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淮海路,我的林荫街

拾音是在一阵隐隐的湿意中醒来的,湿意传自下体,粘稠炙热的感觉仿若一团火灼烧着十三岁的灵魂,她赤脚站在厚重的窗帘前,窗外是昏黑的夜幕,星宿像是暗夜的眼睛般窥察着众生。拾音不敢去找惊动父母,她蹑手蹑脚地转到卫生间里,浅粉色的卡通**上有鲜红的血迹。那是她的初潮,拾音颤着手指给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发了条信息:暮枳,我也和你一样了。掺着惊慌和欣喜,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暮枳很快回复了她:你也来那个了?

“不许告诉别人。”

“怎么可能,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秘密。”

关于第一个秘密,源自一条路。

学校后门向南200米处有一条小吃街,早晨和放学后的学生是这里的固定顾客,这条街也是拾音回家的必经之路,路两排有葱茏的合欢树,疏疏密密的枝叶遮掩了过分强烈的日光。拾音留着长发,总是一成不变的马尾,有时候低低的圈在后脖间,袖子很长,手被塞进里面,校服裤脚遮在白色的球鞋上,每次路过这条街时她总是走的很快,低着头仿佛周遭的事物都与自己无关。

“阿姨,我要一份炸鸡柳。”

“阿姨,我的铁板烧多放辣椒多放汤汁哦。”

“叔叔,我的冰沙还没好嘛?”

同龄人欢悦的声音盘旋在这条短街的上空,仿佛是块覆盖在拾音心上的布,低沉而昏暗。

左转再走两个巷口就是家了,拾音暗暗地告诉自己,却在转弯时撞上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倚在一起,并排靠着巷子斑驳的墙站着,女生是齐耳短发,男生斜斜的背着单书包,两人一起吃着一份冰沙。“喂,陈穗元,你放学再去网吧就别来找我了。”“不了,我保证一心一意只等你。”两人的对话全数落入耳中,拾音顿时觉得无处遁形,她靠着墙的另一边加快的步伐。不料还是被身后的女生叫住了。

“拾音?”音调放缓了三分,“你都听到了?”

“放心,我没那么闲。”拾音缓缓地回了她一句,回头对上了那个女生的眼睛,湿润而透亮,好看睫毛阴影铺洒在眼睑处,惊艳了十三岁的拾音,原来是那个和她一同转学来的女生,她叫暮枳。

忽觉岁已暮,晚来当拾枳。自我介绍时暮枳念了段没人听得懂的诗。她笑笑说:

我也不懂,我妈起的名字。

男生见两人认识便打招呼离开了,拾音作势也要走,却被听见身后暮枳开了口。

“那个,你家也住这里?”

“嗯,在这附近。”拾音含糊地回了她一句。

“不介意的话,放学一起回家吧。”暮枳提高了声音,“拾音,我叫暮枳。”

拾音回头犹豫了几分,那那个等她放学的男生呢?疑问卡在喉间。最后还是说:

“那明天我在教室后门等你。”

那条冗长热闹的街,多了一对并肩回家的女生,一个齐耳短发,一个长马尾。黄昏拉长的影子晃**在人群中,是寂静中相逢的灵魂。

“拾音,来吃铁板烧,他家的放了米线超级好吃。”暮枳指了指不远处的铁皮小吃车,“回去写作业吧,过段时间要小升初了。”拾音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手指在里面紧紧地攥着。

“就几分钟,快过来!”暮枳早已蹿了过去,拿着绿色的塑料碗选自己喜欢的小吃。

咸咸的味道带着酱香和麻辣,划过唇齿间让人留恋,拾音端着碗说:真的很好吃。

“猜见你就不会失望。”

转身间便看见几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围了过来,女生尖细着嗓子说:你们哪个是暮枳?

拾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暮枳便放下碗走了过去。

一行人进了后面的巷子,拾音赶忙跟了上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女生挥了暮枳一个耳光,落日里看不清她娇嫩的皮肤有没有发肿,只听见女生骂着:贱人,敢抢我的男朋友。这是拾音从读书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校园暴力,还是女生之间,虽然内心很恐惧,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只是没想到,暮枳反手也挥了那个女生一个耳光。女生身旁的男生抬腿踹在了暮枳的小腹,拾音见情况越来越严重,拾起块石头攥在身后大喊了声:喂,警察来了!

都也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听见警察来不及多想就匆匆逃散开来,拾音跑过去扶起暮枳。她拿出纸巾帮她擦掉脸颊和衣服上的灰尘。

“不介意的话,你今天回我家吧。”暮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拾音第一次带同学回家,推开沉重的房门,像是穿越层层旧时光,父亲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收拾着刚收回来的旧书和废铁,母亲在白炽灯光里织着毛衣,见到拾音身后的暮枳笑着说:是音子的同学吧,快进来一起吃晚饭吧。

拾音给暮枳找了件自己的衣服,两人躺在她那张狭窄的单人**:“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拾音侧身,看着她晶亮的眸子说。

“问我有没有找别人的男朋友。”随后暮枳又浅浅的说了声:都他娘的王八蛋。

“我信你。”拾音将颗热鸡蛋递给她,“敷敷吧,要不然明天肿了。”

暮枳噗嗤笑了声:小银子,都要上初中的人了,你怎么还没发育呢!她指了指她平坦的胸前。

拾音羞窘的盖上了被子,“你别笑我,不都一样嘛!”

暮枳冲她翻了翻眼睛:“谁和你一样呢。”作势掀了掀自己的被角,“看到没?这才是发育。”说罢便迅速盖好被子,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怪难看的。”拾音在被子里轻轻将手负在自己尚未柔软的胸前,反驳暮枳。

果不其然,第二天班级里就传开了暮枳的事情,体育委员是个多嘴的大高个儿,站在讲台上像个大喇叭似的播报着暮枳的“丑闻”。拾音拉起暮枳正欲出去,却撞上了推门而入的黑着脸的班主任。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班主任办公室,好事的女老师都放下批改的作业往这边瞅,拾音和暮枳并排站在一起。

“你说说你们,转学过来也都半年多了,至于转学的原因你们也心知肚明。”首先打了感情牌,见二人不说话,便斥责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拾音,平时见你挺乖的,怎么什么都学?拾音抬头对上班主任凌厉的眼神,沉默着,她并没有觉得和暮枳交朋友有什么不好。

班主任的戒尺闻声便落在暮枳的小腿间,接着是手心。

“说,谁教你小小年纪谈恋爱,还招惹校外的混混。”暮枳双腿因为痛而弯曲着,却没有摔倒,她眼神坚定紧抿着嘴唇,有一瞬间拾音是想承认是她的过错,她看着暮枳,该有多倔强,才会忍着痛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后来的年月里,拾音常常在想,有时候所有人都说我们错了,可自己真的错了吗?

我们从十三岁那年起就活在别人设定的对里,而暮枳却从未相信,哪怕自己最后被伤的遍体鳞伤,也绝不会有半点后悔,这大概就是当初拾音答应同她同行林荫街,向她敞开尘封的心的缘由。

一切风波,都被隐没在那场大考中,因为当地学校中学不是按成绩而是按户口所在地来划分,拾音和暮枳被分在了相同的晋远中学。还是并肩回家,只不过不在一个班级,后来,各自有了各自的故事。

“拾音,你说人为什么会不快乐呢?”

十七岁的暮枳站在教学楼天台上,北方夏季的夜风很凉爽,吹得她宽大的校服短袖来回摆**,猩红的半截烟头在漆黑的长夜里散发着诡异的光,眸子依然湿润,却含着多余的潮湿。

拾音刚洗了头发坐在桌前,接到了暮枳的电话,她看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飘浮的飞虫。

“愿而不得,得而不愿。”

她所生活的年岁里,大概都是这样过来的,之所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都是因为自己年轻的自尊心承载了太多愿而不得。

从思绪里拉出来,拾音才发现了暮枳的声音和平时不同,压低了的嗓音颤抖着。

“你在哪?”

“在天台。”

拾音穿了衣服,顺着那条曾经走过很多遍的路,每一处的石头每一处的坑洼她明明记得很清楚,却不断磕磕绊绊。

天台是不对外开放的,拾音从窗户钻过去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暮枳,还有没熄灭的烟蒂散在一旁。

“暮枳?”她试探地问她,对方没有回应。

“你怎么又抽烟?”她把暮枳扶起来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拾音,我好想离开,可我每次想到我妈和你,我就不想了。”她苍白的脸在映在清冷的月光里,毫无生息。

暮枳曾告诉拾音,她转学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母亲,一个有十年精神病史的女人。

不发病时她会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会给暮枳做她喜欢的糖醋里脊,养好看的花草。可病情发作时,连药物都难以控制,她不停吸烟,逼着暮枳也吸,如果暮枳不从,她就扇她耳光,暮枳总是忍着泪水边吸烟边攥紧捆绑母亲的麻绳,那是唯一能桎梏她没有灵魂的肉体的方法。

在暮枳母亲第六次病情发作去学校大闹,摔坏了老师办公室的第三台复印机时,校方再也不能容忍,强制暮枳退学,辗转几个地方,暮枳和拾音成了同学。

“她在家吗?”拾音轻声问。暮枳点了点头。

入目是一片狼藉,搪瓷花盆被摔在地上,泥土四处散落,被子被水浇的湿透,而那个刚发病的女人被绑在墙角的暖气管上,嘴被封着胶布,手腕被麻绳勒得通红。

她颔眸子似乎睡着了。

“你找个凳子坐吧,我先收拾。”

暮枳将地上的半盆清水洒向院子。

“我帮你收拾吧。”

“别,太乱了。”暮枳从厨房拿了几根火腿肠出来,示意拾音拿给门口摇着尾巴的粥粥,小家伙显然饿久了,直往拾音的小腿处攀。

“你吃晚饭了吗?”拾音反问她。

“我不饿。”

暮枳的母亲似乎清醒了过来,她睁着眼睛看着暮枳,拾音明明看见她眼角的泪,却没有挣脱捆绑的想法。拾音走了过去要帮她解开,却遭到了拒绝。

“孩子,就这样吧,我是个罪人。”她说话的声音很像暮枳,清清冷冷却含着别有深意的温度。

那是拾音第一次深入了解暮枳,在凡世沉重的灰尘下,有和她一样呼吸着同一种气息的人。

生活回归到平静,暮枳的母亲有了暂时的好转,转眼将升高三。

拾音骑了辆蓝色的自行车,暮枳还是步行着去上学。她常常看见有男生载着暮枳穿过长长的林荫路,葳蕤的合欢树影泼洒在沉沉的暮色里。

她转过头来扬着笑脸拾音喊:喂,一会儿去找你做作业啊!然后声音散在风里,拾音在后面笑着说:放心,我会锁好门的。

中学时期是拾音和暮枳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拾音默默地做一本本练习册,暮枳不停地换男朋友,从校草到校霸一个都不落。

拾音笑她怎么会有那么充沛的感情。暮枳总说:你知道一年四季回家后只有自己空**的声音的感觉吗?内心有多寂寞,外表就有多疯狂。

可拾音并没想过,暮枳会连学霸也不放过,因为她总和拾音讲:我最不喜欢那些成天装腔作势的好学生了。可她终究还是喜欢了,那个总是坐在教室靠窗第二排,叫何远默的男生。

拾音看着阳光自玻璃窗散进来柔软的光线,跳跃在和何远默的发梢。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连当初知道她的初潮来临的日期的暮枳,也不知道。

从高二那年,何远默固定坐在她的斜前方时,她就发现了这个总是低着头做作业的男生,他有好看的眼睛和干净的碎发,普通的校服也能穿的挺拔俊朗,但他一点也不呆,运动会时他是跳远和短跑担当,班级聚会也是他组织。这样优秀的闪闪发光的男生,拾音从来都是在角落里默默关注着,不含杂念,也别有用心。

“拾音,我发现你班上有个超好的男生诶,那天他骑车是蹭了我一下,然后,我就沉沦在他的笑容里了。”暮枳停了手中的笔,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和拾音说,“他在你班里怎么样啊?”

明明很优秀,可拾音在听到暮枳的话时恍惚着回了一句:就那样吧,我也不太了解。

她不知道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就像是自己珍藏很久的玩具突然被通知要拿去募捐。

如果是什么东西让两个亲密的女生变得疏远,只有嫉妒心。

从暮枳来教室等何远默的那时起,拾音再没和暮枳同路回过家。她一个人走长长的路,耳机里塞着周杰伦和陈奕迅的歌。她并没有放弃何远默,只是她不能继续。

暮枳来找拾音,她问她为什么好久都不联系了。拾音声音淡淡地回她:下学期就高考了,我想好好复习。

可就在拾音渐渐将暮枳和何远默的事情淡化在自己的内心时,那个上晚自习的夜晚彻底改变了她。

很冷,离寒假还有半个月,学校为了加紧学生学习,在最后的一个月里增加了晚自习。

放学后,大家四散离去,最后只剩下拾音和何远默,拾音提着班级的垃圾袋准备出去,却听见身后响起的声音:拾音。

是何远默,那是他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喊她的名字,干净利落的声音回**在教室里。

“嗯?”拾音压低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内心。

“那个,我帮你扔吧。”他接过她手里的垃圾,“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

拾音有些惊讶他会问这么私人的问题,结结巴巴地回他:“习惯了。”

他眸子里的明亮的光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他说:“以后,别一个人走,不太安全。”

拾音正转头看何远默想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暮枳,那是她们许久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也是最远的一次,像是隔着巨大的暗流涌动的鸿沟,筑起高高的墙,密不透风。

暮枳转身离开了,她什么也没说,拾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何远默低低地回了声:抱歉。在原地站了许久后走出了教室。

那是拾音感觉最寒冷的一个冬夜,她**着一双手在茫茫的白雪里,雪能覆盖大地,却不能抹杀回忆。

暮枳还是给拾音发了信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有的权利我也有。

那是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架。向来沉默的她,向来对她笑嘻嘻的暮枳,在电话里结束了那个漫长繁冗的高三。

“你拥有爱你的父母,有我没有的温暖,你埋着头学习想考省外,怎么,嫌我给你丢人?为什么连个男生都来和我抢!”暮枳低低地喊着。

是啊,我有父有母,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转学吗?因为校园冷暴力,无止境的鄙视和嘲笑,说我妈是个残废,我爸是个收破烂的。暮枳,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冥冥之中有共通的东西,我们的敏感互相体谅,才能在这些年活得温暖。你是和我比惨吗?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拾音很久没有哭过,她甚至忘了眼泪浸润嘴角时咸咸的感觉,可她还是没能忍住,就像深海的鱼不得不浮游,暗夜的星不得不闪烁,她汹涌而来的悲伤还是吞没了理智。

有时候原生家庭带给我们的脆弱铭感,会演变成日后人生中的短板,敏感,焦虑,脆弱,这也是我们需要穷尽一生去克服的东西。

后来的同学聚会,她们都没有参加。拾音考取了外省的大学,校园门口是长长的长安路,有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她还是独来独往,再没遇到过像暮枳一样的人,习惯一个人消化快乐和悲伤。

暮枳也搬了家,可拾音并不知道,暮枳最终放弃了高考,她去了外地,北京或是上海,也可能是广州。所有的结局都成了猜测。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夜,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冷意无孔不入。拾音裹着棉被刷手机,微信消息跳出一个添加好友申请,备注:暮枳。

拾音握着手机手在颤抖,点下同意的那一刻,暮枳发来了消息。

“拾音,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其实那些过去的挣扎岁月早已被放下,只是少了一个愿意戳破隔阂的人。

“突然很想见你。”就像当年毫不犹豫赶去天台找她一样,拾音毅然地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她能感觉到暮枳的悲伤,像巨大的洪流连同自己吞没。

入目是简单的一室一卫,暮枳在厨房里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开门见拾音时莞尔一笑,什么都没说,示意她进门。

“变化不小,做菜煲汤都学会了。”拾音拿起筷子夹了块自己爱吃的排骨笑她。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在这大上海混。”暮枳伸手将长发束成髻状。

“怎么突然不高考了?”拾音轻声问。

“自己成绩差,考了也没用啊,况且,我妈那情况,还是自己出来混吧。”暮枳也坐下来一起吃饭。

其实拾音很想问她后来和何远默怎么样了,最后还是沉默了,陈年旧事身后去,相比如今的相见是多么不值一提。

像是十三岁的那个夜晚一样,拾音和暮枳共枕而谈,她能感受到暮枳有规律的心跳声,回**在自己的胸腔里。她们谈各自的见闻,各自的生活。

少了少女时代的青涩和敏感,生活将她们打磨的不再脆弱自卑。谈到工作时,暮枳扬了扬嘴角,换了不下十份工作,各种辛酸都经历过,曾经那么痛苦的生活都挺了过来,再苦一点又有何妨。

她眼角有湿润的泪,嘴角却上扬着。

暮枳,你带给我的温暖不仅仅是爱笑的眼睛,你面对生活的所施加的压力时从未屈服,你带给我的动容是我走出日复一日的自卑里强烈的欲望。

拾音离开上海时,暮枳去送她,透过车窗,拾音看到她含着泪水的眸子,用唇语轻轻说:照顾好自己。我们所经历的种种,都会成为日后回忆的一部分,而那些闯入生命的人,却再也无法剥离。

拾音记得有位作家说过:愿你哭泣时,能有人以肩窝盛满你的泪水,愿你拥抱的人正泪流不止。大概如此,她才会以热泪盈眶拥抱暮枳,以沉默温暖她的脆弱无助,能在昏暗潮湿的青春里遇见刻骨铭心的人,教会她倔强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