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以为,这是倒霉的下限?

一、

继续在野外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远处出现一个透明盒子,看材质是玻璃做的。这真是个光怪陆离之地,古代和现代的器物,就这样杂糅在一起。

孟翔慢慢靠近这个透明盒子,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按钮。按钮上既不是文字、也不是数字,而是一个无法读懂含义的符号。

好奇心驱使孟翔走入其中,一股奇怪的气息袭来,香味中夹杂化学品的刺激性气味。他担心这股气体对身体有害,正准备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突然玻璃盒自动合上,以极快的速度自由落体,光线越来越微弱,好似进入一个黑暗世界。

不过,盒子没有重重摔在地上。经过五分钟快速下降,下落速度似乎在变慢。带给人希望的光亮终于再次出现,孟翔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好像体内的骨骼尽数被抽去一样。借着不强烈的光线,孟翔发现自己变成一只野山鸡。电梯门“咣”的一声打开,随后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甩出来。

离开盒子,被推入一个铁制的笼子,身旁还挤着很多同类。虽然已经变形,还是听不懂这些山鸡间的交流。

不好,听到同伴一声绝望的尖叫声。

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抓住一只健壮的野山鸡就地正法,鲜血撒了一地。孟翔有晕血症状,顿时一阵眩晕。数分钟内,好几个同伴在这个男子手中,痛苦无奈地结束还没闹明白就草草画上句号的一生。

野山鸡属于国家级保护动物,怎么会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孟翔马上回过神来,这不是在真实空间中,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危险正在降临,男人的手离开孟翔不到几公分。正在这时,鸡笼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豁口。岂能错过这个逃跑的机会?他立即使用“缩骨大法”,从这个裂缝中钻出来。

男人发现这只“漏网之鸡”,立刻停止对其他野山鸡的捕杀,把目标对准孟翔。一阵阵嗖嗖的冷风,从孟翔的羽毛边急速掠过。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那个男人始终无法命中目标。

那部电梯突然在眼前出现,孟翔不顾一切地跳上去,只留下那个中年男子在底下怒火中烧。

透明盒子载着孟翔滑翔一段距离。脚底下,一片森林像一幅巨大的绿色幕布铺设在大地上。

盒子又一次开始下降,稳稳地停在森林里。随后,它化作一股青烟,再次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孟翔倏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睁眼一看,自己化作一棵千年古树。

几个伐木工人哼着小调进入这片丛林。附近的植物,几乎都是有着很长树龄的古树。伐木工人中的一个大个子得意地说:“兄弟们,今天带你们来的这片树林,怎么样?”

一个脸上有块朱红色胎记的男人回答他:“那还用说,伟哥什么时候让小弟们吃过亏?”

大个子带着炫耀的口气说:“哈哈,只要大哥碗里有肉,一定会分你们一块。说实话,这次能到这片森林里伐木,还真让我破费不少。不过说好,等我们发财了,可不要忘记人家。”

其他人对大个子的话表示极度赞同,随后选定伐木的区域。他们从国道上开来大型伐木设施,开始对身边的古树痛下杀手。一棵棵十几米高的乔木,就这样被野蛮地拦腰截断。

眼前,似乎看到他们数着大把钞票的得意样。

眼看,下一个被“腰斩”的就是孟翔。

这时,伐木设施突然变成透明的玻璃,期盼已久的盒子就在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化学反应中出现。孟翔感觉一阵电流穿过身体,终于可以自由活动。机不可失,立刻一个猛子跳进透明盒子。回望下面被毁坏的森林,他无奈地摇摇头……

这次,盒子又将他带到一家生产健身器材的工厂。工厂位于城乡结合部,四周被铁丝网包围着,如同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电梯将他送到生产车间,以清脆的声音化作地上的一滩碎玻璃。听到异常的声音,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走过来:“这是怎么搞的?损坏东西从你的收入中扣除。快去干活,再磨蹭还要扣你的工资、奖金。”

正准备发作,一旁走来一个骨瘦如柴的工友,劝孟翔不要和他计较,来到这里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老老实实埋头干活,才是最好的出路。

孟翔和工友们从事枯燥的重复劳动,在流水线上将一个简单的操作重复数千次,累得腰快要断了。

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馒头、稀粥才送到身边。本来,孟翔对这些价廉的食物嗤之以鼻。但是,繁重的劳动消耗过多的体力,他把晚餐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这样苦难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正当他感慨造化弄人,身边的机器开始晃动,体积在缩小、颜色变得透明。

天啊!机器变成了透明盒子!又一次看到生的希望,孟翔在电梯的帮助下缓缓升高。随后四周光亮消失,黑暗再一次考验孟翔的勇气。忍耐几分钟穿越黑洞式的旅行,孟翔回到出发地点……

二、

夜里莫名惊醒,尽力去回忆刚才的梦魇,却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不祥的预感是一团无边无际的烟雾,包裹着整个心头。

时间到了四月份,离最后转正考核还剩不到两个月。科长在电话里下达领导指令——从街道回来,正式到单位上班,这是最后的考察。

她会不会假传领导的“旨意”?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孟翔决定去区人社局了解情况。一位姓蒋的科长热情地接待孟翔。他不紧不慢地说:“口头没有沟通过,书面的话要查一下。”

办公桌上摆放的一大堆文件,被仔细地搜寻一遍。

没有收到任何书面材料。

这个结果在孟翔的意料之中,科长就是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人。领导口中的“白”,经她的传递就会变成“黑”。就是被揭穿,她也有恃无恐,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人一旦没有外在的限制,什么事都敢干出来。孟翔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还未到刀枪不入的境地,只好问蒋科长,该不该从街道回单位?如果今后发生什么情况,需要承担责任吗?

蒋科长看了孟翔一眼,好像刚才的问题特别幼稚。既然单位要你回去,只能遵照命令。至于今后的事,那会由单位领导顶着,和你没有关系。

这才放心地回到单位上班。

离开前,孟翔请这些居委会阿姨们搓了一顿。阿姨们半开玩笑地说:“小孟今后飞黄腾达,一定不要忘记我们。”

孟翔脸刷得一下红了,就凭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处境,飞黄腾达的可能性有吗?特别是那个科长,处处欲置他于死地。只怕还未飞黄腾达,就早已“出师未捷身先死”。

职场中,即便是再可恨的死敌,凡事也该留有余地。这是即将退休父亲叮嘱自己的。

必须要等待一个机会,缓和与她的关系。

很快等到这样的机会。

科长连续几天没来上班,从其他同事那里得知,科长的父亲刚刚去世。亲人离去,对任何人来说是一次应激事件。任何仇恨和过节,都会在这个当口被放下。

孟翔决定到科长的家里吊丧,。

科长披麻戴孝、眼睛哭得红肿,像一颗长的很饱满的核桃。孟翔发自内心地劝科长节哀顺变,注意保重身体。

“谢谢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心情不好,有些对不住你。”科长声音沙哑地说。

“科长,我早该来看您。您刚才说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您的严厉对我的成长帮助很大。”

科长问到这两天科室里的工作情况,听到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她的心里稍微宽慰一些。

科长继续说,这次转正,单位里有人从中作梗,科长承诺会在暗中帮助孟翔。孟翔后悔在孙副主任面前说的那些话,看来自己确实有些误解她。

三、

科长料理完丧事来单位上班,对孟翔的态度发生明显变化,不再像以前这么生硬,鼓励明显多于斥责。

李星又邀孟翔去吃牛排大餐。老是让他这么破费,心中很过意不去。寒暄之后,孟翔说到之前和科长搞得很僵,但经过那次吊唁关系渐渐缓和,转正应该不成问题。

李星放下刚切了一半的牛排:“人心叵测,很多表面情况不能说明什么,我帮你到王主任那里打听一下。”

孟翔想缓和内心的不安:“转正以后,我请你吃大餐。”

李星把切下一大块牛肉送入口中,嚼了一半说:“你总是和我见外,再这么说就做不成兄弟。还是我来请客,正好庆祝你顺利转正。”

这话让孟翔有点难堪,毕竟一顿牛排他还是请得起的。不过孟翔和这位铁哥们,一向是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

两天后,李星在电话里的第一句话就让孟翔惊出一身冷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孟翔有些着急:“快说呀,我又不是女生。”

“单位已经开会研究过你转正的事。根据群众意见,你不符合这个岗位的要求,不能转正。”

孟翔有些埋怨李星,怎么不帮自己劝说一下王主任?

哥们有难,李星岂能坐视不管?然而王主任表示爱莫能助,这件事由单位集体讨论决定,他一个人不能说了算。

“扯淡。他是单位的一把手,组织人事方面他一言九鼎,他这是在推脱。”孟翔在愤怒中说出脏字。

李星让孟翔去找王主任谈谈心,或许当事人的话比他更有作用。他还会再帮着想想其他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想出来的。

下班之后,孟翔找赵强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听到这个消息,赵强也大吃一惊:“这个女人真的太狠心!”单位这些年进来很多年轻人,尽管工作中存在问题,转正都没有遇到磕绊。孟翔没有犯下严重错误,怎么就不能转正?他让孟翔先找分管领导——孙副主任谈心,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找王主任谈话。上面的这些都是常规办法,最好能找找亲戚或朋友,看看有没有谁能帮助度过难关?

孟翔两手一摊,家里的亲戚都是普通的工人。如果有门路,还会落到这步田地?赵强只是没有实权的副主任科员,这件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予以道义上的支持。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科长表面上殷勤的态度,其实早已“明修找道,暗度陈仓”。只能仓促应战,留给孟翔的时间并不多。

四、

中午吃饭,孟翔遇到孙副主任,约他在午休时间面谈。孙副主任开始还推脱有事,但孟翔如此坚决还是同意了。

孙副主任的办公室大概十平米左右,墙壁上放着一幅骏马奔的国画,椅子背后的橱内,放着一摞摞书籍。听同事们说,以前他是一名大学老师,后来才转到仕途。因为是教师出身,即便公务繁忙还是不放下学习,经常在出差时携带几本书。对于孟翔的开宗明义,他打一个哈欠说:“转正的事还没有最终决定。”

孟翔不肯松口,直陈领导们已经开会研究过自己转正的事情。正因为得知不能转正,才有今天的谈话。

孙副主任好像一下子想起这档子事,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是个非正式会议,不能说是最后的决定。如果一个月内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扭转局面。

孟翔不想在一些客套话上绕圈子:“我究竟哪方面不称职?”

孙副主任欲言又止:“很多事情现在不方便说,你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样才能提高。”

孟翔不能容忍他把话题岔开,这些做人、做事的道理谁都清楚,今天来讨要说法,绝不能被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打发走。他举了科长父亲生重病住院,几乎一个月没来单位上班。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虽然科室里还有另外两位同志,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那种磨洋工的状态。这一个月内,几乎就他一个人在开展科室工作。如果没有能力,宣传科岂不要陷于瘫痪?

这个事例有些说服力,孙副主任的身子从椅背上直起来,攻击火力从孟翔的工作能力转移到他对科长不尊重,毕竟从年龄上讲,她是长辈。

孟翔笑着说转正的事就掌握在她手里,怎么敢不尊重科长?平日里,他还帮她做很多私事,这已经是一个下属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孙副主任这个老江湖,一边听孟翔陈述,一边整理着思路。孟翔话音刚落,他就列出据几点不足:工作缺乏主动性、积极性;待人接物水平需要提高,比如很多人都反映孟翔不够热情,过于内向。工作不够仔细,不太注重细节,比如寄信有几次由于地址写错被退回。缺乏起码的公德、没有奉献精神,又一次提到上次献血的事。

孟翔觉得自己比六月飞雪还要冤。自己怎么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能适应现在的工作?工作不主动、积极?每当满怀着热情准备投入工作,常常被某些人从头上浇下一盆冷水。

“以后电话你不用接”、“这件事你不用管”、“这件事不要来问孟翔”,在这样的打击下,即使有十分的热情又怎能发挥出来?

服务意识差?每次办公室来人,孟翔都主动地端茶倒水。

文字表达能力不强?他已经承担了大量的信息稿和调研等文字工作。

做人问题?难道我是一个品德败坏、不能和他人相处的人?

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喜怒无常科长身上,她朝令夕改,让人无所适从。既要憨厚老实,又要伶俐圆滑;既要服从命令、不能越雷池半步,又要创新突破;既要和别人沟通交流,又要求少和无关的人多说话。

这么多的禁忌和枷锁,又怎样施展自己的能力?她的言语,本身就是一对矛盾,就如同二十二条军规一样,一旦陷入这个循环,就永远也无法摆脱。

一旦有一些小错误,比如信封上的字写得不漂亮、有几张纸裁剪的不工整,立马就会被告发。

陈述玩科长的种种罪状,孟翔攥紧拳头愤愤地说:“我一忍再忍,她依然变本加厉,现在已经忍无可忍。”

孙副主任呷一口桌上的**枸杞茶:“对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会去认真核实。”

只有将科长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才能从根本上削弱她血口喷人的危害性。孟翔决定趁胜追击。

那是上个月,孟翔接受整理档案的任务。那一大堆像废纸般的“档案”,惊得孟翔下巴都要掉下来。几年来,科室档案就是这样如此稀松。还有核对单位下属单位的信息,也发现不少问题,比如地址、电话错误。

为什么在对待错误问题上采用双重标准,孟翔犯一点小错误,就被上升到“没有能力”这样如此严重的程度?她犯了这么多严重错误,一丁点事情也没有?

还有科长对待孟翔的态度。每次和她交谈时,她总是爱理不理,即使在听也是敷衍了事。

她常常把家里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孟翔常常拿热面孔去贴冷屁股。一旦单位有急事,孟翔总是随叫随到,即便在用餐也毫不犹豫地放下碗筷。工作上付出是应该的,总不能当面说工作还可以,背后完全是另外一套说辞。

“他是垃圾、是被原单位踢出来的。”

“就他那长相,也配在我们单位工作?”

孟翔不反对别人提出批评,可是应该对事不对人,任何人身攻击、人格侮辱,换作任何人都很难接受。

这次,孙副主任没有吱声。

孟翔还提到科长剥夺自己应该得到的权利。那是两个月前机关工会组织的活动,孟翔连活动通知都没看到。

发泄了一大通,孟翔的情绪从“波峰”渐渐来到“波谷”,他恳请领导给自己一个公正评价。如果真的不称职,自己无话可说;如果是受到诬陷,绝不会哑巴吞黄连,会采取合法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

孙副主任停下手中的记录笔,神情平缓地说:“我们会慎重讨论你转正的事。”

五、

孟翔的下一个目标是王主任。

王主任以自己对孟翔不了解为由,建议他和科长先谈一次。

找科长谈?有用吗?这次转正遇到问题,就是科长设置的障碍。

王主任叹口气,提到孟翔在单位里人缘不大好。

孟翔有法子回击这句话,说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背后总有三个人说好,三个人说不好。有人说自己不好,和工作能力不行不能划等号。衡量一个人的好坏应该有一个量化的标准,否则只是某些人的主观臆断。某些人说我不好,这个不好究竟是什么方面不好?关键要看这个“不好”的方面是否影响工作。如果某些人口中所谓的“不好”,仅仅是指性格方面的问题,就不可以作为否定的依据。人的性格有千千万万,关键要看工作能力,而不是苛求某种性格类型。

王主任慢条斯理地说:“这只是你的说法,我还是觉得你和现在的岗位存在一定的差距,不太适合现在的工作。”

孟翔不能接受“不称职”这顶破帽子。作为年轻人,应该有一个适应过程,应该给他发挥自己能力的舞台。自己身上确实存在弱点、缺陷,不能因为这些弱点、缺陷就全盘否定。

王主任还是用一贯使用的官腔回敬,假惺惺地说孟翔来找他谈心,自己心里很高兴。但孟翔说的大部分内容只是个人成绩,自己的不足一点也没有涉及。他希望孟翔再慎重考虑是否适应这个岗位。一个人成才的道路有很多条,关键是要在适合的岗位上工作。强行留在不适合的岗位上,只会束缚自己的发展。

这些“大拿”,多年来应对过形形色色的人,岂是孟翔几句义正言辞的话就能说服?

还是静观其变吧。

六、

和王晓敏在一起时,孟翔极力掩饰内心的无助。男生都是有虚荣心的,尤其面对心爱的女生,都不愿意把软弱、卑微的一面呈现出来。

这天在影院里影片还未上映,孟翔刚把手搭在王晓敏的肩膀上,她就面色凝重地对他说:“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没有啊!有事我还不和你说!”

“我有个同学也在建交委,听说你碰到麻烦。”

“谣言!谣言!谣言止于智者。”孟翔的心一颤,极力平复心中的涟漪。

但给他带来种种磨难的科长,却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平和下来。

科长让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从桌上拿出笔记本,说就在昨天下午,几位主任和科长在楼下开会,讨论孟翔转正的事。

“你现在处在称职与不称职的边缘。这个岗位需要外向型性格,而你的性格不太符合要求。我提出一个解决办法:看看能否为你换一个部门,比如像档案局这样管理文书的单位。”

科长想引诱自己上钩,孟翔坚定地说只想留在这个岗位上。

科长点点头,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当初你是怎么进入建交委的?”

孟翔把招录考试的步骤复述一遍,称如果领导怀疑,尽可以到区人社局调查、取证。科长将孟翔的话记录下来,随后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只是有人提出这样的说法。”

孟翔诅咒道:“说这样话的人真应该断子绝孙。”

科长不理会诅咒,还摆出一副希望孟翔转正的样子。她说孟翔到居委会实习锻炼的大半年内提高有限,倒是四月份回单位来后进步很大。她一再强调:自己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孟翔不能转正,她心里也很着急。一旦孟翔离开,科室就少了一个骨干力量。

这厮真有演员的天赋,看来是熟读了演员的基本素养手册。不过谎言终究是谎言,无法掩盖一颗蛇蝎般的黑心。这些让人初听感激涕零的话,就是三岁小孩恐怕也能识破。

科长继续表现出处处为孟翔考虑,说即使现在能转正,今后的年终考核还可能不合格,连续两年不合格就将被辞退,这样对孟翔的影响会更大。倒不如现在去事业单位或企业,或许还能如鱼得水。

看看,连未来的发展道路都给自己指明了,这样“心善”的领导,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七、

孟翔的父母又一次见到科长,只不过这次见面地点由家里搬到办公室。

科长自然会客套性地寒暄几句,随后不留情面地告知事实:“今天告诉你们最终的考核结果:经过近一年试用期的考察,孟翔最终不能转正。孟翔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希望你们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什么?张科长,几天前你和孟翔谈话时,还说最终结果没出来,他还处在称职与不称职之间,怎么今天就变成不称职呢?”孟翔的父亲急了。

科长让手下给孟翔父母分别倒了一杯水:“你们不要激动。事情发展到这样,我心里也很难过。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是整个班子集体周密考虑决定的。”

“我们怎能不激动?上次您家访时曾亲口说,只要把你服侍好,转正的事包在你身上。怎么现在又说转正和你无关?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孟翔的母亲一句话点中要害。

科长反问道:“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怎么不记得?”

孟翔的母亲对天发下毒誓:“如果撒谎,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科长显然是心虚:“好吧,就算我说过,当时也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们还当真。”

孟翔的母亲气愤地看着科长,转正关系到孟翔的前途命运,难道只是一声道歉这么轻描淡写吗?如果他公务员不能转正,那么就将失业回家。即使他再到人才市场找工作也很难。人家认为这个金饭碗都端不好,肯定是他自身存在问题,这让他以后再怎么做人?

孟翔的母亲打起感情牌,诉说工薪家庭抚养一个孩子成人很不容易。特别是她还长期有病在身,为了供孩子上大学,硬是咬紧牙关到私人老板那里打两份工,好几次都晕倒在上下班的路途中。

“作为父母,我们会开导和教育孟翔,还请您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您大概也有和孟翔差不多大的孩子,希望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这是积阴德的善举。求求您了。”

科长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我也是孩子的母亲,很理解你的心情。但考核经过正常的组织程序,这一结果很难改变。不能转正,对孟翔的人生确实是重大挫折,希望他能从这次挫折中站起来,开始新的人生。”

孟翔的父亲也知道不能再退让:“张科长,您话说得太轻巧。我们将孩子抚养成才的苦难经历,难道一点也没有打动你吗?如果这件事情换在你身上,你会像现在说的那样淡然吗?”

谈话停止一分多种,最后科长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也很想帮你们,但爱莫能助。考核的结果已经告诉你们,不能够改变。”

孟翔的父亲冷笑一声,扔下一句狠话:“那我们也表一个态,如果孟翔不能转正,那就一命换一命,将和那个阻碍我儿子转正的领导同归于尽。”

孟翔的父母说完就离开了,他们知道再多说也是扯淡。

八、

玩命,或许是弱者最后、最绝望的呐喊。

生命面前是平等的,无论你如何卑微、贫贱,大不了最终一死。反正都会死,既然要死,不如拉个垫背。对于一无所有的孟翔父母来说,死或许是一种解脱。而对于那些人模人样的头头脑脑来说,死却是可怕的黑洞。

他们终究是心虚了,连夜开会,商讨下一步对策。

孟翔已经想好最后的退路,如果单位执意不让转正,那就先走申诉这条路。为了给申诉做准备,孟翔给那位姓蒋的科长写了一封邮件,陈述自己受到的种种冤屈。蒋科长的电话接踵而至,他还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有他的帮助或许还有转机。

晚上,听完孟翔的叙述,李星倒吸一口冷气。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看来真的很难扭转。

你一定要顶住,千万不能松口。

孟翔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明白,也麻烦你在外围帮我活动一下。”

李星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兄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又过了几天,单位组织科杨科长找到孟翔,代表组织宣布一项决定。

组织决定不就是自己不能转正吗?还需要再宣布什么?

不过孟翔还是愿意听一听下文。

杨科长继续说下去:“为了对你更加全面的考察,领导决定让你到A街道组织科,再挂职锻炼一个月。”

孟翔不在意什么挂职锻炼,更在意转正考核。杨科长含糊其辞,只说考核结果要看你这一个月的实习情况。

“死刑”,终于变成“死缓”。

会不会李星的关系起了作用?好像没这么快。

会不会蒋科长的干预让领导改变想法?好像也不会有这么直接的作用。

会不会父亲的一句狠话让领导心存畏惧?好像有那么一点因素。

内心猜想着这一变化的原因,很难给自己一个自圆其说的讲法。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

第二天,杨科长将孟翔带到A街道组织科,把孟翔介绍给组织科长。科长姓冯,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简短的交代后,冯科长安排孟翔一些信息输入的任务,让他慢慢感受新的工作氛围。

不同于张科长的不冷不热、冷若冰霜,这位冯科总是耐心指导。

孟翔又接到区人社局的通知,要求把填写完毕的实习鉴定表交给居委会书记,撰写实习鉴定评语。如果书记写的评语偏向正面,单位想从中作梗也很难。

孟翔决定到居委会书记家里拜访一趟。

九、

居委会书记似乎完全知道孟翔的来意。孟翔不想隐瞒,把自己和几位大领导的谈话、和科长的谈话、科长向自己父母摊牌,以及最近到A街道实习锻炼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诉书记。

书记为孟翔倒了一杯冰镇饮料:“看来,那个女人在你背后下的黑手已经起作用了。”

孟翔喝了一大口冰冻饮料,压抑内心的愤怒;“就知道是她在捣鬼,您能否把他背后干的那些勾当告诉我?”

书记提到几天前,她正在居委会核对帮困人员信息。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进来。从她的外貌来看,就知道不是正经的人。她自称是孟翔的领导,今天代表单位和居委会交代一些事情。她说了孟翔很多坏话,书记耐心听了十多分钟,最后问她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她说单位里已经决定不让孟翔转正,希望居委会配合在实习鉴定上写一些负面评价。

书记没有理会他,很明确地说会根据客观情况写评语。如果孟翔表现不好,不会偏袒他;如果他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自己一定会主持正义。这份评语要进档案,关系到他的前途,决不会昧着良心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

孟翔一下子抓住书记的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居委会书记的孩子,和孟翔岁数上差不多。估计她把自己当作她的孩子,才在关键时刻如此力挺自己。

后来,科长又让街道党工委书记配合,正好被居委会书记撞见。经过一番义正言辞,党工委书记表示不过问此事,最终的实习评价由居委会自行撰写。

“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得逞。”

孟翔感激地留下眼泪,把填好的实习鉴定表交给居委会书记。

十、

离开书记家,孟翔赶往和王晓敏约会的地方,还是迟到五分钟。

晓敏没有责怪孟翔,淡淡地说出一句令孟翔几乎晕厥过去的话:“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孟翔大吼道。

王晓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对不起,和你相处的大半年,你一直对我照顾,和你相伴是幸福的。”

孟翔更加匪夷所思:“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王晓敏闪出很痛苦的眼神:“主要是家里人反对。他们听说你只是一个小公务员,面临无法转正甚至失业的风险;又打听到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没房又没车,坚决让我和你分手。前几次他们对我提出这样的想法,都被我坚决回绝,我不想离开你啊!但这次他们动了真格,在家乡帮我找了一个大老板的儿子,家里拥有数千万的资产。他们还说如果不回来成婚,就和我断绝子女关系。所以,我们……分手吧……”

孟翔把牙齿咬得咔咔响:“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还给我补上一刀?为什么?”

孟翔发疯似地冲出约会的餐室,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疯狂奔跑。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孟翔不断呼喊,大口喘着粗气,任大雨淋漓。

时间像固体胶般静止、凝固,冰冷的雨点打在孟翔脸上,一直冷到心灵的最深处。

近一年来和王晓敏走过的风风雨雨,晶莹的泪珠从孟翔的眼角滑落。孟翔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上衣、面带甜甜微笑的女孩。

“晓敏,回来吧。晓敏,不要离开我。”孟翔声嘶力竭地吼着,洪亮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中回**。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弱,昏倒在路边的大树旁……

十一、

视线渐渐清晰,王晓敏坐在病床边。她脸色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得出有几夜没有合眼。

看到孟翔醒过来,晓敏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把抱住孟翔:“都是我不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不应该伤害你,尤其在这个低谷时期。我再也不做乖乖女了。”

泪水很快溢过孟翔的眼眶:“谢谢你,晓敏。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

由于生病请假三天,后面的工作必须要加倍努力。孟翔主动向冯科长请缨参与街道的调研工作,发挥自己写作的长处。为了撰写调研报告,无论是工作日的晚上、还是双休日,孟翔都在办公室内伏案写作。这篇调研报告获得街道领导的肯定。另外,孟翔也陪同冯科长定期走访基层,并做了详细记录。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人生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宣判”?

孟翔拨通杨科长的电话,他说让孟翔回单位工作,还表示已经到街道了解过情况,他们反映孟翔工作很认真,也取得一定的成绩。离别时,孟翔给冯科长买了一个小礼物,感谢她在关键时刻帮自己在组织科长面前美言。冯科长也有些感伤:“小孟,以后空来这里坐坐。”

回到单位之后,杨科长又找孟翔谈了一次,充分肯定孟翔在A街道实习过程中进步很大。不过为了再一次检验能力,领导决定让他到组织科再轮岗一段时间。

杨科长的话传递了两个信号,一个是领导已经决定改变主意,另一个是考核还没有完全通过,自己还要经受“折磨”。

组织科是单位里最忙的科室,加班时间长、工作压力大更是单位里大家所公认的。但这点已经不重要,经历街道的种种考验,这点工作强度和压力已经不在话下。

十二、

孟翔的身体又到了极限。上次生病住院的那几天,算是给长期的超负荷运转来了一次小小的喘息。但此后变本加厉的工作,身体的抵抗力进一步下降。

孟翔只好再次住院,晓敏每天晚上都陪着孟翔,日渐憔悴的身影让孟翔心痛不已。

住院第三天,单位的大领导还有科长来探望孟翔,安慰孟翔在医院安心养病,等身体完全康复再来单位上班。

等这些领导走后,孟翔悄悄注视在一旁忙碌的王晓敏。

恋爱旅途中,有几个女孩让孟翔刻骨铭心:初恋晓梦已经远赴英伦,短期内不可能回国。婷婷嫁给那个中年男子,彻底断了念想。现在晓敏陪在身边,她的善良、细心体贴,应该会带来下半生的幸福。

这天要出院了,父母为孟翔办好所有的手续,刚走到医院门诊大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孟翔的眼前。

婷婷挺着一个大肚子,身边没有任何人,正在门诊大厅挂号。身边还有晓敏,孟翔犹豫是否要上去关心一下婷婷。

突然,婷婷昏倒在人群中,几名保安把她扶到急诊观察室。孟翔顾不得什么影响,冲进婷婷所在的观察室。“你身体还没有康复,怎么可以跑这么快?跑慢一点,等等我。”身后传来晓敏的声音。

“我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孟翔一边跑一边说。

婷婷终于醒了,她痛苦地捂着肚子,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观察室。她恳求医生:“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的父亲已经离我远去,不想让他一出生就没父亲。”

孟翔一下子冲过去,一把抱住婷婷:“婷婷,你疯了啊!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如果你觉得孩子不适合生活在没有父爱的环境里,那就让我来承担这个角色。”

婷婷在孟翔的怀里痛哭着:“这怎么可以,这个孩子和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不想拖累你。”

孟翔紧紧地拽住婷婷:“生下这个孩子吧,我来做他的继父。”

婷婷用小手捶着孟翔的肩膀:“每次遇到困难,都是你挺身而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孟翔说:“还提什么报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承诺书上,孟翔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孟翔正准备离开急诊观察室,突然发现门口站着晓敏,眼睛红红的,直愣愣地看着孟翔。孟翔知道自己已经闯祸,刚才和婷婷说的话,可能全被晓敏听到。

该怎么和她解释呢?一边是婷婷,一边是晓敏,孟翔陷入痛苦中……

十三、

晓敏快步跑开,孟翔急忙追上去。

晓敏越跑越快,孟翔也是紧追不舍:“晓敏,你听我解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但晓敏并不理会孟翔,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孟翔心口一阵疼痛,摔倒在医院的走道中。

再次醒来,孟翔发现晓敏坐在自己身边,他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婷婷是我的前女友。现在她孤身一人,好像情绪有问题,所以刚才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对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用说了,我可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既没她漂亮,也没她能干,你们认识的时间长,感情肯定很深。刚才从你父母这里了解到,你曾经两次救过她。虽然很爱你,但我不愿意耽误你的美好姻缘,孟翔们还是分手吧。”

孟翔强忍疼痛从**坐起来:“怎么又要分手?我在这里发誓,今生只会爱你一人,永远不会变心。”

晓敏看到孟翔痛苦的样子,心软了下来:“我再相信你一次,只要你能和婷婷断绝来往。至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再追究。”

“不会再有来往。”孟翔狠了狠心说出这句话。当着晓敏的面,孟翔将婷婷的手机号码删去。

婷婷的手术很顺利,产下一个八斤多的男婴。她马上打电话给孟翔,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孟翔一直没有接听,难道他已经有女朋友?婷婷心里胡思乱想着。

晚上,婷婷的手术刀口开始疼痛,她双手紧紧抓住被褥,依然不能换届疼痛。多么希望有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坐着,也给自己战胜疼痛的勇气。她又想到孟翔,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拨打孟翔的手机。

手机上婷婷的呼唤,孟翔四周望了望,发现晓敏已经睡着,按下“接听键”:“婷婷,怎么了?”

“腹部刀口好痛,你能不能过来陪我一下?”婷婷低声地说。

“婷婷,不好意思,我怕引起我女朋友的误会。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来看你。”

“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我真的不行了,真的……”

突然,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这时,一旁的晓敏睁开眼睛。她听到孟翔和婷婷全部的对话,为了不惊动孟翔,还假装熟睡。孟翔离开后,晓敏叹了一口气,独自在房间里啜泣。

十四、

孟翔赶到医院,询问了护士台,才知道婷婷的刀口感染造成休克,正在重症抢救室内抢救。

一个小时后,婷婷被推了出来,孟翔马上跑上去问:“医生,她究竟怎么了?”

“哎,这姑娘也怪可怜的,身体多处遭到野蛮性虐待。这次生孩子后,由于缺乏照顾,刀口发生感染,产生并发症而休克。幸好抢救及时,命总算保住,不过需要好好休养。”

孟翔冰冷的双手,开始缓缓变热。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问孟翔。

“我是她的好朋友。”孟翔本来想说前男友,还是忍住了。

回到病房后,婷婷已经醒了,想起刚才孟翔在电话里说的话,赶忙说:“我已经没事,你快回去吧,免得误会。”

“没事,她已经睡着。”

“好吧,那我们聊一会儿,十二点之前你一定要回家。”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孟翔的询问戳中婷婷的伤心处。面对流血的伤口,她回头凝望不堪回首的过去。当初,她根本不愿意离开孟翔。德凯集团公司董事长张德玉的岁数,几乎可以做婷婷的父亲。只是当时,婷婷父亲生重病急需用钱,只好答应他的求婚。

经济地位的不对等,注定这是一场以悲剧收场的婚姻。那天孟翔和张德玉扭打在一起时,婷婷的意识是撕裂的。她很想跟孟翔走,但巨大的经济压力逼迫她收回那只想抓住孟翔的手。

天空黯淡下来,灰蒙蒙的,从北方输送过来的颗粒物,让这座城市变得迷蒙。

张德玉拉着婷婷的手,她却没有一丁点感觉。这不是在恋爱,而是一场为了亲情不得不进行的交易。

那天,婷婷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任何祝福。

她死了,心死了。

不过,婷婷不希望毁掉孟翔的幸福。她劝孟翔尽量离自己远一些,多陪陪女朋友。

孟翔怜惜地捋了捋婷婷飘逸的头发:“婷婷,你总是考虑别人的幸福,什么时候考虑过你自己?你怎么一个人到医院生孩子?那个张德玉死到哪里去了?”

婷婷原本不想把后面这段故事说出来,既然孟翔问到,只好把更让人痛彻心扉的后半部分说出来。

张德玉真是禽兽不如。

结婚之后,他没有兑现诺言,支付婷婷父亲的医疗费。婷婷几次提起此事,就遭到他的毒打,导致婷婷几次子宫大出血。由于长期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婷婷的父亲含恨离开人间。

婷婷永远忘不了父亲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以及临死前忧郁的眼神。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对婷婷好了,每天晚上都能回家。婷婷又有了身孕。好景不长,沾花惹草的本性又促使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打他的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经过产前检查,得知肚子里是男孩,把消息告诉他,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发展到最后,张德玉将野女人公然带到家里,还让婷婷到外面去住。婷婷上去打那个野女人,又遭到他的拳打脚踢。打完之后,他们手挽着手亲昵地离开家,只留下一地碎片。

婷婷砸碎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青春和幸福就彻底毁了。

“那你快点离开他呀。”

“之后他就从来没回过家。我向法院提出协议离婚。经过大半年的审理,法院终于同意离婚请求。但在这时,孩子要降生,我讨厌这个孩子。没想到在医院遇到你。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孟翔说:“没事,这个孩子就做我的干儿子。你还是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毕竟孩子需要完整的家庭。”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点,在婷婷的催促下,孟翔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十五、

回到家中,发现晓敏还在睡觉,孟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二天,晓敏依然和孟翔又说又笑。孟翔和婷婷保持定期联系,只不过是在单位午休的时候。

七月中旬,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组织科长找孟翔谈话,递给孟翔一张转正考核表。

面对这张薄薄的表格,孟翔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相比上次脱掉二等公民外衣的激动,这次更能触及内心深处。

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活着,是一个人最大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而更好地活着,又比一般卑微的活着更让人畅快。

他终于能以一种比较体面的方式,继续去追逐梦想。

孟翔把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所有帮助他的人,包括赵强、李星、鲍书记、蒋科长等。他们之前都为孟翔的前途而捏一把汗,听到这个消息,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为自己的事牵肠挂肚,虽然遇到科长这个恶人,但世上还是好人多。有这么多善人的帮助,自己才得以死里逃生。

终于迈过去这道坎,还有更多的磨难和挫折在前面等着。经历这次磨练,他已经知道如何在复杂的环境内生存。只有把自己修炼得更加圆滑,这样一般的波浪或暗礁,才不能阻止这艘小船扬帆远航……