也不动,思嘉抬起头,脸色已经如常。她看见辛柏捂着嘴巴,又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她说道,“订什么婚啊,繁文缛节的,毕业了咱们就直接结婚吧,你觉得怎么样?”

她不言语,却见他摸着她的手,右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出来。“打开它。”他怂恿她。

思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怀疑地看着辛柏,该不会是恶作剧吧?里面会不会什么也没有?他是准备在这里向她求婚?

见她愣在那里,辛柏扯出一个坏笑,“猜猜里面有什么,你不会真的不敢打开吧。”

“开就开。”思嘉犟劲上来,她打开盒子,一只巨大的青蛙弹了出来,撞到她的脸,她啊的一声,手一松,盒子被摔在地上。

“辛柏,你……”

她的眼泪又急又乱地落了下来,像雨打在玻璃窗上,无力又不甘心地滑出几条曲线。

辛柏握住她的手,把一个硬硬的指环套在她中指上,那枚戒指在手心里捂了许久,还带着他的体温。“别哭别哭啊,在这儿呢。”

他用手去帮她拭泪,却被思嘉摔开。她忙用左手去捋戒指,被辛柏慌忙按住。“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吗?”

思嘉被泪堵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她想不出,一个连求婚都不忘恶作剧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放心的托付终身。

他是算准了她不会拒绝,还要恶心她捉弄她吗?

“我不会原谅你的。”等她好不容易停止了抽泣,她才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想每次回忆起我被求婚的场景时,都想起一只巨大的青蛙头。辛柏,对不起,我真的累了。我不想总当一个乞丐,每天盼着念着你良心发现来施舍一点情感。”思嘉从手上摘下那枚亮闪闪的戒指,搁在打翻在一旁的青蛙肚皮上。

“你听我说……”辛柏扯住她。

“我不听。等你什么时候知道好好珍惜一段感情,我们再说别的。”思嘉再一次扯开他的手,跑回了房间。

辛柏恨恨地把戒指往地上一丢,转眼就消失在了草丛里,等他反应过来,懊悔地趴在地上找了十几遍,却怎么也找不见了。天色已晚,他去思嘉外公外婆那里借了支手电筒,来回又找了几遍,还是没有找着。

外公外婆留他住宿,然而辛柏憋着一口气,又不愿意回家,他那枚戒指是问辛爸要专款买的,此刻铩羽而归太没面子。留在凌家也一样没面子。想来想去,看思嘉一个人的脸色总好过回家看一大家子的脸色,何况他有错在先,只好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他住的房间还是原来的,凌爸爸书房连着的小客卧。小时候他喜欢凌爸爸书房里的各种船模,偶尔来玩就赖在里面不肯走,连午睡也赖在里面。于是外公外婆一直把这间房作为他的卧室,虽然那张用来小憩的卧榻相比于他的身高体格已经显得有些窄仄,也没人想着让他去隔壁宽敞的客房休息。

辛柏觉得好笑又安心,他把自己缩成一团,闻着凌家特有的那股空气里略带甜香的熟悉的味道,睡着了。

梦里思嘉还是跟他闹脾气,但是三分钟之后又好了,梦里他也知道她越不过他的手心去。他唇边带着笑意,一觉睡到天明。

这一夜思嘉都没有再出房门,晚饭也是在房间里吃的。她既渴望又害怕听见辛柏出门的声音,他如果走了,她就死心了,然而他没有走,她那备受嘲弄的心理得到了一丝安慰,却又觉得更大的委屈。

第一缕晨曦照在她的纱窗上时,她就朦朦胧胧的醒了,她的房间正对着后花园,昨天辛柏在后面折腾了大半天,她都看在眼里。这时她在晨衣外披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外公把后花园拾掇得就像童话里的仙境一般,种了许多小巧而颜色鲜艳的花,任何季节都有花在开。思嘉站在那里的时候,忘记这已经是初冬天气,只见一条小路如绿带般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直伸向不远处的凉亭,昨天她和辛柏和好又吵架的地方。

太阳刚出来不久,草叶上还缀着露珠,晨花吐露芬芳,在小路旁摇曳,那花她是认得的,月季,一年四季都开,小时候她曾误以为是玫瑰。

她眯起眼,有什么东西在花心里闪闪发光,亮晶晶的,阳光下更是晃眼。那是一株淡黄色的月季,浅浅的奶油黄,花苞还没完全打开,花蕊带点褐色,正中躺着一枚戒指,正是辛柏昨天苦找不得的那一只。

思嘉弯下腰,那株月季极矮,要不是那一闪一闪的光芒,没人会想起来去它的花心里找什么。也许昨晚的黑暗掩盖住了戒指的光芒,也许昨晚上花还没开。反正它就在辛柏眼皮子下溜了。思嘉把戒指从花心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她的尺寸,思嘉不觉间已将它套上了中指,小巧却沉甸甸的分量,打磨精致的钻石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海水蓝,戒托雕成鱼尾的模样,戒圈嵌着两条海水纹,简洁大方之中又带着神秘。思嘉心有所感,把戒指摘了下来,内圈刻着她和辛柏的名字缩写,名字间刻着一只贝壳。

那是代表一辈子的承诺吗?思嘉又把它戴回手上,见到它的第一眼,她就在心底原谅辛柏了。她知道这是为她定制的、独一无二的戒指。

门内有轻微的声响,思嘉一惊,迅速褪下戒指,整个左手连同手心的戒指都塞在口袋里。她转过身,若无其事地面对着走出来的辛柏,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如果你用心去看,那表情像是一层纸糖衣,轻轻一抿就化了。但辛柏显然没心情去研究这些。他瞥一眼思嘉的冰山脸,一言不发又满腹心事的去小路上猫腰找了两圈,一无所获。

这时他见思嘉还没走,赶上前来,轻轻唤了一声:“小嘉,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小嘉”这个名字一出口,思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那是他对她百依百顺时候的昵称,多少年没听见他这么叫自己了。她开不了口,一开口她就会忍不住原谅他了,她只好轻轻摇了摇头。

“要我怎么样,你才不生气,小嘉?”辛柏还是低声下气的。

“等戒指找回来的时候。”思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立刻转身走了,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出来。

辛柏只当她还生自己的气,但好歹有了个台阶下,便在她身后大喊道,“一言为定。等我找回戒指,你不许再生我的气!”

后面几天,思嘉看着外公辛辛苦苦拾掇的花园被辛柏折腾了底朝天。在几次三番搜索无果之后,辛柏甚至借来了金属探测仪,一大堆易拉罐指环废旧钥匙还有奇奇怪怪的零件被翻了出来,可怜外公的草坪一片狼藉。思嘉在心底问,应该够了吧?惩罚到此为止吧?

但辛柏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她想找个空隙把戒指丢回草地上,辛柏又看得紧,搜索干净的地方平白无故多出一枚戒指也很蹊跷。竟是骑虎难下。

第五天,辛柏来找她,“你说怪吗?一个戒指,怎么也找不出来,仿佛长脚了似的。”他看着她,显然起了疑心。

思嘉憋住笑,担忧地问,“是啊,怎么找不到呢?不会顺着下水渠滚走了吧?”

辛柏看看她,“那天早上你……”他收住口,想想又道,“会不会外公外婆眼神不好,把它捡起来,收在哪里忘记了?或者妮妮,她不是最喜欢藏东西?”

妮妮是外公养的大猫,叼过思嘉的项链、纽扣,外婆的胸针,的确有前科。

思嘉暗舒了口气,辛柏盯着她道:“妮妮爱挠人,我怕它挠我,你去帮我找找好吗?找到了告诉我,我先去睡一觉,好几天没睡好了。”

思嘉“哦”了一声。

辛柏又加了一句,“找到了,晚上我请你看电影。”说完便离开了。

这下轮到思嘉不安了。她怀疑辛柏已经猜到了,他预设好这样一个标准答案,大家都有台阶下,幸亏有妮妮。此刻那枚戒指就静静躺在她外套的口袋里,她紧紧地捏住它,恨不得立即去向辛柏坦白,但又说不出口。

整个晚饭她都吃的心不在焉,因为当她下午把戒指交给辛柏时,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这使得她预先编排了好几遍的说辞都无从出口。而当她试图解释的时候,辛柏总是绕开话题。

这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辛柏。今天他特地穿了西装,还开了老爸公司的新车,吃饭的地方在新开发区的中心广场,人气并不旺,但据说有全武汉最正宗的泰国菜。

他记得她最爱吃泰国菜。虽然他自己并不爱泰国香料的味道,总觉得那像某某洗衣粉。

思嘉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冬阴功汤,餐厅里忽然响起了《I believe》的音乐,一个年轻侍者推着一个点着蜡烛的大蛋糕和一大束玫瑰花走了过来,全餐厅的人都朝着他们看。

思嘉怔住,今天并不是谁的生日。

“你说过,找到戒指就原谅我。你现在可以戴上它吗?”

思嘉似乎并不懂辛柏的意思,她怔怔地抬起头,扫了一眼餐车上的蛋糕和玫瑰花,看起来都很正常。

“凌思嘉,你可以答应嫁给我吗?”辛柏窘迫的咳了一声,他觉得站在旁边的侍者似乎都在笑他。

思嘉看出了辛柏脸上的不安,她知道他秋后算账的性子,胡乱答应了一声,等辛柏把戒指套在她手上,就示意旁边的侍应生可以离开了。

却听到侍者微笑的解释说,“恭喜辛先生、凌小姐,刚才辛先生吩咐,要让大家都分享一下你们订婚的喜悦,请凌小姐先许愿吧。”

思嘉心里只默念:愿自己和辛柏永永远远都在一起。“噗”一声,蜡烛便吹熄灭了,侍者果然把蛋糕推开,切成小块,先给他们二人上了,又分到其他的客人桌上。

“蛋糕好吃吗?”辛柏问,上唇沾了一撇奶油胡子。

“好吃。”她眼里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辛柏有些不忍心,“怎么了?”

“没事。辛柏,你会反悔吗?”

“不会。你会反悔吗?”辛柏笑着问她。

“为什么反悔?”

“算命先生曾告诉我爸,我21岁那年,会有大劫。”

“这你也信?”思嘉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她是听过一些关于辛柏命相的风言风语,但她从来不信,没想到辛柏今天自己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小时候这个风水先生曾救过我一命。他说,我21岁那年有大劫,会丢性命的那种,若是早结了婚,或许可以挡一挡。”

思嘉伸出纤手捂他的嘴巴,“不许胡说!”

辛柏反握住她的手,“所以,等我22岁生日之后,我们再正式结婚吧,这样对你也好!”

他话里的意味让她心惊,思嘉道:“若你如此相信那人的胡说八道,早点结婚不是更好?”

辛柏用手摩挲着她带着戒指的中指,“他只说可以挡一挡,我又何必让你陪着我一起冒险,订婚也可以算结婚啊,你我知道就可以,何必要闹到大庭广众之下人尽皆知,小嘉,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要给自己留退路,不必因为我……”

思嘉打断他的话,“你如果不想结婚就直说,何苦来咒自己,我凌思嘉又不是非你不嫁!一个破算命的说的话你也信,我也会算命呢,我看你辛柏以后就算家财万贯,也是个负心薄幸的花心汉,等到老了就等着还一堆风流债吧你!孙子儿子个个争家产,都想着讨好你要你的钱却没一个真心待你!”

辛柏笑道:“人家好心好意给你解释,不在家里办订婚宴的顾虑。你倒好,这样咒我,我风流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子孙不孝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傻瓜!”

思嘉觉得一定要这样说才能把内心深处那一点冥冥的恐惧赶走一点儿,她忽然理解了辛柏的心情。他家里人为何要把这样的话告诉他,让他时刻生活在达克摩斯的利刃之下,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谁告诉你这些的?”思嘉愤愤不平地问。

“没人告诉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高烧,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在我病床边聊天时被我偷听到的。”

“所以,才可能是真的。”辛柏低下头,“我之前也不信,以为是自己烧糊涂听错了。直到这次我爸火急火燎地让我赶着回来在生日之前订婚,我才知道,他们大人,一直都是信的,信我的命。”辛柏不知不觉喝了一整杯红酒,双颊被酒蒸的酡红。

“我不信。”思嘉哽咽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你多少年,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不在乎你喜欢邬晴还是有晴,我不在乎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我就要你好好活着,什么大劫小劫的,你又没做什么坏事,现在是法制社会,那些封建迷信,你也信,真不像你!”

辛柏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道:“行行行,别当真啊,快吃快吃,一会儿电影要开始了。”

电影很精彩,思嘉看到紧张之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辛柏就会紧一紧她的手,暗示她不必如此入戏,漆黑的电影院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觉得心里是如此安心,一个她爱了多年的人,终于这么老实安分的像个平常的情侣一样陪在她身旁。

“等我过生日,我们再来看。”电影散场已是晚上十点多,地下车库人和车都很少了,辛柏对思嘉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思嘉没来由一阵害怕,“不,我跟你一起去。”

她看见辛柏偏头对她笑了笑,伸出臂弯让她缠着,手便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